书名:(射雕双穿)回首向来处

(射雕双穿)回首向来处第33部分阅读

    种种恩怨,只听翻译官转述道:

    “这枚圣火令自然是我明教祖上的圣物,自从九百年前摩尼受难创教以来,火焰和光明就是我们的神灵信仰,那霍山信的是异教穆罕穆德,又怎么会铸造火焰图案的令牌?实不相瞒,这圣火令牌是百年前霍山杀上我们明教时硬夺去的,而夺去之后还将他的武功肆意刻在上面,以示羞辱轻视之意。我教中人自然深以为耻,在霍山死后,拼尽全力将其夺回。而之后的事情,圣火令流转传至东方,你也都知道了。”

    杨康自然理解,人都以为圣火令上刻着霍山的武功那么就是霍山的遗物,而明教以圣物被夺为耻,也不愿声明辩驳,导致误会至今。而问到明教内部之事,得知赫斯蒂雅自从二十年前教主即位时被选定为圣女后,便领职立誓,游行四方,为明教立功积德。三名圣女之中,唯有她向东游历最远,探知了圣火令下落,游说多方,终于促成此役。这之后,赫斯蒂雅拿回圣物又剿灭宿敌阿萨辛,为明教立下如此两桩天大的功劳,待教主逝世后,毫无疑问能从三名圣女之中脱颖而出,继承教主之位。

    彻底扫荡了鹫巢附近的山谷后,阿萨辛派已经是群龙无首,其余几个在大马士革,班亚等地的据点都不足畏惧,一一清扫过去只花费了几月的时间。华筝则一直留在加兹温附近的营地,有火工头陀,李莫愁两个武功高手,还有美丽佳丽等若干武艺小有所成的人在,也并没有受到刺客太大的威胁。

    直至正式收兵凯旋后,杨康回到加兹温时正见到她在配药。华筝有专门的制药房,里面放了许多特制的器皿工具,甚至包括许多半透明的瓶瓶罐罐。此时的意大利已经可以出产玻璃,所有的工匠都被关在一个孤岛上,永世不得离开,此时出产的玻璃受工艺条件所限,都有去不掉的绿色,且也不尽然透明。

    这几月她都在鼓捣药,从那药膏漆黑黏厚的性状来看,与火工头陀带来的少林黑膏关系匪浅,第一批成品拿来给受伤骨折的士兵们治伤,效果惊人。他便问,“这是改良后的少林黑膏?”

    华筝摇摇头,“你再猜!”

    “黑玉断续膏?”

    她终于得意一笑,“对了,西域金刚门的独门神药,你说为什么曾经的少林弟子到了西域,就发明了可续骨接筋的黑玉断续膏,比原先主治跌打损伤的药膏要更进一层?那么一定是这里产了有接骨奇效的药材,再用少林黑膏的方法炮制,就脱胎换骨成了奇药。既然现在有了少林黑膏的制作方法,派出寻访有接骨效果的土方也有了结果。最后发现了一种神奇的爬虫,当地人叫“巴扎来哈虫”,意思是百足虫。这种虫子芝麻般大小,遇到阳光则死,只生活在阴暗的岩|岤里,平日里团团相聚,首尾相连,乍一看形状像是条蜈蚣,打散又是数百只小虫,因而极难捉到。当地人把这种虫子捉来来药酒浸泡,可以强筋健体,捣碎敷在伤筋断骨处,亦有奇效。用这种虫,加上盛产于西亚的没药和||乳|香,配出来的药虽说不是书中的原版,从疗效上看也八九不离十了。”

    杨康微笑道,“那真好,以后断骨续筋的事情就再容易不过了。”他没有提出来具体的名字,但是知道那是华筝心上最痛的刺。华筝正将拿着捣药杵递给药童清洗,就听侍女来报,赫斯蒂雅打算告辞离开。

    两人并不意外,此间事物已结,明教受伤的教众也大致医治好,可以启程上路了。待出了帐,就见一片白袍的波澜在帐外铺开,齐齐施礼,圣女赫斯蒂雅站在最前。她眉宇间一片明朗喜悦之色,于公于私,她这一次行动都收获极大,不但攒下功劳得以继任,还令明教扬眉吐气。拜火教向来频受伊斯兰势力的打压,无论是主流的逊尼派政教合一的苏丹政权,还是归属于什叶派的山中老人,这两个敌人消失后,正是拜火教发展的大好时机。

    赫斯蒂雅同两人单独致谢道别,华筝问,“约定的事情,我都做到了。那么你呢,准备好了没有?”赫斯蒂雅点头,从宽阔的袖子中取出一卷纸轴。华筝伸手接过,似乎并不担心赫斯蒂雅玩什么猫腻,也并不打开检查。

    明教教众骑着骆驼,在山谷间蜿蜒而去,而营地中人自然不会浪费目送他们的时间,因为他们也启程在即,商队要满载香料与绿松石,玻璃器皿和葡萄酒,华筝的卫队要整顿粮草,护送她一起回到汪古部。练武与忙碌似乎已填满一切时间,两人也再未谈过回程后的安排,行路漫漫,营地简陋,人多眼杂间似乎也容不下独处的空间。

    回程的路与来时不同,取道昆仑山脚,融雪带来的河流所滋润的一片片绿洲上,正是华筝三姐姐阿勒坦与其丈夫的封地。然而,这并不是绕路的唯一原因,真正的目的,却是赫斯蒂雅临走前留下的纸卷。

    光明顶在昆仑山上,此时的所在还未为人所熟知,但这些对于明教总坛来说,却不是秘密。拿出译好的纸卷,华筝笑问道,“要不要来个光明顶一日游?”

    杨康看着纸卷,那上面的地势机关标注得十分详尽,“这是你和明教的交易?帮赫斯蒂雅消灭敌人,继任教主,然后换她的卖队友?”

    “你担心我对中土明教做什么?像对待阿萨辛派一样么?”

    “山中老人是罪有应得。”

    华筝抬头,直盯着他的眼睛,“我是不是很过分,我一声令下,承担鲜血和罪恶的却是别人。历史上的阿萨辛派覆灭,要等到第三次西征的时候,我把它提前了几十年。”

    杨康叹了口气,“你想太多了,这也算是好事。你现在不是普通人,杀人偿命是道德范畴的事情,但若一旦踏入了政治与战争的领域,便都不一样。”华筝开始听时还摇头,意思要他不要安慰她,可听着听着,神情便凝重起来,杨康继续道“掌控河山,翻云覆雨,你真的准备好了么?”

    92执子之手

    待他说完时,华筝已经面沉如寒潭水,不起一丝波澜,“掌控河山,翻云覆雨,我怎么想,你又知道了,”

    “剿灭阿萨辛派不但费时费力,还会让自己一辈子都处在其残党的报复中,如果仅仅为了与波斯明教的交易,交换他们从今往后的忠诚和服从,并不值得花费如此代价。”

    华筝抿紧嘴唇听着,慢慢做回座位上,不置可否,“然后呢?”

    “况且,剿灭山中老人的阿萨辛派,受益的并不只是波斯明教,或是波斯那些小国。商队的利益,帝国的威势,日后西征的坦途,受益最大的是你的家族还有那些兄弟姐妹将军王公,富贵荣华并不是靠血缘就能从天而降的,还需要功劳。”

    “有血缘有功劳,也还是不够。”华筝昂起头,双眸闪着狂热,“我还需要一个丈夫,不然就算得到了,也还是保不住!”

    这话好像一记重锤,狠狠擂在胸口,杨康定神道,“那为什么这么几年都没有在蒙古的盟国中间挑一个,难道是他们的土地都不合你的意?”

    “我未来的土地已经定好了,那是当年父汗亲口许下的。”

    “那是许给你和郭靖的。”南宋的土地,成吉思汗曾亲口下令郭靖与托雷一同攻打,攻下之后,就封郭靖为南王,用汉人驸马来管理汉人的土地,就如同在卫拉特,在汪古,在畏兀儿一样。

    华筝大声反对,“才不是,不是许给我和郭靖,而是许给我和金刀驸马,至于驸马是谁,根本无关紧要!”

    杨康不由自主地大笑出声,“是吗?无关紧要吗?”

    华筝没有丝毫慌乱,毫不退缩地补充道,“对全世界来说都无关紧要。但对我来说不是,我想要的只有一个!”

    “那为什么要离开那么久?还要让你师妹告诉我你死了。”

    自杨康在华筝身边见到李莫愁后,还未打算问,她就笑嘻嘻地请他不要见怪,坦白当年的谎是华筝要求她说的,之后两人种种杂事耽搁,加之有意拖延逃避,一直未谈及此事。华筝没有否认,“我当时只能那么做,治好我的人,不许我找你。”

    “那现在呢?她允许了?”

    “他依旧不允许,只是我现在终于不怕他了。”

    杨康突然发觉两人说的并不是同一个人,他一直认为治好华筝的是她师父,而按美丽佳丽的说法,华筝离开古墓在西域生活了很久,古墓主人一辈子足不出户,身在万里之外的华筝怎么会谈得上怕或是不怕?他心中疑惑,问道,“你说的是谁?”

    华筝终于大笑起来,似乎因一吐为快而十分惬意,“不是我师父,是你师父!这么多年了,你都一直不知道?他怕我害了你的清白名声,毁了你的人生,断了你们忠良之后的香火呢。”

    “丘处机?”杨康思绪有些混乱,他只记得在和林时,丘处机为华筝诊断过,但是并未就此替她医治,而回古墓之前,两人曾上全真教拜访过丘处机,可直到离开前往古墓,华筝的身体还是毫无起色。

    “不用纠结了,他给了我王真人留下的药和疗方,到了古墓才治好。他要我发誓放弃你,可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又不信天地鬼神,还怕什么誓言?可是我没有武功了,我的家人也没有,我不想冒险。我知道我可以偷偷告诉你,之后再一起做打算,可我也不知道到底身体会不会好,与其给了希望又打碎,还不如不要有希望。而好了之后……”华筝停顿了下来,怅然一笑,“我害怕我和你在一起就只是在拖累你,我怕我继续利用你的责任心,逼你背上并没有义务承担的重任,只能过着没有选择余地的生活。”

    “所以,你是要看看我自己会过什么样的生活?”见华筝默然不语,杨康叹了口气,“以后不要想这么多,我选了什么,你已经看到了。我们之间,这点信任总还是应该有的,我相信你说爱我不是为了利用我,你也要相信,我说爱你不是因为责任和负担。”

    其实还有许多话,似乎因为太肉麻而说不出口。然而他确实一直觉得,说出永远照顾她保护她不受风雨这种话,反而是轻视了她。她有着鹰一样的翅膀和永不放弃的执着,哪怕折断了翅膀也要向天冲击,他能承诺的,就只是做扶摇直上的长风,做疲惫时栖息的树枝。

    华筝哼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爱你了?”“没有吗?我听见过很多次了。”杨康笑道,把她揽到怀里,华筝不服气地嘟囔,“幻听,脑补狂,孔雀男。我就是没说过……唔……”

    唇齿相依,缠绵许久后缓缓分开,华筝按住他的手,杨康头埋在她耳边,“我们都老大不小了,再拖下去,可就老了。”

    “既然老大不小,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来娶我?”

    杨康松开手臂,与她双目相对,“你放心,我会的。不是带你私奔,我定要风风光光地娶你,连同你的一切。任何东西,只要你不想舍弃,我也不会要求你舍弃。”他牵着她的手,单膝跪下,“你愿意嫁给我吗?”

    “哼,戒指都没有,没诚意。”

    “谁说没有?”杨康从衣襟里拿出一个锦囊,里面赫然是一枚小巧纤细的戒指,银质的戒托上镶嵌着一块红翡,“我也只能打一枚这样的,不许嫌弃”。

    “你就这么一直带着?”华筝展颜一笑,几乎抢一样拿走了戒指,套在无名手上,笑意盈盈地端详着戒指,“这还差不多。”

    “喂,有了戒指就不看我了,要不要这么拜金?”杨康双手把她的脸扳回来,华筝也一面笑着,一面将双手环上他脖子……

    离开了昆仑山下的绿洲,商队再次踏上了回程的路,金刚得到了他所需要的开山立派的支持,留在了阿勒坦的领土上,而门派的名字自然同他本人一样毫无创意,就叫做金刚门。而更令人惊讶的是,李莫愁也留了下来,不知为何她似乎很喜欢西域风土,走前杨康感谢她这段时间从阿萨辛刺客的手上保护华筝,李莫愁甩了甩手,笑嘻嘻地说道,“师姐总是拘着我,不让做这,不让做那的,还一步都离不得,给她当保镖可真是烦死了,比之前在古墓还要憋闷。幸好你来了,以后烦闷的就是你,我从此就能自由自在的了。”

    6展元早于几年前就顺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同门当户对的何沅君成婚,婚礼上被何沅君的义父武三通一闹,倒也是江南武林的一件大新闻。只是,赤练仙子李莫愁的名号,并没有随着这场婚礼而流传出半分,看来由于华筝将她带离,李莫愁错过了那一次情劫与孽缘。

    事实上,如果当初书中的李莫愁真的如愿在婚礼上杀了6展元,恐怕也不会有之后的女魔头了。被恋人背叛并不算是什么大事,明明有能力报复却被强迫答应十五年不能动手,一口怨气堵在心头不得纾解,才是性格扭曲的真正原因。

    一路同行,杨康也了解了几分李莫愁的性格。她练武的天赋极好,又聪敏狡黠,几次三番能够同比她武艺还高的人手上全身而退,虽说从小与世隔绝,但极有主见,这从她小时候就不肯听从师父立下不离开古墓的誓言就可以看出,她对外界和未来自有一番向往。聪明人往往心高气傲,牙尖嘴利,时而还有些小任性,并不是很好相处,但她为人行事通情达理,甚至对于一些需要照顾的小东西颇有爱心,今后只要不遇见大事,想必也不会性情大变。

    至于光明顶的密道,杨康独自去探过一次,乾坤大挪移就不抱希望了,张无忌是因为找到了前任教主阳顶天的尸体,才得到了写有乾坤大挪移的羊皮卷,而此时秘籍还在教主身上。那密道向来是教中禁地,他来去一番竟没撞见人,可见由于百年前宋徽宗派黄裳剿灭明教一事,确实让其大伤元气。

    而此时,他们还未想与中土明教产生冲突,即便再感兴趣乾坤大挪移是如何玄妙,也不好去杀人夺书。待回到汪古部,交接了商队的货物后,华筝笑道,“走吧,去看我的封地。”杨康便问,“这封地我之前乱打听的时候,可听说过好些个版本了,一会儿说在襄水北面,一会儿说在开封。”

    华筝笑道,“你说的那些我也知道,公主多得很,外人哪能分得清?我当然要了中原临海的地方。我们可以建造世界上的造船厂,造可以远航的大船,去到东南亚,澳大利亚,去到美洲大6,找到我的爆米花薯片,咖啡巧克力,还有番茄酱。”

    杨康笑着摇摇头,“那之前可要准备很久很久,思想上,技术上,经济上,社会结构上。”

    “很久是多久?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够吗?”

    “也许够,也许不够,不过不要放弃希望,就算等不到,还有儿子,儿子还有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匮嘛。”

    华筝突然怔忡起来,“我生不了孩子。”这事杨康早就知道,笑应道,“谁说孩子一定要自己生。你看,美丽和佳丽被咱养得多好。”

    “呸呸呸,你要不要脸呀,才比人家大多少就想当便宜爹啊!”

    杨康笑着揽过她,“反正只要想做的话,全都可以一点一点来。我们后来所享受的一切,原本就是靠着历史上古人做过的许多改革漫漫积累的,那些改革也有成功,也有失败,甚至还有导致反弹倒退的,不过至少你不用担心这些,按蒙古帝国如今的构成状态,不但封地里全由你自己说了算,想推广什么所受到的阻力,也比任何历史时期都要小。”

    “听上去倒像是狐假虎威,以暴易暴。”华筝撇撇嘴,不过想了一会儿后,又顿时神采飞扬起来,“能做多少是多少,先把一夫多妻取消!”

    “这就是最后才能成功的事了,等上几百年吧。”觉察到华筝在怒目而视,杨康笑着投降,“好吧好吧,我们先当个表率,再号召别人,如何?”

    93弥留之际

    饶是两人怀着满心的渴望,封地也不是一时就能去得的,两人还需要留在敖伦苏木很久,杨康要交托镖局的货物,安排众人,而华筝还有许多事情要请阿剌海帮忙,向此时的大汗——她的三哥窝阔台领取剿灭山中老人一派的封赏,还有婚事的准备,不但要选天时地利,还要通知多方众人,隆重之余只剩繁琐。这期间虽然空闲不多,但相聚时两人还是兴致勃勃地讨论了诸多日后的设想,都有些什么人可以采用,有些什么方针或许奏效,又将诸多穿越强国的设想一一回忆剖析,对比历史举一反三,两人时而取长补短,时而针锋相对,讨论的得热火朝天酣畅淋漓,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得飞快。

    末了华筝得意地笑道,“说了半天,还是我打算做的事情更多。”杨康笑道,“多又怎样,小空想家?至少武器制造,你能做的绝对没我多。”华筝撇撇嘴,“我知道火药/的配方。”这话说的很没底气,她曾见过杨康改进的几个火器,曾经狂热迷过枪械,之后又有机会自己拆卸使用的,即使在现代人中也是少数,这方面她再想逞强也是枉然。

    杨康继续道,“那带兵训练,也要我来吧。”华筝也继续白他一眼,“就知道打打杀杀,到底谁是野蛮人!”说完后,她突然叹了口气,“只可惜金朝了,若不是他们排挤你们父子,不得插手军队……”杨康打断她,“已经陈腐的王朝,把所有的养料都消耗在维持其统治上,这又有什么奇怪的,皇位继承人间更是你死我活,十几年里,皇室直系不知在争斗中死了多少。”

    华筝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景象,隔着庭院中的花木和低矮的院墙,街上的繁华气息依旧遮掩不住。敖伦苏木城自有它的幸运,它同汪古部的子民在这场世纪巨变中是毫无疑问的赢家,而与此同时,却有更多不如它幸运的城邦,例如紧邻的西夏。杨康把她从神游中拉回来,“想什么呢,干嘛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这时候想换忧郁路线已经来不及了吧。”

    华筝回过神来,“我在想,哪些是能改变的,哪些是不可避免的,哪些是能做到,哪些是螳臂当车。如果当初没念叨着练武功,说不定我已经在别的道路上成功了,我费尽心力四处搜集秘笈,最后自己全部都练不了,花了十几年时间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杨康笑问道,“是不是感觉像游戏,花了很久来练级,最后发现加错了技能点?”华筝听了噗地笑出来,“这比喻不错,走了这么大一个弯路,浪费了好多时间,以后可不能这样。停停停,别给我讲什么经历过就没有浪费的大道理,我都明白啦,就是随口感慨一下。”

    她微微笑道,“事实上,我觉得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开心,决定了以后要做什么后,觉得世界一片光明,更何况,还有你肯陪我冒天下之大不韪。”

    “那算什么天下之大不韪,你都敢,我为什么不敢?别老把我放在牺牲奉献的位置上好么?”华筝摊手表示无奈,“好吧好吧,算你占了老大便宜了行吧!对了,你不是要去你的镖局交代一下事情?”

    “是啊,你要不要一起去?”华筝摇摇头,“我去找三姐姐,问一下仪式的筹备情况。”两人对视一笑,即便嘴上再抱怨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如何累赘多余,筹备起来也自有其愉悦之处。

    杨康独自来到镖局,这些天来,从波斯一同长途跋涉回来的镖师都在领假休息,今日才第一次齐聚。在华筝杳无音讯的几年里,这些人才是陪伴他最久的,几年里他们算是他半个弟子,学习武艺,咬牙坚持着训练,又曾一起露宿荒郊,应付种种麻烦。镖局既设在敖伦苏木,打点上下,寻觅拉拢生意,消息网自然灵通,他的身份即将改变一事,杨康还未自己宣告坦白,众人就已经知道。长于北方的镖师们对此事不但毫无异议,还觉得兴高采烈,他们自小生长之地几度易主,异族间通婚更是比比皆是,而长在南宋之人则看法不同,同异族做生意是可以的,但总在心中将与蛮族通婚之事看得不合伦常,更何况这桩婚事看上去总有种攀龙附凤的意味。

    无论如何,总镖头孤身多年终于好事将近,无论真心还是假意,众人都要先行祝贺。杨康谢过后,看着众人心思不一的面孔,有的人面带狂喜,似乎飞黄腾达就在眼前,有的人却面带轻忽之色,杨康心里叹了口气,肃容说起正事。

    他这一次走前将南宋众人彻底得罪,先前镖局在襄阳就已经遭受冷眼,若是等他与华筝成婚的消息传去后,襄阳就再没他立足之地了。此言一出,那几个方才面带忧色的就站起来,“我们一家老小都在襄阳,尤其老人身体不好,又安土重迁,总镖头觉得如何是好?”又有人问道,“郭大侠与黄帮主那边,您真的要就此分道扬镳?”

    杨康点头道,“并不只郭大侠和黄帮主两人,几乎是南宋武林的所有人我都要分道扬镳。我今日召集大家,便是告诉大家今后形势有变,大家都有权在这时就选择退步抽身,回到自己的家乡,免得日后起冲突时才里外不是人。襄阳的分部从此之后撤下牌匾,也在官府销案,从此与我再无关联。而房舍器具都交给留下的人,是自立门户继续走镖还是改作他用,相信郭大侠和黄帮主不会为难你们。”

    他原本就没有把重心放在襄阳,此番舍弃也并不可惜,况且走的人并不多,留下的也都是会一直忠心跟随之人。待安排好种种琐事,又要与回乡之人一一告别,有空闲已经是第二日正午。谁知此时突然来人通知他收好行囊后,立刻前去王宫。

    杨康一向备好轻装出行的简单行囊,并不需多加准备,待赶到阿剌海的王宫时,只见一片忙乱,处处都是信使穿梭,几十名马夫牵着马飞奔,紧急之下又井然有序,似乎在准备出行的仪仗。

    片刻后,只见华筝与阿剌海姐妹两人都换好骑装,急匆匆从殿前台阶走下,待见到杨康时,华筝大声道,“快,我们启程去和林!我阿妈病了!”

    情况紧急,无人多言,连马车都被嫌弃缓慢,弃而不用。所有人轻装骑马出发,两位公主养尊处优多年,骑术也并未生疏,带着卫兵在驿路上风驰电掣般纵马而行,中间几次换乘骏马时都未曾停歇,只趁上下马的间隙饮了几口奶酒,其余人等自然也要如此跟随,天黑后点起火把趁夜而行,子夜前便赶到哈拉和林。

    成吉思汗的原配正妻蒲儿帖皇后的帐子灯火通明,华筝和阿剌海下马后就跌跌撞撞走向其中,杨康随在其后,其余人等都留在帐外。一进之后,两人扑在床榻前,周围被许多人围住,只听见隐隐的哭声传来。

    蒲儿帖与铁木真少年时成婚,她比铁木真还要大一岁,如今儿孙满堂的她在这个年代也算是高寿,而她年轻时受过的种种风霜苦楚,终于在年迈的躯体上显露无遗,这一病倒下,就如同山岳倾颓一般。过了许久,才见华筝从塌前起身,回到笔案前,准备写药方。

    华筝原本就不怎么会用毛笔写字,此时双手更是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笔,最终还是将药方口述出来,杨康誊写下来交给医官。一剂汤药喂下去后,蒲儿帖终于睁开眼,似乎精神好了些,向周围的儿女们伸出一只苍老干枯的手。

    她亲生的四个儿子和五个女儿里,此时只有窝阔台,阿剌海还有华筝几个离得近的赶来了,其余围绕在身边的都是其他庶出的子女,还有一些孙辈的小孩。她用浑浊的老眼环视了周围,对窝阔台道,“你的哥哥弟弟呢?”

    窝阔台握着母亲的手说,“信使已经骑着最快的骏马,赶去了他们的封国。”

    蒲儿帖勉强地微笑了一下,“不必了,来不及的。”窝阔台道,“阿妈您放心,华筝在这儿,她会治好你的。”蒲儿帖动了动,似乎想摇头,“我的好孩子,我知道的,医得了病,医不了命啊。”她伸出手,示意旁人将她扶起来,这样坐在榻边的窝阔台就比她的视线还要低,她低头看着他,“我的儿子啊,还记得诃额仑祖母曾经对你父汗和他的兄弟们讲过的故事么?”

    窝阔台点点头,“我记得,父汗将合撒儿捆绑起来问罪,诃额仑祖母教导了他,爱护兄弟要像爱护自己的手指,只有手指健全,团结一致,才能握紧拳头,才能拉弓射箭。”

    “我的儿子,阿妈要你记住祖母的教导,记住我的教导,要遵守父汗的嘱托,约束自己,珍惜忠诚的勇士和贤能之人,爱护你的兄弟姐妹。你能做到么?”

    窝阔台点头应下,蒲儿帖又对阿剌海说道,“我所有的孩子里,最优秀的就是你,最命苦的也是你。”阿剌海卸下了她在她的人民面前的坚定与雍容,泪如雨下,把头靠在阿妈怀里,同母的几个兄弟姐妹中,唯有她承受了三次丧夫之痛,生下的孩子也全部夭折,蒲儿帖用尽力气抚了抚阿剌海的头发,“可是最让我放心的也是你,我的好孩子,你可以照顾好你的家和你的国,你永远不会让阿妈阿爸失望。”

    “华筝,对不住了,阿妈不能送你出嫁了。”华筝一直红着眼眶听,听了这句话后泪水才夺眶而出,她狠狠地把泪擦掉后说,“阿妈不许骗我,您肯定能来。”

    蒲儿帖微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叹息,嘴里反反复复地呢喃着两个音节,杨康听不太懂,只知道那是蒙语里称呼家里最小的孩子的词语,满是亲昵爱护疼爱之意,&ot;你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啊。&ot;

    又低低地唤了好几声后,她又问,“古列坚呢?”

    杨康明白这是叫他,这才走上前去,只听蒲儿帖说道,“她是我最疼爱最担心的小女儿,我这就将她交给你了。她从小最聪明乖巧,但也最脾气固执,请你一定要好好地爱护她……”

    “蒙古人不需要守孝,出殡之后,你们就赶紧成婚,不要再耽误了。”

    94同室操戈

    蒲儿帖当日夜里寿终正寝。她要女儿不要因此耽搁婚事,而蒙古也确实没有守孝之说,守灵七日后,便用马车将死者的尸身带到人迹罕至的荒原上,待死者从颠簸中落地,就决定了下葬的地点,就地挖坑深葬后,驱赶马群将下葬之处的土地踏平,来年长了新草后,就再也找不到坟冢所在了。蒲儿帖和铁木真葬在了同一片草原上,确切的地点只有家族嫡系的人才能知道,其余人只见到一列车队绝尘而去,不知所踪。

    蒲儿帖的葬礼是黄金家族几年来第一次齐聚,除了扯扯亦坚身体不好又路途遥远,没有前来之外,还有术赤的次子拔都代替过世的父亲术赤来此。上一次的聚集是成吉思汗去世后的忽里台大会,所有的子女、亲族、立有功勋的将领能臣,全都要聚集在一起决定大汗的继任者。蒲儿帖的葬礼结束后,则需要决定如何处理蒲儿帖皇后的封地,她的家乡——克鲁伦河沿岸的土地都是属于她的私产,是该留给继任了大汗的窝阔台,还是她的小儿子托雷。

    作为蒲儿帖临死前认定的“古列坚”,也就是所谓的驸马,杨康参与了蒲儿帖葬礼以及之后的蒙古王公大会。虽说华筝第一天差点哭得昏阙过去后,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可以正常的行走起居,但依旧食欲很差,精神也时常恍惚,需要他寸步不离的陪伴。两人并排坐在位置上,于其他铁木真嫡出的子女们坐在一起,在众人商议蒲儿帖土地的归属时,华筝一直一言不发,经过长时间的激烈争论后,托雷按照蒙古幼子继承制的惯例获得了那片土地。

    除此之外,剩下的就是华筝的婚事。

    窝阔台的妻子脱列哥那是最为反对此事的,作为大汗的正妻,她此时已经被称为大哈敦,以她的印章发下的诏书对军事以外的诸多事务都有决定权。作为一个手握权力并迷醉于权力的人,脱列哥那对于无法包揽的事情都有极强的执念,由于各小国向公主求婚的请求都是她处理的,多次被拒绝已经让她十分恼火。只听她说道,“公主们的婚事一向都是、也应该由大汗来决定。”

    华筝毫不客气地针锋相对,“父汗给我安排过两次婚事,还没来得及安排第三次,不过他的遗言你不会不记得吧,哦对,你当时并不在场。”

    脱列哥那面上略有不快,看向自己的丈夫,窝阔台劝道,“阿妈死前,支持了这桩婚事,你不必再计较了。”见丈夫不支持自己,脱列哥那更为不满,“南方的土地谁都想要,就凭父汗一句话便给了她?她能领兵还是打仗,能占下来一寸土地吗?”

    “阿萨辛的堡垒并不比一个国家的都城更容易攻破,山中老人的刺客们也并不比武装的军队更容易对付,根据之前的协定,今后我同样有权利要求你们的兵力和协助。至于南方的土地,”华筝冷冷地说道,“你担心得未免太多了,那片土地现在还有着自己的主人,还没彻底向我们臣服。”

    “他们不是求和纳贡了吗?你想完成父汗的遗命,为什么不去和亲?莫非是嫌弃那里的皇帝是老头子,不愿意?”脱列哥那说罢瞟了一眼杨康,眼角眉梢所隐含的讽刺任谁都看得出来。华筝握住杨康的手让他不要多言,杨康回了一个眼神请她放心,这时候不是他所该冲动说话的场合,况且他听懂众人交谈还尚可,让他用蒙语跟人辩论却有些勉为其难。只听华筝冷笑道,“那好,你可以去发诏书给那里的皇帝,问他愿不愿意娶一个番邦女子,作为正室的同时,让她的孩子成为继承人,让她拥有三嫂嫂你一样的权力,可以下发诏书,任免官员,制定政策。”

    脱列哥那旁边一个带着穆斯林式头巾的女子俯身在她耳边,那女子叫法蒂玛,一个波斯贵族的女儿,已经成了大汗妻子的亲信和左右手,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脱列哥那听后便沉默了,并没有继续反驳。

    这时术赤的继承人拔都开口道,“祖母都已经赞同了的,还有什么可吵的,赶紧决定了让我回去。”他是少有的完全不关心家族事务的子嗣,术赤的封地最为偏远,在里海以北的钦察故地,接壤俄罗斯波兰等公国,因而他屡怀怨怼,不听号令。等术赤去世后,拔都继承了他的封地后,同样不喜与家族中的其他人亲近。

    托雷也表示赞同,“阿妈同意的事情,难道要在她尸骨未寒的时候,就推翻吗?”

    窝阔台用被烈酒晕染上红丝的眼睛环视四周,看了看自己板着脸一言不发的妻子,又看了看还未置一词但显然支持自己妹妹的阿剌海,一拍桌子做了决断,“这件事就不需再议了,今天到此为止。”

    华筝轻轻的舒了口气,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她才慢慢起身,问道,“是不是很煎熬?”杨康扶着她的手,微笑道,“不算什么,就当看伦理剧了。”

    “幸好封地之间离得都很远,以后除非大汗去世,就再也不需要来这里唾沫横飞地互相扯皮了。”华筝叹了口气,语气十分忧伤,“我在想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很穷困,也不是每天每时都在一起,要去放牧,要去打猎,有时候遇见战乱和敌人,还会分散开来。可是每次等到大家能够聚集在一起,都觉得像过节一样,有时候开荤吃一些狍子黄羊,有时候也忍痛杀一头牛羊,烧水煮肉的时候,大家围着锅又唱又跳。那时候经常挨饿,有时候肉不够分,几个哥哥总会让我们先吃饱,自己啃骨头。那时候只要跟家人分开,就要向腾格里祈祷,希望能快点让我们重聚。可是现在……”

    她悲哀地摇了摇头,“现在的聚会,只剩下猜疑、贪婪还有厌恶了。现在分开的时候,只希望不要有什么事情,把我们强制召集起来关在一个屋子里,互相指责,互相争夺,互相憎恨。”

    “你说,当为人父母时,看见自己的子女互相憎恨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杨康心生感慨,“我也见过许多高官贵人,但凡大户人家,都难免这样。能争夺的多了,再牢固的亲情也会被腐蚀,更何况争的是天下。”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的正确,几日后就传来了托雷重病的消息,他喝下了萨满为窝阔台取出邪祟的神水,之后就一病不起。托雷的妻子唆鲁禾帖尼在发现丈夫的不对后,请来的巫医都一筹莫展,她派人请华筝前去,等她赶到时托雷已经奄奄一息,卧床不起。华筝看见托雷的脸色和浮肿的四肢,翻看眼皮还有口唇之后便沉默了。

    唆鲁禾帖尼见她也不把脉,只呆坐看着托雷,声音颤抖地问道,“是没有办法了吗?”

    华筝摇摇头,看着唆鲁禾帖尼的脸,“用尽全力,也许能延长一两个时辰,可那样对哥哥来说也是徒增痛苦。”唆鲁禾帖尼听了面色灰败,随即又显出怒气,“那是什么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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