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明旗

明旗第18部分阅读

    么由头劝动王公公要大军不走居庸关而走紫荆关呢?

    后生,咱家跟你实话实说吧,你的那些推测是万万摆不到台面上的,更无法以此改变大军行进路线,要真想不让大军走居庸关回京,咱家必须另找理由,不然,这事绝不会成,军国大事可不是儿戏用个什么由头呢?”郭太监有些头疼起来。

    郭太监说得也是实话,仅仅以阿剌部可能会截断大军归京之路来更改大军班师路线是绝无可能的事,但陆清也一时想不到好的理由,站在那里绞尽脑汁,却苦无计出。

    突然,郭太监“哎”了一声,然后有些兴奋道:“咱家想起来了,若打紫荆关班师,这大军必定要经过王公公的老家蔚州,前些年咱家还在宫里时,王公公便不止一次在咱家面前念叨过要回老家看看,但苦于皇爷离不开他,这事便一直没能办成。咱家若是见到他,便和他说,正好借着大军从紫荆关回京,路上顺便到他老家看看,也让他老人家衣锦还乡一回嗯,这法子好,王公公一定会答应,如此一来,既能让大军打紫荆关回京,又能遂了王公公多年的心愿,一举两得。”

    “如此甚好!”

    只要大军不走居庸关,不过那该死的土木堡,陆清才不管郭太监到底用什么理由劝说王振。

    来到这个时代,陆清一直就想着改变“土木堡之变”这场汉家王朝的大悲剧,只要这场悲剧能够避免,是谁在改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悲剧不会再发生。虽说如此一来,自己在其中并未立功,难以获得晋身之阶,但不管如何,总是值了的。这不还有郭太监和他那位姓曹好友嘛,只要自己不死,将来总有往上爬的机会。

    正要再嘱咐郭太监几句,却见林小旗骑马奔了过来。

    “公公,时候不早了,大伙可都等着你呢。”

    宋邦德出等人骑马出堡后,见郭太监的马车迟迟没有出来,便要林小旗过来请。

    “好,咱家就这出发。”

    郭太监无奈的看了眼陆清,后者喉结一动,真情流露道:“公公,一路多保重!”

    “后生,你也多保重”郭太监也是心中难过,“若是真到了紧要关头,莫要再心软,该走便走。咱家若活着,便来找咱家,咱家若不在了,你便进京去。”

    “我知道了,公公。”陆清点头道。

    “走吧。”

    郭太监无力的朝赶车的张庆挥了挥手,张庆有些不忍的看了陆清一眼后,挥鞭抽了下去,马车顿时启动起来。

    车轮转动那刻,小田寅突然喊道:“陆叔叔,你要来找我啊,你说要带我杀鞑子报仇的。”

    小田寅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马车也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陆清模糊的视线中。

    蒋通走到陆清的身边,对他说道:“郭公公他们已经走了,陆兄弟,咱们现在怎么办?”

    陆清反应过来:“回去说话。”转过身时,却咯噔一下,打了个突,刚才还好好的人整个就跟见了鬼似的呆在了那里。

    蔚州、紫荆关、王振老家

    坏了!坏了!坏了!

    陆清的脸瞬间失去血色,他想起来,后世的史书好像记过土木堡之变明军大败的一个原因就是明军往王振的家乡蔚州去,结果因为大军军纪焕散践踏了庄稼,王振又改让大军折向宣府,多绕了几十里路,结果疲惫不堪的大军在土木堡被瓦剌人合围,最终全军覆没。

    若是土木堡之变确是如此演绎,那自己让郭太监去劝说王振要皇帝率大军从蔚州往紫荆关,不就成了这场汉家王朝悲剧的始作俑者了?

    罪魁祸首?

    第七十章天象

    努力的想去改变,结果却发现一心想要避免的历史却可能因为自己的干涉而如实上演,这算是悲剧还是喜剧?

    这纯粹是一场巧合,还是注定不可更改的命运?

    如果王振没有让大军往他的家乡蔚州去,“土木堡之变”是否还会发生?

    在郭敬见到王振之前,王振又是否已经在考虑带着皇帝到他的家乡蔚州去显摆一圈呢?

    又是什么原因迫使王振下令让大军折道再往宣府?难道真是因为大军践踏了家乡的庄稼,而让王振这个司礼掌印,事实上的大军统帅不顾紫荆关就在眼前而强迫大军回头吗?

    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这场千古悲剧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答案是什么,陆清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或许陷入一个怪圈之中,身为穿越者的他一直在这个圈中转,不停的转,他努力的想凭借自己所知道的历史转出这个怪圈,结果却是怎么也转不出这个怪圈。

    原点就是终点,

    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就是为了将历史如实上演,这让陆清难以想象,也难以接受。

    如果历史注定无法改变,那贼老天把自己带进这个时代做什么?难道就是让他陆清好生体验一回历史不可更改的天定法则吗!

    不!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从紫荆关回京绝没有错,错的是大军不该走了一半又掉头!

    能从一个阉割入宫的教书先生一跃而为司礼掌印,成为皇帝心目中永远不可替代的“先生”,甚至在其死去的八年后,已经复僻成功,改元天顺的英宗皇帝朱祁镇特意下旨在京城的繁华地带为其建庙,其后历代大明皇帝对这王振这座家庙智化寺都非常重视,甚至连数十年不上朝的万历皇帝都下旨为智化寺整修,为王振的塑像重塑金身,由此可见,在大明历代皇帝眼中,王振绝不是文官嘴中的千古阉贼,而是一个忠诚到极点的家奴,甚至已经超越“家奴”这个角色,而上升为皇家心目中的一个符号,堪比国之重柱的符号。

    君亲师,在皇家心目中,王振无疑占了后两者。

    这么一个人物,才智定然卓越,否则何以能令当今皇帝信服,又能让后世的皇帝同样也信服呢。

    不需要多作分析,陆清就可以断定王振这种人物,绝不可能因为大军践踏了他的家乡庄稼便做出让大军掉头的决定,要知道,紫荆关离着蔚州只有数十里地,而折道宣府通过居庸关回京却要多走200多里路,后世史书都说当时大军军心已经焕散,既然军心已经焕散,那更是要马上回京,怎么可能放着几十里不走反而要多走两百多里呢!

    王振除非疯了才会做出折道宣府的决定,就算他疯了,正统皇帝难道也疯了,那些随军的文武官员也集体疯了?

    事实偏偏他们就疯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些人集体发疯呢?

    陆清迷茫了,他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历史就像一团迷雾,让他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几次想转身去追郭太监,可是几次都硬生生的忍住,他知道,如果他现在去追赶郭太监,可能会亲眼见证这一些疯子行径是如何发生,如同后世魔术师刘谦一样见证“奇迹”的发生,但他也知道,他可以走,但代价便是堡内这三百多可怜女人的性命。

    这些女人都是汉家的女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她们是汉家王朝组成的一部分,也是汉族血脉传承的母体,很难说,她们当中没有陆清的祖先。

    当然,这不重要,发生的概率也可以忽略不计,重要的是她们都是汉人,是自己的同胞。

    汉人,是华夏大地最优秀的民族,也是最高贵的民族,她们的生命远远高于那些低劣、肮脏的异族,一个汉族女人的重要性是一万个异族都比不上的。

    因为迟疑,因为所谓更重要的事,陆清没有去救那些君子堡的老弱妇孺,他用出边未必就会死来麻木自己,希望自己的心能够好过些。

    但当他看到那一具具堆积在千户所内的女尸,看到那黑洞洞的井底里飘浮的秀发,看到那个被母亲抱在怀中死去的女童时,陆清无法再欺骗自己,也无法再麻木自己,他再也不能忍受任何一个同胞的惨死,他要保护这些女人,保护他能看到的每一个汉人,哪怕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救与不救只在一念之间,能否得救也全看天意,陆清没有那个能力去拯救更多的人,对土木堡之变,他已经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如果老天爷不允许他更改历史法则,那他便只能尽可能的多去挽救他能救得了的人,哪怕他因此而死,他也认命了。

    阿基米德说过,给我一根杠杆,我就能翘起地球。

    陆清翘不起地球,但给他一个机会,他愿意为自己先前的麻木赎罪,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京师,翰林院,侍讲学士徐珵正苦口婆心的劝说他的同僚和他一起上书监国殿下,请求京师马上加强戒备,并火速抽调京畿各卫兵马增塞居庸、紫荆二关,以防瓦剌来袭。

    按道理,这等建议是好事,可是徐学士的一干同僚们却没一个理会他,反而认为他是神经病,是疯子,老成一些还罢了,多是含笑不语,年轻一些的却是不顾同僚情谊,直接对徐珵哧笑起来。

    也不能怪这些年轻的庶吉士如此让徐珵难堪,因为这位徐学士就在刚刚很肯定的告诉了他们——皇帝这次亲征一定会大败,甚至皇帝本人都有可能被瓦剌人俘虏。

    而徐学士这番耸人听闻的判断是基于他昨晚夜看天象得出的,这不能不让一帮进士出身的学士们瞠目结舌,尽而对徐学士大加奚落嘲讽。

    这里是翰林院,不是道观寺庙,你徐珵是从五品的侍讲学士,不是那大街上骗钱的神棍!

    况且你徐珵哪次不是夜观天象,然后对我们神秘兮兮的说怎么怎么,结果哪次灵验了?

    你好那些阴阳方术之书也就罢了,那是你个人的爱好,大伙管不了你,可你也不能如此哗众取宠,拿皇帝这次亲征开我们的玩笑啊!

    “你们不信我会后悔的!”

    在同僚们的讥笑声中,徐珵恨恨的一甩那飘逸的长须,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翰林院,他没有再去找人联名上书,而是心灰意冷的准备回家收拾东西跑路。

    皇帝这次亲征抽光了京城三大营所有的能战之兵,一旦瓦剌人挟大胜之威挥兵攻打京师,以京城的守卫力量根本不可能守住。

    你们这帮蠢货不听我的,等到大难临头你们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第七十一章不吉之兆

    兵部,自从尚书邝埜随同皇帝亲征瓦剌后,一应公务便由右侍郎于谦处置。

    于谦早年为御史时曾随宣宗皇帝亲征谋反的汉王朱高煦,待朱高煦不战出降,宣宗皇帝便让于谦数落他的罪行。结果于谦正词崭崭,声色震厉,堂堂汉王朱高煦竟在这位年轻御史的凌厉攻势下被骂得抬不起头,趴在地上不停地发抖,自称罪该万死。

    宣宗皇帝看了叔叔这等表现,自然是大喜过望,对骂人的于谦更是青眼有加,于是班师回朝之后便让于谦巡按江西,此后平步青云,官至兵部右侍郎,为大明朝正三品的高官。

    可谁知,此后十八年,于谦竟然一直呆在兵部右侍郎的位子上不得晋升一步,十八年前是兵部右侍郎,十八年后,他还是兵部右侍郎!

    整整十八年,于谦这位侍郎就没有升过官,留在京中的日子也屈指可数,大多时候都是以兵部右侍郎衔巡抚河南、山西两地。

    以侍郎之高位却十八年不得晋升,如此经历,于谦也算是大明立国以来的奇例了。

    不得升官也就罢了,三年前于谦因为得罪王振,差点把命给丢了,后因两省百姓官吏乃至藩王力请方才复任。王振慑于藩王之势,也不得不对于谦退避三尺。此后于谦除了短暂巡抚山西外,便多数时间留在京中任他的本职工作——兵部右侍郎。

    算起来,这是于谦首次执掌兵部衙门,在此之前,兵部这座本职衙门对他来说,倒陌生得紧。

    自从皇帝亲征以后,兵部的公文便多了起来,于谦已是连轴转的在兵部呆了三天。这三天,他都没有回过家,饿了有家人送来的饭菜,困了则是在隔壁小吏的值房躺上一会,为的就是不耽搁事情,毕竟如今兵部主事就他一人,他若不在,很多事情便要耽搁。其他地方的还好,若是耽搁了宣府、大同和御营的公文,却是要命得很。

    今日事情也多,武选司又安排了六个新任武官等着于谦这个事实上的兵部堂官见面训话。

    对那些武官,于谦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也看不惯,总觉得一帮武人穿着朝廷的命官袍服着实剌眼,恨不得把这些武夫身上的官服都扒了才好。

    奈何,这些武官是五军都督府备了册的,这会由武选司领过来只不过是在他兵部走个过堂,真正的任免权力是在五军都督府那边,他于谦又只是代行本兵事的侍郎,休说他无权干涉五军都督府的人事任免,就是邝埜这个尚书也是无权干涉,因此心中就是一万个不满也得捏着鼻子认下来,勉强训了那几个武官几句后便叫人领了他们下去,连他们的姓名都记不住一个。

    紧接着,各司主事又来汇报今日职司,打发走了这帮主事后,一帮兵部的书办小吏便捧着一堆的公文请侍郎大人批阅办理了。

    前面几人的公文都办得极快,于谦只是扫了几眼后便提笔批了,不能批的也让这些书办将公文送至内阁,轮到一个姓郑的书办上前递上公文后,于谦手中的毛笔却失手掉了下来,在那公文上点了个大大的黑圈。

    郑书办一惊,不知于侍郎何以如此失态,难不成这公文上有什么大事?他知于侍郎自打回京上任以来,对他们这些衙门里的书办小吏便凶得很,从不假以颜色,动辄就是训斥,因此也不敢探头去望,更不敢开口询问,只老实的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唯恐惹了于侍郎的火来,平白无故的遭了板子。

    正疑惑着,耳畔传来于侍郎的声音,“这份公文是何时送来的?”

    “回大人话,半个时辰前送来的。”郑书办小心回道,不敢有半点怠慢。

    一听是半个时辰前就送来了,于谦顿时大怒:“半个时辰前送来,为何现在才呈上来?”

    “小的”

    侍郎大人冷不丁发作,郑书办却是不知如何作答,这份公文只是寻常公文,并非急报,他只是按程序处置,并无错处。却不知这公文内写了些什么,惹得于侍郎如此不快,连带着他也要跟着遭池鱼之殃。

    “哼!”

    于谦扫了一眼正头皮发麻的郑书办,倒也没有再去为难他什么,只将这份公文拿在手中,反复来看,众人等了许久,也不见侍郎大人动笔下批。

    一旁另一个书办见状,仗着自己和于侍郎关系稍近,便上前小声询问道:“是不是送内阁,请阁老们商议?”

    “不必了。”

    于谦却是摆了摆手,道:“先放着吧,容本官再想想。”

    “是,大人。”那书办不敢再言,悄然后退下去。

    于谦又看了眼郑书办,抬手道:“你也先下去吧。”

    “是,大人。”

    郑书办如蒙大赦,慌忙直身退下,直身那刻,眼睛却无意瞄了眼桌上那份公文,具体内容自然是看不清,但公文下的署名却看得清楚,却是宣府杨洪。

    郑书办下去后,于谦又接连处置了十几份公文,感觉实在是有些累,便挥手叫那些书办小吏暂且退下,又要人上了清茶于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打算歇上一会。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却是要下雨。

    饮了一口茶后,于谦抬头朝外面看去,面有忧色。不一会,雨滴从天而落,打在屋外的石板上,砰砰作响。

    却不知大同那边如何了?

    于谦正忧虑着,屋外却有人急步而来,进得屋内时,浑身已是淋得湿透。抬头看去,进来的却是自己的女婿朱骥。

    “岳父大人!”

    朱骥正要见礼,于谦却已抢上一步拉过他,也不顾女婿浑身上下都湿着,便急声问道:“情况如何?御驾如今在哪?”

    朱骥知道岳父的性子,也不以为意,随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便回道:“御驾已到大同,小婿回来时听说御驾准备到阳和口。”

    “阳和口?”

    于谦闻言一惊,下意识的朝书案上看去。案桌上的右角落里,放着一本大同参将郭登数天前发来的急报,上面详细叙述了西宁侯宋瑛在阳和口惨败的经过。

    “皇上为何要到阳和口,难道也先退出边了?”

    于谦很是奇怪,不明白御驾为何放着大同不呆,而要到四万大军惨败的阳和口去,难不成也先得知朝廷大军杀到,跑了?

    “说来也是奇怪,御驾一到,本在大同境内出没的也先突然不知所踪,谁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朱骥皱了皱眉又道,“不过我听人说,邝大人他们不同意皇上去阳和口,可是王振那阉贼却极力怂恿皇上去,皇上不听首辅曹大人和本兵邝大人之言,对王振是言听计从,一意孤行要去阳和口,大臣们谁也劝不住。”

    闻言,于谦叹了口气,说道:“皇上轻信王振,未探明也先行踪便擅出阳和口,恐酿大祸,前番西宁侯便是在阳和口大败的”说完,顿了一顿颇是后悔道:“为父只悔当初没有力谏皇上诛杀王振那阉贼,以致今日之事发生,这阉贼视军国大事为儿戏,当真是该杀!”

    见岳父神情落寞,颇是自责于心,朱骥忙劝道:“岳父大人,你也别自责了,你已尽力,是皇上听不进你的忠言。王振这个阉贼多行不义必自毙,且容他嚣张一时,日后自会有报应。”

    听了女婿的话,于谦苦笑一声,没有说话,示意朱骥坐下说话。这时才想起女婿身上还是湿的呢,忙要朱骥先去值房换身干净衣服来。

    朱骥却是没有急着去换衣服,而是带有几分忧虑说道:“以岳父所见,皇上若是去了阳和口,会不会和也先打起来,若是打起来,胜负又如何?”

    于谦怔了怔,沉吟片刻,道:“大军仓促出兵,皇上又轻敌,再加上王振这阉贼根本不知兵,胡乱指挥之下,恐难有胜算。况眼下连日阴雨,大军长途跋涉,到了大同早已是疲卒羸兵,而瓦剌却是以逸待劳,若也先便在边口,这仗……这仗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说完,又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屋外,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听岳父说得如此肯定,朱骥也有些黯然,想到在外面听到的流言,忍不住便说道:“皇上此次出征,朝中文武大臣差不多倾巢而出,我听百姓们议论,说皇上要是打了败仗,朝堂便是一锅端,这天子说不定就要易人了。”

    一听这话,于谦心猛的一跳,勃然大怒道“胡说八道,是什么人在蛊惑人心,传播这等流言!”

    “这小婿不知。”

    朱骥吓了一跳,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说这话,毕竟自己这岳父可是眼里进不得沙子,也听不得胡话的人。

    看着女婿诚惶诚恐的模样,于谦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女婿什么都好,也擅于刑狱,却拙于官场生存之术,那等市井流言也是你这朝廷官员能随意说出口的?

    他看着朱骥,默然无语。

    此时,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便是一声炸雷。

    朱骥被惊雷震动,失声道:“深秋时节,哪来的响雷?”

    再看岳父神情,也是凝重无比。

    “不吉之兆,不吉之兆啊!”于谦喃喃自语道,脸上忧色重重。

    晚上去出人情,今天和明天都只一更。国庆节办事情得多啊,呵呵。

    第七十二章缩头乌龟

    宣府,北御大漠,南控中原,护卫京师,为大明九边重镇之首。镇城宣化乃原伪元宣德府城,大明洪武十七年扩周长24里,开七门,从此为宣府镇城所在。

    正统五年,时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巡抚宣抚的罗亨信又将原有城墙加宽加高,包砌砖石,耗时六年,新建月城、瓮城和关城,层层防护之下,宣化城堪称坚不可摧。

    正统十二年,宣化城重新建造成功的次年,时为五军都督府后军都督府左都督、挂镇朔将军印、充宣府镇总兵官的杨洪便上疏请备宣化防事,于城中驻步卒精兵18000人,又马军精锐5300人,另有厩马4800匹,神枪神铳6500杆,大小火炮280门,驻兵之多,火器之利,皆为九边镇城之冠。

    杨洪其人,战功赫赫,由偏将至都督,位居朝中宿将,不仅声震于朝野,在宣府之影响更是无人可及,其旧部遍布于军中,非杨帅不得动,以致自杨洪镇守宣府以来,历任镇守太监都是形如傀儡,根本插手不了军中之事,更休提监军之责了。

    现任宣府镇守太监葛全是宣德三年自个净身入的宫,因其入宫时已经十七岁,无法入内书堂读书,本身又是个不识字的,因此毫无前途可言,在宣德朝足足扫了七年地,后不知走了什么门路,竟时来运转拜到宫中司礼秉笔太监兴安的门下,靠着其小聪明加上办事也算伶俐,一下便得了兴安的赏识,十几年提携下来,竟让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太监成了宣府镇守中官,不可谓不惊人。

    不过能够出任镇守中官的太监,除了自身资历和能力外,这识文断字是最基本的要求,否则何以看懂来往公文?

    若是连公文都看不懂,又如何做事?不会写字,又怎能向宫中奏报?

    因此,葛全这个大字不识的镇守太监实在是镇守中官中的一个异类,若不是兴安和宫中另一司礼太监金英交好,二人合力之下便是王振这个司礼掌印也不敢轻视,否则王振早就将葛全这个给中官丢了人的文盲太监换了下去。

    好在人贵有自知之明,葛全知道自己的短处,上任之时便从内书堂挑了四个小太监一起赴任,上任之后,便靠着这四个小太监每日将文书读与他听,又自己口述让他们代笔,另外还请了个举人出身的师爷帮衬,如此才算在公文程序上勉强交待过去。至少,王振虽不待见他,但表面文章却是挑不出他错来。

    这葛全到任之后和那大同镇守太监郭敬一样,也是先想着法子要捞钱,没办法,他们不捞钱的话就没法打点宫里,尤其是各自的后台,这帮大佬为他们谋肥缺的目的就是指着他们能够孝敬,若是没有孝敬,谁个那么好一力扶保你?

    葛全捞钱的门路和法子和郭敬如出一撤,都是想从私边贸易上割块肥肉下来,可惜宣府不是大同,大同明面上和宣府一样,都是九边重镇,谁也管不了谁。

    大同的总兵官又是西宁侯宋瑛,杨洪虽位高权重,毕竟没有封侯,这手自然不可能在大同伸得那么长,也不可能把大同经营得和宣府一样铁桶一块。加上宋瑛乐见郭敬和杨家斗,再有王振这个司礼掌印在后面力撑,郭敬自然能轻松从杨家身上割下肉来,可葛全就是撞破脑袋,也别想在宣府也复制郭敬的成功模式。

    兴安虽也是司礼大太监,可毕竟不是皇帝对之言听计从,百般信任的王振,杨洪也不是宋瑛,宣府更不是大同!

    杨洪从军至今已是四十二年,这四十二年间,倒是足足近三十年时间都是在宣府任上。

    三十年的时间,这宣府已经被杨洪经营得如同自家地盘一般,老树盘根之下是水泼不进,说句违心话,只要杨洪一日不死,这宣府便不是大明的宣府,而是他杨家的宣府!

    宣府这般情况,仅有小聪明的葛全在后台兴安也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自然收了刚上任的心思,翻不起浪花,在触了几次霉头之后,便乖乖的如同前任一般当起了缩头乌龟,凡事装聋作哑,再也没有刚来时的嚣张跋扈之态了。

    不过杨洪除了打仗厉害外,也是个会做人的。坐镇宣府数十年,他不仅能打得北边的蒙古人害怕,尊称其为“杨王”,不定期的向其上贡孝敬外,就是如今的瓦剌太师也先也是与他交好,不时私信与他,送其美人良马。不过每每也先派人送礼来,杨洪都要上报朝廷,别的不说,单是这点,便可以看出杨洪做人的厉害之处。

    能让瓦剌人对其惧怕如斯,又能让朝廷对其深信不疑,杨洪又如何对付不了葛全这个没见过多大世面的太监呢。

    打了葛全几闷棍后,杨洪转过身来对其便行拉拢交好之事,当然,葛全想要的肥肉自然是没有的,但是碎肉残汤倒是向来不缺,勉强也让葛全能够向宫里交得了差,只是想让宫里满意却是不大可能的了。

    葛全经了打击,自然也识相,便这么成了又一位“傀儡公公”,定期收纳杨家给他的钱财,定期派人往京中送钱,定期派人往宫中报平安。总之,葛公公人到四十之后,再也没有了当年的进取之心。

    瓦剌三路大军寇边,知院阿剌剑指宣府,这等大事,身为镇守太监的葛全自然是知道的,这等大事就是杨洪想瞒也瞒不住,出于监军职责考量,葛公公在老实当了几年乌龟之后,听说独石那边告紧的消息后,难得打破他不登杨帅家门的惯例,带了两个亲信小太监,坐着一顶八抬小轿便去了总兵府,想打听打听前线的情况,也好及时向宫中禀报。

    负有监军之责的镇守太监落到连自己的眼线都没有,想知道军情还要登门去拜访总兵官,这镇守中官当得,葛全也算是大明头一份了。

    能屈能伸,咱家这也是尽忠职守,算不得丢人,葛全上轿之时如此宽解自己。

    总兵府离着镇守太监府倒也不远,隔条街拐个弯就到,拢共不到二里地。

    杨洪为了确保镇守公公安危,特意选派20名亲兵供葛公公差遣,其中六人更是直接充当了轿夫,长得是一个个人高马大,以致于每每坐在轿中看着外面这些粗壮汉子时,葛全都会心生委屈他们了的愧疚之情。

    轿子停在总兵府门前后,葛全没有直接下轿登门,而是和那些在门外等侯的人一样,也是派了小太监持名贴到门房通传,浑不在意这么做是不是丢了他葛公公的脸面。

    小太监去后,葛公公在轿中很是悠闲,神情一点也不着急,也无忧色。

    独石堡告紧,葛公公是很担心,可是他担心的不是独石堡会被瓦剌人攻破,而是担心杨洪会将独石的战功分多少给自己。

    虽说自己这几年都没有插手军中之事,可是镇守独石堡的是杨洪的干儿子赵玫这件事葛全还是知道的,而且还知道杨洪已经让他的长子杨俊带领万全都司的精兵增援赵玫,眼下独石堡的兵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么多精兵猛将守在那里,阿剌哪里可能打得下来!

    阿剌这老狐狸肯定是虚应大同那边的也先,不得以才假意攻打,等到他碰了钉子,肯定要退兵,现在就看他丢下多少首级了。嗯,不管多少,怎么着也得让杨老头分我一些功劳,否则咱家可不承认他,也不和他联名报捷,看他能拿咱家怎么办!

    没有葛全这监军太监署名,独石那边就是立下天大的功劳,杨洪也没法报上去,就是报了朝廷也不会承认,有这杀手锏在,葛全底气便足,不怕杨洪不分功给他。

    这么想着,送名贴的小太监却来回话了,说杨帅此刻不在府中。

    第七十三章立化寺

    杨洪不在府中?

    葛全有些纳闷,不知杨洪去了何处。示意那小太监再去向门房打探,得到的回话却是杨帅一早就出了门,现在何处那些下人并不知情。

    正主不在,葛全也没办法,总不能就在这总兵府外守到杨洪回来吧,那可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也罢,今日见不到人,那就明日再来一趟吧,葛全当下便打算回去,可又寻思左右无事,既然已经出来了,便到立化寺走一遭,听听高僧讲讲佛法、捐些香油钱积些功德也是好的。

    那立化寺乃宣化城中最大的寺庙,建于伪元大德年间,乃东洋倭邦僧人日持卜人所建,其圆寂之后就葬于立化寺塔下,据说结了舍利,却不知真假。

    因这倭僧是得道高僧,佛法经义十分通达,名气很大,因此生前主持立化寺二十年,使得寺内香火鼎盛,信徒不计其数,死后更传结了舍利,凡夫俗子自然趋之若鹜,百多年下来竟成了宣化一景,外地人进城若不来这宣化寺敬上一柱香,那可真枉来宣化城了。这寺庙又建在宣化城中心地带,香火繁盛之余,连带着周边街面也跟着繁荣无比,卖什么的都有,也着实是一处有吃有喝有玩的好去处。

    葛全是身体残缺之人,和大多数太监一样,对轮回之道深信无疑,总想着自个这辈子残了身体,断了子嗣香火传承,便想着多礼佛,盼着下辈子能投胎做个好人家,于是早年在宫中时便经常拜佛诵经,为自己来世祈福,来了宣化城后更是成了立化寺的常客,基本每月总要来上那么几趟。

    立化寺的和尚们对这位镇守公公也是极其热情,大和尚们接连为他做了几场祈福的法事,不为别的,只因这葛公公是他立化寺的一大财主,每年捐献的香油钱可是能让这帮大和尚们数银子数到手软。

    葛公公做事向来是说一不二,起了念头便要立即施行,当下便吩咐下去,于是轿子径直从总兵府的门前抬往立化寺去。

    一路行来,街面上很是热闹,一片太平盛世模样,丝毫没有因为瓦剌寇边而萧条半分。

    葛全看在眼里,喜在心中,琢磨着回头是不是上份奏疏,将这宣化城的太平景象好生向皇爷描绘描绘。不过想到皇爷这会领着大军正在大同,便息了这个念头,眼下皇爷一门心思的都是打仗,这等太平景象还是等大军回了京后再上奏得好,免得让皇爷以为自己有别的心思,变着法子劝谏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葛全可是听说了,为了能够御驾亲征,皇爷可是打了不少劝阻官员的板子,还罢了几个御史,听不得任何反对的话,哪怕委婉的劝谏也不行,自个好不容易熬出头,虽说这几年在宣府过得也不快活,可毕竟也是一地镇守,只要不出差子,再熬上两年说不得就能调到江南,这霉头还是不要触犯得好,反正大军一到,也先也闹腾不了,就让皇爷高兴高兴,左右也就个把月的时间,到时皇爷不班师也得班师了,难不成他还真能领着大军学太宗皇上一般远征漠北不成,犯不着在这节骨眼上自找麻烦。

    要说葛全出行倒也低调,虽说坐得是六人抬轿,但连同轿夫,护卫加上两个亲信小太监,总共也就12人,也没打什么镇守太监的仪仗,更没鸣锣清路什么,因此一众人走在街面上,看着就像寻常富人家出行一般,倒也不扰民,更不惊民。

    欺男霸女这种事,葛公公可不感兴趣,在他看来,这事太低级,太无趣,他好歹也是堂堂镇守太监,中官中的杰出人材,岂能如此自甘堕落,做这等自降身份的丑事。因此一路上虽见了不少年轻貌美的良家女子,但葛公公却是正眼都不瞧一下。当然,偶尔心痒痒也是有的,不过限于力不足,这痒痒也仅仅是痒痒而矣。

    就这么一路到了立化寺门前,轿子刚落下,没等葛全下轿,前面的小太监却过来惊喜报道:“公公,杨帅的轿子停在寺外呢!”

    “杨帅的轿子?”

    葛全掀开轿帘打眼一瞧,果然,寺外停着的不就是杨洪的轿子么,那轿子可是当今皇爷体恤老臣,特意下旨赏给杨洪乘坐的。

    轿子旁守着十多个五大三粗的总兵府的兵丁,看到葛全的轿子,为首之人略感意外,侧头吩咐一个亲兵几句,那亲兵忙快步进了寺,看样子是去向杨洪禀报。

    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葛全也是高兴,没想到杨洪竟然就在立化寺,他没有去想这个压根不信佛的左都督为何突然来了立化寺,摆手便吩咐那小太监:“走,咱们进去。”屁股刚刚抬起,脚还没离轿,却突然又叫道:“慢着!”

    见葛公公又坐了回去,那小太监十分的不解,可没等他询问,葛全的脸色就变了一变,然后很是焦急的吩咐道:“快,掉头,回去!”

    “杨总兵就在寺里,公公怎的却要回去?”那小太监一头雾水,不知葛公公为何不进去了。

    葛全很是不快的瞪了眼这小太监,道:“咱家让你回就回,怎这多话!”

    闻言,小太监不敢再问,忙吩咐轿夫们掉头转身回去。

    轿夫和护卫们本都是杨洪的亲兵,这会见了前面总兵府的旧日同袍,正想着等会要叙叙旧,没想葛公公却突然不进寺了,一时都有些莫名奇妙。但奇怪归奇怪,葛全的吩咐他们却是不敢违的,只能暗自骂娘,然后无奈的将轿头转向离开。

    他们却不知轿中的葛公公这会脸色比他们还要难看,因为就在刚才准备下轿的瞬间,葛公公无意看到了从寺中出来的两个人。

    奇怪,郕王府的施泰怎么来了宣化城,?br/>免费电子书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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