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明旗

明旗第20部分阅读

    时刻从大局着想,眼下也先踪迹不明,若大军因军心动摇而被迫班师,很难保证消失的也先会不会趁势尾随追击大军,倘若真发生那种情况,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班师是一定要班师的,但绝不能这个时候班师,曹鼐相信,消失的也先绝对不是怕了大军,他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给大军致命的一击,而大明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也先这个机会,否则将酿成大祸!

    散布谣言的究竟是些什么人,曹鼐心知肚明,若不是知道他们只是为了想让大军班师而采取的下策,他都要以为这些人是瓦剌人的内应了。

    糊涂啊!

    你们视皇帝御驾亲征为儿戏,可尔等如今的作为不也是儿戏吗!

    若是大军真因军心动摇而遭受不测,尔等是百死也不能赎其罪!

    不满归不满,曹鼐却是万万不敢对这些人采取措施的,因为他若是这么做了,那便是和整个文官集团做团,要知道,他这首辅是代表整个文官集团的利益,而不是代表皇帝的利益。若是他向皇帝低头出卖那帮同僚,或许他这首辅还能稳稳做上几年,但这污名骂名却是一辈子也休想洗清了。

    夹在皇帝和文官集团当中,曹鼐有苦难言,他最怕的还不是自己会落个千夫所指的下场,最怕的却是王振会借此事对文官大动干戈。自从王振升任司礼掌印以来,皇帝对其言听计从,朝堂已隐然被其控制,若是让王振借了这谣言之事再向反对他的官员下手,这朝堂可就真没文官们什么事了。

    却不知王振打得什么主意,曹鼐忧心重重的看着王振。

    在曹鼐的忧心中,王振已然从怀中拿出一份记有这几日军中粮草转运的帐册,在众人的注目下走到了户部尚书王佐面前,质问道:“尚书大人掌管大军粮草,可咱家却听说这几日宣府各地粮仓运来的粮草日益减少,却不知何故?”

    王佐没想到王振竟会查出这件事来,倒也不惊,徐徐说道:“杨洪有奏疏称,自也先入寇大同,沿边鞑子大小部落纷纷潜入宣府,少者十数人相结为匪,多者百余人则成连势,往往趁官军不备袭击粮队,致使粮草转运困难,故宣府那边粮库运粮艰难,请求大军早日班师,以免粮草接济不上。”

    “如此说来,这便是谣言的由来了?”王振冷笑一声,侧过身去对朱祁镇道:“老奴一直奇怪,这大军缺粮的谣言到底是怎么造起来的,现在看来,怕是王尚书这边出了差子。”

    闻言,王佐大马,喝道:“王振,你血口喷人,本官如何会造谣生事!”

    “血口喷人?”王振反手将那帐册扔在王佐手中,“粮草军需之事由你户部一力承担,若非你这边泄露出来,旁人谁知道宣府运来的粮草会减少,又何以演变成军中断粮这等谣言出来?说一千,道一万,此事与你王佐大人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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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章军前廷议(下)

    “一派胡言!”

    王佐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王振的指责毫无道理,谣言既为谣言,自然是人人都可捏造,和掌管军需的户部有何干系!难道除了户部的人,旁人就造不得谣了吗!

    再说宣府各粮仓每日运来粮食无数,经手之人更是不计其数,难不成这一个个都是王振所说的造谣生事、扰乱军心的罪魁祸首?要真是这样,恐怕这大军早就垮了!

    王振所言句句指他户部有鬼,更指他王佐与谣言之事脱不了干系,这让为人向来宽厚,以君子自诩的王佐气愤不已,怒头上也不管上头坐着的皇帝了,愤然指着王振骂道:“王振,你蛊惑皇上亲征,尔今又诬陷老夫造谣,照老夫看,你才是居心叵测,老夫怀疑这谣言根本就是你王振放出,为的就是陷害老夫!”

    王振没想王佐倒打一耙,不怒反笑道:“咱家行得正,坐得直,尚书大人可莫空口白牙污蔑咱家!”

    “空口白牙?”王佐怒甩袖袍,“是不是空口白牙,群臣心里可都清楚着呢!”

    一听这话,王振脸色顿时阴沉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佐冷声道:“什么意思?你心中有数!”

    “咱家可不和你打这哑迷,当着皇上面,你把话说开!”王振气得抬脚上前要王佐把话说清楚,不想王佐身后的工部侍郎王永和却插嘴说了一句:“把话说破了,王公公脸面须不好看!”阴阳怪气的,听着叫人着实可恨。

    早就按耐不住的右副都御史邓棨是出了名的“倒王先锋”。见同僚和王振掐了起来,也跳出来说道:“王振。我等早就不满你多时,既然你今日敢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污蔑王大人为造谣生事者,我等便与你在皇上面前好生理论理论,看看这谣言之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王佐大人忠心为国,自为户部堂官以来,从容调节,节缩有方,国库年年余银,为政又宽,从未闻有纠纷。更未尝废学,人皆称为君子,如此重臣,焉会造谣生事!”

    “我辈以王佐大人为楷模,若王佐大人凭空被人构陷,我等誓死不从!”

    “素闻j贼小人喜无事生非,以打压异己,达成不可告人之目的,今日内臣污蔑朝廷重臣。又是否便是行此事呢?”

    “假借查谣之名而行构陷忠良之事,事情再明白不过”

    “”

    又有十数名文官纷纷站出力撑王佐,其中赫然有内阁学士张益,而王振这边却是无一人声援于他。同为内官也是其亲信的御马监提督太监陈官和司礼秉笔太监丘宁、兵仗局管事太监宋真等人根本无法插话其中,其侄王山更是资历浅薄,若不是伯父王振。他连出现在这场合的资格都没有,何以敢和这帮一二品的文官大员抗衡。更何况以他的口才又如何是这帮言辞犀利的文官对手,就是上了也白上。

    勋戚这边。英国公张辅早就厌恶王振,成国公朱勇又与文官交好,驸马井源更是文官眼中的老好人,其他如永顺伯薛绶、平乡伯陈怀,襄城伯李珍等人也非王振一党,武将中除了掌府军前卫的纪广,余下的都跟王振没什么关系,自然也是无人能帮忙。

    一时间,帐中只听一众文官乱哄哄的指责王振,竟然无一人为王振说话,这让正统皇帝朱祁镇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王振毕竟也是人,可没有舌战群英的本事,在十多个人连番攻击指责下,他已是招架不住,这帮文官当真是可恶,明明是他们在背后造谣生事,可现在却一个个把屎盆子扣在他王公公头上,左一个赵高,右一个童贯的,直骂得他额头都渗出了汗水,这会才想起自己在朝堂之中竟然势力还是如此的单薄,唯一拉拢住的两位内阁学士徐希和王文都留守在京,内廷的那帮人又无法在这场合发挥作用,一时之间,也是又急又气,但心底却一点也不怵,因为他知道,这帮文官骂得他越凶,他便越安全,因为真正能决定他命运的是他的学生朱祁镇,而不是这帮人。

    只要皇帝站在自己这一边,哪怕自己党羽势力不及这帮文官,朝堂之上依旧是自己说得算!

    果然,身为学生的朱祁镇无法接受自己的老师被自己的臣子们集体攻击谩骂了,他愤怒的一拍桌子:“够了,当着朕的面如此叫骂朕的老师,你们眼中还有朕吗!”

    龙颜大怒之下,群臣谁也不敢再骂了,他们一齐跪倒在地,齐声道:“皇上息怒!”

    “息怒?”朱祁镇的脸上泛现一丝莫名的红晕,“好,朕息怒!”

    “皇上要为老奴做主啊!”

    王振不失时机的为自己叫起委屈来。

    “先生放心,朕会为你做主。”

    朱字镇安慰老师后,示意老师不要着急,尔后目光看向首辅曹鼐:“曹爱卿,你说,宣府杨洪所奏是否实情?”

    曹鼐想了想,道:“回皇上,杨洪奏称的马匪皆是边外鞑虏,人人骑马,来去无风,官军运粮的兵力少了根本抵挡不住,多了,又耗费过巨,且连日阴雨,大军行军都是举步维艰,更何况是运送粮草的队伍?故臣以为杨洪所奏当不假,宣府各粮仓确是运粮困难。”

    旁边的张益紧随着说道:“大军在外,每日人吃马嚼所耗巨大,若宣府各粮库不能及时运粮过来,大军恐怕真有断粮之虞,臣请皇上马上下旨班师,以免大军真陷入断粮之危。”

    朱祁镇没有马上答复,但脸上明显有了几分忧虑之色,他看向王佐,沉声问他道:“粮草的事一向是爱卿负责,爱卿给朕个准信,大军现有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王佐的回答让朱祁镇很是错愕,他没有给皇帝一个准确的数字,而是说道:“臣以为大军若继续呆在阳和口,用不了三日便会断粮,若是现在回京,这粮草确是足够。”

    “这是什么道理?”

    不等朱祁镇详细追问王佐这话意思时,工部侍郎王永和就对他说道:“皇上,眼下还是谣言,军心就已动摇到这地步,若真断了粮,到时军心可就是大乱了,不用也先来攻打我们,大军自个就乱了!”

    好像事先约定好了一样,右副都御史邓棨也道:“为稳妥起见,大军还是即刻班师的好。”

    “事不宜迟,臣等请皇上即刻下旨班师!”

    帐中的文官们不约而同的再闪恳请起来,看着这一致请求班师的文官们,王振气不打一处来,急道:“班师班师,咱家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可当真要班师的话,岂不是正合了那造谣者心意!”

    张益反问他道:“若不班师,这粮草从何而来?莫非王公公准备亲自到宣府去为大军督粮吗?”(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朕绝不班师

    “你!”

    王振语滞,张益的反呛让他恼羞成怒,恼怒之下却是再也不想和这些文官们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这些人都不会听,也无论如何都说不过他们,于其在言语间受辱,倒不如不与他们罗嗦,反正最终拿主意的还是皇帝,而皇帝听自己的!至于这些胆敢质骂顶撞自己的人,日后自有机会去收拾他们。

    看到王振被张益呛得一句话说不出,一众文官们均是感到兴奋,很是有种胜利的成就感。

    英国公张辅和成国公朱勇则对视一眼,露出会心的笑容,这种热闹的场面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这几年王振的气焰确是蛮嚣张,靠着皇帝的信任和锦衣卫马顺、东厂唐童,加上徐希、王文、王佑那些文官的败类,朝堂上几乎被他搞成了一言堂,难得有人敢如此顶撞于他,想不到大军出征后,这帮文官们胆子反而大了起来,倒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得很。

    老驸马井源见了,却是暗暗叹气,其余的勋戚则都是兴灾乐祸的表情,浑没有意识到大军一旦班师回京,他们这些武将出身的勋戚还如何立功受赏,那些带出来的子侄又如何能立得军功从而有晋身之阶。

    尔今文官在朝堂中的势力越来越大,等他们这帮老勋戚故去之后,那些根本没有寸功的新贵如何会斗得过这些文官,等到文官们彻底把持朝堂,只怕他们的后人今后就要仰人鼻息活着了。

    可惜。鼠目寸光。

    图穷匕现!

    御马监提督陈官和司礼秉笔太监丘宁却从文官们对王振的态度上联想到了这四个字,二人均是心道莫非他们以为皇上一定会班师。而班师之后就不再信任王公公,这才群起而攻。妄想就此彻底扳倒王公公不成?

    身为侄儿,看着伯父受辱,王山却除了咬牙切齿外什么也做不得,心下很是不甘,暗暗记下了这些冲撞伯父的官员,寻思着等回了京要他们好看。

    关键时候,又是身为学生的朱祁镇给老师解了围,他阴沉着脸问首辅曹鼐:“如此说来,你们是一定要朕班师了?”

    “皇上。此番大军出征,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如今连粮草供应都困难,若是再停留不归,恐有大变,为江山社稷计,皇上还是下旨班师吧!”

    这番话是曹鼐慎重考虑后才说的,现在文官们已然和王振撕破脸皮,就差当着皇帝面骂王振为阉贼了。敌我之势已经分明,大军是否班师已经成了和王振斗争的主线,如果不能说动皇帝下旨班师,那么王振的气焰必然更加嚣张。以后文官们的日子可就更加不好过了。

    考虑再三,虽不愿意大军在军心动摇的情况下冒然撤退,但事已至此。曹鼐也不敢冒着得罪所有文官的风险反对此事,这会也只能盼也先是真的逃走。而不是躲在附近哪处地方窥伺大军吧。

    首辅赞同班师,一众文官们都是大喜。久未吱声的兵部尚书邝埜趁机对皇帝说道:“瓦剌不过边患,此番入寇不过图谋报复使团之事,皇上也看到了,大军一到,也先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由此可见,也先其人并无大志,瓦剌也不足为虑,大军大可放心班师回京。”

    不想,他的话刚说完,就听年轻的天子用发颤的声音对他说道:“你的意思是朕眼看着也先杀我子民,抢我财产,却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此灰溜溜的回京去,然后再派使节去好生抚慰他,允他再次派遣使团来贡,又或是朕要将大明的公主下嫁他的儿子,以和亲的耻辱换取边境的安宁?”

    “臣非此意!”邝埜从天子冷得发寒的声音中听出不好,一时不敢再言。

    他不敢言,朱祁镇却已经咆哮起来,“若非此意,为何一定要朕班师!难道粮草真的不够吗!王佐,你告诉朕,为什么大军继续留在阳和口就会断粮,而班师就不会断粮,难道这粮草供应跟大军是否班师有关系,还是说你们刻意隐瞒欺骗朕,逼着朕回京去!”

    “臣不敢!”

    王佐也吓得跪倒在地。

    年轻的天子此时是真的暴怒了,愤怒的声音在帐中不住的咆哮着,骇得一众文武全吓得全都再次跪倒在地。

    “朕什么时候班师不用尔等来逼,朕自有主张!”

    “告诉宣府的杨洪,朕的大军粮草绝不能出差池,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要确保大军的粮道,否则,朕问他的罪!”

    “你们当中那些散布大军断粮的人都给朕听好了,朕不会因此而受你们胁迫,朕相信朕的京营将士,只要朕还在这阳和口一天,他们就不会抛弃朕!”

    说到最后,朱祁镇突然停了下来,锐利的目光扫在王佐和邝埜的脸上,冷冷说了一句:“一个是兵部尚书,一个是户部尚书,一个管着兵,一个管着粮,可二位自出京以来却都是办得什么差?”言毕,愤而挥手喝道:“来人,将王佐和邝埜给朕拖下去,叫他们跪在帐外,朕不发话,不准起来!”

    此令一出,帐中官员皆是变色,曹鼐、张益有心劝阻,可看见天子那张因为愤怒而扭屈的脸,却谁也不敢开这个口。

    驸马井源求助似的看着英国公张辅,指望这个勋戚之首能够出面劝阻皇帝不要如此对待重臣,可是英国公张辅却左顾而右盼,就是不肯进言。

    再看成国公朱勇,也是眼观鼻、鼻观眼,动也不动一下。他二人如此,其余的勋戚自然也不会做这出头鸟。指望王振替这二人求情,那更是想都别想。

    当下就有侍卫冲了进来,将王佐和邝埜一左一右给带出了御帐。侍卫们都是锦衣卫的人,对这二位大人自然不会客气,出帐之后就将他二摔倒在地,邝埜还好些,毕竟是兵部堂官,身板够硬,王佐却是文弱得很,一摔之下就觉骨头都要散了似的。二人刚刚爬起,脖颈便被一按,各自跪倒在那。(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郭敬回来了

    “皇上口谕,二位大人须一直跪在这里,皇上不发话,二位大人不能起来。”

    领头的侍卫公事公办后,又油滑的抱拳对王邝二人道:“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有对不住之处,还请二位大人大人大量,莫与我等计较。”

    王佐没有吭声,邝埜哼了一声也不理会这侍卫。

    那侍卫见状,自嘲的笑了笑,朝另几人摆了摆手,道:“二位大人已奉旨跪了,没咱什么事了,都走吧,别在这惹二位大人嫌眼了。”

    有一侍卫不大放心,迟疑道:“头,咱们要是走了,他们会不会”

    那侍卫闻言哈哈一笑,道:“放心,二位大人不会抗旨的。”说完,抬手领着手下走了。

    等侍卫们走后,王佐才叹口气对邝埜道:“梦质兄,皇上这是越来越听不进忠言了,大军再不班师回京怕真有大祸啊。”

    “自古忠言逆耳!”

    邝埜也跟着叹了口气,四下看了眼后却低声对王佐道:“孟辅兄,此处就你我二人,邝某问你一句实话,谣言之事你事先可知道?”

    闻言,王佐面色一变,露出凝重的神情,却没有回答邝埜,而是说道:“王振阉贼祸乱朝纲,我辈忠义之士人人得而诛之,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诛杀此贼!”

    邝埜听后沉默不语,神情似很困惑,半响,方艰难开口道:“大军在外,首重军心,只为诛杀阉贼而动摇军心。值得吗?”

    “梦质兄放心,军心便是动摇也无损大局。只要大军班师,也先难道还能追着打进京师不成?”

    王佐丝毫没有担心。在他看来,就是军心动摇,大军也有十数万人,如此庞大的兵力休说也先部不过两三万人,就是其它两路的阿剌和脱脱不花一齐来,也断然吞不下大军的。

    邝埜却没有王佐这么乐观,他是兵部尚书,对兵事自然要比王佐了解得多一些,对也先也是了解极深。他担心道:“话是这么说,不过也先为人狡诈,与其父脱欢都是瓦剌不世出的人杰,若其知我军心动摇,必会有所动作,不会如此轻易让我大军回师的。”

    王佐不以为然,他道:“大同,宣府皆在我大明手中,也先再是英雄。难道还敢在我大明内线尾击我大军不成?梦质兄多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也先如今抢也抢够了,也知道我大明皇帝御驾来征。这会只怕早就逃之夭夭,怎有胆量敢尾击我大军呢。”

    邝埜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心下却是并不认同王佐的说法,也先这人的胆量可不小。这阳和口的数万具尸体便是明证,他既敢以两万兵击大同四万精锐。又如何不敢以两万兵尾击大军呢。有机会,逮到就咬一口,咬不到掉头跑就是。大军真要因军心不稳而班师,后头再跟着也先这头饿狼,这回京之路可并不坦荡啊

    见邝埜沉默不语,王佐忽道:“梦质兄,谣言虽是下策,可兄想过没有,若皇上坚持和也先一战,胜败又如何?”

    “我军兵力众多,又皆是京营精锐,骑兵更有四万余,步骑合进,也先若真敢与我大军决战,断无胜理。”

    身为兵部尚书,邝埜对大军的战力还是十分肯定的,若正面决战,也先断无赢的道理,怕就是怕他不来正面决战,而是东躲西藏,拖着大军鼻子,不时抽空出来咬大军一口,那样一来可就麻烦了。观现在也先的举动,似乎也是打着后者的主意,这不能不让人担心。

    速战速决无疑是最符合大明利益的,毕竟此次出征虽然兵马众多,但仓促准备,上下又是一片反对之声,拖后腿的彼彼都是,军心更是因谣言而低迷,短期内尚看不出什么,时间一长却足以让大军惨败。

    王佐听了邝埜的话,却没有他那番隐忧,而是反问邝埜道:“若大军胜,我辈文官先前力阻反对岂不成了笑话,此次亲征虽说是皇上一意坚持,但是人都知道,这背后完全是王振在唆使,倘若大军大胜,王振挟大胜之势回京,敢问梦质兄,这朝堂之上还能有我辈的立足之地吗?”

    “唉”

    邝埜眉头微皱,不知该说什么,大军若真的大败也先,固然成全了天子的武功,可何尝不也是让王振的声望达到极点,反观他们这些反对出征的文官却一个个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了,此消彼涨之下,又哪里还有他们文官说话的份,只怕到时候朝堂上的声音也就王振的党羽和那帮勋戚,他们这些文官都要挨边站了。

    王佐又道:“自宣宗皇帝以来,三杨努力十数年,好不容易才让我辈文官能够掌控朝堂,不受勋戚压制,若这局面因阉贼而坏,我辈死后如何有颜面对故去阁臣?”顿了一顿,又道:“梦质兄,非我看不上那些勋戚武人,实这帮人才德不俱,若让他们占据朝堂,我辈文官便永无出头之日,况现在王振那阉贼又借帝宠乱政,难道我辈寒窗苦读数十年为的就是让这等内廷阉人对我辈指手划脚吗?又或是对那帮粗鲁武夫俯首听命吗?”

    这话说到了邝埜的心里,他痛声道:“为兄如何不愿诛杀那阉贼,可事关大军命运,若大军遭受不测,江山社稷便要为之震动啊,孟辅兄不能不慎重。”

    “大军不会败!”王佐很是自信的挺了挺胸膛,“大军无功而还就是我辈的胜利!梦质兄,不妨与你明说,只要大军回到京城,群臣便会发难,到时王振那阉贼一定会被诛杀!”

    “果真有这把握?”邝埜还是很担心,“以皇上对王振的信任,恐难答应群臣请求啊。”

    “天下人都要杀王振,皇上一个人护着又有什么用?”说话间,王佐目光之中竟闪过一丝杀机。

    “梦质兄,再任由那阉贼结党营私干涉朝政,国将不国!只要我辈文官众志成城,皇上终能明白我们的苦心,也终能回心转意!到时你我就是诛杀j贼的功臣,千古流芳,也不枉圣贤教诲!”

    这话让邝埜听得热血,再也不犹豫,欣然说道:“你我都是朝廷大臣,自当为国除j!”

    “那好,你我就跪在这里让皇上和王振那阉贼瞧瞧”

    王佐正说着,却见一帮四五品的低级官员朝这边涌来,来到他二人面前后,为首的一年轻官员高声说道:“我等得知二位大人被皇上罚跪,特此前来陪二位大人同跪!”

    说完,这年轻官员便屈膝跪在了王佐身边,余人也紧随其后跪倒在地。

    “诸位同僚,你们这是何苦来哉!”

    看到这么多年轻官员来声援自己,邝埜不禁老泪盈眶,大明有望,后继有人啊。

    王佐看着跪在身边的这年轻官员有些眼熟,疑惑道:“你是?”

    那年轻官员恭声道:“下官李贤,宣德七年进士及弟,现为吏部文选司考功郎中!”

    “李贤?”

    王佐不由的一愣,随之点了点头,目光之中满是赞许。

    一群官员陪同邝埜和王佐罚跪,算得上是一件轰动的事情,很快就有人将此事报与皇帝知晓。

    御帐中,一干臣子早已退去,帐中除了王振和贴身伺候的小太监喜宁外,便只正统皇帝朱祁镇一人。

    朱祁镇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对罚邝埜和王佐长跪的决定已是有些后悔,听说外面一帮年轻官员也陪同罚跪,心中更不是滋味,毕竟他不想被人当成昏君。

    小太监喜宁知道天子心情不好,乖巧的垂手立在那,只不时悄悄的上前为皇帝和王振添茶,除此之外,他是一句话也不说,如此乖巧,让王振看在眼里也是十分的欢喜。

    师生就这么在帐中坐了一会,终于,朱祁镇还是忍不住说道:“先生,还是让他们起来吧,毕竟邝埜和王佐都是先帝留给朕的大臣,朕如此待他们,怕先帝九泉之下也会不安。”

    王振却道:“皇上,你能忍他们一时,难道要忍他们一世吗?”

    朱祁镇不解道:“先生何以出此言?”

    王振叹了口气,道:“若皇上此刻便叫他们起来,恐怕用不了多长,他们又会来让皇上班师了。到时,皇上是打算再罚他们跪一次,还是听他们的班师呢?”

    朱祁镇的回答很坚决:“一日不打败也先,朕就一日不班师!”

    王振道:“既然如此,皇上还是让他们多跪一会吧。”

    朱祁镇点了点头,道:“也罢,就依先生,待天黑之后再传旨让他们起来吧。”

    说完,却见喜宁朝帐外看了眼,朱祁镇抬眼看去,却见是先生的侄儿王山,不由笑了笑,对王振道:“王山想是有事找先生,先生不妨去看看什么事,朕这边有喜宁陪着就行了。”

    “是,皇上!”

    王振笑着躬身缓缓退了下去,出了帐后,将王山拉到一到,问他道:“什么事?”

    王山喉咙一咽,道:“伯父,郭敬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嚎啕大哭

    一听郭敬回来了,王振也是一惊,忙问人在哪里。

    王山回说没敢把人直接领过来,暂安置在陈官的营中,除了陈官外,也没有告诉其他人。

    如此安排是应有之意,郭敬眼下可是个棘手的人物,知道他回来的人越少越好。当下,王振便拉着王山快步往陈官营中去。

    陈官是御马监提督太监,管着腾骧四卫,是内廷实际统兵的大员,这腾骧四卫更是皇帝直接掌握在手中的上值亲军,因此为了便于控制,历任提督太监都是住在军营之中,非必要不敢离军营一步的。

    王振见到郭敬时,差点没认出人来,眼前的郭敬又黑又脏,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头发胡子也都是黑乎乎的,胳膊还受了伤,用块黑得发亮的布条胡乱包裹着,那布条上面还渗着血迹呢。

    饶是路上王山简单说了下郭敬的情况,这会见着人后,王振仍是被郭敬的狼狈模样给惊着了,他没想到郭敬竟然会惨到这个地步。

    王振进来时,郭敬正忐忑不安着,陈官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大军的情况,但他哪有心思和陈官说话,一颗心只不住的扑扑跳,想着等会见了王振当怎么办,见了皇爷又应该怎么说,又如何说服王振劝说皇爷经由紫荆关班师回京,好完成对陆清那后生的承诺。心思不在,说话自然颠三倒四,驴头不对马嘴。

    陈官知道郭敬心不在焉,因此也不在意他的失态。只频频往帐外看去,看到王振终是来了。整个人精神也是一松。

    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郭敬瞬间就是泪流满面。以最快的速度将屁股从凳子上抬起,然后跌跌撞撞的就奔到了王振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王公,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老人家,天可怜见,终是让我能再见到你老人家,老天待我郭敬不薄!王公,为了见你老人家。我可是遭了大罪,几次险些丧了命,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论年纪,郭敬其实还要比王振大上几岁,可眼下,不管是王振又或是陈官、王山他们,都不觉得郭敬这种说法有什么问题,因为他们已是习惯尊者为大了。

    郭敬那太监天生的尖利嗓音配合凄惨至极的表情,当真是令闻者动容。直哭得王振也愣在了那里,旋即心软了下来,到嘴的斥责之语又咽了回去,实在不忍开口责骂这个吃了大苦头的亲信。

    不管郭敬犯了多大的罪过。他都是内廷出来的人,更是他王振的人,可眼下这亲信却是遭了这般大罪。吃了这般大苦头,王振纵是再有一万个不满。这会也实在是提不起半点火来。

    他强忍着郭敬身上散发的臭味将他扶起,连连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王公,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皇爷,阳和口一战,惨,太惨,太惨啊我罪该万死啊我对不住死去的将士,我辜负了皇爷和王公对我的厚望,我对不住大明王公,你让皇爷杀我的头,扒我的皮,我罪有应得,我百死莫赎其身啊,王公!”郭敬却说什么也不肯起来,只在那哭着请罪。

    郭敬的连连请罪却让王振眉头皱了起来,在他看来,郭敬是犯了事,可不是阳和口战败这件事,而是他不应该活着逃出来!

    活着逃出来也就罢了,可他万万不应该失踪这么多天,搞得皇爷以为他已经被瓦剌人俘虏,自己险些要密令锦衣卫的人设法将其除去。毕竟,大明自打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可还没有镇守中官被敌人俘虏的先例,若是此例由郭敬破了,那皇家的脸面可就丢大了!

    说一千,道一万,郭敬是内官,内官代表的是皇帝的脸面,若是郭敬被俘继而投降了也先,那皇帝的脸面便丢到家了,连带着他王振都没脸,谁让郭敬是经他保举出任大同镇守中官的。

    万幸,最怕的事情没有发生,郭敬是活着逃出来了,可没落到瓦剌人手里,只不过他这一失踪日子也太久,一连十多天不见人,实在是让人不能不怀疑他这些日子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倘若真如文官们所说,郭敬是畏罪潜逃,那这事便有些棘手了。不论是否畏罪潜逃,擅弃镇守之地却是事实,如果郭敬不能说清这十天多来他到底去了哪,又发生何事,王振也保不住他,唯一能替他做的也就是替他争取个全尸,不祸及子侄而矣。

    念及于此,王振当下看着还跪在那苦嚎的郭敬,板起面孔道:“你先起来,咱家来见你,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不是来听你嚎嗓子的。”

    “是,王公,我我这就起来。”

    郭敬不敢再哭了,戏做到位就行,再哭下去可就过了,他止住了哭声,小声抽咽着缓缓爬起,不小心抽动胳膊的伤势,顿时疼得又掉了泪,这会却是真的痛心,可不是假的了。

    王振来了,陈官这主人自然坐不得主位,恭请王振坐了,自己坐到下首去。王振示意郭敬也坐下,这会才注意到帐内还有两人,一个总旗,一个小旗。这两人自他进来后,便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双双把头低得低低的,显是极为畏惧王振。

    王振无心过问这两人是谁,但接下来他要问郭敬的事却是事关重大,这二人却是听不得的,询问的眼光朝郭敬扫了眼,郭敬立即会意过来,忙转身对宋邦德和周云义道:“你二人且先下去。”

    “是,公公!”

    宋邦德和周云义自王振进来后,就感觉自己被一种无名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巴不得赶紧出帐,当下也不敢抬头,毕恭毕敬的退出了帐去。

    待他二人退下去后,王振才开口道:“他们是什么人?”

    郭敬道:“是宣府杨洪手下的人。”

    “杨洪手下的人?”王振一惊,讶道:“怎的杨洪的人会和你一起?”

    “此事说来话长”

    郭敬有些为难,不知道是不是要将这些天发生的事一一说了,他怕王振没有这个耐心听他罗嗦,因此一开始打得就是捡重点的说,至于宋邦德和周云义这等小人物,他并无提及的意思。

    王振却是摆手打消了他的顾虑,径直道:“你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与咱家听,一件都不能漏下,若是你有什么敢瞒着不说于咱家听,那咱家可保不住你。”

    王振如此说了,郭敬自然不敢不从,当下便将这些事的事情一一说了。

    作者注:御马监有掌印及提督太监两员,却非以掌印为尊,而是以提督太监为尊,概提督太监直接领军。(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何以蒙骗皇上

    在郭敬的叙述中,阳和口之战完全是西宁侯宋瑛轻敌冒进才导致大败,而他郭敬作为监军太监只负有监督将帅之责,并无大军实际指挥之权,因此阳和口之败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郭敬这么说,自然是出于死无对证的考虑,当事人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都已战死,他这会就是说到天上去,也不怕有人会拆穿他,况且当日大战他确实也没有干涉过大军指挥,若说他真有过错,也仅仅是没有及时劝阻宋瑛的冒进而已。

    王振听后,倒并未说什么,只示意郭敬继续往下说。

    旁边的陈官却是心下嘀咕:郭敬这是要彻底撇清自己啊,战前你往宫中发的急报可不是这么说,当时你可是极力支持宋瑛出战阳和口,而非是早知宋瑛轻敌未能及时劝阻于他。

    当然,同为内官,陈官自然不会和郭敬打对台,质疑他什么,相反,日后有人问起,他也是会按郭敬说得回答。除非王振发话,否则,郭敬眼下都是自己人,自己人没必要拆自己人的台。

    见王振没有细加过问阳和口之战,郭敬暗松口气,知道事情有门,当下又绘声绘色将自己在绝望之下准备自杀成仕以报皇恩,却被一亲军小校搭救,后藏于一草滩之中得以逃生的经过细细说了。

    王振可不会问救郭敬的小校姓甚名谁,他只关心郭敬为何已经逃出,却没有立即返回大同坐镇,而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郭敬忙说。当时瓦剌人大举南下,他恐大同被围。汛道阻?br/>电子书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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