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停留在时光深处的记忆:小楼春秋

停留在时光深处的记忆:小楼春秋第10部分阅读

    算了,更可怕的是他们竟将跟着父母在部队长大的武诗、武男当成了对头,弟兄四个在家里形成两派,相互较劲攀比,常有对抗,搞得留守家庭管孩子的柳莺很头痛。可在武正平看来,两个在农村长大的儿子没什么大毛病,无非就是洗澡洗得不太勤、另外就是嘴拙一点,柳莺犯不着那么没完没了地指责,伤害孩子的自尊。当年把两个孩子放在农村,本身就是当爸妈的对不住他们,现在孩子回来了,家长更应该多给一些温暖才是,像柳莺那样整天训斥孩子百般挑剔怎么行呢?

    对于武诗、武男这两个儿子,武正平感觉柳莺这位母亲给他们的母爱已经够多的了,简直就是溺爱。所以他的父爱就只给武林、武志,对武诗、武男淡漠得很。灰灰走了以后,柳莺回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唯一能安慰她心灵的,就是孩子们的来信。

    炊事兵小吴很不理解:柳处长这当母亲的,怎么对亲生儿子不一视同仁呢?每天邮递员来送信报,都先由小吴代为接收,放在餐桌上,柳莺则习惯下班回家,一面吃晚饭一面看孩子们的来信。

    第七章戎装生涯(5)

    小吴发现,柳莺最重视的是老三武男的信息。只要看见桌上有武男的信,立即满脸笑开了花,迫不及待地拆信阅读。武男的信很固定,每周一封。只要七天没见武男的信,柳莺就变得很焦虑,晚饭都吃不下,反复跟小吴絮叨:武男这一周为什么没有信?是不是病了?到卫生队去看了没有?有几次,武男的信很晚才到,柳莺甚至往基地打电话,要求武正平问问他那位把武男接到自己部队里的老战友,武男到底怎么了?用不用回京治病养病?结果被武正平训了好几次。

    柳莺第二关心的是女儿灰灰。灰灰很乖,每周必有一信给父母双方,详细汇报自己在部队的工作和生活:什么新兵连的生活多么艰苦啊,军事教官多么铁面无私啊,自己已经顺利结束新兵连的生活,回到文工团啦,乐队、歌舞队和话剧队都对自己展开拼抢啊等等。柳莺看着灰灰的信总是乐呵呵的,在她心里,这是在看自己宝贝儿子武男未婚妻的信呢!武男喜欢灰灰,她希望灰灰将来会是武男的人。

    除了武男和灰灰,柳莺关注的还有大儿子武诗。武诗已经结婚成家有了孩子,时间较紧,半月来一封信。柳莺最感兴趣的是信中提到小孙子武其的事情,经常一边看一边乐,对小吴说她的大孙子武其已经会跑会说话了,经常闹着让爸爸带他到北京来看爷爷奶奶……柳莺还数次拿着武诗信中夹寄的武其的照片向小吴显摆她的孙子多漂亮,大大的眼睛和爸爸武诗一个样……武林和武志两个人,虽然属于爸爸派,但对他们亲生的母亲柳莺还是很讲礼貌的,也是每周给家里一封信。但这两个儿子的来信,柳莺一般不拆阅,说是等他们爸爸从基地回来,让当爸爸的拆阅。小吴很奇怪:难道武林和武志就不是从你柳处长肚子里爬出来的吗?你对这两个儿子就这样漠不关心?如果他们有急事怎么办?柳处长不拆他们的信,不就耽误了正事吗?

    没法子!武家这座小楼里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夫妻是两股绳,四个儿子分为两派,一派属于妈妈,一派属于爸爸。灰灰是这小楼里唯一得到父母双方都关心疼爱的孩子。但是,这是在她的隶属关系还不明确的时候,一旦他属于武男,那她就和武男一起加入了柳莺的阵营,也成了柳莺的心肝宝贝,可以得到来自母亲的特殊关照;可她一旦隶属武志,柳莺会对她怎样?她还会是家里的心肝宝贝吗?

    转眼灰灰参军离家已经半年了,长期沉浸在寂静里的小楼却在这个时候有了变化——武男因慢性胃肠炎久治不愈,被批准回家休养半个月。

    武男背着军用背囊进门的时候,小吴差点认不出他来了——当了一年多的兵,武男个头猛窜了不少,差不多快有米,人也晒得黑黑的。

    “妈——,妈——!”武男在客厅门口站住,像小时候一样,扯着嗓子,对着楼上大声叫妈。他的声音可不像个大小伙子、大兵那么糙,而是那种异常清亮悦耳的声音,属于很能让小姑娘感动的那种。

    柳莺听见武男的呼喊,又惊又喜,赶紧出了屋:“武男回来了?怎么事先不给妈妈打个电话?哎呀,我问问,家里还有什么好吃的没有!”说着就快步下楼。

    小吴正在帮武男从肩上卸下那沉重的军用背囊。武男高,小吴矮,一个拼命往上够,一个使劲向下凑,两人都费了大劲才完成。

    柳莺问:“小吴,今天买了荤菜没有?”

    第七章戎装生涯(6)

    小吴说:“柳处长,我才出去买了小肚。”

    柳莺说:“光买个小肚哪行?再去买块酱肘子吧!武男就爱这一口!”

    小吴应着就要往外走,武男急忙拦住:“算了!算了!熬点稀粥就行了!我这拉肚子都拉了一个礼拜了,哪敢吃酱肘子?”

    小吴又赶紧回来,到厨房去熬粥。

    武男到一楼卫生间去洗手洗脸,一面问道:“妈,灰灰常给家里写信吗?时间规律不规律?信上都写些什么?”

    柳莺赶紧打开餐旁柜的抽屉,拿出一叠捆扎整齐的牛皮纸信封,放到餐桌上,说:“给,都给你留着呢!灰灰还是乖的,每星期一封信,把她在部队的工作生活都详细汇报了……”

    武男洗完脸,坐到餐桌旁,一封一封,仔细看灰灰的信,脸上的表情不时变化着,一会皱眉,一会微笑。

    柳莺问:“武男,灰灰不给你写信吗?”

    武男说:“写呀!不过得我先给她写过去,她才回一封,从来没有主动过。”

    柳莺说:“这就不错了!灰灰才多大的孩子?她还没有开窍呢!”

    武男说:“妈,虽说灰灰远在岳州,咱们也得想办法把她盯紧了!哼,就咱家灰灰那样的,一露脸还不得被人给吞了!”

    柳莺急了:“把我灰灰给吞了?我看他谁敢!”

    武男说:“这可说不好!妈,你别老以为自家有地位没人敢碰,我爸武正平才是多大的官?国防科工委下属一个单位的军事一把手、这职别充其量只相当一个地方军区的头儿而已!万一灰灰演出时,台下坐着一个大军区首长家的公子,人家看上了灰灰,非要挖走,你和我老爸敢吭声吗?”

    柳莺愣了。

    武男继续说:“妈,让灰灰去当文艺兵,本身就是你和我爸的极大失误!人民解放军有数百万之众,高级军官不在少数。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别到头来白给人家养了个儿媳妇!”

    柳莺安慰道:“不至于!灰灰现在还不到十六岁,谁能打一个十六岁小孩的主意啊!”

    武男回家养病还没有两天,柳莺的好友栓子夫妇竟然打来了电话,说是要来看看。

    武男很紧张,说:“糟了!栓子叔叔和胖大婶别是又要带着那个胖腊梅来纠缠我!妈,我让你带灰灰去栓子叔叔家展示一下,你去了吗?”

    柳莺说:“早去了!还去了好几次呢!”

    武男说:“那这一家子还我一回来就往上凑什么?明摆着他们家的腊梅不行嘛!

    连武志那样在农村长大的都不会看上胖腊梅,更别说我武男这样的了!哎,妈!栓子叔叔他们会不会是误会了,以为咱们家灰灰是要给武志的,所以……”

    柳莺沉吟道:“谁知道呢!唉,咱们家里男孩子太多了,都是半大小子!姑娘就是灰灰一个,分配不过来……”

    武男撒娇道:“妈,你说你和我爸生那么多孩子干吗呢,尽添乱!最不该出生的就是武志!哼,他仗着是小儿子,处处挡我的道!”

    柳莺低声下气地说:“我也不想要那么多的孩子!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战争年代,没有避孕的好办法……”

    武男不耐烦地说:“你老是战争年代、战争年代的,我和武志都是解放后出生的嘛!你怎么解释?”武男说完回身进了自己的屋,还把门砰地一关,把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柳莺关在了外面。

    小吴实在看不过去,就过来劝柳莺:“柳处长,您可别生气啊!武男尽说些小孩子话!这生育之事,哪有小辈人指责老辈人的道理啊!四个儿子还多吗?杨家将的戏里,佘老太君和老令公还生了七个儿子呢,还不个个都是保家卫国的大将!”

    第七章戎装生涯(7)

    柳莺却袒护道:“小吴,武男他说的不是这回事!他也是心里烦!”

    星期天,栓子和胖老伴儿真的来串门了,他们果然还带来一位女宾,但此人不是他们的女儿胖腊梅,而是一位五十出头,风韵犹存的女军官。

    栓子永远是那么爽朗,他哈哈大笑着说:“莺子,你看看,这是谁来了?”

    柳莺知道他指的是眼前这位女军官,就盯着对方左看右看,但还是没想起来。

    栓子说:“她是方榕嘛!你忘了当年挺进军区五分区办青干班时,咱们的三人学习小组了?”

    柳莺一下想起来了,1939年华北敌后挺进军区五分区办青年抗日干部培训班时,自己和方榕、栓子三个年轻人是一个学习小组,朝夕相处整整三个月,三人因此结为好友,结业后他们都成为五分区的青年干部,投身到火热的敌后抗战斗争中。

    柳莺惊喜地说:“噢,方榕同志!榕子姐!哎呀,稀客稀客!榕子姐,咱们俩这是多少年没见了?你胖了,眉眼好像也变了,我都不敢认了!我记得是1946年谅庄战役以后,栓子、你、我,咱们仨就彻底分开了!”

    方榕双手拉过柳莺的双手,紧紧握着,说:“莺子,我可见着你了!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想你们想的好苦啊!老想到北京来看看你们,就是不得空闲!”

    柳莺说:“我跟着老武到西南去待了近十年,十年大庆的时候才又给调回北京。

    哎呀,还是首都好呀!”

    两位女战友亲热够了,方榕松开双手,摘了军帽,向后捋了捋烫过的短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莺子,真是年纪不饶人啊!我在南方转了多年,天气潮湿,得了关节炎,不能多走路。和栓子走这几步路到你这里,腿就疼得受不了了!要照过去,急行军每天一百二十里地也没事……莺子、栓子,我坐下了啊!”

    柳莺急忙说:“坐!坐!大家都坐!栓子,大嫂,你们也坐下!小吴啊,赶紧泡茶!就泡上次武诗寄来的西湖龙井啊!”

    方榕在大沙发上坐稳以后,仔细环顾了一下客厅,说:“莺子,你们这小楼不错啊!我们在南边住的房子,大是挺大的,就是不舒服!还是国防科工委的保密部门厉害!要钱有钱,要房有房!”

    栓子赶紧说:“榕子你有所不知:这八六八大院是苏联专家设计的,1958年底落成,整个苏式风格,当然舒服!就全国部队干部宿舍来说,八六八也是数一数二的!

    搞国防建设、发展新式武器,重要部门,当然要优先!”

    方榕诉苦道:“莺子,栓子,你们不知道!我和我们老马南下以后,一直在南方转了这些年!哎呀,北方人到了南方,那个气候可真受不了!你们不知道,一进六月,天气那个闷啊,真能把人憋死!我就这么被憋了十几年!”

    方榕说的老马,是她的丈夫马禄文,当年比柳莺的丈夫武正平低二级,是挺进军区二分区的政治部主任,现在不知是何军职了。

    柳莺赶紧问:“马禄文同志他还好吧?”

    方榕说:“老马身体还行。不过,恐怕这辈子他就待在岳州那个地方动不了窝了!”

    柳莺一惊:“岳州?你们两口子是不是都在81145部队啊?”

    栓子老伴儿胖大嫂说:“可不是嘛!岳州只是个中等城市,驻兵一个军还不够?”

    栓子紧跟着说:“咱们榕子的爱人、原来二分区的马主任,如今是81145部队政委了!”

    第七章戎装生涯(8)

    柳莺马上说:“哎呀,我女儿灰灰就在81145部队文工大队呢!孩子才十六岁,去了大半年了!榕子姐,这可真是太巧了!”

    方榕没在意柳莺提到的话题,只顾说自己的:“莺子,栓子,我可真羡慕你们啊!你看,你们都调回了北方,又都进了北京,这有多好啊!当年咱们的三人学习小组,如今你们俩都进了京,有地方串门,有人说话,就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南方……”

    柳莺赶紧说:“榕子姐,你别难过!这干部调动的事,谁能说得准?我跟着老武也是在宏昆待了多年,都做好了老死西南的准备,谁知建国十周年大庆前夕,军委一纸调令,把我们调回北京,还调进了国防科工委下属保密部门!”

    栓子也说:“我是1953年第一个五年计划时脱的军装进的京!一个当兵吃粮的,硬是担任了地方电讯局电报处处长……我搞起电讯来了!这谁想得到?”

    方榕突然又转忧为喜:“栓子,那漂亮雄伟的电报大楼,是你们电讯局的吧?”

    栓子自豪地说:“当然!电报大楼是我们的脸面建筑,楼下是电报电话营业大厅,楼上是我们局各部门的办公室……就我们电报大楼这么雄伟的建筑,全国电讯系统独此一家!”

    几个老战友说得正热闹,小吴进来招呼说开饭,四人进了餐厅。

    武男已经在餐桌旁坐着,一见几位叔叔阿姨进来,急忙起立,嘴里说:“栓子叔叔,两位阿姨,你们好!”

    栓子和胖大婶一直就喜欢武男,一心想要武男当女婿,此时见了武男,自然都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连说:“武男,什么时候回来的?能待几天?”

    武男说:“我回来休病假的,有点拉肚子,老不好。”

    到了这个年龄,家里的孩子们大都当兵去了,方榕没想到能在此碰上一个晚辈,眼睛一亮,上上下下打量武男。

    柳莺急忙说:“榕子姐,这是我的老三武男,他当兵一年多了,这次是因为闹慢性肠炎,回来养病的。”

    方榕此时也把武男看够了,点着头说:“小伙子俊秀潇洒很有气质!就是身体弱了点!”

    柳莺说:“我武男的身体素质不好,就要怪在宏昆的那个保姆!她喂武男吃老玉米豆,孩子才不到一岁,哪消化得了?结果吃的是玉米豆,拉的还是玉米豆……生生把我武男的身体搞坏了,动不动就拉肚子……”

    方榕看着武男同情地说:“真是,咱们这一代人走南闯北打天下,没明没夜不得闲,可是苦了孩子们了!”

    吃完了饭,几人又在客厅小坐。方榕喝着茶,想起了柳莺先前说的话,就问道:

    “莺子,你才说你的女儿在我们81145部队文工大队?叫什么来着?”

    柳莺说:“小名灰灰,学名叫王忆闽。”

    方榕听到“王忆闽”三个字,浑身一震,茶水撒了一地:“什么?王忆闽就是你的女儿?你和老武,你们不是没生女儿吗?”

    柳莺笑着说:“灰灰原是咱们老政委王汀的女儿,他们老两口过世了,灰灰才来到我们家里,成了我们的女儿。”

    方榕瞪着柳莺,一句话说不出来。但她心里琢磨着: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文艺战士王忆闽,竟有这么大的来头!今天在座的三人刚刚参加工作、还是小鬼的时候,王忆闽的父亲王汀就已经是他们的挺进军区司令员兼政委了。这位名声赫赫的井冈山时期的老红军,早在抗战时期,八路军东渡黄河建立敌后根据地时,他就率部从陕北来到华北。

    第七章戎装生涯(9)

    武正平当时年轻能干有文化,被王汀看上,要到自己手下,以后两人一直关系密切……武正平两口子离开西南回到北京,说不定就是老政委王汀在背后使的劲儿……其他二人却不知道方榕的心事。栓子笑着说:“榕子,莺子的这个女儿,美如天仙,多才多艺,扎眼得很呢!莺子整天把女儿看得紧着呢,外围不知放了多少警戒哨,最后还是没看住!”

    柳莺恨恨地说:“灰灰当文艺兵,完全是总部文工团老谢使了计!我的意思,是孩子再大一些,送她去当个卫生兵……”

    胖大婶却羡慕地说:“当文艺兵多好啊!整天唱唱跳跳,多乐和!适合年轻人干!我腊梅就是太胖了!要不,我就支持她当文艺兵!”

    方榕想起胖腊梅那个胖样,心说她的形象和文艺兵根本不搭界,和王忆闽那个小兵就更没法比……心里想着嘴上却不好说,只得呵呵笑着。

    方榕辞别柳莺,回到下榻的招待所,一夜没睡着。武男的猜测是对的,灰灰在演出中被中南军区刘副司令员的独生子刘跃南看上了,他及时汇报了母亲。刘家主管家事的司令员夫人文偌君经过考察,也认为灰灰很不错,就是年龄小了点。可她架不住儿子的一再祈求,就和81145部队打了招呼,说南南看上了文工大队刚来的北京小女兵王忆闽,这么漂亮活泼的女孩子不宜长期在文艺部门工作,拟调灰灰去军区机关,而且让灰灰改行搞医,先去军区军医学校学习。81145部队政委马禄文不敢怠慢,马上派自己的夫人、后勤部团职协理员方榕亲自去趟北京,找王忆闽的父母聊一聊,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因为,把王忆闽作为文艺兵调往军区文工团还说得过去,如果让王忆闽改行,就该报之家长。再说,王忆闽被军区首长家看上了,也该去给她家长打声招呼。

    方榕进京的时候,粗粗看了一下王忆闽的档案资料,知道她父母也是当兵的。看王忆闽不过十五、六岁,想来她父母资历也不会太老,职位也不会太高,女儿能攀上中南军区副司令员,他们还不乐疯了!总之,方榕没把这回变相当媒人的出差任务放在心里。

    谁知道小丫头的身世竟这样复杂!王忆闽怎么会是老司令员王汀的女儿呢?王司令员的夫人乔阳,听说不会生育啊!对,王忆闽可能是司令员老两口抱养的,和王汀司令员并没有血缘关系,这就好办一些了……唉呀,可王忆闽现在又到了武家,成了武正平、柳莺的女儿,她和武家的几个男孩子也都没有血缘关系,武正平和柳莺,会不会是为自己儿子养了个童养媳啊?如果是这样,刘跃南和文偌君的想法可就落空了!武家肯定不放人!谁家会把自己的儿媳妇拱手送人呢?

    方榕左思右想,始终没敢对栓子和柳莺把事情戳破,怕伤了战友和气。她在北京玩了玩,转了转,又回去了。

    武男跟着母亲和栓子夫妇,殷勤地将方榕送走了。回到家里,武男却犯起了嘀咕。晚上,母子二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武男突然问道:“妈,您不觉得方阿姨这次来京有些蹊跷吗?”

    柳莺把双腿跷在矮凳上伸直,自己敲打着小腿,说:“唉呀,妈妈真是老了!送了一趟你方阿姨,累得这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沉得很!”

    武男提醒道:“妈,方阿姨这次来,和咱们家的灰灰有直接关系!”

    听武男这么说,柳莺一下坐直了身子:“什么?方阿姨来是为了灰灰?”

    第七章戎装生涯(10)

    武男很有把握地说:“当然!妈,你看啊,方阿姨和马叔叔和您分开那么多年,为什么没有主动联络呢?咱家调进北京也好多年了,这些年方阿姨他们也不止一次来北京吧?为什么也没找过您呢?现在灰灰到了岳州,恰巧又在马叔叔任职的81145部队,他们看了灰灰的文艺表演,突然就来了一趟!妈,您说,这里能没有事吗?”

    柳莺听了儿子的话,沉思着说:“嗯,武男,你这些问题提的对!该不会是马禄文和方榕的儿子看上咱们灰灰了?方榕来北京会亲家来了?”

    武男说:“要真是马叔叔和方阿姨的儿子看上了灰灰,问题还不大!马叔叔以前是低我爸两级的干部,他了解灰灰的情况后,是不会找麻烦的!怕的是马叔叔上面的哪位首长看上了灰灰,那就麻烦了!”

    柳莺听了这几句话,惊得出了一身汗!她恨恨地说:“都是总部文工团老谢使的坏!他为了他的老同学、就是81445文工大队的刘队长能得到灰灰这个尖子文艺兵,以后他们好在全军文艺汇演中拔头筹,骗灰灰去考试,结果暴露了目标,灰灰硬被刘队长给挖走了……”

    武男说:“妈,您别光埋怨老谢!光老谢就能把灰灰挖走?根子在我爸那里!我爸鼓励灰灰学小提琴、参加文艺宣传队……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的,能有什么好结果?”

    柳莺马上也来了气:“哼,你爸爸这个人,真是没法说!武男,你说,你爸爸为什么专和我作对?灰灰才到咱家的时候,我说教女儿学学做饭、针线什么的,你爸回来听说了,和我那个闹呦,和我吵架分居、开家庭会批判我、让我写书面检查……就差没把我吃了!”

    武男说:“妈,您就别提我爸了!你们俩是前世的冤家!不该走到一起!已然是这样了,也就只能凑合了!您先想想怎么救灰灰吧!”

    柳莺说:“我找老谢去!我让他把我女儿还给我!”

    武男说:“老谢肯定得找!至少得把咱们这边的意思告诉他,让他转告刘队长:

    灰灰生是武家的人,死了要埋武家的坟,让别人趁早少打歪主意!”

    柳莺说:“那当然!灰灰去岳州,要不是你爸爸在电话里下令放行,有我把着,灰灰是走不了的!老谢算什么?我能听他的?”

    武男说:“我爸就是喜欢戏子!动不动把他们弄到家里来唱堂会……怎么样?自己女儿被拐走了吧?哼,灰灰要真是先到岳州后到广州,再不回来了,我爸想女儿还不得想死!”

    柳莺果然去了总部文工团,找到谢老师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老谢闻听,大吃一惊!连说没想到没想到!忆闽才是个小丫头,怎么竟有人打上她的主意了呢?老谢当下表示,他马上会跟自己的老同学、81145部队文工大队刘队长联系一下,把情况说明,让刘队长辖制那些图谋未成年小女兵王忆闽的人!

    几天后,老谢垂头丧气找到柳莺,说柳处长真是高瞻远瞩,王忆闽是被人盯上了!对方来头不小,是中南军区刘副司令员的独生子,名叫刘跃南,目前是岳州部队机关里的一个干事,正连职,二十一岁。刘副司令员的夫人、中南军区后勤部卫生部卫生处处长文偌君已经指示,把王忆闽调离文工大队,到中南军区军医学校学习。

    人家已经把灰灰当成准儿媳,要搞坚壁清野了!柳莺急得眼前发黑,身子一晃,差点摔倒!老谢此刻已经完全站在柳莺一方。他一把扶住柳莺,支招说:“柳处长,别在这着急!急也没用!建议你赶紧南下岳州,找到81145部队忆闽的有关上级谈话,明确表示不同意忆闽去中南军区军医学校……”

    第七章戎装生涯(11)

    几天以后,柳莺风尘仆仆来到岳州81145部队文工大队驻地。灰灰正在彩排“钢琴伴奏红灯记”。她站在礼堂的舞台上,身穿红绸袄、下身绿绸裤,手握胸前一根又粗又黑的大辫子,正在拔高了嗓音唱“都有一颗红亮的心”。钢琴伴奏是个中年男文艺兵,他弹得有板有眼,似乎不比殷承宗差多少。柳莺心想:刘队长就是有办法!居然能把奇缺的钢琴演奏员都招到一个军的文工大队里来!

    柳莺没有惊动女儿,直接找了刘队长。因为老谢事先打了招呼,刘队长也极力表示了歉疚并全力配合。他派车直接把柳莺送到了军部招待所。

    当晚,马禄文和方榕把柳莺接到家里,老战友之间好一番叙谈。谈到刘副司令家看上了灰灰之事,马禄文半开玩笑地说:“军政治部宣传处汇报说,刘跃南那小子,只看了一次忆闽的演出就得了相思病,天天泡文工队,生怕忆闽被别人捷足先登给抢了去……”

    柳莺气呼呼地说:“我灰灰还不到十六岁呢!他看上了又怎么样?他能再等十年吗?再说了,也不是就他看上了灰灰,还有人比他更先看上了呢!按顺序也轮不到他姓刘的小子!我家里还有两个半大小子没说媳妇呢!”

    方榕赶紧打圆场:“莺子,我看这也怨不得那些半大小子们!谁让你灰灰长得一副闭月羞花之貌,还大方爽朗、多才多艺、聪明过人的?唉,自古就有红颜祸水一说……”

    马禄文急忙使劲咳嗽了一声,方榕自知失言,赶紧打住。

    柳莺说:“马主任,我不管这个那个的!这回我来,就要把我灰灰领回去!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灰灰的家长吧?退伍!让我灰灰退伍!我们不当这个兵了!我就不信,人都不属于你管了,你还敢打什么歪主意?”

    退伍?问题严重了!

    第二天,方榕去了通讯营,找一间小屋,要通了军区后勤卫生部文处长的电话,把王忆闽现在的母亲柳莺跑来要人的事情,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那头文偌君问:“柳莺同志为什么不同意我们培养忆闽啊?中南军区是大军区,广州也算大城市,柳莺同志为何看不上我们啊?”

    方榕说:“文处长,王忆闽和柳莺一家并无血缘,柳莺生了四个儿子,恐怕他们夫妇早有打算,把王忆闽当儿媳妇养着呢!我看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柳莺的态度!”接着,方榕如此这般,把王忆闽这小兵蛋子身世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了,她希望文处长能被王汀和武正平这两位的身份给压下去,自己落得个清静。

    文偌君听了方榕的一番话,有些气馁,想要偃旗息鼓。但自己的宝贝儿子还在等消息呢,总得对这痴情的孩子有个交代吧!于是文偌君打电话把王忆闽的复杂情况都告诉了儿子刘跃南,并说柳莺竟然以让王忆闽退伍来要挟文工大队,坚决不同意女儿去广州。文偌君说南南要不咱们就算了吧。没曾想刘跃南在电话那头断然拒绝,还批评老妈是软骨头,明明可以争取的事情却选择放弃。

    刘跃南是在中南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军区文工团以及下属各部队文工大队里那些唱唱跳跳的女孩子们,他从小见过不少,已经腻了,那些傻丫头一个个的根本不在他的眼里。可这个北京招来的小女兵王忆闽,与一般的文艺女兵味道截然不同!当然,光比拼美丽和青春,王忆闽在中南军区偌大的女文艺兵群体里不一定能拔头筹,但综合她的个性、才华、知识面、家教等等,王忆闽就显示出了极大的优势。再看她在舞台上的一招一式,有一种说不出的大方、高贵,凝集着一种大家闺秀的聪慧。于是,王忆闽成为第一个真正被刘跃南看中、也完完全全闯进他心里的异性,他哪能轻言放弃?哪能甘心这小女兵在中南军区所辖部队中一张翅膀就飞走?高级军干子弟,就是家教再好,也有很大的优越感和错位的思维,动不动就把父辈手中的权力想象成自己也有份。在刘跃南看来,凭自己堂堂中南军区副司令员的家庭,掌控区区一个驻扎在岳州的81145部队文工大队的小兵王忆闽,不是跟闹着玩一样吗?

    第七章戎装生涯(12)

    刘跃南在电话里不依不饶,又如此这般教了母亲一番,让母亲亲自来岳州一趟,当面锣、对面鼓和马禄文、方榕、柳莺理论,看谁有理。

    这天,临时住在81145军部招待所的柳莺刚刚起身,方榕就惊惶失色地推门进来:“莺子,这可怎么好?文处长突然从广州来了!她说,‘听说北京来的柳处长住在岳州,坐镇81145的军部,执意不同意王忆闽调广州,好不厉害!我倒要会会这位柳处长!’莺子,你听听,文处长她指名要和莺子你谈话呢!”

    柳莺说:“老文她和我谈话?正好!我还要找她谈呢!我女儿灰灰是来当文艺兵的!不是来让某人坚壁起来的!哼,我们灰灰从小有文艺天赋,她爸爸说是为了让孩子能更好地在人生舞台上展示自己,才同意她当文艺兵的。我们灰灰犯了什么错?老文为什么要把灰灰调离文工大队,到什么军医学校去?”

    方榕说:“莺子,你不是老说希望你们灰灰当个卫生兵吗?现在不用你出头,文副部长发话调灰灰去军医学校学习,这不是好事吗?你就顺水推舟答应了吧!大家都是老同志,和和气气地处理问题多好!”

    柳莺说:“老文调灰灰去广州,背后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给她的宝贝儿子贮备一个媳妇吗?我还不答应呢!我生的儿子虽然多,但个个都是我的宝贝疙瘩!灰灰这个小妹妹,她哪一个哥哥不喜欢?我们武家还没想到把灰灰坚壁起来呢,哪就轮到他们了?”

    两个人正说着,有人在半开的门板上敲了两下,也不等屋里的主人答应,便一推门进来了。来人正是文偌君。

    “哎呀,柳处长!你从北京千里迢迢来到我们岳州,辛苦了!欢迎!欢迎啊!”

    文偌君的嗓音清亮,语气带着一份娇嗔。

    柳莺也伸出手:“啊,谢谢!不客气!您是?”

    方榕急忙介绍道:“莺子,这就是中南军区后勤部卫生部卫生处处长文偌君同志!文处长,这是我的老战友柳莺,北京八六八大院行政处处长,莺子的爱人武正平同志目前任特殊基地军事一把手,直接归国防科工委管辖……”

    柳莺不紧不慢地说:“噢,是文处长啊,请坐!”

    三人都坐下了,柳莺拿起暖瓶给两位来客泡上茶水。

    文偌君一听方榕的介绍,就知道柳莺丈夫武正平比自己丈夫的军阶低,遂放开了,故意叫板:“柳处长,你在北京只是离国防部机关近,而我们中南军区才是真正的国防前沿!你看,我们军区的防务辖区是整个中南地区和西南一部,既要直接对抗来自金门、马祖、台湾的美蒋武装入侵,还要保证我国南海海域的安全,还有……”

    柳莺把话题一转,说:“文处长,中南军区位处要地,当然十分重要!但是,我们今天不是来谈国防委员会和中南军区的军事工作的,我们是来谈……谈一件小事,也可以说是家事,对吗?”

    文偌君这才说:“正是!我们就是谈我们中南军区81145部队文工大队战士王忆闽是继续留在文工队还是到军区去,就是这件事!”

    柳莺说:“王忆闽是我的女儿。作为家长,在孩子未成年以前,有权决定孩子的去处!我不同意让王忆闽到广州去!”

    文偌君说:“王忆闽虽然还未满十八岁,但已经轮不到你们家长监护——她现在是现役军人,她的去留应由部队说了算!”

    柳莺早等着这句话呢!文偌君的话刚一落音,柳莺就说:“王忆闽属于后门兵!

    第七章戎装生涯(13)

    她入伍就没有正式手续!中央军委已经下发了文件,凡后门兵一律清退!哪来的回哪去!我们家长要求王忆闽退伍回家!这也是按照上级的指示办事!”

    文偌君看柳莺要把事情做绝,气坏了,强硬地说:“柳处长,你别忘了,这里可不是北京八六八大院!我已经审查过了,王忆闽的入伍手续是齐全的!她不是后门兵!”

    柳莺也急了:“王忆闽不是后门兵?文处长,这样的弥天大谎你也敢撒?连他部队的文工大队都是不在编制的!更何况其内的一个小兵!”

    文偌君一下子有点气短:“柳处长,部队的建制问题,不是你我要讨论的事……”

    柳莺穷追猛打:“文处长,请问一个军级单位应不应该有正式文工团建制?中央军委已经下发了规定,凡不在建制的单位,一律撤销!凡走后门入伍的,一律取消军人资格,退回原籍!我女儿王忆闽就是后门兵,应该哪里来的,还回到哪里去!”

    文偌君听了柳莺的话,气得嘴唇直哆嗦,指着柳莺说:“好,柳处长!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那咱们就打开窗户说亮话!我已经调查过了,王忆闽并不是你们武家的女儿,她是老政委王汀和乔阳的女儿!”

    柳莺说:“那又怎么样?王汀夫妇临终时,把女儿托付给我们,嘱咐我们抚养王忆闽成|人。我们这里有老政委的亲笔遗书!咱们可以让组织部门来验定一下!王忆闽从西藏回京,是上级有关部门同意她住在我家、成为我们武家女儿的!王忆闽的户口从西藏调回北京,落在我们家里,我和老武成为王忆闽的父母,这是组织上同意的!”

    文偌君不客气地说:“组织上同意你和老武抚养王忆闽,同意你们把这孩子当私有财产了吗?老柳,你身为革命军人,不要太自私了!你嘴上说什么要当王忆闽的监护人,实际你安的什么心?”

    柳莺尖锐地说:“老文,你才自私透顶!我们灰灰到你这里来当兵?br/>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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