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万里山河

万里山河第26部分阅读

    ,想着大军不知何时便要起行,若这种差使尚办不好,岂非要惹人笑话。当下心中愈加烦躁,侧头呸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不耐烦地朝后吩咐道:“钱正彪,你去把弓弩手给我调来,妈了个疤子的,老子就不信搞不定这个吐蕃小子!”

    只是正在那钱正彪应声而去时,一名宽脸大汉在两名唐军士兵的陪同下,进了帐子,来到魏虎子身边。

    眼见吐谷浑通译来了,魏虎子顿感一阵轻松,当下便将自己的话说与他听,随后便见这人用吐蕃语同对面的一家子说了起来。隔了好一会儿,正当魏虎子听得不耐,想要出声打断时,却听这吐谷浑向他言道:“禀告大人,这年轻人叫索赤,他说想同您比试一场,如果您胜则把纸头交给您,如果您输了,他就要带着家人离开此地。”

    魏虎子强自忍耐,好不容易听完,却再忍不住,当即大笑起来。他心道,这人已在自己手上,居然还和己方开条件要价码,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但当他抬头看见对方眼中射出的浓浓战意时,不由激起了心中的豪气,想到能在自己属下面前一展身手,便手痒起来。于是,只听他含笑道:“呵呵,好小子,老子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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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二章围魏救赵(五)

    魏虎子虽然答应对方比试,但他自视甚高,一看对方架势,便知是个雏儿,当下只是提刀在手,却只等对方出招。

    索赤见敌人轻视于自己,他素来心气颇高,眼见对方如此,心中已然怒极,但想及此战关乎母亲和妹子性命,便将火头强自压了下去,一时倒也谨慎起来。

    他见敌人始终没有将刀拔出,心中暗道:好你个唐狗,我让你轻贱于我。言及此,更无犹豫,左手一扬,纸卷朝后飞出,他妹子倒也机灵,顺势将之抄入手中。也就在这时,只见寒芒一闪,索赤手中长刀已然挥出,却是斜劈向魏虎子的脖颈。

    此刀之快,便是连久经沙场的唐军老兵们都着实为之目眩,但魏虎子却非常人可比,早在对方将那纸卷投给身后女子时,他便以目示意身旁的钱正彪,后者心领神会,借着腾出空地给二人比试的当儿,拉了拉身后杨老六的衣袖,这二人便慢慢挪向了索赤妹子所在之处。而魏虎子早有防备之下,未及刀刃加颈,便腾身跃开,口中怪叫一声:“好刀法!”言毕,却已抽刀在手,双手握持的三尺横刀,在透进帐子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阴冷。

    魏虎子持刀在手,在阳光中,微微晃动了一下刀身,却把对面正迎着光线的索赤看得眼花缭乱,双目刺痛起来。而此时,只听那魏虎子一声虎吼,倒也不负他的威名,接着猿臂轻舒,长刀递出,却是朝着敌人拦腰而过。这原本最平常的一刀硬是给他使得霸气十足,威猛无比,战阵之中练就的刀法果然名不虚传。

    但索赤也是反应极速,就在敌人以刀眩目之时,他已觉不妙,于是猛然向后退去。饶是如此,因魏虎子这刀来势之快,手法之沉,也令他肚腹上被拉开一条一尺来长的口子,就在他疾步后退时,那衣服上麻布也随着裂缝而无力地垂下了头。

    至此,双方互砍了一刀,却是不分胜负。只是索赤乃是险险避过,如此一来,实则高下已分。但二人此刻已经存了拼杀之心,在未看见对方身死自己刀下之前,又有谁人肯轻言放弃。

    数息之间,只见两人你来我往,已经互相劈刺了六七刀,身边众人也随着二人步伐,而退到了帐篷边上。魏虎子眼见对方刀法凌厉,再不敢托大,瞅准空隙,一刀直刺过去,那索赤见敌人这一刀快捷刚猛,躲避不及之下,只得生生将刀架了上去。他生平从未上过战场,也没杀过人,今日只是碰巧遇上唐军突袭,那进帐搜查的士兵先是抢掠他家的财物,接着眼见他妹妹天生丽质,难免动手动脚起来,所以这才使他惊愤交加之下,仗着出其不意和家传刀法的厉害,一举将对方格毙。但那人不过是军中一个小兵,又如何比的上眼前这杀敌无数的魏虎子。

    只是他虽因初遇强敌,心中难免惊惶,但随着二人比拼时久,也渐渐定下神来,他刀法本来不差,唯欠实战而已,眼下却是个绝佳的机会。

    但他固然因此逐渐发挥所长,只是终究敌不过魏虎子的临敌经验。只见他虽将刀格住对方,却不料这本是虚招,魏虎子趁他一招使牢,气力不济时,顺势将刀锋沿着他的刀刃斜拉下去,眼看对方就要被这一刀给劈得一分为二。却在这时,索赤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刀往前一挡,趁着对方为其一阻时,迅捷无比地将长刀横过,堪堪地架住了敌人那致命的一刀。

    魏虎子见他年纪轻轻,应变居然如此之快,心下也不由赞个“好”字,但身体却不停顿。他见对方凝神于刀,知时机已到,突然间抬起右脚,猛地照着索赤的小腹上用力踹去,连踢三脚之后,那索赤再也经受不住,顿时委顿在地,虽然手中的长刀依然架着,但明显没了力气,徒具样式罢了。

    “苍啷”一声,原本还跪着的索赤被一脚踢翻,手中长刀也应声而落。魏虎子笑着将刀尖轻轻划过他的脖子,口中道:“好样的,能在我魏虎子刀下走过十招而不死的,就你一人。也罢,今天佛爷开眼,老子就饶你一命,下回你若有机会,大可来剑南军中寻我便是,哈哈。”言毕,示威性地将刀锋又深入了两寸,那鲜血已经从索赤的脖子上缓缓流出。

    魏虎子本意只是恶作剧,给这不怕死的年轻人留个记号罢了,但正当他大笑着想要收刀回鞘时,冷不防感到背上一痛。他愕然回头,却见一双惊惧交加的大眼睛正死命地盯着自己,对方手中还握着一把短刃,却是直没入他后背心窝处。

    尽管对方脸上满是迷惘不解之色,但望着这个铁塔般的魁梧汉子,要说梅朵不怕,那便是假的,只是她听不懂汉话,见这人将自己哥哥打倒在地,眼看转眼间亲人便要成刀下亡魂。她心中一急,这才拔下腰间短刃,觑准那人软肋,狠命一刀刺将下去。

    魏虎子全没想到自己放了对方,居然还会被人杀了。看着从前胸透过的刀刃,他奇怪自己心中竟然没有丝毫怒意,有的只是不甘罢了。他抬手朝那丫头一拳打去,行至半空,却猛觉下腹一痛,低头一看,一柄长刀赫然插在自己小腹上,而刀把则握在半跪着的吐蕃小子手上。

    这几下兔起鹘落,饶是一众唐军身经百战,也没料到难得刀下留情的队正大人会落个如此结局。他们自然不知道,那索赤一家对着这帮如狼似虎的唐兵,早已是全身戒备,只因不通语言,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精神紧张之下,那魏虎子便成了他兄妹二人的刀下之鬼。

    看着队正眼中的神采渐渐消逝,钱正彪头一个反应过来,他离那女孩最近,当下便拔刀朝她砍去,口中则大喊道:“快,把狗日的蕃贼子抓住,一个都别放过,给大人报仇!”

    听得他这声呼喊,一众唐军这才醒悟起来,当下纷纷拔刀出鞘,朝着这一家子杀去。

    眼看钱正彪那刚猛无比的一刀就要劈在对面的女孩身上,而对方似乎被眼前情势所惊,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迎面而来的利刃。却在这时,一个身影从这人身后闪出,一片血光之后,冒着汩汩鲜血的脖子歪在了一边,整个人则倒在了那女孩的身上,口中似乎还隐隐说着什么,却没人能听清。

    倒在地上的索赤奋力架起当头砍来的四柄长刀,耳中却听得一声惊呼,他百忙中侧头一看,那倒在妹妹怀中,一身血红的正是自己的母亲!一时间,愧疚,仇恨纷纷袭来,索赤再也忍受不住,甩头大吼,却是泪如雨下,刀势虽猛,但法度已乱。一名唐军看准时机,正待一刀刺去,却不防脖子一痛,抬手一摸,却是一枝吹箭,只这一会儿工夫,他便在愤怒和不信中颓然倒地。

    次桑自南诏人那里学来这吹箭之术后,还是头一回用上,居然一击即成,却也是他没料想到的。眼见唐军目光朝这里看来,他知道再不能犹豫,那唐军是惊怒之下,失了理智,忘记呼唤其他士兵,而一旦为其所觉,恐怕就休想活着逃离此地了。

    他大喝一声,抽出大刀,猛地刺入帐幕,然后凭着犀利的刀刃,沿着那帐篷中间缝起的连接处,用力划了过去,对里面唐军的呼喝却是充耳不闻。

    索赤已经身中四刀,虽然入肉不深,但火辣而强烈的痛感仍然一阵阵朝他袭来。他强忍疼痛,兀自挥刀同对方杀在一起,数招之后,脚下又多了一名唐兵尸体。而那边厢,钱正彪正擎着长刀,一脸狰狞地朝着梅朵逼去,先前他虽然因对方母亲的拦阻而顿了气势,但一刀之后,纷飞而来的血雨激起了他心中潜藏的嗜血本性。想到队正惨死,若不是顾忌对方撕烂那纸卷,他早已快步而上,解决了眼前这个忘恩负义,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那女孩本能地朝后退去,但她抱着母亲的尸体,如何能走快。突然她被身边的几案一绊,一头栽倒下去,手中羊皮纸卷也随之滚落地上。就在钱正彪举刀砍去时,猛然闻到一股刺鼻焦味,他顿了一顿,抬眼看去,只见右边大半个帐篷已然烧着。他情知不妙,若任由火势蔓延,帐篷一倒,这里面所有人一个都别想出去。此时帐中唐军以他为首,只见他弯腰一把抓过那纸卷,口中大喝道:“兄弟们快撤,帐子要倒了!”说着,再也不看那女孩一眼,返身朝门口冲去。

    只一刻的工夫,这偌大一个帐篷就被引燃起来,一众唐军连那个吐谷浑翻译一起大呼小叫着冲出帐子,为首的钱正彪则高喊“j细”,将其余唐兵引来。

    其实哪里还用得着他喊,早有十多名唐军看这处突然起火,又见一个吐蕃老头在帐子边行为不轨,当即便呼喝着朝这里涌来。

    帐篷里的索赤也知情况危急,他强行拉起握着母亲死不放手的妹妹,想要冲出帐去,但右边火大,帐外又有唐兵等候,一时又哪里找得到出口。

    就在这当口,猛听得正对面的布幔撕裂声响,他心下奇怪,拉着妹子上前一看,却见一柄长刀从帐子上猝然划过。紧接着,原本结实的大帐硬是被拉开一条大口,一只大手从帐外一把将帐子扯开,索赤抬眼一看,正是那次桑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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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三章围魏救赵(六)

    只听次桑朝他喊道:“快,带着你妹子往西面去,那里有马。”言毕,不由分说,一把扯过了他,连带着将梅朵也拽出了已经熊熊燃起的帐篷。

    索赤兄妹二人跑在前头,而次桑老头则挥刀断后,三人在几处帐篷中疾疾穿过,身边数丈之内都是唐军的呼号吹哨之声。次桑眼见身后唐兵已然奔近,他知若被这些人稍事阻碍,引得敌人骑兵冲来,那就万事休矣。于是,只见他停住脚步,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喊道:“索赤,带上你妹子骑马快走,我在这里挡一阵子,快!”与此同时,他顺手从背上箭囊中抽过两箭,搭上长弓。

    前面拉着妹妹飞跑的索赤乍闻此言,虽然步伐依旧,心中却不由一颤,他父亲常年随军出征,难得在家,这次桑大叔便如他爷爷一般,对他素来慈祥和善,家中遇上难事,也往往求助于此人。此时情况危急,他顾及妹子,本想迅速逃离此地,但及老人往日恩情和今日舍身相救之德,当下便顿住了脚步,返身跑了回来,口中大呼道:“次桑大叔,我不会舍下你的,我们要死便死在一块儿。”

    次桑耳听此言,又闻得脚步声,心中大急,但他望着距离三十多步远的数名唐军,却不敢出声,只怕分了心神,不过数息之间,只听得弓弦声响过两次,对面的唐军立时倒下三人,还有一人手臂中箭,其余未曾负伤者见这老头居然箭法精准如此,心中惶恐,气势顿时也为之一阻。

    他见敌人一时不敢迫近,这才缓过气来,回身对着五六步开外,正一路跑来的索赤大骂道:“你这傻瓜,回来做什么?!快骑了马去通知城守大人啊。不然墨脱不保,那可怎么办啊?!”言语中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索赤被骂,知道自己犹豫,但还是讪言道:“可是大叔你…”话到一半便被次桑打断,只听他道:“老头的事不用你管,你快骑马去报信,这般畏缩还是我吐蕃男儿吗?”话锋一转,又道:“而且,还有你妹子啊!”说着,微微摇了摇头,手中却丝毫不落后,话音刚落,便又拈了两箭。

    索赤听他所言,哪里还不知轻重,抬头一看却正碰上妹妹一脸的惊慌和疲惫,想来刚才的惊心动魄已把她吓坏了,又是一路急奔,当真委屈她了。言及此,他再无犹豫,紧握住了妹妹的小手,对着老人道:“大叔,你自己小心!”却掩饰不住话中的黯然。说完,他便拉着妹妹又朝前快步跑去,只是这时蹄声四起,显然唐军已得知情况,四面围堵过来。

    待又跑过两座帐篷,两匹骏马已经赫然在目,但梅朵乏力之下,硬是没翻上马去,而眼看唐军骑兵就要接近,索赤一咬牙,将妹妹托上马背,自己也翻身而上,两人一骑,朝西南驰去。

    当次桑再度射倒一名唐军时,四周聚集的兵士也越来越多,他不敢再做耽搁,料想那兄妹二人定然跑远,于是他自己随手乱射了几箭,便也朝前使劲奔去。跑了没几步,耳听得弓弦声响,次桑只觉大腿和腰腹处同时传来剧痛,低头一看,却见一枝弩箭从大腿后面穿出,箭尖还带着几缕血丝。

    大腿乃是奔跑时耐力所聚之处,被这箭一伤,次桑吃痛之下,不由将脚步缓了下来。听着后面唐军的怒喝声,他知道自己此番决计难以脱逃,当下反而定下心来,只想返身而去,能杀得几个便是几个,至少阻拦拖延一刻也是好的。

    抱着这个头,次桑安然回过身来,只是没等他挥刀冲杀过去,几十枝长箭便飞射过来。可怜他既无盾牌防身,又无险要可凭,只眼睁睁地看着数十枝羽箭瞬间而至,插满了自己身上。

    他就这么半跪下来,眼前敌人飞跑而过的身影渐渐被一团血红所遮蔽,顿时模糊起来,耳边是他依稀能听懂的汉话:“别管老的,快去把那两个小娃子杀了。”这时,他忽然心头一片宁静,一个声音暗道:“扎合小子,我终于还了你人情了,你儿女逃出去啦…”只是这声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索赤回头一望,百步之外,唐军骑兵们正蜂拥而来,他知道此刻虽然距离尚远,但跨下一马驮两人,如此下去迟早要被敌人赶上。他心中暗自焦急,却也没有办法,只得狠命抽打马匹。不过当他策马掠过一片牦牛时,便生出了主意。只见他忽然从牛群边缘削过,而后口中不住呼哨,又随手挥过几刀,那牛群便随着不安定起来,等他打马冲过这些牲口时,回头一看,那原本专心吃草牦牛已经散了开去,掉头朝涌来的唐军冲去。

    他眼见此景,知道摆脱敌人的机会就在眼前,当即猛然一提缰绳,使得马儿撒开四蹄,奋力朝前奔去,而原本差距百步的唐军因惧怕牦牛发疯,或者游弋阵外,不敢靠近,或者只原地停住了坐骑,让牛群从容而过。

    一口气跑出了五六里地,索赤因为没走直线,因此尚未见到吐蕃军营之中的惨状。但当他确信无人跟来时,便停下马儿,望向远处,却见天边冒出浓浓黑烟,正是墨脱城所在的方向。

    梅朵依在他身前,见哥哥一脸凝重,心下惊异,忙抬头问道:“哥,难道墨脱城也出事了吗?”却听索赤惨然道:“是啊,只怕凶多吉少!”话语中却是说不出的苦涩难受。

    只是望着妹妹惊慌失措的神情,他心有不忍,急中生智之下,却昂然道:“我们不去墨脱,直接去匹播城报信。”说完,不复犹豫,一拉马缰,往东北方向而去。

    也幸亏他绕道前去匹播,因为此时的墨脱城已经被三千唐军铁骑搅的天翻地覆,哪里还有一丝热闹兴旺的味道。

    李佑并不在多所杀伤,对于平民百姓,除非必要如先前渡河那般,否则绝不滥杀无辜。要他领着一众唐军骑士在这敌国闹市之中,挥刀胡乱杀人,这与一般马匪又有何差异?适当掳掠只为补充军需,如果过头,最终遭殃的反是唐军自己,因为军纪一旦松弛,便难再复当初,这一点,李佑很清楚。

    与中原各城相比,这墨脱城实在不值一提,或许在有匹播大城护卫国都的情况下,吐蕃无意在此费力筑城,又或者鉴于深沟高垒的巨城不利于客商往来,总之,此城修的相当简陋,不过是沿着外城墙开挖了一条两丈宽半人高的土沟,大约是充当护城河的角色。而城墙也仅是土砌而已,可以说,此城城防远不如石堡那般边疆重镇。

    同样,唐军进城也是毫不费力。李佑先派了二十多名士兵扮做客商的模样,在吐谷浑人的带领下,轻松入城。这些人一到城关,立刻拔刀斩杀了吐蕃守军,随后唐军大队骑兵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城中。李佑进城之后,当即领兵攻打城守府邸。五十多名吐蕃士兵在几百唐军面前,直如沧海一粟,不到一刻的工夫,城守府上下便被唐军肃清。只是当李佑领着一众亲随走进吐蕃城守尚葛禄的卧房时,却不禁为眼前之景所震,一时竟不发一语。

    只见那足可容纳几十人的大屋内,六七名妙龄少女或被缚于榻上,或被绑于柱上。人人衣衫褴褛,坦胸露||乳|,下体隐约可见。而仔细一看,身上却是体无完肤,刀伤鞭印,触目惊心。当李佑等人从她们服饰上分辨出汉人衣冠时,不觉怒火焚身,忙使人给这些苦命女子松绑。待将一名胆大一些的唤过一问,方知这尚葛禄生性残忍荒滛,仗着尚家大族的权势,依靠本教在城中的地位,以贸易之便利,许以商人重利,使其为他在边境各地欺掠唐人女子,贩运至此,受他玩弄。这几年里,惨死在这城守府的只怕不下百人,至于断手断足,身体受残的更是不计其数。言及此处,勾起伤心事,众女不由号啕大哭,单薄伤残的身子在凉风中颤栗不止,也不知是哀痛身世还是受冻发冷。

    而实情却远不止此,因为尚葛禄尚未被抓,李佑便命人看住大屋四周,整个城守府实行戒严,如有擅动者,格杀勿论。而他则在亲兵护卫下,经那女子指点,由府中奴隶领路,终于在后花园的一间柴房后发现了城守府的密室。众人推门而入,一股霉烂腐臭味冲鼻而来,待唐兵点燃了火把,眼前景象顿时看得这些久经沙场的军汉们目瞪口呆,而李佑更是永生难忘。

    只见阴暗的地牢里,划出了二十几个铁笼子,里面关着一至二人不等的女子。一个个都是披头散发,眼神呆滞,脸如菜色。看模样,不光唐人还有许多胡女。却是手镣脚铐,样样俱全。只是许多人根本已经失了手脚或者曲了脊柱,毫无反抗之力,哪里还用这些刑具来约束。这些女子一见有人来到,或者手舞足蹈,或者蜷缩一角,显然是惊吓过度,痴狂疯癫了。

    李佑见状,心中不由大痛,一字一顿喝令道:“就是掀翻墨脱城,也要给我把尚葛禄这狗娘养的抓出来!”背过身时,目中已然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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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四章围魏救赵(七)

    门口一众唐兵见谈吐素来温文尔雅的瑞王居然骂出了脏话,心中知他定是怒极,而眼见此景,只要有几分血气之人,都是义愤填膺。众人遂应诺而出,朝四周散去,缉拿罪魁祸首—尚葛禄。

    李佑见众军依令而去,便找人唤过府中仆妇,找了些衣裳在放出地牢众女之后,为她们披上,又寻了一块清净的地方,暂时安置下来。刚安顿完了,却见一名亲兵一脸慨然跑来,口称那尚葛禄已被抓到,是同他手下一名亲随一起从大床底下被揪出来的。

    李佑点头答应,随他前往先前那间大屋,一边走,心中一边道:好你个尚葛禄,我终究要你好看。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只见十多名唐兵分两列站开,中间立着六人,其中两人跪倒在地,脑袋被两边各两名魁梧军士分别扯住。李佑见状,大步上前,问明了谁是元凶后,抬手一把揪过右边一个络腮大汉的发辨,喝问道:“你可就是这墨脱城的城守,尚葛禄?!”

    只见这人却是丝毫不惧,抬头傲然道:“我就是尚家葛禄,墨脱城守。你这唐狗,若识相的便放我离开,府中财宝自会给你一份,否则我吐蕃大军到来,必定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他出身吐蕃最著名的尚氏大族,虽然自己声名不显,但仗着家族强大,在吐蕃国中从未受过责难。而这墨脱城归他所管,更是不受律法所辖,一应事务都由他独断独行,所出号令在当地直与赞普无异。他只道世间之物莫不如财宝昂贵,又有吐蕃雄兵撑腰,一时竟不将李佑及一众唐兵放在眼里。

    李佑见他先前躲在床底,如今又是这般强做英雄,知道此人若非外强中干便是胆大包天之辈。当下他对着二人一脸狞笑道:“原来你果真便是尚大人,好!很好!今日我便当着墨脱城百姓的面,让你尝尝被人残虐的滋味。”言毕,也不理他,只回身令道:“将这人带至城门口,府中其余吐蕃人一律斩首府前,一个不留。”

    尚葛禄眼见对方居然不理自己,这才有点着慌起来,只是他终究不肯服输,对着上前一把将他扯起的唐军军官大呼小叫,软硬兼施,希望对方能有一丝心动。只是众人都不理他,一名唐军校尉既恼他不知死活,又恨他禽兽不如,激愤之下,一掌切去,直把那尚葛禄的脑袋也劈歪了,这人一时动弹不得,却再不敢多说。

    李佑不去理他,却找过一人,吩咐从府中多取吐蕃女子衣物,分发给那些惨受凌辱却依然健在的女子,让她们外出躲避。只因唐军乃是轻装突袭至此,之后更是胜负难料,决不能带上众女,是以他让她们早做打算,最好逃出城去。但他却未曾想到,这些女子既遭侮辱,又有伤在身,且语言不通,仓促间能逃去哪里?望着一众跪地痛哭的少女们,饶是李佑早已练得铁石心肠,此刻也不由心下恻然。他喉头哽咽,不便多言,只挥手命人将众女遣去,自己则头也不回地出了城守府,朝城门处大步而去。

    城中吐蕃人见着唐军入城,初时心中尚自惶恐,但之后眼见对方并不杀戮平民,又见城门口围着许多士兵,而原本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城守尚葛禄此刻正耷拉着脑袋跪在正中央,他们心下奇怪,便站在街道两侧,静看唐军所为何事。

    不过多时,众兵眼见瑞王踏步上前,便闪出一条道来。而李佑看着眼前虽然害怕却依然骄横的尚葛禄,心头反而安静下来,他自忖对于这种牲畜尚且不及之徒,又何须动怒,于是便挥手召过一旁的吐谷浑通译,命他将这人罪行用吐蕃话当众宣讲了出来,直将道旁的过往客商和吐蕃百姓听得嗔目结舌,不敢出一言。

    直到此刻,尚葛禄方才意识到情势危急已非他所能控制,只怕立时便要身死当场,给那些贱奴赎罪。但他也不过想及此处罢了,却不知那惩罚远非如此简单。

    待吐谷浑人说完,只听李佑沉声道:“来人,给我将这吐蕃恶贼斩去双手双脚,浸入大缸,示威于此门前。贺校尉,此人便由你来监刑,若有失误,提头来见!”

    站立一旁的玄甲营校尉贺从征大声答应,随即身子一转,一声大喝下,数军齐上,大刀挥处,惨呼之声不绝于耳,道路两侧无有不闻者。

    而削去了四肢的尚葛禄一息尚存,却被有心的唐军士兵高高举起,待友军将大缸取来后,这才放入其中。城中众人眼见原本身材高大的城守大人瞬间便成了圆鼓鼓的一团血肉,一时但凡观者莫不心惊肉跳。

    李佑知道时候不早,也不理众人反应,只朝着一众吐蕃人喝道:“三日之内,如有施救者,我必屠灭此城!”待通译将话译出之后,他又取了块木牌,上书“吐蕃狗贼尚葛禄戕杀于此”几个大字,想了一想,又加上“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一句,这才扔掉了笔,翻身上马,召集众军,从长街上奔驰而过,往北门去了。

    此事后史有载“三月下,瑞王骑军至墨脱,擒城守尚葛禄,削其四肢于东门,胁以不救,复又立牌警之。三日内果无人救”。后人相传“当是时,尚贼手足俱断,呼声若枭,数里可闻;后童子若啼,家人每以瑞王名恫之,哭立止”。

    当然,现下李佑自然不知这些,他率领三千铁骑飞奔而至墨脱城郊的苦拔海子,却发现黑齿岩刚已经率军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双方寒暄过后,略述了彼此经历,随后便跟着李佑来到一旁树阴下,只听他道:“依眼下形势,马重英部必在我军之后,我既大闹墨脱,吐蕃岂有不闻之理。现下敌人分做两处,一为马重英,二是姚州城下盆达延,我军必须力斗二敌,方能将战局转危为安,也只有如此才能救人救己。情势紧急,大伙儿一起议议,该当如何?”李佑说完,便抬眼望向众人。他此刻心中虽然早已有了计较,但身边诸将都是久经沙场之辈,所见非比寻常,即使不得善策,也能从中领悟一二,修正自己所想。

    却见众人黑齿岩刚沉吟片刻,乃道:“殿下所定各个击破之计是目前唯一之法。而此去匹播之后,便是吐蕃国都逻些城,如今我等将此地搅得一塌糊涂,定已引起吐蕃警觉。数日之内,必会遣使往各处告急,而其中尤以姚州城下兵马最重。如此一来,围魏救赵之计也当奏效。只是盆达延所部虽重,但长途跋涉之下,容易有机可寻,末将所虑者惟马重英部。此人擅战,颇富心机,眼下又不知他麾下之军所在何处。万一他趁我等伏击盆达延时杀出,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侦知该部,当为急务。”

    高秀岩听他所讲,也点头接道:“黑齿将军所言甚是,末将也以为必须尽快找出马重英部的所在,否则一旦彼军出现于此,只怕我军尚未会合,反会被其先行各个击破,那时可就当真大事去矣。所以,以末将浅见,或查或诱,当先得其所踪,方能决定如何破敌。”

    李佑听罢,微微一笑,却道:“两位将军所言深得我心。此番情势必以马重英为先,只是眼下大家都是盲人摸象,不知彼此踪迹。此地茫茫千里荒原,若以巡哨而探,不知所费几何。所以依本王所想,与其无的放失,不如专心引敌上钩。只要安排妥当,不怕他马重英不露行迹。”

    “殿下的意思是…”二人听李佑所说,似有所悟,却又听他断然道:“正是!所谓攻敌之必救,一旦逻些有难,无论马重英再怎么冷静机智,形势都会迫得他立即挥军急救,否则国都有失的重责又岂是他区区一介武夫所能担当的?!而彼时,便是我军破敌之机,黑齿将军你立即领一千骑兵,带足干粮,从现时起一刻不停赶往逻些,作出佯攻之态。而高将军你领些人去联络后面的步军,我率其余兵马在澜沧江西面的大石渡等你,这里是从牦牛河以北回军最快捷之处,与另一渡口青瓦渡也相距不远,乃是马重英返程时必经之路。二位须谨记,此战胜败关乎大局,万勿大意。”

    二人听他布置,虽觉大胆,但不失为眼前可行之计,当下便凛然应诺,正欲迈步而去时,却被李佑又叫住了,只听他向黑齿岩刚道:“黑齿将军此去凶险万分,到时吐蕃人定会抽调全国之兵,围剿于你。本王知你智勇俱全,但凡事还须多加小心。接到本王军令,即可退军,得胜之日当与你痛饮一番。”言毕,拍了拍他肩膀,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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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五章围魏救赵(八)

    红山宫宽大的南殿书房中,一名长须老者正端坐榻上,他面前跪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一身结实的肌肉和满脸的风霜显示此人并不简单。

    “禀告大论,属下所言,都是亲眼所见。那唐人骑兵由他们亲王亲自统带,已经突破墨脱城,只怕现下正朝匹播奔去。属下已派人告知马重英将军,因为情况紧急,为免让唐人抢先一步,威胁逻些,所以特来禀报大论。”那汉子不顾一路疲累,一到国都,便拿着马重英给他的金箭,前去参见吐蕃大论倚祥叶乐。

    老者听他说完,却是叹了口气,口中道:“饶是你快马兼程赶来,这威胁逻些的目的已经被唐人达到啦。好个‘攻其必救’,李佑小儿不简单啊。哼,不过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唐人骑兵够狠,还是我国都逻些够硬。”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向来人问道:“马重英现在何处?”

    “回禀大人,将军目下应当屯兵于牦牛河南岸,防备唐军。”大汉见大论发问,忙回答道。只是他没说全,马重英之所以驻军牦牛河,的确是为防御唐军入侵河西九曲,但他防的是积石山中那一顶顶空帐,而不是已经深入敌后的数万唐兵。

    这探子甚为机灵,否则也不会被马重英委以联络论相的重任。他眼下虽不知积石山中已无大队唐军驻扎,但凭着多年征战的直觉,他明白敌人已经趁隙溜到了吐蕃大军之后,而他本是马重英一手提拔起来,当此关键时刻,当然不敢多说,否则岂不坏了将军名声。

    只是过了许久,方才听倚祥叶乐道:“恩,你做的不错。既然你已派人通知马重英,他自来行事谨慎,谋略不凡,积石一战也非他之过。我信他此刻当在回军途中,你也不必再去他那里,直接去东边的聿卉城,那儿有盆达延的信使,你可着他前去姚州城下,传令回师救援。切记,只调一半兵马,其余大军继续攻城,只要攻下姚州,便不愁唐军不撤。”

    其实,以他的精明如何看不出先前一败,乃是吐蕃两军不能同心协力,互相挚肘又被唐军突袭所致。马重英虽有罪责,但一来大过非他,二来此刻情势危急,他麾下大军离逻些最近,能否守住城池继而破敌,还须仰仗于他,所以倚祥叶乐当然不会在这人面前责怪于他,反而示之以信任,手腕之高,又岂是这区区一名探子所能想到的。而倚祥叶乐身为吐蕃大论,遇上这般情势,就算心中再怎么惶急惊惧,面上仍是一副心如止水,镇定自若的模样。倒把地上跪着的探子和身边两名禁卫将领给安下心来,以为大论已有破敌良策。

    只是当那探子起身将要离去时,倚祥叶乐终究按耐不住,于是沉着嗓音道:“你此去关乎我吐蕃国运,务须将信带到,一定要快!”言毕,将手中写的一纸书信封上火漆之后交给这人,方才挥手让他退下。

    站在一旁的逻些禁卫千户统领群佩心带疑惑地道:“大人,这唐军远道而来,不知道是实是虚,但此事事关重大,是否应当禀明赞普?”

    这话说者或许无心,但听者却是十分留意,倚祥叶乐对着窗外渐渐暗淡的天空,沉吟片刻方才慢慢道:“不用着急,唐军虽快,却也不可能在这一时半会便能赶到。何况赞普现下也不在宫中,若被敌人发现歇息之处,岂非害了赞普?!你现在只管去布置防务,总而言之,一定不能让唐军攻下城来,否则你我都要自刎谢罪,死后也当堕入地狱!”这话说得极是严重,却也并非耸人听闻,丢失国都之罪,的确非同小可。

    群佩被他如此一番言语,顿时惊得冷汗涔涔,当下便道了一声“遵命”,不敢再做耽搁,立刻出了大殿,前往城内军营,处置城防大事去了。

    见他走远,另一边一直未曾发话的宫内侍卫副统领达瓦微微摇头,用手轻抚着颌下的短须,不解地道:“大人此番,恐怕不妥。要瞒着赞普绝非易事,何况还有措旺恐和尚氏一族窥视在侧,一步走错,可是满盘皆输啊。达瓦恳请大人三思。”

    却见倚祥叶乐微微一笑,口中道:“你无须担心。赞普周围都是我的人,你只要禁卫宫殿,其他事情自然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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