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何况,虽然同为大论,但我主掌军政,而那措旺恐不过管着财赋和田地,此事本就不归他理,又何须去烦扰于他。你要知道,今次之事,或可为我所用,借以…”他话尚未说完,却听门外吵闹,不禁眉头一皱,就在这时,屋外之人已然奔近。
他心知若非事端紧急,定不至于此,当下便吞了话头,正欲起身,却见一人慌张而入,连礼都忘了行,只顾着禀道:“大人,唐军已至我逻些城下了!”
“当啷”一声,倚祥叶乐手中的瓷碗随声而碎,就是素来沉稳老练的达瓦也不由为之一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倚祥叶乐终究久居高位,虽然闻此噩耗,直如雷劈,但他却也立刻反应过来,只是口中语气再也客气不了,急切之下,不禁骂道:“蠢材,还不快去禀告群佩统领,令他速速领兵备战。”他话语尚未说完,见这下人忙着跑出,却一把扯住了他,喝道:“慌什么,敌人还没来呢!先去召集侍卫,随我上城楼观敌,再去通知群佩。”
那人见向来阴沉寡言的大论老爷居然情急之下,凶相毕露,哪里还敢犹豫耽搁,只一溜烟地跑出了后院,喊人准备去了。而达瓦也紧跟着步出屋子,向倚祥叶乐作别,声言前去查看宫中警卫关防。后者自也不便留他,只交代几句之后,也匆匆进屋换了衣裳,领着整装待命的家将们奔城楼而去。
入夜之后的逻些,清净易行,不过一刻工夫,倚祥叶乐便带着从人来到了城楼上,却见群佩早已在一边指挥着披甲武士搬运守城器械,不时还对着下面指指点点。
见众人在各将军令之下有条不紊,倚祥叶乐心中稍定,便转头向群佩问道:“敌人情况如何?”却听对方微微一叹,沉声道:“大人一看便知。”说着举过火把,往城头一插,顿时城下情景一目了然。
倚祥叶乐不看还好,一见之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城下数百步之外,无数骑兵来往奔驰,密密麻麻的火把更是将掀起的烟尘照得隐隐可见。一时之间,只觉整个逻些城外尽是唐军铁骑,号角吆喝之声不绝于耳,远远看去,敌军身影模糊不清,犹如鬼魅,在这漆黑无月之夜,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他看了一会,终于回过神来,见身边众将都是一脸忧色,他知众人心生畏惧,当下不再多言,只冷冷地甩下一句:“死守待援!”便带着人走下城去。只余下一众将士你看我,我看你,均是一脸无奈。
但吐蕃人有所不知的是,城外的一众唐军将士此刻也是叫苦不迭。
齐大牛一边拉着马缰,一边口中抱怨道:“武哥,我说这是谁出的主意,给咱们臂上绑着这么两个玩意儿,真他妈够损的。”说着还朝着正随臂膀上下晃动的两截火把努了努嘴。
却听那姓武的年轻火长剑眉一竖,张口斥道:“胡说什么?!这可是上头的意思,说不定便是黑齿将军亲自定下的,你若想留着小命回去伺候婆娘,还是闭上臭嘴的好。”言毕,一提缰绳,纵马跑到了前头。
齐大牛口中喊着“等等”,心下却奇怪平时甚好说话的火长怎么吃错了药,火气恁大。只是当他想到家里新娶的媳妇,不由露出一丝憨笑,见火长已然跑远,忙打马朝前追了过去,口中再无一句怨言。
望着不远处的火把长龙,玄甲营校尉李敬之不由佩服地道:“将军果然妙计,这般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亦不远。那吐蕃人看的见火把,却未必看的清人。如此一来,吓也把他们吓死了。”
黑齿岩刚听他所说,却并不踞功,只淡淡地道:“这不过雕虫小技罢了,只能瞒过一时。明日才是关键,你立刻去安排扎营,把掳获的帐子全拿出来,越多越好,过了明天,情况或者便会好些。”
李敬之听罢,爽然一笑,口中道:“是,末将领命,定叫那吐蕃人怕上加怕,呵呵。”言毕,迈着大步而去,只留下黑齿岩刚一人站在小石岗上,看着一队队来往驰骋的唐军骑士,心中盘算该当如何才能减低伤亡。
时光悄然而逝,不知不觉中,天空已然浓云密布,月亮似乎不忍见到残酷的杀戮,偷偷驻颜云后。只是不知在这一望无际的苍穹下,还能躲得多久。
与此同时,深入吐蕃腹地的唐军除了黑齿岩刚一部外,其余诸军在李佑亲自率领下,兼程狂奔八百里,终于在这天的三更之前赶到了澜沧江西南的大石渡,而麾下大将高秀岩也已经出发往唐军大队而去多时,想必此刻也当遇到接应兵马了。
想着这一切,李佑顿觉诸事顺利,及不久大战将至,心情激动之下,带头策马朝着渡口奔去。只是当他真正见到赫赫有名的大石渡时,却不由一呆,惊叹之下,苦涩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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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威震高原(一)
只见这大石渡口过河往北是一片密林,郁郁葱葱,好不兴盛,而李佑这边却只在西面有一处缓坡,只是照他估计,坡面也就二十多米的样子,实在不值一提。其余四周尽是高大雄壮的原始树林,不要说令麾下骑兵藏身其中,待敌人半渡时发起冲锋,就是要骑马进入林中也颇为费事,更别提从中杀出,只怕还未提起马速,就已被绕得晕头转向了。
何况,只要略微有些沙场经验之人,站在对岸一看,便会对此心生警惕,哪里还会等他伏兵杀出啊。其实,李佑起初并未想到在此设伏,只是机缘巧合之下,与那充作向导的吐谷浑人诺可钵一番详谈,才打听到这大石渡便是后世西藏的一处风景名胜。李佑自己没去过,却听朋友曾说:那里芳草茵茵,一望无际,山坡上牛羊成群等等。这才使他动起脑筋,思考如何利用手下这四千铁骑,打马重英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眼前形势如此,怎不叫他大呼上当,想来后世那些美景乃是因为过度采伐所致,否则这大好一片密林又怎会成了光秃秃的芳草地。这番巨变当真令他哭笑不得,却也无计可施。
当然,事情却也并非糟成一团。起码还有两件好事值得李佑心生安慰。其一是高秀岩已经带领一万步军正在赶往此地的路上,大约两个时辰左右便能到达。其二,唐军哨探意外查到吐蕃人下落,该部就在这澜沧江以北五十多里处,前锋大约两天后便可抵达此地。而李佑率部刚到此处不久,听了这话,心喜之余,却也不忘派出探子,沿着大江两岸来往查探,以防己方踪迹也被敌人侦知。
只是李佑哪里知道此刻马重英也是满腹狐疑,心下不定。原来,三日之前,马重英接报称唐军骑兵在其瑞王带领下,已经掳掠河西,并且攻破墨脱,现下暂时失去踪迹,但据估计理应朝匹播而去,因为沿路有牧民亲眼所见。他听得此报,顿生疑惑,显然这些出自己方探子口中的军报不可能被刻意杜撰,既然如此,那么积石山中唐军必然有假,只是不知敌军虚实。
他前日已经接获自南诏传来的消息,称蕃,诏联军已经围困姚州多日,唐军虽不断来援,但己方军势强盛,照此发展,不用数日便可攻下此城。及此处,他联系到李佑所部的非常之举,立时猜到了这是唐军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不过他知道自己同驻于姚州城下的盆达延一样,别无选择。毕竟匹播以西便是国都逻些,如果放纵敌人肆意妄为,一旦战火波及此城,赞普有所差池,可不是谁人能够担当得起的。
只是于马重英而言,眼下可虑者乃是不知对手底细。当前形势,虽然他已经将麾下吐蕃大军控制起来,就是原属尚结息的那五千残军也不得不听他调遣。但是他既不知道积石山中还有多少唐军驻扎,也不清楚李佑麾下到底有多少兵马,虽然这其实可归为同一难题,但关键却是无人可解。
他曾问过那报信之人,对方估计李佑部下骑兵大约三四千人,但对于是否还有后援,却是无法确定。这顿时令他头疼不已,要知现下吐蕃军正处河西要地,要是李佑只率骑兵一部,趁隙偷袭,为的只是吸引吐蕃回军救援,却把唐军主力藏于北方积石山中,那无论是他麾下大军还是盆达延所部,一旦挥军急进,不是将后背暴露,就是侧翼不保,这实是兵家大忌。马重英思虑再三,终于决定留下五千士兵,驻守该地,其余人马随他迅速南下驰援。不过,他虽然将探子散出二十里之外,但终究不及唐军有心算无心,还是被发现了踪迹。他却不知敌人大队正在澜沧江下游三十里处休整,而其中一部已在高秀岩统领下,正前往渡口,等待吐蕃军入套。
与此同时,最为忧心者却是逻些城中的吐蕃大论倚祥叶乐,他现下总算明白什么是唐人常说的“祸不单行”了。天刚破晓,便有下人来报,称有紧急军情。起初,他还以为是城外唐军开始攻城,虽然心下略有些着慌,但终究还是在意料之中。不过待见了那人之后,他这才知道事情远没那么简单。据来人报称,十日之前,唐朝安西四镇行营节度使高仙芝攻破连云堡,吐蕃折兵数千,守城兵马无一存活。之后,吐蕃军哨探暗中吊在其后,只见唐军除去留下几千士兵守城外,其余大军随高仙芝继续西进,瞧方向赫然正是小勃律。
任谁都知道,连云堡一战,小勃律全军尽没,精锐尽失,国内再无兵马可以抗击即将到来的唐军入侵。而派驻该国的吐蕃军队也在这一战中损失损失殆尽,根本无力再去控制小勃律。虽然吐蕃早已派遣五万大军前去增援连云堡,但所谓“远水不解近渴”,他们兵至半道,便已得知唐军破城的消息,现在只希望能抢在唐军之前进入小勃律,掌握各处要冲,虽然实际而言,这确实不是易事。当然若是李佑知道此事,当清楚绝无可能。因为史书记载,唐军在高仙芝带领下,不畏艰险,翻越葱岭雪山,最后确实先于吐蕃援军赶到小勃律,并拆毁了唯一能渡过大河的桥梁,将敌人阻在对岸。
不过,即便倚祥叶乐眼下尚未得知相关情况,但这事却比之唐军忽然来到逻些城下犹有过之而无不及。要知一旦唐兵攻下小勃律,此去大勃律就再无阻碍,再加上后者向来在蕃,唐之间摇摆不定,要指望它为吐蕃看好西大门,恐怕与那引狼入室,监守自盗,并无二致。回过神来的倚祥叶乐突然发现,吐蕃国正陷入唐人的一个巨大阴谋之中,现在除了南面背靠天竺等国之外,西面有高仙芝大军,位处中央的国都腹地又有唐朝亲王李佑麾下骑兵,而东面姚州一城牵制了十几万蕃,诏联军。目下吐蕃非但无多余之兵可派,而且处于四面狼烟的险恶情势之中,一个不好,便是就此亡国,也不无可能。
他眼见情况危急,反倒镇定下来,只是再不敢托大,抬手招过亲随道:“你立刻持我信物,前去西面两如,命他们抽调凡是十五以上男子,全部从军。一半调来此地,一半星夜赶往大勃律,务必在边境加强戒备,从这一刻起,禁绝商旅往来,命各将万勿大意!”沉思片刻,又道:“你再派人去催一下约如各千户所。总之,逻些城不能有失,否则国本动摇,大家都不用活了!”话至后来,却是声色俱厉。
倚祥叶乐虽曾吩咐城中诸将只管死守,因那逻些城中尚有禁卫精锐六千余人,加上城高墙厚,想来唐军便是强攻,一时也未必能下。不过,现下情况非比寻常,西面两如至少有半数兵马不能前来增援,他心下也不由不定起来,于是便领人登上了城楼。
群佩及一众将领见大论到来,迅速闪开道来,却见原先虽然老迈,但精神矍铄的论相大人经历两夜之后,仿佛突然间苍老了十年一般,须发皆白之下,就是神色也大不如常,他们心中惶恐,却也不敢多言,只任他凭墙而眺。
只见远处唐军营帐尽管多如牛毛,布置的却是错落有致,倚祥叶乐本身并不指挥大军,但常常阅览中原典籍,眼见此般景象,心中知道唐人兵法确有独到之处。他见左边山坳密林中似乎颇为热闹,心中不解,便向身边的群佩问道:“将军可知,那唐人躲在林中所为何事?难道敌人尚有伏兵?”
群佩和众将在此,从昨日看到今日,早已观察明白,当下便躬身回道:“禀告大人,唐人是在砍伐树木,想来是用于制作攻城器械。毕竟他们乃是骑兵,此番前来,必定不曾准备这些工具,只怕敌人停止采伐之日,便是攻城之时。”
听他所说,倚祥叶乐心中似有所悟,却不言语,挥手示意众人继续监守之后,便下了城去,只路上却唤过从人,命道:“你立刻去告诉达瓦将军,让他再派兵从西门出去,加强如拉一地的防卫。”言毕,望了一下高悬的烈日,心中默祷一声:菩萨保佑,便径自离去。
清晨的阳光透树荫缝隙洒在大地上,除了清脆悦耳的鸟鸣外,大石渡口对岸的青松谷处于一片宁静惬意之中,骑在马上马重英忽然想到若能在此安家养身,每日听泉捕鱼,该有多好。
只是这头尚未转过,不远处一骑快马而来,那人行至跟前,翻身下马,禀道:“将军,前方大江以南发现敌人骑兵,约莫两千多人,途中小队巡哨不断。”
马重英心中绮被这人惊醒,当下却只淡然道:“不必惊慌,继续监视。传令全军止行,命诸将前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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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威震高原(二)
“呜呜”的牛角号声在原本清寂的山谷中猛然响起,顿时惊得雀鸟四散开来。紧接着,一声声号令低喝沿着长长的队伍从头到了传开,先前正踏步疾进的战士纷纷停顿脚步,阵形也变化起来。不过一刻工夫,除去前锋驰往江边查探外,其余各部按照军令,结成防御阵势,原地待命。
中军的大旗下,一众吐蕃军官围着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正在商议军情。
只见马重英面前摊着一幅绢图,他手指着其中河流拐口处,镇定自若地道:“勒白,你现下便带领五千前锋从此处渡河过去,如果碰上唐军,便可一战,以便查探敌军虚实。”见那人拱手领命,他点了点头,又道:“扎西多吉,你传令后军上前,沿右边山林处结阵防御,虽说此地已经由哨骑巡视,而看样子唐军也是才到,但还是不能大意,后军人少,而且我们本来就没多少辎重,现下回军更不须多虑,所以由后军执行最好,免得浪费兵力和时间。”
言及此处,他略一停顿,似在考虑是否妥当,接着便掉头对着一名矮小精实的汉子道:“丹巴,你速去青瓦渡,指挥在那里待命的部队赶紧渡河,而后折往东去,无论前锋是胜是败,都要给我咬住敌人,能一举击溃之最好,至不济也要拖住对方,让我主力大军从容过河,你可明白?!”
那人脸上坚定之色一闪即没,随后躬身应道:“末将领命,定不负将军重托。”
马重英见分派妥当,便挥手令众将散去,各自准备。于是又一片号角声中,各将骑马往来,原本驻足不前的吐蕃大军迅速开动起来,前,中,后三军立时将阵形再度变换,数十名哨骑一马当先,往河边赶去。
澜沧江大石渡北面,几名吐蕃士兵沿着大江来往勘察,当前锋大将勒白率领大队赶到时,这几人已经大约查探完毕,分别进禀,称江面并无特别之处,水流也是正常,看来唐人的确是匆匆而来,尚未抵达,否则如何肯放过这截断江流,水淹大军的绝好机会,虽然吐蕃人并不会中此j计。
随着一声令下,前锋大军迅速搭起六座浮桥,五千士卒井然有序地渡河而过。他们要抢在前头,到达对岸,建立阵地,否则若被唐军半渡而击,必定损失非常。虽然听马重英所言,这些士兵不过是为探敌人虚实,但在勒白看来,能够避免不必要的伤亡那是再好不过。
大约一顿饭的工夫,五千吐蕃士兵已经全部过河,勒白看着正乱哄哄忙着布置阵形的麾下大军,不禁眉头一皱,不过他还是暗自庆幸己方能在敌人之前到达此地。虽然初来乍到,士卒尚未结阵完毕,但两边密林中经探察,毕竟没有发现唐军伏兵,只这一点便能让他安下心来:吐蕃军已经站稳脚跟。至少暂时如此。
他自然不知道,此刻在与吐蕃人相隔不到二里的地方,两千唐骑已经排成整齐的队形,正静静地等待着上头的命令。稀疏的丛林中,一片宁静,只有马儿的响鼻声和时不时传来的鸟叫。
忽然间,一骑从远处飞奔而来,那人来到一名青年将领面前,躬身而道:“禀报瑞王,敌人先锋已经过河。”
闻听此言,只见一丝冷笑浮上这员大将瘦削俊朗的脸庞,却听他也不多言,只一挥手,朝身后众军喝令道:“出发!”于是,蹄声隆隆中,两千唐军逐渐由一条绵长的散线收缩成一柄利锥,尖部为首之人正是由一众亲卫护持的瑞王李佑。
得益于暗中潜伏的数名哨探,唐军选择的攻击时机正是吐蕃军刚渡河完毕且尚未布成防御阵形之时。
正忙着将不多的拒马排列阵前的吐蕃士兵突然听到了沉闷的响声,这种声音对于久经沙场的老兵来说,再熟悉不过,那是只有上千骑兵踏地而过时才能发出的。心下惊慌的吐蕃士兵在老兵们的带领下,扔掉手中的拒马,木头,赶忙跑回己方阵去,他们知道就凭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阻挡敌人大队骑兵的冲杀。与其白白送命,还不如回到己方阵中,何况,上面也没有下令必须冒死抢在敌人之前完成此任。
只是即便如此,还未等那些跑回的吐蕃士兵喘上一口气,马蹄声便由远及近。不过数息之间,唐军骑兵便沿着山林大道飞驰而来,那一枝枝丈长的马槊发散着令人窒息的恐怖,仿佛尖利的槊尖已经染上殷红的血色。
眼见敌人飞马来到,不用军官们大呼小叫,久历战阵的吐蕃士兵便主动以最快的速度架起长矛,后队则将弓箭手排好。只听带队将领一声令下,顿时密密麻麻的长箭划过天空,如雨滴般砸落在唐军骑兵头上。
但如此之短的距离,不容吐蕃人射出第二轮箭,唐军便冲入了对手阵中。吐蕃人列阵前端的长矛手并没有成功抵挡住对方的冲锋。笑话,千余名矛手如何能挡住唐军两千骑兵的正面冲击。那连唐军马槊一半长度都不到的长矛不过掀翻了几十名敌人骑兵而已。就在这人仰马翻之际,唐军铁骑已然冲入敌阵之中,那随意翻刺的长槊有如灵蛇一般,吞噬着一条条生命。
李佑知道此刻必须要狠,如此方能唬住对岸尚未渡河的吐蕃主力,使得从左边绕道而过的高秀岩部有机会从敌人侧翼密林中杀出,这才是他真正的伏兵。
只见他运足内力,振臂高呼道:“众军听令,杀无赦,不收降!”短短一句,如雷鸣一般,响彻在战场之上。唐军振奋之下,随着李佑往来冲杀,一时所向披靡,无人敢撄其锋。
望着对岸紊乱的人群和阵形,马重英知道勒白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但他暗自盘算,想必此刻丹巴的奇兵已经在路上,一旦那八千大军及时赶到,整个战场形势必将为之转向,到时已经往来冲杀多时的唐军骑兵必定已成强弩之末,再加上渡口附近地势又是偏窄,不利于骑兵展开。“这般一来,瑞王殿下,我看你还能折腾多久!”连一向沉稳淡然的马重英此刻也不自知地换上了一脸阴狠。
眼见吐蕃兵阵势虽乱,却无溃败之象,李佑大感心烦。原来按照他的计划,唐军放敌人前锋过河,然后施以雷霆打击,如此则吐蕃军为救援己方并巩固渡口,必然遣军增援,说不定便是全军压上。而与此同时,一万唐军步卒便在高秀岩带领下,往西面翻过一座小山,再于澜沧江上游渡江,潜行至吐蕃主力侧翼,在其半渡时,一举击之,必能大获全胜。
只是,眼下吐蕃人既未增援,形势虽然有利于唐军,但他也无把握便能在这一时三刻彻底击溃对方这些步卒。若是吐蕃人保留主力,隔河观战,那高秀岩又如何出其不意呢。只怕到时一万士卒迎头撞上了吐蕃主力,未必能讨得了好去,何况一个不慎,还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他心中暗暗焦急,无奈之下,便领着众军直冲这队吐蕃军的将旗之处而去。只求能一举击杀敌将,乱了敌人军心,就此瓦解该部吐蕃军的斗志。
只是就在他率军突入敌人中军,眼看那个浓眉大眼的敌将就在十步以外时,低沉的号角声由远及近,传入李佑耳中。他听得很清楚,这决不是出自唐军,何况己方目下只有一支两千人的骑兵部队尚在离此地五里外待命,而那号角声分明是传自右边树林之中。
眼见那人听着号角声,顿时大为兴奋起来,大呼声中,此人身边亲卫也是昂然振作,李佑见此情势,知道事机不妙,不用多想,定是吐蕃援军到来。只是望着突然从林中如潮涌出的吐蕃士兵,他心中不解,那马重英何时在此伏下这支兵马,难道自己计策已经被他识破?但他心下郁闷归郁闷,却也知道此刻优势正逐渐倾向于吐蕃一方。
唐军骑兵在李佑率领下,左冲右突,不知杀了对方多少士兵,却只觉那吐蕃人越来越多,不到一刻工夫,已经隐然有包围之势。李佑见状,心知不能再做耽搁,于是命人点了号炮,巨响之下,数里可闻。现下他才知道马重英此人果然厉害,自己以身诱敌,反倒在不经意间被对方以奇兵突袭,闹得这般灰头土脸,还要求助于己方伏兵,否则是否能够杀出重围还是未知之数。
但五里多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是一时半会二便能到的。眼看身边士兵越战越少,李佑暗自心惊,他知道如果长此下去,必定会被敌人团团围住,最终力战而亡。虽然心有不甘,但毕竟大局为紧,他咬牙下令全军撤退。只是来时容易,去时难,此处地势虽然平缓,但两边是大片密林,兼之道路不宽,是以唐军虽仗着骑兵马快,但却被汹涌而至的吐蕃士兵挤在阵中,又如何能说走便走。
李佑却也顾不了这许多,他心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战死此处,实于大局无益。所以,心中既然决定,他便领着身边众亲卫奋力朝着吐蕃军最弱处袭去,以求能打开局面,突围而去。只是,似乎吐蕃人也发现了他这个入寇其心腹之地的元凶祸首便在此处,一时间号声数响,只见对方士兵不断冲来,毫不畏惧。而李佑等人往来驰骋多时,却始终不能突破敌阵,身边亲卫反倒接连摔落马下。
就在他剑眉紧锁,拼力冲杀时,阵阵蹄声,宛如仙籁之音一般,传入耳中。前方林荫大道上,渐渐出现了一些朦胧模糊的身影,只是那高高竖起的大旗却清晰可见,上面赫然绣着偌大一个“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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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威震高原(三)
吐蕃军根本未曾想到居然还有一队唐军,而且所到之人又是铁马长槊的骑兵。只不过数息之间,飞驰而至的唐军骑兵便在已经合拢的包围圈上狠狠砸开了一个口子,接着便如同旋风一般杀到阵中心。
一员黑袍战将在几名贴身护卫的保卫下,一路枪挑剑刺,策马来到瑞王李佑身边,只听他粗着嗓子道:“末将来迟,请殿下恕罪。”说着居然还在马上抱拳行礼。
李佑见他如此,心下纳闷,瞧这段冲平素说话做事兢兢业业,也甚老实,怎么在此危急形势下竟然还有心思来做这讨好之事。言及此,却听他道:“不必了,你来得正是时候。不要再多废话,你立刻率军往东面打,敌将就在那里,切记不得滞留途中!”说着,手已经指向树林前方扯着大旗之处。那里正是统领援军的吐蕃大将丹巴的所在。
他哪里知道,对于段冲等一众将领而言,这瑞王的生死比这一战的胜败可是重要得多。因此,段冲自然不敢怠慢,进入阵中后,便拼命寻到了李佑的位置。
现下见这瑞王虽然将一身银色战袍染成了血红,便是连面孔也被烂泥血污弄的一塌糊涂,但听声音却无大碍,段冲这才放了心,又听他下令,当即大吼应诺,挥臂一呼,众军涌来。他也不多说,自己只带了三百士兵,却将其余人马留给了瑞王,便大呼着朝吐蕃中军杀去。
而李佑略略整编了新到的士兵之后,立刻掉头而过,率领众军向吐蕃另一大将勒白所在之处奋力杀去。因为他知道,此刻自己部下仅有三千来人,如果让敌人赢得喘息之机,只怕到时就只有战死沙场一途了。所以,只有“擒贼先擒王”,打掉吐蕃为首大将,乱其指挥,才能战胜对手。
只是吐蕃人也非傻子,眼看到嘴的肥肉要把自己咽死,却也不甘就这么一口吐出。数千吐蕃军士在丹巴指挥下,分成两部,一部拦截段冲麾下的唐军,另外一部则仍旧朝着李佑杀去,想来吐蕃人也知道此人乃是唐军关键,若能将他擒杀,便是十倍敌人也要溃散,因此当真是紧咬不放了。
而这边李佑领着麾下新到的生力军,也是一路披靡,眼看对面吐蕃大将跟前兵马逐渐稀少,他心下稍定,却也更加勇往直前,刹时唐军骑兵如利刃一般直插对方心脏而去。却在这时,突然吐蕃军后阵大呼起来,李佑等人都是心生疑惑,只听一骑飞马来报,称吐蕃主力开始渡河,已经有两千多人到达南岸这里。
李佑听罢,暗自激动,看来马重英并非如先前所料那般,识破自己计谋,只不过两人英雄所见略同,居然同时想到从侧翼以伏兵破敌。只是单就目前形势而言,却是极不利于唐军。先不说李佑能否在其援兵不断的情况下,击溃当前之敌,就算能够达成,接着也会遇到随之而来的吐蕃主力重兵集团。就眼下战场状况,不难估测出马重英手上仍有至少一万士兵。而事实是,吐蕃主力尚有一万两千余人,其中一千骑兵。
而唐军这边,却由于高秀岩部尚未到达,准确来说,是根本不知该部所在何处,使得李佑及部下唐军将面对数倍之敌,一力苦战。而一旦吐蕃大军完全渡过大江,则不光阻击破敌之计宣告失败,便是唐军也有可能全军覆没于此。
想通这节,李佑心中不再犹豫,既然情势已经危如累卵,无论如何,击破眼前之敌乃是第一要务。于是,只听他再次振臂高呼道:“将士们,敌人头目就在前方,能斩其首者,封赏千金!”言毕,再不顾身边亲卫,一夹马腹,当先驰去。
勒白跟前吐蕃众军眼见一人黑马白袍,手持长槊,袍上斑斑血迹衬托着冰冷锋利的槊尖,在人群中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当这人策马逼近时,浑身散发的杀气顿时令人不寒而栗,心生震恐之下,有人反应不及,立时便丧命于马槊之下。
李佑知道,古时征战,士气实为首要,他眼见敌方气势为自己锐气所阻,不敢稍做耽搁,便策马径直冲入吐蕃大将身前由众亲卫组成的最后一道防线。
桑吉身为大将勒白的亲卫头领,肩负护卫重任,自然不能容眼前这人如此肆意妄为,而且若能一举击杀此人,定会立下大功。于是就在这般思量之下,只见桑吉一手持盾,一手提刀,就在对方挑过两人,往前冲来时,他忽然俯下身子,猛地朝前挥过刀去,眼看阴冷的刀锋就要划过马腿,那马儿却如知道一般,两蹄猝然而起,朝他踢来。
他不曾提防这招,不过毕竟是战场老兵,见机倒是极快,就在马蹄将至之时,却见他一个打滚,虽然接连撞倒两人,刀子也甩了出去,形象着实狼狈之极,但终究躲过了那致命一击。
只是他尚未站起,却见敌人已经飞马而至,企图趁此时机一鼓而入。事已至此,桑吉再不敢犹豫,只见他一个闪身,以盾护住自己身体,挡在李佑马前。那马儿突然见人从旁窜出,惊惶之下,人立起来,即便如此,桑吉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的确,李佑见这人不惜以血肉身躯,阻止自己继续前进,当此时,心中何止惊讶,更多了几分敬佩。但毕竟双方身处敌对,李佑欲待冲破敌军,必先击杀此人。他此时早已久经战阵,知道战场之上容不得丝毫怜悯,于是力贯于臂,长槊击出,顿时刺破皮盾,直入对方躯体。
桑吉眼睁睁地看着结实的牛皮盾牌在长槊前如同纸糊一般,瞬间便被刺破,冰冷的槊尖在毫无防备之下,刺入了他胸口。巨大的冲力一下子让他连退数步,幸好李佑跨下之马人立而起,否则以马匹奔跑的速度,再加上李佑的臂力,早就将他挑飞出去,哪里还能容他后退。
即便如此,这长槊当胸透过的滋味,岂是这般好受的,他只觉得身上气力正慢慢消退,胸口如同受那巨石重压一般,透不过气来。但他终究心存忠义,当即一口咬下,将嘴下咬得鲜血长流,却也清醒过来。利用临死前爆发出的最后力气,他死命握紧了李佑手中的长槊,任凭对方如何搅翻,他却始终岿然不动。
李佑见状,不愿多耽,便突然松开了手中马槊,就在此时,却见那铁塔一般的汉子往后颓然倒去,手中至死仍紧紧握住那枝长槊。
而这时,数枝长箭也从一侧射来,李佑连忙抽刀挥出,劈飞来箭。不过一会,唐军亲兵也打马赶到,掌起骑兵小盾,堪堪挡住了吐蕃人的飞箭。但吐蕃大将勒白见对方主将居然如此拼命,心惊之下,做出了一个为后世兵家所诟病的决策—带头后退。
此时,只要吐蕃军能抵住唐军猛攻,其后队主力便会源源不断渡过大江,前来增援。但如今被勒白这么掉头一退,吐蕃士兵见主将畏惧而逃,哪里还有丝毫战意,顿时便转过方向,朝来时渡口处奔去。
他们哪里想到此刻友军正在过桥之中,被这群溃兵这般一堵,除了先前过去的两千来人,其余或被困在桥上,或被阻于河岸,一时当真是进不得又退不得。
而李佑等人见状,自然是火上浇油,只见一众唐军骑兵便似驱牛赶羊一般,挥舞着长刀巨槊,不住在后冲阵,使得本就呈现溃散之象的吐蕃军更加混乱不堪。再加上对岸士兵不停涌来,两军你推我挤之下,竟有人落了水中。这下可好,南岸的吐蕃军在唐军弩箭稀疏的射击下,越发紧张,接着便同对岸渡河而至的友军发生冲突,乃至互相践踏起来。
原来勒白乃是尚结息部下,他麾下这五千大军也大都是先前从积石山各处逃出的散兵。马重英派他们打头阵倒并非存心借李佑之手除掉这支部队,不过是因为这些人既非自己部下,便不利统领,何况尚结息也在军中,他如此安排也是为防此人从中坏事。而至于令勒白带领该部,只因他虽是尚结息旧部,却在前头会议时能持秉公之议,马重英因此生出好感,这才令他指挥这些士兵。却不知这人自从得了军令,心中便打起了小鼓,又见敌军来势凶猛,越发觉得马重英有意牺牲自己和麾下之军,于是便萌生退意。
他此刻见到渡口一片混乱,知道已经铸下大错,但却也悔之已晚。只听号角声响,乃是吐蕃军中号令进攻的意思,他害怕马重英军法惩处,更欲一走了之。于是,在他及身边亲兵驱使下,南岸吐蕃军越发激动,直朝守卫浮桥的北岸友军涌去。
而李佑及其部下,日子却也并不好过。那丹巴眼见渡口危急,他手下诸军因为隔着唐军,却是救援不及。于是,他便下令,只留少数兵马牵制段冲之部,却发其余之兵朝李佑杀去。很快,负责后卫的唐军便在吐蕃军奋不顾身,用尸体堆积的通路上败下阵来,生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使得李佑及一众奋战在最前方的唐军骑兵的后背完全暴露出来。
只听身后杀声震天,当李佑回首朝后看去时,只见吐蕃士兵如怒涛一般,席卷而至,大有不吞没唐军决不罢手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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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威震高原(四)
李佑等人见状,情知不妙,当即拨转马头,返身杀入迎面而来的吐蕃士兵之中。但此时唐军骑兵周围到处是吐蕃步兵,失去腾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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