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孟婆传

孟婆传第9部分阅读

    。”

    “老婆婆,我劝您还是别算这个吧,知道了,心中会一直不安的。”

    “别怕,老婆子我都不怕,你这个给我算的,怕什么!快快快,赶紧算算。”

    梓竹犹豫了一下,便摇起了手中的卦。大凶。

    梓竹叹了口气,“老婆婆,还是算了吧。”

    “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这样啊,你既然算出来,就给我说啊,不然我干嘛上你的摊档啊,老婆子我走到这里,可是很辛苦的。”

    梓竹依旧不说话。

    “老婆子我就只是想知道我自己什么时候死,你看看,我都活了那么久了,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啊。而且,我敢说,你的卦一定不准。”

    “老婆婆,我的卦,从没有不准。”

    “那你就说啊,老婆子我早就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到底什么时候死啊。”

    梓竹再次叹了口气,沉重地说道:“马上。”

    “马上?”老人家笑着问。

    梓竹无奈地点着头,“是,马上,不出二十步,必遭横死。”

    老家咯咯地笑了起来,把银子更往梓竹面前推进了些,“小伙子,如果你算得准,它就是你的了,如果你不准,我二十步过后,可就要跟你取回来了。”

    梓竹将银子拿起,塞到老人的手中,说:“老婆婆,这银子我不收,你留着给你的家人吧。”

    老人摆摆手,说:“老婆子我的家人早死光了。”说罢,便朝来时的方向走去,慢慢的,颤巍巍的,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十八步,十九步。

    走到十九步的时候,老人就朝一直站在那里看着的梓竹咧开嘴,笑了笑,似乎在说:“你不准。”然后就转回身,慢慢地抬起脚。

    也就是在这时候,转角处一辆正在驰骋的马车突然冲出,见到站在路中央的老人就立刻勒紧了马脖子,但都太晚了,老人还是被撞出好几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马车上的人见撞死了个老太婆,也不下车看看,赶着马就跑了。

    梓竹不忍心,眼眶微红,走上前,打算将老人的尸首带走,好好安葬。

    但也就是在这时候,那个原本应该死去的老人,突然从地上坐起身,扭动着脖子,疏了疏筋骨,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朝梓竹咧开嘴笑了。

    第二十八章

    梓竹呆愣着,站在原地半天无法动弹。直到那老人站起身,慢腾腾地走到梓竹面前,拿起了她的那锭银子,咯咯地笑着说:“小伙子,你算得不准哦,那这银子,我就拿走咯。”说完,老人就把银子塞回自己那脏兮兮的衣服里。

    老人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梓竹,又咯咯地笑了来,说:“小伙子,你是不是在想我是不是妖怪啊。”

    梓竹不置可否,只是微微地向后退了一步。

    老人走上前,笑着抓住梓竹的手,拉扯着朝自己拿满脸橘皮似的松松垮垮的皮肉摸去,“暖的对吧。”虽说摸起来是坑坑洼洼,松松垮垮的,但也确实是暖的。

    老人突然神秘兮兮地靠近梓竹,低声说着:“小伙子,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你可不能讲给其他人听哦……老婆子我再过几天,就八百岁了。我就一个老妖怪啊。”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皮一抖一抖的。

    那时候的天已经有些暗了,老人的脸也愈发不清楚了,只有那松松垮垮的皮肉几乎都把她的眼睛盖没了,剩下的那点缝隙,总透着些诡异。

    梓竹依旧不敢置信,身上已是冒了许多冷汗。

    “小伙子,你是道家之人吧?师承何人?”

    尽管在外人看来,老人笑得还算慈祥,但梓竹却不由自主地害怕着,许久后才说出老道士的名讳。

    老人想了想,摇着头说:“不曾听过的无名小卒,不过能教出这般徒弟,也算不错。不过可惜啊,如此有天分的一个人却无更好的人来教导,日后也是朽木一块。”老人放开了梓竹的手,然后指了指西边的一座山,说:“老婆子我就住在那里,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吧。”说完就转过身,慢腾腾地走了。

    梓竹看着她渐走渐远的身影,心中始终有些古怪和后怕。

    这时候,梓竹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慌乱地回过头,发现是花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站在做什么?”花开问。

    “花开你来得正好,你帮我看看,前面那个老人,是人还是妖怪。”梓竹指着那有些虚渺的背影。

    “人。”花开很肯定地说着,“如果是妖怪的话,我看到的就是她的原型了。怎么?”

    梓竹摇摇头,“回去再说吧。”说完,又看了一眼那老人的背影,这时候那老人已经走远了。自己卜的卦,怎么可能不准?那老人家八百岁?怎么可能?

    过了一会,梓竹便压下自己心中的疑惑,转身看着花开,问:“你怎么在这?”

    “找你。”梓竹有些高兴,但也很快明白,“师傅让你来的?”

    花开点了点头,转身就走,没有看见梓竹眼中那抹失落的神色。

    回到三人暂住的道观中,在吃过晚饭后,梓竹犹豫了一下,就将老人那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老道士明显脸色一变,想了想,问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花开,“你确定是人?”

    花开轻轻地点了点头。

    老道士想了许久,才对着梓竹说:“道教成型已有千百年,这其中的沉淀下来的成就也是十分珍贵的。捉鬼,除妖,占卜,炼丹……这些都是道中所涉及的,那些了不得的成就都被撰写成一本本天书,这些天书都是不轻易见人的,但由于战乱四起,那些珍贵的天书也一本本遗落了,其中也不泛起死回生之术,长生不死之术,但始终没听过谁炼成。”老道士顿了一下,看着梓竹,又继续说道:“你是道家中百年难得一件的奇才,其实我给你的那几本卦书也不过是先人根据那些天书的一言二句而编撰的,比起那些遗落了的天书中的智慧,简直是沧海一粟,可你却还是能在其中识破天机,证明你是多么有天分。所以我对你的卦从不怀疑,而能逃过你的卦象的,除了仙人,鬼怪外,就是不受轮回制约之人。”

    “什么是不受轮回制约之人?”梓竹忍不住问道。

    老道士抬了抬眼,沉着声,说道:“长生不死之人。”

    花开和梓竹都愣住了,最后梓竹颤着声问:“真有长生不死之人?”

    “这个并不清楚。只是在道中一直有个传说。”

    “什么传说?”

    “说的是几百年前,道教中出现了一个鬼才,他天分极其的高,或许连你都比不上他的聪慧半分。听闻他没日没夜地躲在书库中专研先人的手札,之后很多关于占卜和炼丹的天书都是他一人著成,而且那时候他才不足二十岁。”

    “真的有这么厉害的人吗?”

    “厉害与否暂且不说,后来此人甚至到了疯魔的状态,不吃不喝,一直都在寻找一种不受轮回束缚的办法,也就是长生不死之术。只是没有人知道到底成功了没有。后来他便消失了,不再出现过。有人说他是饿死在山里的哪个地方了,也有人说他已经走火入魔死了,总之就是无人再见过他。”

    “师傅是认为那老婆婆就是传说中的那个鬼才?”

    “不,那老人绝不可能是他,因为他是个男的。除非那老人有换身之术,否则一个男人怎么会变成女人。”

    “莫非有其他人练成长生术?”

    “不知道,明日再到那老人口中的山里看看,若是妖的话,就收了,若真的是人,就再看着办吧。”

    梓竹点点头。

    可是第二天的时候,他们也没能到那座山去,因为那天晚上突然狂风大作,明明刚刚的天的还是蓝的,没一会就满布乌云,如豆大的雨珠就从天上砸了下来,不一会街道上的青砖就都浸在了水中,不停地被冲刷着,混合着从山上冲下来的泥沙。

    天上那些厚重的云层在不停地翻滚着,偶有天雷击向那老人住的那座大山中。

    老道士站在屋檐下,看着这突然变了的天,喃喃道:“天有异象,那来那山间必有妖孽。”

    这大雨足足下了三天之久。三天后,随着一声轰天响雷落入那山中,大雨也跟着停歇了,不一会后便云开雾散,万里晴空。淡薄的金色阳光透过云层,落入凡间。若不是被大雨冲毁的房屋还可怜地倒在那,还真会让人觉得原先那没有止尽的山雨,只是一场错觉。

    滂沱大雨如此突然的止歇,又怎能说不奇怪呢?

    “师傅,为什么会这样?”梓竹看着一碧如洗的天际,疑惑地问道。

    “通常人间有妖孽作乱时,都会引得天雷击打,也就是我们说的遭天谴,当妖孽被天雷击死后,雷公退去,天色放晴。”

    “难道那个老婆婆真的是妖怪?那现在她死了?”

    “一切还不能下定论,还是等我们上山后再说。”

    这时花开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安静地等在一旁。

    三人在告别了收留他们的道长后,便起身向那山中前进。但那老人说她住在山中,却没有说她住山里的那个地方,这山如此之大,要找到什么时候?尤其是大雨过后,这泥泞的山路就更不好走了。

    “花开,你注意着,仔细看看有什么异常。”老道士嘱咐着。

    花开点点头,一路小心翼翼。

    等到三人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天都快暗了下来,花开也停了下来,不再走了。

    “发现了什么吗?”老道士问。

    花开摇摇头,“什么都没发现,连半点妖气也没有。”

    “那你停下来做什么?”梓竹插口道。

    “就是因为连半点妖气都没有才值得奇怪,像这样的山,一般人都不会到达,但却容易吸引一些妖怪和山魈,可是我们走到现在,我还是没有感觉到半点妖气。”

    “确实很奇怪。”老道士看了看四周的参天大树,确实感觉不到丝毫妖气。

    梓竹已经打起了灯笼,“师傅,现在天已经暗了,山路崎岖,我们不能再走了。”

    老道士点点头,“今夜只能露宿了,梓竹,你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干的地方。”

    “好。”梓竹答应着,做了根火把,然后将手上的灯笼递给了花开,自己拿着火把就要走了。

    “用不用我跟你去?”花开问着。

    梓竹笑着摇摇头,“你在这照顾师傅,我一会就回来的。”说完就走了。

    “小心点。”花开朝着梓竹的背影淡淡地说着。

    尽管只是一声没多大含义的平常话,却让梓竹眼中的那点温柔又浓了不少,嘴角边上的那抹笑也深了不少。

    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梓竹便拿着火把回来了。

    “怎么样?”老道士问。

    梓竹对老道士说道:“后面不原的地方有个山洞,很大,我进去看过,很干净,像是有人住。”

    “有人住?会不会就是那老人住的地方?”

    “有可能。”

    “那我们过去吧。”

    花开便搀扶着老道士,跟在梓竹身后。走了一会,果然看见一个山洞,洞口不大,只有一人宽,上面还垂着些枯藤,不仔细点的话,就看不出来了。但穿过洞口后,就立刻宽敞了不少,站多几个人也不会觉得窄,就连梓竹手上的火把也不能把洞里的样子全部照出来,只能看到一部分。

    洞内十分干爽,走到最里面还能看见一个又宽又大的石台,石台上铺了不少干草,最角落还有一些污黑的脏衣服,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

    “果然有人住在这。但人呢?”

    第二十九章

    花开接过梓竹的手上火把,在洞内巡视着。火把的光亮掠过,花开才知道这洞比她想象的还要大上许多,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红色的火光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跳跃着,花开却感觉到有丝奇怪。她将手抚上墙壁,感觉到墙壁随处粗糙,但不是天然的石洞该有的尖锐感,而且有打磨过的痕迹。

    花开将火把更加靠近了些,光亮将墙壁上的光景一一显露。花开仔细看了看,便转头对老道士说道:“师傅,有字。”

    花开的声音惊到了老道士和梓竹,他们都赶忙走过来,朝墙上仔细瞧了瞧,果然有字。花开又走到别的地方,发现洞壁上都刻满了字,密密麻麻的。字刻得并不十分整齐,但勉强也能认出来。只是都是杂乱无章,即使每个字都认得,也并不清楚讲的是什么。再加上火把能照到的地方并不多,就更加无法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了。

    老道士的眼睛并不是很好,看了许久也没能看清楚,只能叹了一口气,说道:“太暗了,等明日有光时再看吧,现在看也看不出些什么。”

    花开点点头,拿着火把走到老道士身边,没了火光,梓竹的眼睛也离开了墙壁。

    “你们到外面拾些干的柴火吧,毕竟是山里,半夜会更冷的。”老道士吩咐着。

    “我自己去就好了,花开,你留在这照顾师傅吧。”

    花开拿着火把率先走在前头,“你只有一个人,又要拿火把,又要拾柴火,能行吗?”

    梓竹温柔地笑了笑:“也对,我居然给忘了。”说完,便跟上花开的脚步,将她手中的火把接了过去,并肩走着。

    大雨过后,要找到点干树枝并不容易,不过幸好这里有漫天伸长的树干,数十棵树的树干纠缠在一起,倒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树伞,再加上雨后已经出了半天的太阳,所以有些枯枝湿得并不严重,应该能起火堆。

    梓竹让花开拿着火把照明,自己则弯腰去拾。大概拾了有一大捆的时候,梓竹打算扯条蔓藤捆起来,然后就可以回去了。可就是在时候,梓竹的脖子突然一痛,他立刻扔掉了手中的树枝,一只手抓向脖子,马上就触碰到一块冰冷,滑腻的东西。梓竹心里一惊,用力地抓着那东西,狠狠地摔倒地上。

    花开听到梓竹的叫喊声,立刻拿着火把去照那被梓竹摔下的东西,只见一只两指宽的青蛇灰溜溜地钻进厚厚的腐叶里,一下子就不见了。

    梓竹摸了摸脖子,已经被咬出了血,就是不知道那蛇有没有毒,他苦笑着:“都怪我自己,没有妖怪也不代表没有其他东西,居然这么不小心。”

    “它应该是缠在你头顶上的树枝上,可能是火把的光吓到它了,都是我,没注意看。”说着,花开便扶着梓竹慢慢地走到一块石头边,让他坐在上面。自己则将火把插到地上,然后掀开梓竹的衣领,只见被蛇咬过的地方已经肿起,流出来的血也泛着黑色。

    花开立刻将嘴凑到梓竹的脖子上,梓竹更是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她的手,“你干什么!”

    “把血吸出来,这蛇有毒,如果是剧毒的话,再不吸出来,你会死的。”

    “可是你……”

    “我的阳寿未尽,阎王还不愿收我。”淡淡地说完,花开便将嘴唇凑到梓竹的伤口上,用力地吸出里面的血,然后吐掉,反复好几次,血才渐渐变成正常的红色。

    在花开的嘴唇触碰到自己的脖子的那一刻,梓竹已经呆掉了,胸口中的那东西突然跳得十分厉害,脸更是红得跟什么似的,只是四周一片漆黑,火把上飘忽不定的红光也掩去了他的窘迫。

    花开扯下身边的几株熟悉的草药,放到口中嚼烂,再吐出来,敷到梓竹的伤口上,然后又撕去自己衣服的下摆,替他简单地包扎了一番。在这其间,花开的表情一直没变,都是淡淡的。

    而梓竹则不一样了,直到花开做完这一切,他还没回过神来,胸口依然跳得厉害。花开没有注意到梓竹的不对劲,转身将散落在地上的枯枝捡起,从树上扯下一条藤,将树枝绑好,然后再走到梓竹面前,说:“我们得走了,这个地方不能呆太久,怕还有其他危险的东西。”

    梓竹这才清醒过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想接过花开手上那一大捆树枝。花开用手挡住了,“你受伤了,我来拿,你拿火把就行。”长年拿着长剑的花开,对手上这点树枝的重量并不放在心上。

    花开拔出地上的火把,递到梓竹的手上,然后用自己空余的另一只手小心地扶着他,小心地走着。两人都没有说话。花开是没必要说话,而梓竹则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刚花开的嘴唇上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自己的脖子上。

    梓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很久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夜有些凉,四处都有刺耳的虫鸣声,更衬得两人的安静。

    回到洞中后,花开将梓竹被蛇咬了的情况说了一遍,老道士看了看梓竹脖子上的伤,点点头说:“毒性并不深,幸好已经将大部分的毒液吸了出来,过几天就会好的。”

    花开将拾来的枯枝起了个火堆,树枝有些湿,一开始火并不旺,过会后,树枝上的水分已经被蒸干,烧得很旺,洞内也暖和了不少,晃动的火光照映在满是歪歪扭扭的字墙上,更显得有些神秘了。花开盯着墙面看了许久,还是看不出什么,就将放在一旁的长剑拾起,放到石台上,就在长剑接触到石台的那瞬间,花开便觉得不对。

    花开拿起长剑,用剑身不停地敲打着石台,是一阵阵空洞的声响,石台是空的。花开把这一发现告诉了老道士和梓竹,两人都用石块敲了敲,发现真的是空的。

    花开拿了火把过来,蹲在石台边上,用手仔细地摸着,果然发现了一条缝,十分严实。将火把插在地上后,花开把长剑的剑尖插入细缝中,用力地撬起一条两指宽的缝,然后老道士和梓竹二人则用力地抬起石板,挪出了一个足够大的空间。

    花开用火把照着,发现里面用干草铺满了,用手将干草拨开后,花开发现里面有几张薄薄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衣服,伸手去摸,发现那东西很是干燥,但泛着一点点的凉意,而且一点也不是衣服的质感,更多的像是……人皮。

    梓竹在摸过那东西后,显然跟花开的感觉是一样的,心里一阵发毛。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梓竹问:“拿出来?”

    花开点点头,两人小心翼翼地捧出那几张东西,再小心地放到石板上。

    老道士拿过火把,仔细地在那些东西上照着,黄褐黄褐的,有些许透明,是人的形状,还有发白稀疏的头发,还有四肢,连上面松垮的皱纹也清晰可见。花开和梓竹两人的脸色同时一阵苍白,那几张东西,果然是人皮。从微隆的胸部可以看出,她是个女人。而且她死的时候,已经非常非常老了,她的皮,布满了老人斑,十分松垮。

    其余的几张人皮,也是同一个样子。数了数,一共有七张人皮,而且都保存得很好,除了每一张人皮在头皮到背脊的地方都有一条缝,直直地裂开,其他的地方,都没有残损。

    老道士和花开紧皱着眉头,梓竹更是微微有些作呕,不知道是什么人把这些人皮藏在这的。他突然想到了那个老婆婆,像是突然想到些什么重要的事一般,梓竹慌张地拿着干草往人皮里面塞,塞得鼓鼓的,那样貌也渐渐显了出来。

    塞到第三张人皮的时候,梓竹就颤着手停了下来,不止是他,花开和老道士也看出来了。那几张人皮,都是长得一个样。

    梓竹过了许久才压下自己心中的惊诧,颤着声说:“是她……她就是那个来算命的老人。”

    老道士沉吟了许久,“莫非真的已经有人练成了长生术?”

    花开想了想,问:“她人呢?为什么一直都找不到?”

    “把东西收拾好,明天一早就去找。”老道士说。

    梓竹点点头,将那些人皮中的干草清理出,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放回石台中。就在梓竹将最后一张人皮也放好的时候,突然摸到些东西,他小心地摸了出来,是一本已经泛黄的书,看起来已经有非常多的年头,两指厚,上面写着四个字——“起死回生”。梓竹随手翻了翻,只看了几眼,便愣住了。全身有种颤栗的感觉,带着些许的兴奋和不敢置信。他见花开和老道士都在一旁做其他事,并没有发现这里的异样,就赶紧将书本塞到怀中,手指还在微微地颤抖着,那种颤栗的感觉直到月上中天时都没退散。

    花开和老道士早在躺在一旁睡去了,而梓竹却紧张地碰着怀里的东西,一夜未眠。

    第三十章

    第二日清晨,花开见梓竹一脸苍白,便让他继续在洞里休息,自己和老道士就出到洞外,寻找那个老婆婆。如果是平时,梓竹大概已经跟着花开出去了,但是,现在他却没有拒绝。

    在花开和老道士走后,梓竹便从地上坐起,微颤着手,拿出怀里那本泛黄的书,书页已经有些破损,字迹也稍微模糊了些,但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来。

    若是平常人看了这书,只会当作是满篇胡话,或者根本就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些什么。但梓竹却看出来了,或许是他对道术的一种天分,让他些许明白其中的智慧,但也只是些许。

    梓竹小心翼翼地捧着这本书,突然想起师傅所说的天书,这其中的智慧哪里是能一言半句说得通的。梓竹相信现在他手上的书,就是师傅所说的天书。那这书,也就该是祖师爷的东西。梓竹将书小心地捧到石台上,然后跪到地上,虔诚地叩了三叩。再将书捧到手心中,仔细地看着。里面讲述了许许多多关于占卜,关于驱鬼捉妖,但更多的是关于长生不死,起死回生之术。

    看到最后,梓竹的全身已经在颤抖了,那是一种惊诧到虔诚的感觉。他几乎已经认为那不是人所写出来的,而是神,只有神才敢这么主张。

    最后,梓竹将书合上,小心地放回石台中,然后呆愣地坐在一旁,有些发冷,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因为书的最后,用血写了二十六个字——长生不死,起死回生,皆轮回之外。术者,违天命,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梓竹看到起死回生这四个字的时候,想到的就是花开。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在心里就对花开放心不下,总觉得她有一天一定会死于非命。但梓竹也从未给花开算过命,因为他怕,他怕他真的把花开的命算出来后,又不能改变她的命,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不幸降临在她身上。他又如何能接受?

    就在梓竹发愣的时候,花开已经从洞口走了进来。她并没有发现梓竹的异样,直接对他说:“有些发现,师傅让我过来带你一起过去。”

    梓竹愣了愣,但还是回过神来,跟在花开的身后,一起向西走。

    梓竹看着花开的背影,想了许久,突然停下了脚步,开口问:“花开,你爱白草吗?”

    花开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梓竹会突然问这些。白草这个人,在她的心里,是一种愧疚,也是不能轻易提起的。梓竹是知道的,也从不跟花开提起这个人,但现在,他却突然提了。

    “花开,回答我。”

    花开想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我不知道,爱是什么感觉?但我知道,我可以把命给他,因为那是我欠他的。”

    梓竹的眼眶突然红了,他慢慢地走到花开的跟前,然后伸手,将她抱住,“花开,我也爱你,你知道吗?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

    花开没有说话。只是,她是知道的,但一直都装作不知道,只要没揭开这层纸,她就可以装作一直都不知道。但现在不行了。

    “你可以为了白草连命都不要,我也可以!为了你,我也可以不要我的命……”

    “我拒绝。”花开在梓竹还没说完时,就冷冷地开口了,“你听到了吗?我说我拒绝。”花开挣开了梓竹的怀抱,向后退了一步,继续说着:“谁都可以因为我而死,就你不行。我承受不来。欠白草的,我还给他的是我的全部。如果再欠你的,我已经没有能力去还你了,你明白吗?”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跟你说过,我不需要你还,一切都是我自愿给的。”

    “我也记得我说过,你愿给,是你的事,我要还,也是我的事。我已经欠了他的全部,再也没办法去欠别人的了。”花开顿了顿,“我希望你不要为我做任何事情,永远都没有回报的,我最不希望的,就是你因为我而死去,不然我做鬼也没办法安宁。”

    花开依然记得,白无常说过,“这小鬼对你真是好,可惜啊,总有一天他会因为你而死。”

    花开转过身,淡淡地说道:“走吧,师傅还在等我们。”说完,便抬起脚走在最前头。如果仔细看的话,其实花开的眼眶已经微微地红了,只是没人看得见。

    梓竹没办法改变她的命,她又何尝可以改变他的结局呢?

    两人走到老道士那的时候,已经是一柱香之后的事了,这其间,花开一直走在前方,不曾回头。而梓竹,跟在她的身后,永远只能看着花开的背影,其他的什么,都无法言说。

    梓竹看到的是一具焦黑的尸首,平平地躺在山坳里。周围的树也塌了不不少,都有烧过的痕迹。看样子,这人是被雷劈中的。只是周围都是野草掩盖,看得并不清楚。

    “师傅,这会是那老人吗?”

    “还不清楚,得吊上来再说。”老道士望了望那数十米深的断层,摇了摇头。

    花开说:“我下去吧。”

    梓竹抓住了她的手,“你别下去了,那尸首都焦成那样了,挺恶心的。”

    “比这再恶心的,我都见过,你不是知道吗?”花开淡淡地说着,顺便将她的手从梓竹的手中抽了回来。

    “那就别再见了。”

    “都别争了,梓竹你下去,不过要小心一点。”老道士说道。

    梓竹点点头,从一旁的树干上扯下几条粗大的蔓藤,紧紧地结在一起,然后一头绑在树干上,一头绑在自己的腰侧,顺着断层慢慢地滑了下去。

    到了山坳底下后,梓竹便解开了蔓藤,小心地走到那具尸首旁。走近了才发现,那尸体是趴着的,全身都已经成了焦炭,估计脸面也早已经面目全非了。即使她是那个老人,也认不出了。

    梓竹忍着恶心的感觉,将尸首翻了个身,果然如他所想一般,已经完全的面目全非了,只稍微看出脸部的轮廓,唯一能清楚看出来的地方,也只有那排牙齿了。

    突然,那具焦尸突然睁开了眼,还咧着嘴笑了出来。所有扯动到的地方,都不停地掉下一片片黑色的焦皮,恐怖至极。

    那时候梓竹正仔细地看着她的脸,被这么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大叫起来,跌坐在地,染了一身泥,一脸惨白。

    那焦黑的尸体又突然坐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对梓竹说:“不要怕,不要怕,我又不吃人。”那声音,分明是个年轻的女子。

    梓竹惊愣在那,看着那尸体像活人一样站起来,她的双手放在后脑勺上,然后用力地向前拉扯着。梓竹并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很快就知道了。

    她在扯出自己的皮……

    女子像在扯衣服一样扯着自己的焦黑的皮肤,发出一声声清脆的撕裂声。然后梓竹只能呆愣地看着她将自己的后脑勺撕开,然后一张新的脸又从中现了出来。那是一张年轻好看的脸。之后现出了她细白的脖子,柔嫩的肩膀……一身的赤裸。

    女子像破茧而出的蝴蝶,蜕下一层恐怖的皮后,剩下的是新生的美丽。但在这种情况之下,梓竹实在没办法觉得她有多好看。只能瞪大着眼睛,惊愕地看着。

    女子赤裸着身子走到梓竹面前,笑着说:“你还想看多久?”

    梓竹这才回过神来,脸颊发烫地别过头。

    女子笑得更大声了,“不过还只是个假大人而已。喂,把衣服脱了。”

    “什么?”梓竹惊吓地转过头去,但又立刻别开,一脸窘迫。

    “脱衣服啊,难不成你要我光着身子?”女子调侃着,没有一点羞涩的感觉。

    梓竹赶紧站起来,转过身,将身上的长袍脱了,递向身后,感觉到衣服已经被拿走,才将手放下。过了一会,那女子才说,“好了,你可以回过头来了。”

    也是在这时,在上面听到梓竹的叫喊声的花开已经顺着蔓藤爬了下来,看见眼前的景象,还有那个陌生的女子,也愣住了,问梓竹:“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梓竹还没开口,那女子已经捡起地上的那张焦皮,然后用双手攀上了梓竹的脖颈,说:“背我上去吧,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们的。”

    在女子攀上梓竹身体的那瞬间,花开已经拔出剑,对准了她。只怕她会对梓竹做出些什么伤人的事。

    女子对着花开笑了笑,“你也看出来了,我是人,不是妖怪。”

    花开犹豫了许久,才将剑收了回去。

    而梓竹这边,早已经红了脸,这是他第一次与其他女子靠得如此近,十分的不自在,“你就不能自己爬上去吗?”

    “不能,我的脚受伤了。”

    梓竹低头一看,发现她的脚踝真的已经肿得成一大块,看来真的伤得不轻。

    “背她上去吧,师傅在上面已经等得很急了。”花开说着。

    梓竹这才咬了咬牙,说:“好。”

    梓竹用力拉扯着蔓藤,见蔓藤十分结实,才慢慢地爬了上去。而花开则在下面看着,想等他们到了顶端后,再上去,不然蔓藤也承受不了三人的重量。

    就在梓竹爬了数米高的时候,那女子突然回过头来,对着花开不明所以地笑了笑。

    花开愣住,那一瞬间,只觉得那抹笑似乎带着深意,让她心里十分的不舒服,有些不安。但这其中深意似乎并不是对着她,而是背着她的梓竹。

    第三十一章

    在梓竹他们爬上断层后,花开也跟着爬上去,接近尽头的时候,梓竹对她伸出了手,可花开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将头转向一边,自己翻身而上。

    梓竹看着空荡荡的手,心里的难过不是一点点。这一切,那个女子也看在了眼里,她轻笑了一声。

    老道士只瞧了那个陌生的女子一眼,就别过头了。那女子身上仅仅穿着梓竹的一件外套,没有鞋子,没有束发,看得出来,她的底下不着片缕。不管那女子是如何的凭空冒出,老道士接受不了一个女子如此的穿着。

    “梓竹,发生什么事了?”老道士问着。

    在梓竹要开口的时候,女子就抢先说话了,“不要在这说话吧,先让我把我的皮放好,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你们听吧。”女子摇了摇她手上如焦炭般的东西,她将那东西平铺到地上,然后找来一片锐利的石子,轻轻地刮着上面的焦炭。那些黑色的焦炭很快就簌簌地掉下来,露出了底下原来的面貌。

    松垮的老人皮。

    女子一边仔细地刮着,一边说:“你们不要怕我,我是人,不是妖怪。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只是不会死而已。”女子苦笑着。

    老道士惊愕,“真的有人练成了长生不死术?”

    女子笑了笑,“道士,难道我不是人吗?虽然这样讲很奇怪,但我还是想说,你在我眼里非常的年轻,才几十岁而已,我都八百岁了。这是我的第八张皮。”女子晃了晃她手中那张已经干净了的人皮。这样的动作,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显得诡异奇怪。

    然后她带着他们回到那个洞口中。女子进到洞中的时候,见地上有堆已经燃尽的灰,转过头说,“看来你们已经进来过了。”

    花开他们不置可否。

    女子耸了耸肩,并不是特别在意,她走到石台边,对梓竹说道:“能不能帮我一把?”梓竹当然不可能拒绝。搬开了石台后,女子就将她蜕下来的那层皮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然后再降石板严严实实地合上。

    放好自己的东西后,女子并没有立刻跟他们说什么,而是轻轻地抚摸着墙壁上的凹痕。现在是大白天,充沛的阳光泄了进来,满墙的字都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可是上面都是杂乱无章的字体,看不出内容是什么,只能稍稍知道那跟道术有关。

    女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笑着对梓竹他们说道:“好了,现在就到我的住所去吧。”

    “这里不是你住的地方吗?”老道士开口问道。

    “当然不是啦,我哪能住这么破的地方。我住的地方就在这不远处,你们跟我来吧。”女子说完,就率先走出了洞口。待花开他们也出来后,她才用杂草蔓藤将这个洞掩去,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仿佛那里真的只是岩壁而已。

    跟着女子绕着山林走了数圈,老道士和梓竹都感觉到了不对,他们似乎在走直线,但其实一直都在不知不觉地绕圈。

    女子转过头来,笑着说:“感觉出来了吧,奇门遁甲中的迷魂阵,你们应该很熟才是。”

    确实很熟,道家弟子多数习之,但更多的是参不透其中的奥妙,仅仅只是几株草木,几块巨石,就让人晕头转向,不知其中。而现在他们走的这个迷魂阵,更是厉害。布阵的人,绝对是个高人。

    “姑娘是道家之人?”老道士问。

    “我不是,我与道一点关系都没有。一开始我也经常在其中迷路,但都走了几百年了,什么都记得清楚了。其实那个山洞也摆下了阵,只是暴雨过后,冲垮了不少树木和山石,不然你们以为真的能让你们这么容易就找到?”

    “那摆下这些阵的人,是谁?”老道士说着,“还请姑娘告之。”

    女子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你们应该听过的。他是你们的祖师爷,名叫长生。”

    长生,就是道教中几世难求的鬼才。

    “跟他的名字一样,他执着于长生不死,想要冲破六道轮回,不受生死束缚。”女子还想继续说下去,但看了看前方,她转而说:“我的家到了。”

    那是一间简朴的宅子,周围环绕着参天的古木,像保护一般,将它重重地遮蔽在其中。若不是女子带着他们走出阵外,否则永远不可能有人知道这座深山里,居然还有人在住。

    带着他?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