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还会远吗?”我们要相信,在我们的人生之路上,跌倒不总是摔断脊梁,恶梦不会紧连着恶梦,总有一天醒来后,会是满眼晨光。 昂扬、乐观。然而,滔滔不绝的何丽君似乎不尽如此。 “老师说,看你那样子学习,简直像自残!”她拼命地学,发狠地学。每一次上课都无一例外地占领着教室第一排的中间位置,像要把老师的话都“吸”进去。她的日历里没有星期天,没有节假日,只有冷寂的书桌和课本。 “我们和那些统招生不一样。”她反反复复地强调。自考生意味着什么?考试,考试还是考试!他们之间频率最高的交流语词就是:过关。“你过了几门?”彼此探询着,暗地里较着劲。 她看重分数,比高考还看重。第一次考试,马哲(马克思主义哲学)考了班上第二名,她气得直哭:为什么不是第一名?语文考了69分,按理说已经过关了,她对自己不依不饶,一个劲地追问、反省: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思源只有一个人能过关的话,那个人就是我!”她断然决然,郑重发誓。 不知为什么,面对这样的“好胜”和自我要求近乎苛刻的自考生,我的心情却无比的复杂。她的“勇争第一”里其实包藏着自虐的种子,她的高调、昂扬里却渗透着莫名的自卑和脆弱。她赌的是一口气,这口气一直在她心里压抑着、潜滋暗长着乃至汹涌奔突着,喷薄欲出。 何丽君留下了她的日记,这里面有种天然的信赖,令我感动。之所以在此选录她的日记,是因为她的苦闷、挣扎里同样有着无数自考生彷徨的泪水,她的渴望、愿望里同样浸润着众多民校大学生无奈而坚韧的抉择。 2002年8月11日 来思源的那一天,妈为我送行。虽然家里贫困得已不能再支付起任何费用,妈却还执意为我买些车上吃的东西。我清晰地记得,那天是妈的生日,七月初二。可是,为了凑钱,妈东奔西走忙碌了一天。噢!我可怜的妈妈,望着她忙碌的身影,我黯然流泪。我让妈操碎了心,然而我能给妈妈的又有什么呢?人们都说大学生活特别浪漫,而我却时刻觉得大学比高中更有压力。我时刻觉得有一种负罪感,我欠妈的太多了! 2002年9月11日 多少次,我徘徊于思源的校门;多少次,我又想踏进统招的门槛。多少次,我在犹豫中不踏实地学习。我怎么是这么脆弱的一个人,这么大了,连自己的事都拿不定主意。 如果一棵树,长在山坡上,它也能生长,但却不会长得太好;如果把它植在一片森林里,它会长得更高,更挺拔。可关键是,我是不是适合…… 我选择思源。从明天起,我要重新振作,排除任何杂念,立足于一个新的——自考,争作老师的王牌。 2002年9月13日 我的自白 从那一刻起, 我低下沉重的双眼。 从此不敢再抬头, 怕迎来鄙视的目光。 梦还没有碎, 生命的风帆还需重新张开。 在梦与醒的角落, 无人喝彩的日子, 我为自己鼓掌。 生命之花根须旺, 紧紧抱住命运的土壤。 2002年10月12日 忙忙碌碌的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辛辛苦苦地把书翻了一遍又一遍。然而最终的结果呢?当我看到马哲题,那一个接一个的“x”号,我的心碎了。多项选择题,错了整整一半呵,一半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的现实与梦想还差那么遥远的一段距离。90分对我来说是否真的可望而不可及?我不敢想象,不敢想象我的前方是否还依然灿烂。我时时对自己充满了自信,然而现实总时时给我打击。是不是我的生活只有这样才能算完美的?是不是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面对这样的现实?我不甘心,不甘心,我今生要在这样的生活中消失! 2002年11月13日 前天的高数考试是我最失败的一次,总结经验教训,两个字——粗心。是的,我太不在乎,只因为这个心理,我错过了太多,错过了中考,错过了高考。今天,我又错过了快乐……留下不堪回首的遗憾,让我失去了我的诺言:我曾经许诺,要拿班级第一,可是今天我……让我以后怎么面对,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只知道,从此再不敢抬头。我好想大哭一场,哭出我的郁闷;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好想冲出楼外,大喊几声,我该怎么办?我该怎样拿回我的尊严,我的自信?!我知道,我应该保持我的沉默,保持那份孤独。不!我不能就这样的沉沦下去,我不能就这样的平凡下去,因为我担负着太多的期望,爸妈还盼望我拿着文凭回家,我应该再坚持一下,再振奋一次…… 2002年11月25日 距离元月份的加考不足两个月的时间,第一轮的计划可以算是基本完成,但模模糊糊,毕竟我是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不管怎样,别人都说法律基础很难考过,过关率只有20,但我有信心成为那20中的一员。我有信心考过我所报的三门,我也相信我能,我一定能!不然春节回家我怎么交待,怎么面对爸妈?我想在以后的征途中,我会用我的血汗证明,我会考一门过一门,三年以后我会拿着文凭走。今后,我想我该更加努力了…… ……今天,坐在这里,我也有信心:用我的实力去证明,有风有雨的日子,我不怕。选择这个专业,我也选择了风雨兼程。走下去,走下去,走到有一天,我拥有了最美的那片阳光,最亮的那颗星星。 用炼狱般的奋斗换来人生的升华。 2002年12月10日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心中的积累越来越多,心中的阴云越来越厚。不知怎么搞的,我怎么一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就心烦呢?我总想着找一个无人的角落,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功课好重啊!我还有很多课没学好,还有很多课需要时间去复习,可是我又要应付元月份考的三门,我心里好矛盾啊,我怎么这个样子呢?!看着每个人脸上都写满朝气,快快乐乐,而我呢?百~万\小!说,百~万\小!说,还是百~万\小!说!而到最后考得又不怎么样! 距国考还有一个月,心中的压抑感越来越重。昨天痛哭了一场,好舒服啊!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不快。 2002年12月21日 ……喜的是,半学期以来我取得的成绩;忧的是三门考试近在眼前。想想这几天来,我带病上课,头痛得要命,可是我却不敢多睡一会儿,多休息一分钟。因为我怕,怕元月份的三门考试。近几天来,晚上站在楼道百~万\小!说,一阵凉气就咳嗽不止。我想,让我早睡一会儿多好!可是今天,收到弟弟的来信,我猛然一惊:我不能这样下去,太多的亲情聚在我的身上。我背负着爸爸的血汗、妈妈的劳苦、亲戚的期望、弟妹的关注。读着弟弟来信的每一字、每一句,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我说过的,我要争第一,可是多少次我又总不是第一。今天,我再次为自己敲响警钟,我要争取拿回第一。以后的路还很长,无人鼓掌的日子,我为自己鼓掌…… 2003年2月19日 今天算是正式开学了,一切又进入了繁忙的季节。四门课程,紧张、压力,更有说不出的苦衷。距离四月份的考试只有两个月,而且课还没学完,我真的不敢往下想下去,考试的结果……我好想过得像我的统招生同学那样轻松,像他们一样快乐,可我总也没有那份心情。因为我上的是自考。可我怎么也搞不懂,我怎么会稀里糊涂地上了民办大学?复读的阴影还在我的脑海里荡漾,想想当初,那种背水一战、复读一年考个好学校的雄心哪里去了? 真的很羡慕他们的生活环境。而我又时时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多么的苍白和残酷。 2003年2月21日 ……课依旧是拼命地往前赶,四月份的四门考试像是湖里的浮萍,风稍微一吹就会摇摆、淹没。没有扎实的功底谈何考试?唉!拼命往前赶吧!过完这四门再好好玩玩。 今晚突然略有感悟,总觉得我活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意义。细细想想,倘若不是为了偿还爸妈那份深债,我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人活着是要有良心的,爸妈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倘若我轻易地放弃生命,也实在对不起太多的人。人不就是如此吗?……拼命地学习是为了有份好的工作,有份好工作才能挣到钱,挣到钱才能偿还爸妈的债……说白了,我活着就是为了还债,为了爸妈的后半生能够幸福快乐,为了弟弟妹妹在我需要的时候,能够在精神和物质上帮上一把。生活中是充满了灿烂的阳光,但却没有一缕是为我而照的…… 2003年3月6日 今天下午听到自己三门都过的消息,不知道是惊还是喜。表面上,我像个幸运儿,高兴得要命,可是内心并不高兴,也说不上为什么不高兴,只是总觉得心中有一种不快,总有一股气藏在心中,使我觉得自己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我总是认为自己什么事可以做得更好,总是认为我会考得更理想,可每次都和我的想象有差距…… 2003年6月3日 ……四年,仅仅弹指一挥间,很快就会在我的生命中消失。用我四年的青春年华去学一些书本上的知识,我感觉自己太亏了。倘若这四年我也像别的学生那样无畏的玩下去,我会觉得自己会成为千古罪人的,而且我自己也会永远不原谅自己。因为我做了一个赔血本的生意。 这四年,我想自己应该有一个大的收获。我要过英语四、六级,要拿到计算机证书,更重要的,我要顺利过关,拿到本科证。 2003年6月13日 ……倘若我们不带着压力拼命学,就会有一种负罪感。其次,我觉得在民办院校读自考,只是专为学习而学习,考一门扔一门,没有锻炼自己的机会。所以我觉得自己应该找机会锻炼自己,不管怎样我会朝这方面努力的。假期里,我要去打工,去做生意,去接触,为我以后的行程打基础。 我很希望社会上的人能对民办院校有一种正确的看法,不要用一种鄙视的眼光看待民办大学生。因为,他们绝不亚于统招大学的学生,他们的思想更丰富。
弃“公”从“民”者
群山起伏,堆峰积翠;溪流喧哗,奔腾不息。就在日夜欢唱的激流边,中国乐祖洪崖先生屈膝单立,仰面朝天,正断竹而吹。其音韵幽幽,似穿越千年时空;其神态之豪放、狂喜,已然乐而忘机、喜极而泣了。 魏欣仰望着这硕大的雕像,秀气的眉宇间露出惊异、神往的表情。而她的身边,急流一刻不息地撞击着礁石,顿时飞珠溅玉,发出不可阻挡的声声轰鸣。 “这里原来是这样……”她若有所失般地沉吟道,“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表现得比她更惊异。这里距离她就读的大宇学院不过百步之遥,而已经留校任教的魏欣在此度过了整整三年的求学光阴! 在大宇学院的招生简章上,激|情洋溢的文字总不忘提到这里——中国古典音乐的发祥地洪崖丹井,据说音乐先祖洪崖先生最初就是在此凿井炼丹,断竹而吹的,因而成为中国古典音乐的渊源之地。 魏欣不会不知道这里。但是,她的确是首次造访。尽管在栖息于此的几日里,我常常看见从大宇走出的青年学子们三三两两地来到这里嬉戏,间或有学生情侣手牵手地跨过跳跃的溪流。 但是,魏欣没有来过。三年的时光里,她彻彻底底地将自己变作了“鸵鸟”,埋入沙堆里承受炙烤和风沙,只是为了等待“那一天”的来临。 那一天,魏欣终于全部“过关”。并且,即将成为大宇学院第一个通过自考拿到学士学位的学生。 饭桌上,当在座的老师们告诉我这个消息时,魏欣坐在我身边沉默不语。她不是那种活泼的、口齿伶俐的女孩子,也不是那种沉默得让人不安的人。她的话很简省,但句句直入核心。随着她有节制的叙说,我看到的是一个不同凡响而又真实的魏欣。在众多的民办高校大学生中,魏欣的选择和经历无疑具有“这一个”同时又有“这一类”的标本记录意义。 “公办大学有啥了不起?我不读还不行吗?”魏欣口气里透着一百个不服气。有理由相信,正是某种已经产生的事实使她即便面对公办大学也保持着不卑不亢的优越感。 她来自山东。那一年,从小到大颇有主见的魏欣平生第一次让爸妈替自己作了主:填报志愿。这种屈服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对高等院校的不了解和表现出来的再三踌躇。 偏偏那一年,山东的普通院校录取分数线较往年偏高,专科就相应提分。本来极有希望上公办大学专科的魏欣却没有等来录取通知书,原因很简单,志愿报得高了。 “这是我惟一一次让爸妈做主的大事,结果就坏了事。爸妈也很懊悔,说差点把孩子给耽误了。” 万般失落的魏欣在电视招生广告中,偶然看到了大宇学院招生的消息。那时的大宇还没有统招资格,注定了进校后就得为自考而奋斗。都说自考难,难在坚持,难在耐得住冷板凳,生性好强的魏欣一咬牙走进了大宇。 正在她一门心思准备苦熬三年时,突然接到爸妈的电话:山东的录取线降分了,有希望上公办了!爸妈的口气里满是喜悦,半是说服半是征询她的意见。还说,既然分数够了,可以托托关系,改志愿填个好点的学校,应该没问题。 “听说降分了,我有点动摇了,不能说公办大学的专科对我没吸引力,说实话,那是我有生以来心里最挣扎的时候,思想斗争得厉害。那时候正赶上军训,那么苦那么累,可我倒没觉得,心不在焉呀。” 是上公办,还是上民办?两者孰优孰劣,似乎一目了然。但是对于已经入校一个多月的魏欣来说,好像不完全是那么回事。大宇是那么年轻、有活力,老师们的笑脸是诚挚而可信的,发自内心地帮助、呵护你,连空气也是那样清新、宁静。但是,自考的艰难、辛苦早就有所耳闻,这三年本来她是可以轻轻松松走过去的呀! 她矛盾极了。就在这时,她又接到爸妈的电话:改志愿受阻,爸妈磨破了嘴皮子不说,还遭遇到了冷眼。 魏欣听说后,身上的血液“哗”地一下涌上来了:公办大学就那么金贵,我还不稀罕呢!我不信在民办大学里下功夫成不了才! 真是鬼使神差,就在她发誓留在大宇时,一封发自山东的面试通知书却来了。按照大宇的招生政策,凡是上了公办大学专科分数线的考生,报考大宇可以减免500元的学费,以录取通知书为准。 去,还是不去?答案在她脑子里交错穿行,这是她有生以来最艰难的抉择。身边,刚踏入校门的同学有一部分开始流失,其中原因就是陆续收到了公办大学专科的录取通知书。 她终于下了决心。三年前的魏欣尽管大学生活还没有展开,但是眼光却有着同龄女孩少有的清醒和敏锐。她不是没比较、思考过,就教学软硬件来说,民办大学未必比不过公办大学专科,而且后者在公办大学毕竟扮演的是边缘、末流角色。她的目标是升本,在民办大学一样能达到。 拿着那张面试通知书,她就去找副院长。副院长说不行,面试通知书还不能算数吧。第二天,她什么都没带,直接就去找了院长。不料院长一听就急起来了,说你这孩子,怎么把钱和通知书放在宿舍里呢?多不安全,快拿来我给你签了。 “10分钟后,问题就解决了,我的学费减免了500块。心里头别提多畅快!” 过年回家时,同学聚会。老师问她,你怎么弃“公”从“民”哪?但说这话时,老师没有半点轻视的意思,话语间倒很佩服她的勇气。同学们也这样说。 后来的日子,印象最深的就是考试,不停的考。最沮丧的时候是考试没通过,最快乐的时候是没通过的那门再考时通过了。 魏欣读的是英语专业,先拿自考专科,再专升本。人家专科读了三年,她两年就完成了,到了第三年末,本科就顺顺当当地通过了。说是顺当,其实也颇多磨难。像每一个自考生印象最深的是考试没过关的“惨痛”经历一样,谈起“没过关”的经历,魏欣的表情却似乎堕入了“幸福”的回忆。诚然,对于一个经历过风雨的人来说,所有过去的磨难和挣扎已经沉淀为甘美的记忆。这种回忆当是“幸福”的。 “印象最深的一次闯关是考英国文学史,考前都知道这门课的通过率很低。说实话,我并没觉得有多难,复习也是照常复习,很下了点功夫。考完后觉得感觉还不错,过关应该没问题。在这以前,我基本都是考一门过一门,同学还挺羡慕我的。 “成绩终于下来了,竟然没过!你不知道我当时的沮丧,整个人大脑乱哄哄的,什么都涌上来了,什么也都没有,一片空白。说实话,高考没考好,我都没那样的失落。自考这东西挺捉弄人的,有时候,你下了功夫它还不一定认!怎么办?这意味着这门课我还得花时间,原定的时间表又要往后拖。可是,只能这样了…… “后来我把那门课彻头彻尾地仔细‘捣鼓’了一遍,不放过一点问题,心想,这次再没过的话,只能听天由命了。第二次的考试结果终于出来了,我过了!而且分数还不低,80多分呢,排在班上前列。哎呀,那时侯的感觉,别提多舒服了!走路时都觉得身子飘飘的……” 她的整个身心似乎被快乐包围着,这种快乐甚至能够传达给我。不是身处其间,难以体会魏欣的沮丧、无奈和快乐、幸福。自考生的体验是复杂的,又是透明的单纯,单纯到只需一个过关的分数就可以让他们忘却曾经的烦恼、痛苦,单纯到一次没过关就足以击碎所有曾经的五彩斑斓的梦想。他们是脆弱的,又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坚韧。 魏欣说,她从来没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大宇三年,日子过得很充实。尽管失之于丰富,因为她的世界里只有闯关、过关的字眼;尽管失之于浪漫,因为青春的多姿多彩全都被她演绎成教室里的苦读、灯光下的冥思苦想。 拿到自考本科,自然不易。但要拿到学士学位,又谈何容易?这个标杆是每门课程的达标分数必须不低于70分,对于千军万马的自考生来说,这样的成绩非有扎实的功底和异常勤奋的努力是不能达到的。可是,魏欣达到了。 实现了人生第一次跨越的魏欣,现在经常对她的学生说,你们不是来上大学的,而是来考大学的!如果没拿到证书,两三年后还是高中生。 这是残酷的,对于刚刚经历过黑七月之痛的落榜生来说;它又是真实的,因为这是现实,自考文凭是这些孩子通向未来社会的惟一“硬通货”。 “从来没有过怀疑,甚至自卑?尤其面对你的那些考上公办大学的同学。”似乎从来都是自信的魏欣让我产生了好奇。 “不是我们自卑,是那些公办大学的学生优越感太强了!”她很不客气,眼神有些轻蔑,“优越什么呀?只要听听他们到了大四连英语四级都没通过,我们到大三就把六级都过了,有什么稀罕的?教材都是一样,说起来不都是靠自己?” 有一次坐火车回家,和魏欣坐在一起的男孩是蓝天学院的,对面坐着的两个学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都是华东交大的。 一开始他们问魏欣:“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我是大宇的,他是蓝天的。”魏欣的话刚一出口,他们的眼神就变了。 “后来我们就再没搭话。有时候真的不是我们自卑,自己看不起自己,而是他们身上流露出的优越感太强了!你说不出那种感觉,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时间一长,我们也习惯了,适应了。”魏欣很平静,但还是隐约透出几分不平。 后来那女孩开始滔滔不绝起来,说的是他们班一个男生,快毕业了,工作都找好了,而且是挺不错的工作。可是英语四级考了几次都没过,他也不上心,心想好工作还跑得了?毕业前还有最后一次补考的机会,男孩孤注一掷,让人代考,结果东窗事发,被开除了,工作自然成了泡影。 两个人于是唏嘘了一番,很为这个同窗惋惜。 “当时我就想,这也是给那些公办大学生提个醒,优越感别太强了!”魏欣心里的那口气终于一泄而出,口气里不无揶揄。 这种心态真可以体现当下民办大学生的复杂感受。可以理解,就像两株成长在不同土壤里的作物一样,一株饱饮阳光雨露,一株饱受风刀霜剑,谁会成长得更好?答案似乎不问自明,但这里面依然有着悬念。 像魏欣这样弃“公”从“民”的民办大学生已经不在少数。在离开大宇的汽车上,来自山东的臧文强就向我透露,北方人的观念是上不了公办本科,简直等于没考上大学。现在的时势变了,专科谁看得上呢?还不如上民办大学,然后专升本。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上大学,倒觉得自己上的是‘准大学’。”像我遇到的很多民办大学生一样,他有着很强的倾诉欲。因为在很多时候,他们的声音是微弱的,不被人注意倾听的。 “每次坐车去城里,车到南大和师大的时候,有学生上来,就觉得车上的人眼神都变了,空气都不一样了,大家都没出声,但你能感觉有种‘崇拜’的气息在荡漾。我有同学在南大读书,有时候我走在他们校园里,听着他们在读外语,有英语、日语、俄语、西班牙语,不同的语种发出不同的诵读声,心里真是羡慕得很。不像我们学校,只有英语和日语。 “我打算考浙大研究生,那是名牌呀。考上了研究生,我才会感到自己真是个大学生了。”他不胜神往的表情让人感到有一点欣慰,内心深处却有一份痛沉沉地升上来。 唉,这些弃“公”从“民”的孩子!
附录一:一所民办学校的生死沉浮录
文/张立勤 韦世祥在远离家乡宾阳县的南宁“躲债”已有半月。 手机的铃声不停响起,他不敢随便接听。“债权人的电话一天几十个……”他忧心忡忡地说,“都是讨债的。” 韦世祥是广西宾阳县金龙中学校长。这所民办初中自创办6年来就风波不断,今年终于走到了“生,或者死”的关键时刻。 在他提供的资料上记载着金龙简单但绝不平凡的履历:宾阳县金龙中学创办于1995年8月,从最初只有3个教学班,180多名师生员工,发展到现在13个初中班700余名学生,教职员工62人。每年初中毕业生300多人,曾于1999年获南宁地区中考成绩综合评估二等奖。2001年6月与另一所民办学校宾阳县杰星中学联合办学,新的办学实体拟称“宾阳县金龙?杰星中学”。 “说起这几年来的办学经历,感觉就像走钢丝,常常半夜醒来就想学校的命运……”这个身心俱疲的30岁男人,早早地就谢了顶,与照片上6年前大学毕业时英姿勃发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这回,真怕绕不过这道坎儿……”他的眼神越来越黯淡。 “现在是学校生死存亡最严峻的时刻!” 250万元的债务黑洞终于使金龙?杰星中学陷入生死攸关的当口。 占地16亩的金龙中学位于宾阳县城的中间地带,周围是绿色的田野,环境倒也幽静。但一进校门,最触目的是脚手架包围着尚未完工的两幢教学楼。这两幢分别为五层和七层的教学楼建了差不多有好几个月了,因为缺钱。 能够供学生活动的惟一场所就是篮球场,被男孩子们占领。上体育课的女孩子只能在操场的边缘地带打打羽毛球什么的。两排小平房是师生们的宿舍,里面铁架床摆得很密集,没有风扇。厕所、冲凉房、食堂等设施一应因陋就简。几个女孩子就着一个露天水龙头在洗头、洗衣服,水在宿舍门前的地上四溢,她们甩着湿漉漉的头发,弯腰接水的样子让人看起来很累。 在简朴的小平房里,我问几个初三的女学生,这里苦吗?她们满怀期待地说,等新楼盖好就不苦了,不过那时她们也要毕业了。表情有些怅然。几个活泼的女孩仰脸问我:“我们学校好哩,阿姨,你是来投资的吗?”她们天真的期待让我有些不忍。 这是一个有着6年办学积累的民办中学吗?我很疑惑。 一句话触动了副校长秦松林的心思。这是金龙中学经历的第二次大搬迁。每一次搬迁他们就要耗掉一部分不动产。而今年6月的这次搬迁使金龙中学大伤元气,先前投入的60万元教学楼改造费用由于合同期满只能20万元出让。忍痛割爱的惟一原因是,他们缺乏200万元资金购置那片颇具规模的26亩地皮。在困境中他们选择了和杰星中学合作的道路——后者拥有办学场地和一部分校舍,教学质量却不容乐观,而金龙积累的教学品牌和办学规模对其颇具吸引力。 但这个看似“解困”的选择却再一次将金龙“套牢”。两校合作后,截至目前为止双方已投入不少于550万元,然而负债总额却超过250万! “所有融资的渠道都想到了,但屡屡碰壁……”韦世祥愁肠百结,“现在是学校生死存亡最严峻的时刻!” 按现行政策,办学资产属公益性质,银行依据《担保法》不敢接受抵押,学校无法回收资金以供周转,此路显然不通;他们尝试以招商的方式,面向社会筹集资金,但又不能在媒体上大张旗鼓地宣传,怕被当地教育主管部门再一次疑为“集资之嫌”(1999年金龙中学曾有过“前车之鉴”)。政策的壁垒使他们对打开教育市场的资本通道深感难言之痛。 无奈中他们一度将目光又一次投向民间高息借贷,但其中蕴含的极大纠纷风险已使他们深受其苦,如何能再次延续这种恶性循环?他们却步了。 资产无法盘活成为金龙?杰星的致命伤。生,或者死? 其实,并非无解脱之路。以拍卖的形式摆脱眼下的困境并非不可能,曾有人提出以85万元买断股权,此举虽能解金龙之因,但面对几年来已然形成的校园文化和渗透其中的教育理念,两个当年毅然从公立学校辞职办学的年轻人何忍放弃?是“责任”两个字让他们咬牙坚守到今天。 “现在只要有100万元注入,学校就能撑过这个难关。其实资金短缺并不可怕,这也是制约县里这些民办学校的主要因素,关键是能够形成有序的偿还机制。”韦世祥急切地表示,“如果民办学校不能打开畅通的融资渠道,那么光空喊民办教育的长远发展壮大,那是奢谈!” “你会常常感到痛,但不能说出来。” 韦世祥25岁就做了校长,一度成为宾阳县城颇有争议的人物。一个在公立学校呆了不到一年时间的大学毕业生,教研组长都没有做过,怎么就做起校长来了?何况他是从人人羡慕的重点中学辞职的,他有啥板眼? 韦世祥投身民办教育的原因很简单:改造社会从改造人开始,而改造人得从教育做起。而现行教育中的积弊丛生,更点燃了他心中办学的热望,他希冀通过这样一条道路逐步实践他的教育理想。 他深知在现有的政策条件下,民办学校要想在与公立学校的竞争中生存下来,必须在教学水平和素质教育上有所突破。学校成立伊始就向社会郑重承诺,一学期内,凡有学生对学校的教学质量不满意而要求转学,学校负责全额退还学杂费。他打出特色教学牌,特聘外籍专家从事英语教学;广泛吸纳大中专毕业的师范生、公立学校的优秀代课老师,组成一支精干、高效的师资队伍。很快成效突现,在1999年中考中,金龙中学的成绩位列南宁地区乡(镇)中学第六位,远远超过许多公立学校,成为当地民办中学中的翘楚。招生一时爆满。 “其实教学上我们也没什么特招,一句话,就是管理上敢动真格的。”韦世祥目光烁烁,“我们有的,公立学校样样都有,人家硬件还比我们好,但机制有我们灵活吗?规章制度样样能到位吗?” 学校在蓬勃发展。但,危机也悄悄逼近。 首先是学校的“流浪”。1998年金龙租赁党校的期限已满,面临着校舍提价的窘境,只得撤退。等到再次安营扎寨,又得耗费办学积累资金添置教学设施。 1999年5月20日,一份由南宁地区行政公署教育局颁发的《通知》令即将面临招生工作的金龙中学几遭灭顶之灾。这份通知称,“经我局调查核实”,金龙中学在招生管理、收费及教学管理等方面“没有很好贯彻执行国务院颁发的《社会力量办学条例》,在社会上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因此从即日起停止其招生资格。 金龙中学大惑不解:全地区社会力量办学评估机构还有几天才到宾阳,怎么处分通知就提前下达了?这就好比先给学生判了分数,再来考试,天底下有这样的考法吗? 按《社会力量办学条例》第55条:“教育机构管理混乱、教育教学质量低下,造成恶劣影响的,由审批机关限期整顿,并可以给予警告;情节严重或者经整顿仍达不到要求的,由审批机关责令停止招生,吊销办学许可证或者予以接管。”而此前金龙中学从未接到限期整改的通知,更未受过“警告”的处分,即被突然停止招生资格。那么,是什么原因使教育主管部门如此“冲动”呢? 当地教育官员对此也是难消块垒。据称,宾阳县刚刚取缔了一所非法民办小学,这所名为“芦圩镇新城区小学”未经允许就无证招生,以其低廉的费用一下子“抢”走了800多名公立学校小学生,一些公办学校有的班级竟只剩下两个学生。“无证办学,情况恶劣;已经批准的,又不听管理!”教育官员对此颇为头疼。 教育局停止金龙中学招生资格的理由是,金龙没有按时交纳“教育费附加”。按照《教育法》,公办、民办学校都应交纳此项费用。但据县城民办学校反映,教育局规定民办学校必须交纳“教育管理费”(后改为“社会力量办学业务活动费”),对这项《社会力量办学条例》中从未提及的收费项目,很多民办学校采取了能拖就拖甚至不予理睬的态度。 招生日期临近。奔走呼号无门中,从5月26日到6月3日,金龙中学先后组织20多名师生到县、地区、自治区有关部门进行了3次集体上访,一时震动南宁地区教育界。这场几乎演变成“复杂的政治事件”的风波,最后还是以一个月后南宁地区教育局下发的《关于对宾阳县金龙中学整改后从轻处罚的通知》得以平息。当然,金龙中学也少不了写下万言“检讨书”,得以让学校躲过被封杀的命运,但“从轻处罚”的直接后果是金龙中学只能“限量招生”。 “社会力量办学在现阶段还很脆弱,可以说是在夹缝中求生存,其命运要万分小心,这条路走得是万分艰难!你会常常觉得痛,但说不出来。”韦世祥的表情沉痛而疲惫。 “这么多年办教育的感受,只有两个字:心冷。”副校长秦松林也是金龙的创办人,有着多年丰富的公办教学经历。在金龙中学采访时,秦校长在学生中的亲和力和感召力、投向每一个孩子的关爱眼神让我十分难忘。 “你无法想象那些被公立学校像垃圾一样抛弃的‘差生’,来到我们学校后一样得经历严酷的应试教育的挤压。尽管我们尽力将素质教育推行到教学实践中,但我们首先得在这个应试系统中生存下来。我们是否也要以‘牺牲’他们为代价?”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和无奈。 当韦世祥谈起金龙中学屡屡遭遇的外部“围困”时,秦松林谈得最多的是他的学生、他的“育人”理想和现实的冲突。他爱学生,因而难言割舍;痴迷教育,更无法轻谈放弃。我突然想,当那些公立学校急不可耐地甩掉差生以完成上面的升学指标时,他们的校长会思考些什么? “政府不干预就是扶持!” 1999年7月,金龙中学招生再一次爆满,远远超出了教育局规定的“限量100名”,招收了300名新生。这种现象在县城另外一些民办中学也出现了。但,风波也由此而起。 2000年1月,金龙中学收到学生家长来信,反映收到县教育局的书面通知,责成现就读于金龙中学的200多名初一学生限期转回原录取的乡镇初中就读。否则,不给予办理其学籍,不办毕业证书。家长疑窦丛生:“国家允许社会办学,为什么不允许学生选择学校就读?社会办学只要方向正确,对国家对人民有利,我们家长支持。” 教育局依据的是《义务教育法》第十四条和地区有关学籍规定,意即适龄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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