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市长红颜

市长红颜第13部分阅读

    了。我打电脑还得给他说好话。”

    唐韬哈哈大笑。刮了一下憾憾的鼻子,说:“憾憾,告诉叔叔,你咋把密码解开的?”

    憾憾很得意的样子,附在唐韬耳边说:“苹姨是315的,我猜她设的密码可能是315”

    唐韬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好,好啊!青出于蓝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

    60

    憾憾吃了几口菜就去看动画片了。

    唐韬叫他几次也叫不回来,皱着眉头说:“他正长身体哩,又这么瘦,这样下去可是不行。”

    青梅忧虑地说:“他从小就是这样。”

    唐韬说:“听说省城有一个老中医,专治小儿厌食。忙过这两天,我带他去看看。”

    青梅忙说:“你忙,把地址给我,还是我带他去吧。”

    唐韬看了她一眼,就不说话了。

    俩人闷头吃了一会儿饭,唐韬突然问:“憾憾是咋洗澡的?我是说,平时谁带憾憾洗的澡?”

    “哦,以前都是我给他洗。现在长大了,不让我洗了。星期天他舅舅带他去浴池洗。”

    “星期天浴池肯定人很多,以后星期天让他到我那儿吧,我给他洗。”

    青梅说:“不用不用。”

    吃罢饭,唐韬从包里拿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纸片,递给青梅。

    青梅一看,都是些春节供应券,有米面、水果、火腿肠、猪肉、烟酒等,还有一些购物券,便笑着说:“你这是春节慰问哩?我也成了被慰问户了。”把票分成两堆。心想,这米面油水果大概是单位发的。谁也不会给他送这些稀么烂贱的东西。拿了一些,把另一堆推了过去。

    唐韬看了看,笑道:“你怎么专捡些芝麻啊?”

    青梅笑着说:“我不抽烟,也不喝酒。过年的东西我都买了,购物券也用不着。”

    “你哥不抽烟不喝酒?给他吧。”

    青梅看了看唐韬推过来的烟酒券,都是些名烟名酒。心里说,这一瓶酒就顶上俺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了吧?这么高的档次,恐怕俺哥也消受不起。

    唐韬见青梅执意不要,说:“过年得吃肉吧?”把肉券递给青梅,把其余的收了。

    唐韬说:“我给你这些东西,是有目的的。”

    “哦?”

    “春节忙着慰问,到初一才能放假,三十晚上我可是没地方吃饭啊!大过年的,饭店恐怕也关门了,我只怕要挨饿了。”

    青梅一笑,说:“我给你送饭。”

    “那不凉了?你让我肚子疼啊?”

    “我用保温饭盒,凉不了。”

    唐韬叹了口气,说:“青梅啊青梅,怪不得憾憾说你悭,你就不能大方点?你就不会说,请我去家里吃顿年夜饭?”

    青梅红了脸,吱吱唔唔了两句,不知道说的什么。忽然急中生智道:“不是我不请你,是不敢。”

    “我是老虎?会吓着了你的邻居?”

    青梅笑了笑,说:“俺楼上有个大爷,有眼病,怕风怕光。”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一去,蓬荜生辉,别刺伤了他的眼睛。你们当领导的,不是天天说爱民?”

    唐韬笑了起来,说:“青梅也学会贫嘴了,有进步有进步。”青梅笑着说:“社会在变,人也得变不是?”

    “你呀,生姜改了不了辣味,变不到哪儿去。”

    “你咋知道?”

    “我还不知道你?”

    “那可不一定,也许有一天,我会变得连你都不认识我了。”

    唐韬笑道:“是吗?那你就得多长几根筋了。”

    61

    二人说笑一阵儿,唐韬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站起来叫憾憾。

    憾憾应声跑过来。

    青梅忙拦住他,说:“你这是干啥?”

    唐韬不悦道:“该过年了,我给憾憾发点压岁钱还不应该吗?”

    青梅正要开口,不料憾憾却说:“我不要压岁钱,俺班同学都不要压岁钱了。老师说要自觉。”

    青梅乐了,说:“憾憾有志气。钱得自己挣,不能不劳而获。对不对?玩去吧。”

    唐韬拿着银行卡的手垂了下去,满脸痛苦的样子,说:“可是,我不能看着你们”

    青梅这会儿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半天才说:“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袴少伟男。这种环境对他的成长不见得是坏事。”

    三人出了包间。青梅掂着一个塑料袋,里面全是憾憾爱吃的东西。唐韬牵着憾憾的手。

    忽然听见有人叫“唐市长”,唐韬便停下脚步跟那人说话。

    青梅没回头,继续往前走。憾憾撇了唐韬跑过来拉住青梅的手。

    唐韬正跟人说话,忽然看见憾憾跑回来拉住他的衣服说了句什么。等他回过头再去找他们时,青梅和憾憾却早已不见了。

    外面白茫茫一片。路灯在乱粉粉的雪雾里透出迷蒙的光。风也比来时也大了许多。

    青梅和憾憾出了饭店,就觉得一阵阵北风迎面刮来,把全身都穿透了。雪打得人睁不开眼睛。她下意识地裹了裹大衣,拉着憾憾就跑。刚跑十几步,就听见有人叫她,是个女人的声音。

    青梅停住脚步,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

    “方庭长。”那人又叫了一声。

    青梅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前面路灯的阴影里缩着一个披着白衣服的人。走过去一看,那人穿着棉大衣,头和脸都被围巾包得严严实实,身上落满了雪。

    “我是菅馨。方庭长在这儿吃饭啊?你一出来我就看见是你。”

    青梅应了一声,不禁问道:“你在这儿干啥?”

    “我等那个姓万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青梅更加奇怪了,啥时候原告和被告握手言和了?

    第49节

    菅馨小声说:“姓万的把他的钱都转移走了,他在这儿买了一套房子。我就怕官司赢了,执行不了。”她指了指路右边,“我现在只知道是第三个楼洞,还没有弄清是哪一层哪个门。”

    青梅不禁可怜起她了,说:“既然知道是这一栋楼,到售房公司查查不妥了?”

    “人家会让咱查?再说他也不大可能用他自己的名字。”

    “你知道他出去了?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他要是搁家哩?”

    “他下午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哩。我在这儿都盯了他两个星期了。”

    青梅的心里涌起一阵悲悯。心想今天是腊月二十三了,别人都在欢欢喜喜地过小年,准备年货过年哩!

    “方庭长,我那案子”

    “年前没有时间了,可能要等到过年之后判。”青梅生怕她再问下去,向她招招手,拉着憾憾向一辆正驶过来的出租车奔去。

    出租车经过一个居民区,从楼上飘来一阵阵肉食的香味,还有刀跺案板的声音。过年的鞭炮声噼噼叭叭响个不停。

    大街上出奇地冷清。行人很少,车也很少。路边的店铺大都关了门。白天用来卖年货的路边帐篷包得严严实实的。街口有一两家卖鞭炮的。

    一路上她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关于菅馨的案子,青梅跟王若拙争得面红耳赤。她认为除了1+1赔偿,搭上的材料、工钱等与侵权行为有直接的因果关系,符合民事侵权构成的四个要件,应该按实际损失赔偿。另一个合议厅的成员就在他们之间做出了平衡,支持1+1赔偿而不支持其它赔偿。两种意见已上报给了章院长。

    62辛酸人与无奈人

    春节过后,一上班就开会学习。院里又开展了“建设和谐社会,争当廉洁法官”活动。

    这天青梅正坐在办公桌前,给青苹打电话。院里刚刚进行了人事调整,庭里的人正围在一起,七嘴八舌议论着。办公室里乱哄哄的。

    她把声音压得很低,“青苹,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个姓章的调到沙坪区法院当正院长去了,以后不管咱那官司的事了。”

    青梅不知道,就在昨天晚上,跟青苹家打官司的八家代表还去过章院长的家。在那里坐了一个多小时,空着手走了出来。他们不知道章院长要调走的事。章院长也只字未提。

    放下电话,青梅就催王若拙。

    王若拙说:“我比你还急哩!压着我的手哩。”

    青梅说:“那你还不赶快找李院长汇报去?以后还不知道谁管咱这个口哩!”

    王若拙说:“急啥哩?也不在这半天。上午我有事。”

    青梅知道再说也无用了。低头看见桌上的判决书,心里又添了一层烦恼。

    这时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青梅说:“进来吧。”

    进来的是菅馨。脸瘦了一圈,头发也白了许多。

    菅馨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颤着嗓子问道:“咋样啊?”

    青梅习惯地说:“你自己看吧。”把判决书递给她。

    菅馨接过,手微微地抖。

    青梅不敢看她,转身拿起电话。

    判决的结果连她都沮丧和生气。只有板材部分是1+1赔偿,其它请求不予支持。

    青梅对着话筒说了几句话。眼角扫见几张纸飘落下去,就听白凤变叫了一声,冲了过来。她扭头一看,只见菅馨脸色苍白,站在那里晃悠。

    青梅忙扔了电话扶住了她。俩人把菅馨扶到沙发上坐下。菅馨瞪着眼睛,表情木然。青梅手忙脚乱了一会儿,才想起掐她的人中。

    菅馨渐渐苏醒过来,茫然望着青梅。白凤变端来了一杯水。

    青梅弯腰把地上的判决书拾起。

    菅馨一见判决书,“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王若拙见状,忙溜了出去。别的人也跟着走了。

    白凤变眼睛红红地坐在一旁解劝。

    青梅站在窗前,仰天长叹。

    过了一会儿,菅馨止住悲声。

    白凤变看了看表,走到青梅跟前,说:“我该接孩儿去了。”

    青梅说:“你去吧。”

    白凤变看了看菅馨,叹口气,走了。

    青梅在菅馨身边坐了一会儿,说:“你可以上诉。”

    菅馨擦着泪,连声说:“咋会这样哩?咋会这样哩!”

    青梅觉得一言难尽,怆然道:“我真没用!”

    菅馨说:“姓蒋的都给我说了,看来你也决定不了大局。决定权在章院长那里,是不是?其实我也给章院长送了,就连王庭长我也我早就听那姓万的说:‘宁愿把钱花在法院,也不给她。’我要给中央电视台打电话,让他们来采访。我要上诉。就是打到北京,我也要打到底。”

    青梅悲伤地望着她,心里说,我要是你,这官司,我不再打了。

    63雅女与官司

    下午一上班青梅又催王若拙。

    王若拙说:“办公室让交学习心得哩,你写完了?让我抄抄?”

    青梅说:“你去找李院长吧,心得我给你写。你不就是这目的吗?”

    王若拙笑笑,拿着案卷上楼去了。

    快下班时,王若拙回来了。

    青梅问:“批了吗?”

    王若拙把她叫到一边,悄声说:“李院长让合议厅再议。”

    青梅不说话,只拿眼睛看着他。

    王若拙不悦道:“你用这种眼光看着我啥意思?我又没吃那边一颗糖豆儿。他妈的那些人眼里只有院长。我才不吊乎他哩。”

    青梅听他那口气,象是没得到对方什么。既然如此,想必他会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便笑着说:“谢谢你啊,我有情后补。”

    王若拙摆了摆手,出去了。

    青梅想了想,坐不住了,给她哥打了个电话,让他去接憾憾。她直接去了青苹家。

    青苹母女和小保姆正在吃晚饭,看见青梅热情招呼她坐下一块吃饭。

    吃罢饭青苹妈把青梅叫到跟前,问她这时候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青梅笑着说:“姑,没啥事,我让青苹陪我去串个门。你去歇着吧。”把青苹妈扶到卧室里,转身出了门。

    青梅把青苹叫到楼上,把王若拙的话说了。

    “现在是关键时刻。我也可以去找李院长。只是我心里没底。你想我平时都没有接触过他,连他的办公室是第几个门都弄不清。现在冒然去找人家,他要是板着脸说一番大道理,不是把事儿办砸了?”

    青苹说:“会不会是对方找李院长活动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也可能是章院长给李院长打了招呼。我看这一种可能大些。那八家在章院长身上舍了本,要是再找李院长,少了不起作用,多了他们又亏了。打官司不可能不考虑成本。要是章院长给李院长打了招呼,官场上讲究互相利用。他虽然现在不搁俺院了,我想李院长只会看他的面子,不会看我的面子。要是那八家在李院长那儿活动了,我说话就更不起作用了。”

    青苹说:“那咱也给他送礼。只是买些啥哩?这个时候了,上哪儿买东西哩?”

    青梅笑道:“现在送礼谁还买东西?掂着惹眼招罪哩,影响也不好。听说都是送……”

    “咋送哩?送多少?要是人家不收咋办?”

    青梅想了半天,说:“我跟你一样,这种事谁干过?咱只管试试吧。要去今天晚上就得去,免得夜长梦多。”

    俩人商量了一会儿,青梅突然叫道:“我还不知道李院长家搁哪儿住哩!”

    “他家没搁法院家属楼住?”

    “当领导的会搁那儿住?听说他家是自己盖的房子,三层小楼。我只知道大体位置。”

    青苹说:“问问你们单位的人。”

    青梅就拔王若拙的手机。按了几下又停住了。心想,王若拙要是知道我去了李院长家,他会不会心里不平衡啊?问别的同事?似乎也不好。人家不知道会咋想哩!忽然想起她认识的一个当事人,就拔通了他的电话。

    青苹从包里拿出一个卡下了楼。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

    64青苹的痛苦

    青苹递给青梅一个信封。

    青梅问:“这是干啥?”

    “不是去李院长家吗?”

    “你不跟我一块去?”

    青苹说:“我我就不去了吧?”

    第50节

    青梅有点哭笑不得,说:“我的大小姐,你是当事人。你不去会中?你想啊,我是下属,他是领导,哪个领导不想搁下属跟前树立形象?我给他肯定不如你给他。就是你给他,恐怕我也得回避回避哩!”

    青苹两手抓着头发,一付痛苦不堪的样子,叫道:“这些事我听着都恶心,现在却让我去干!”

    青梅忧伤地望着青苹,心里腻味透了。觉得简直是一种精神负担。

    过了一会儿,青苹平静了,象是下定了决心,说:“走吧。”

    外面很黑,很冷。天上是铁板一样的铅云,很厚,找不到一点空隙,象是要压下来。星星也没有一颗。

    她们在街口上了一辆出租车。那车调转车头,驰入黑沉沉的夜色中。

    一路上俩人都不言语。

    青苹在想她的父亲。她想起小时候,她坐在小板凳上,两手托着腮,听父亲讲李白、陶渊明、朱自清,讲《爱莲说》。当时她还不懂得“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意思,只记得父亲念到这首诗时那抑扬顿挫的语气。月光从葡萄架的花叶缝里筛下来,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是那样的庄重。

    青梅却在想见到李正清怎么说,如果他不收,那会多么尴尬啊!

    李正清的家在大学附近,那里环境优雅宁静。新盖了好多别墅。

    青梅按照那个当事人说的标志找到李正清家。站在门前交待了青苹几句,就拔通了李正清家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青梅心里格登一声,对青苹说:“麻烦!李院长家没人,看来天不保佑咱。”

    青苹松了一口气,反而有些高兴地说:“那咱回去吧。”

    青梅看了她一眼,又打李正清的手机,这次通了。

    “你好李院长,我是方青梅。你在外面忙着哩在家哩!噢!我现在正搁你家门口哩嗯,有点事。”

    不一会儿,大门开了,李正清出现在门口。

    青梅笑道:“对不起李院长,打扰你了。这是我表妹青苹。”

    青苹探了探身,叫道:“李院长好。”

    李正清嘴里“哦,哦”着,把她们让进门。

    迎面是一块影壁,似乎上面还写着什么,黑夜里看不清。转过影壁,一个长方形的大院子出现在她们面前。院子里种了一些花木。中间是一条l形的甬道。东面是几间厢房,北面是三层楼房。

    进了客厅,首先映入她们眼帘的是北墙上的一幅画,画面上是顶天立地一棵松,正气浩然。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客厅很大,占了整整一层楼的三分之二。装修也很考究。沙发在中间放,是那种近于黑的暗红色。东北角是一个旋转楼梯,再往东象是卫生间。楼梯和门窗家俱都是那种重红色。

    青梅忽然觉得有点沉闷,仔细看时,却发现屋子的北墙上没有窗户。

    65青苹叫道:他的眼睛就象钻头!

    正在纳闷,就听李正清和蔼地说:“小方可是稀客啊!”

    青梅不好意思地陪着笑,见屋里没有别人,随口问道:“阿姨没在家啊?”

    李正清说:“她不舒服哩,这几天没在家。”

    青梅就有些后悔,早知道李正清的老婆有病,送到医院多好。然而既然李正清提到了,连问都不问一声似乎不近人情,便笑着说:“阿姨搁哪个医院住啊?”

    李正清正把玩着茶几上的几枚硬币,含糊道:“噢,好了。”

    青梅就不再问了。

    寒喧了几句,就没话了。屋里静得只听见墙上挂钟的“咔嚓”声。

    青梅觉得尴尬极了。再看青苹,额上已经渗出了汗珠,亮晶晶的。

    青梅身上也热起来,搭讪了几句,说:“李院长,还是俺那案子。立案时候多亏你帮忙,立案厅才受理了。俺妹妹心里可感激,早就说来当面向你表示感谢哩!”又把案情简要介绍了一遍。

    李正清说:“噢,噢,我想起来了。咱们是人民法院,人民法院为人民。老百姓有冤,为什么不让诉?古代有个殷纣王,不就是因为不让老百姓说话才灭亡了吗?”说着拿眼睛看着青苹。

    青苹更加不自在了。青梅暗示青苹说话。

    青苹说:“李院长,人家质检站的都说了,俺家房子的下沉与那八家建的楼有关。只要法院屁股坐正,俺就能打赢官司。”

    李正清哈哈大笑,说:“小姑娘,你怎么知道法院的屁股没有坐正啊?”

    青梅忙说:“这事还得靠李院长多帮忙。”心里却想,手机咋还不响啊!

    正在焦急,青梅的手机响了。青梅说:“对不起李院长,我接个电话。”又向青苹使了个眼色,走到门外,把大门轻轻带了。

    电话是丽云打来的。“你干啥哩呀,这么神秘,还得八点半准时给你打电话。”

    青梅小声把青苹家的官司说了。

    丽云笑着说:“你也学会了?有进步有进步!”

    青梅在外面站着十几分钟,估计青苹已经烧了香,就进了门。只见青苹连脖子都红了。

    青梅瞥见茶几上一本杂志下露出信封的一角,就放了心。又坐了一会儿,俩人起身告辞。

    李正清挽留了几句,把手伸向青苹。

    青苹犹豫了一下,把手伸过去。

    李正清又与青梅握手,和蔼地说:“小方,有空来玩啊?”

    青梅应了一声,走出大门。回头看大门关上了,长舒了一口气,说:“谢天谢地,总算完事了!”走到街上,心里还慌慌不定。

    青梅说:“没想到李院长还怪平易近人哩!”

    青苹叫道:“他的两只眼就象钻头。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来了。”

    青梅停住脚望着她。夜幕下看不清青苹的脸,只感到她的胸脯一起一伏着。

    青梅恨了一声,心里空落落的。

    俩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路过一家超市,青苹用一张餐巾纸垫着手,从包里捏出一个银行卡,对青梅说了句什么,转身进了超市。不一会儿,掂着一瓶纯净水和一块香皂出来。

    青苹把香皂的包装打开,把纯净水递给青梅。

    青梅知道,青苹这是要洗手了。刚才她跟李正清握了手,而李正清的手是摸过钱的。

    正往青苹的手上倒水,青梅忽然觉得有凉丝丝的东西真往脸上贴,又听有人叫道:“下雪了!”

    青梅抬头看时,只见路灯下是一群飞鹅一样的东西,在地上投下斑斑的黑影,倏地一下就不见了,变成了湿漉漉的黑点。地上的黑点越聚越多,不一会儿,就连成了一片。发白的柏油马路转眼间就变成了黑油油的颜色。空气里充满了呛人的土腥味。

    66丽云给市长送绣帕?

    青梅拔通了唐韬的手机。手机里传来一阵音乐声,不一会儿就变成了“您拔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显然,信号被对方掐断了。

    青梅马上想到了开会。看了看表,晚上七点半,心想现在应该是吃饭时间啊!

    不一会儿,唐韬把电话回过来,解释说:“刚才开了个小会。”

    青梅说:“那你忙吧。”

    “没事,已经开完了。你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在哪儿?有空吗?我想见了你再说。”

    “现在吗?”

    “现在可以吗?”

    “好,你来吧,我在宾馆。”

    青梅刚要挂电话,却听到话筒里却传来“去去去”的声音,象是在驱赶什么人。

    青梅问:“你在跟谁说话?”

    “没有谁,我刚把他们送走。你来吧。”

    青梅放下电话,在羊毛旗袍外加上一件紫色的风衣,背上包。

    憾憾见她要出门的样子,也闹着要跟去。

    青梅在憾憾面前弯下腰,摸着他的头,说:“憾憾听话,先去姥姥家。妈妈出去办点事,回来就去接你。”

    早春时节,天还是有些冷。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憾憾送到她妈家,一个人去了宾馆。

    出了宾馆的电梯,恍惚看见前面不远处楼梯口有一团紫影,一闪就不见了。青梅眼睛有点近视,又不愿戴眼镜,所以看什么东西都有点模糊。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走到唐韬门口,刚要伸手敲门,却发现门开着,其中一扇还微微有些晃悠。不由得望了一眼楼梯。只见一个穿紫色裙子的服务员走了过来,便笑着摇了摇头。

    一进门,她就闻到一股花香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鲜花之类的东西。唐韬是从来不用香水的。那么这香气……

    第51节

    正在狐疑,就听唐韬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嗳呀,难得你亲自跑来,我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放一放啊!”

    青梅勉强笑了笑,心里却觉得别扭。青梅很讨厌“亲自”两个字。“领导亲自下乡”“领导亲自植树”“领导亲自调查研究”好象这些事就应该下属去做,领导一亲自就给了谁什么恩惠似的。她方青梅不是领导,不愿忝用“亲自”二字。

    在他们说话时候,青梅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迅速溜了一下客厅。没发现烟头什么的,也没有人走后杂乱的痕迹。

    她走到沙发前,刚要坐下,就觉得有一股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很冲,大有不把人香倒决不罢休的气势。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只见茶几的一角整整齐齐叠放着一个紫色的丝质手帕,看起来十分的眼熟。心想唐韬不会有这东西,是谁送的?这应该是三十年前送的礼物。现在似乎不时兴了。然而谁知道哩?也许别有一番深意。不是有一首古诗吗?

    “不写情词不写诗,

    一方素帕寄心知。

    心知拿了颠倒看,

    横也丝(思)来竖也丝(思),

    这般心事有谁知。”

    她这么一想,心里不由得有些酸酸的。

    67丽云藏在市长的房间里?

    唐韬端过一杯水。

    青梅说:“谢谢。”端起茶杯喝茶的时候,似乎一不小心,茶水洒在手上,抱歉地朝唐韬笑了笑,说:“不好意思。”

    唐韬说:“没事,我去拿手巾。”

    趁唐韬准备转身的功夫,青梅顺手拿起那方绣帕擦了擦,那是她熟悉的月季花的香味,一角用暗红色的丝线赫然绣着一朵月季花。青梅的心里翻腾起来。

    青梅装作很随意地看了看绣帕,笑着问:“这是你用的?”

    唐韬笑道:“我会用这东西?可能是丽云的。”说罢注意地看着她。

    青梅做出很吃惊的样子,说:“丽云,丽云搁哪儿哩?她跟我藏起来了?”说着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拿眼睛四下里寻找。

    她的目光掠过窗前那条蓝色的落地天鹅绒帷幔,那里显然藏不住人。那些精致的欧式家俱里也不会有。她的目光试图走进卧室,却被贴着壁纸的墙面挡住了。那里是什么样子?她从来没进去过,丽云却捷足先登了……

    她的心里就象打翻了醋瓶子,低下头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猛地抬起头,注视着唐韬。

    唐韬也正观察着她,这时微微一笑,说:“丽云刚走。哈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当事人一定很怕你吧?”

    青梅一楞,问道:“怎么讲?”

    唐韬把他平时刮脸的镜子递给她,笑道:“看看你的眼睛,他们见了你还不全招了啊?”

    青梅红着脸笑了笑,把镜子推开,佯嗔道:“这个丽云,我来了她就走了,啥意思啊?”

    “她不知道你要来,刚才各部委的头头搁这儿开了个小会,他们单位的领导都不在家,就让她顶替来了。”

    青梅“噢”了一声,心里却想,这么巧?我偶尔来一趟,就碰上在这里开会,当官的会多,倒也罢了。碰巧赶上他们领导都不在家?偏又让丽云来了?

    心里正在狐疑,又听唐韬说:“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时候急急忙忙赶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

    青梅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站起身来,语气有些急促地说:“我来告状来了。有一个女大学生,今年参加市政府举办的公务员招聘考试。她考了第二十名,总共录取二十名,她却落榜了。听说被顶掉了。请你过问一下,如果属实,请你还她一个公道。如果她的确没有考上,也请你给她想想别的办法。”

    看唐韬抱着双臂不语,青梅低头摆弄着皮包带,又说:“我知道安排个人不容易,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把俺哥那事停了吧,让她顶替俺哥去科技局。”

    唐韬一笑,说:“哦?好大的情面!谁呀?比你哥还重要?”

    青梅这才觉出自己的心情太急迫了,说了半天,连她是谁还没说哩!便勉强笑了笑,说:“这个人的家人对我有恩,十几年了,我无以回报,心里不安。这一次你无论如何得办成。她的”她说不下去了,“救过憾憾一条命。现在人死了,这份恩情不能死。”说罢幽怨地望着唐韬,说:“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唐韬见她泪光莹莹,就到卫生间拿了条毛巾,出来一看,却见人去屋空,沙发的扶手上,放着一叠材料。

    68

    青梅从宾馆出来上了公交车。在车上意外地碰见了小四。俩人聊了几句。小四说他刚才去火车站给他妹妹买票,没有买到。

    青梅说:“让她自己买!都上大学了,你不能啥事都替她包办啊!”

    小四大睁着眼,说:“你不知道吧?今年春节火车票可难买。她回来的时候就买不住票,到火车站一问,十天之内的票一张也没有。他们学校的同学最后都是从票贩子手里拿的票,每张加五十块钱。”

    青梅说:“是吗?还能买不住车票?你到售票点看看。现在火车站把票都弄到售票点了,每张票多收五块钱。”

    小四说:“我最先去的就是售票点,还找了铁路上的人。早上门一开,十天之内,一张票也没有。”

    “那票都弄到哪儿去了?”

    “谁知道哩?”

    “今年火车票可难买。我到售票点去了几次了,到现在也没有买住哩!”说话的是邻座的一个小伙。

    小四说:“刚才我去火车站想碰碰运气,一问,只有无座票。你想站一天一夜,谁受得了?”说罢就看着青梅。

    车里的灯光很暗,青梅却读懂了他的眼神。小四一定觉得公检法掌握一定的行政资源,买一张票不算啥事。可她不会利用这种资源,不认识铁路部门的人。然而她不愿在小四面前失了面子。况且,小四曾经帮过她家的忙。

    青梅说:“我给你问问吧。”

    小四道了谢。青梅问了车次和地点,就下了车。

    青梅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哪个熟人能帮上忙。忽然想起了潘磐,潘磐熟人多,肯定有办法。

    青梅回到她妈家接憾憾。进门一看,只见一家子人正在看电视,还有青苹。憾憾见了她跳着迎上来。

    青梅拉着憾憾,看着青苹,说:“咦?你啥时候来了?”

    青苹说:“我去你们家找不着人,就找到这儿了。你再不回来我就打算走哩。”

    “你咋不给我打电话啊?”

    “还说哩,打了几遍,你也不接。”

    青梅一摸包,才发现忘了带手机。她知道青苹是来问案子的。然而她惦记着小四的事,就让青苹先等等。

    青梅给潘磐打了个电话。

    潘磐说:“我给你问问吧。”

    青梅听见话筒里传来猜枚的声音,就不放心地说:“潘磐,你又在哪儿喝酒哩啊?是不是喝多了啊?这一次可别没点儿了!”丽云给潘磐起了个外号,叫做驴屎蛋掷筛子--没点。

    潘磐说:“我给你办事,啥时候没点儿了?”

    方远问给谁买票。青梅把碰见小四的事说了。

    方远说:“姑,你让他到火车站碰碰运气。俺同学也是买不住票,前天搁火车站就买住了,还是卧铺票。票贩子卖不出去,就送回去了。”

    青苹愤愤地说:“中国老百姓活得就是这么憋屈,连消费也这么不公平。”

    青义瓮声瓮气地说:“铁路上应当改革,成立一个售票中心。火车票全部交给票贩子。”

    青梅笑道:“那不乱了套了?”

    青义说:“这样可以节省开支啊!”

    69

    梅 苹 烧 香

    青梅把青苹叫到里屋,说:“那天晚上咱俩去那儿后,第二天一上班我就催王若拙再去找李院长批,王若拙说他有事,就走了。一天也没见着他的影儿。昨天他开会哩。今天一天他也没露面。”

    青苹说:“他天天忙啥哩啊?”

    “谁知道哩?庭里经常见不着他的人。”

    青苹皱着眉头,说:“他是啥意思啊?”

    “啥意思?就是那意思吧。我也可急,主管院长调走了,现在是李院长临时审批。要是再来一个主管院长”

    青苹想了想,说:“头都磕了,咱也不差这一注香了。咱也给王若拙送吧?得多少?”

    第52节

    青梅摆摆手,说:“我听他那口气,象是对方还没有给他送礼。给他买一条烟就中了。”

    “那我明天就去买。”

    “要买最好今天就买,越拖越危险。”

    青苹看了看墙上的表,说:“现在超市都下班了,上哪儿买哩?”

    “街上小卖部不都成了吗?”

    青苹摇了摇头,说:“现在假烟可多,弄不好就买住假的了。火车站!对,上火车站去买。那儿肯定不下班。”

    青梅说:“火车站的东西可贵啊!”

    青苹让青梅带着憾憾先回家,一个人去了。

    半个小时后,青苹拿着两条烟回到青梅家。

    第二天一早,青梅掂着烟提前半小时来到单位,把烟放到王若拙的柜子里。打扫了卫生,就在庭里等王若拙。然而一上午也没见他来。

    下午快三点时,王若拙来了。

    青梅把他叫到一边,悄声说:“王庭长,那个案子让你费心了。俺表妹给你买了两条烟,我放在你柜子里了。”

    王若拙淡淡地“哦”了一声,扭头叫书记员:“小罗,庭里每个人的心得你负责收了,交到办公室。”

    青梅跑到楼上,见李正清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急忙跑下去,对王若拙说:“王庭长,刚才我看见李院长搁办公室哩。”

    王若拙“嗯”了一声,又继续没完没了地打电话。似乎对电话情有独钟。

    青梅心急如火燎,又不好再催。心想,刚才跟他说烟的时候王若拙的表情很冷淡,是不是嫌少?猛然想到,王若拙是不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就是为了让我知道:我并不稀罕你的两条烟。也不是任何人能够随意使唤动我的。

    这么一想,她赶紧离开办公室,踱到隔壁房间,心不在焉地与人说着话。眼睛却注视着窗外。又过了一会儿,看见王若拙打窗前走过,青?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