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市长红颜

市长红颜第14部分阅读

    青梅跑到走廓的栏杆前,却看见他不紧不慢地下了楼。

    青梅沮丧地回到庭里,坐在那里生闷气。

    70白凤变指挥上司

    这时白凤变走了进来。

    白凤变眉飞色舞地说着从外面听来的新闻:

    “人家都说那些娘们中啊,数那个花魁最聪明最有心眼,不即不离,让他老是得不到,始终保持新鲜感。”

    青梅就知道她说的是谁了。现在司巧巧是院里红得发紫的人物。

    白凤变说了一会儿,看她的心事重重的样子,就问她想啥哩。

    “想啥?想青苹家的案子。”

    “院长还没批哩?”

    “没有。”青梅就把催王若拙的事说了。

    白凤变骂了一句,说:“我给他打电话。”拿起话筒,换了副温柔些的声调,说:“喂?头儿,你搁那儿哩啊?快回来快回来,有急事!”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王若拙回来了,一进门就说:“啥事儿十万火急?”说着把手机放到桌上去洗手。

    白凤变一把抢过手机,说:“你说啥事!俺那个案儿你啥时候找院长批?”

    “哪个案儿?”

    “就是白青苹的案子。”

    “白青苹跟你有啥关系?”

    “她是俺家的亲戚。说吧,啥时候批?你的手机我拿着哩,啥时候批了啥时候还给你。”

    王若拙无奈地说:“好好好,我现在就去,现在去中不中?我算服你了小变。”

    快五点时,王若拙出现在走廊上。青梅隔着玻璃,想从王若拙的表情上发现些什么,然而看不出。

    这时,白凤变走了出去,走到王若拙跟前问了他什么,就见王若拙点点头。

    青梅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王若拙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把手里的案卷扔到桌上,回头笑着对青梅说:“方庭长,今儿你可得请客啊!”

    庭里的人一听说“请客”二字,都抬起头来,看着青梅。

    青梅好象没有听见,继续低头做她的事。

    大家望了望王若拙,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青梅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青苹打来的,青梅就走出屋子,走到没人的地方。把刚才的事说了。

    青苹说:“请就请呗,你也是,答应他不妥了?不就多花几百块钱吗?”

    青梅说:“不是钱不钱的事,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样。就象铁路上的巡道员,天天掂个锤,走到哪儿,敲到哪儿。”这么说着,眼前立刻出现了幻觉,似乎到处是掂大锤的人。

    青苹说:“你安排吧,我就不去了。吃罢饭给我打电话。我这就去接憾憾。”

    71白凤变端起酒杯,王若拙脸上的乌云散了

    青梅回到庭里,见几个同事正围在一起聊天,与他们搭讪了几句。回头对坐在电脑前下棋的王若拙说:“王庭长,那个案儿批了吗?”

    王若拙头也没抬,说:“批了。”

    青梅显出很兴奋的样子,说:“好啊,今天晚上我请客。大家都去啊!”

    话音刚落,就听门口传来白凤变的声音:“太好了!上哪儿啊?都得去啊,谁要是不去,下次他请客。”

    大家都叫:“好!”

    青梅说:“想想,去哪儿?”

    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老鳖啥吃头,去吃海鲜吧?”

    “海鲜都吃烦了。”

    “我听说颖庙县城有一个老婆,她煲的汤可好喝。市里好多当官的都开着车去喝她煲的汤。咱今儿也去尝尝咋样?”

    “太远了,来回得两个多小时。”

    青梅笑着说:“王庭长是美食家,咱让王庭长领咱去一个地方吧?”

    王若拙冷冷地说:“我今儿晚上有事。”

    青梅笑着说:“你不去不是群龙无首了?大家说,王庭长不去中不中啊?”

    白凤变说:“王庭长不去可不中。你当领导的不能脱离群众啊!”

    大家说笑着下了楼,走到庭里的汽车前。

    王若拙开着车把他们带到一家狗肉店。正是过罢春节上班不久轮番请客的时候,店里生意非常红火。

    老板看上去跟王若拙很熟,把他们请到一个包间里。

    因为没有外人,大家都很随便。惟独王若拙不言不语。青梅时不时地跟他搭讪几句。王若拙或是点点头,或是“嗯”一声。如此几次,青梅就有些烦了,索性不理他了。

    白凤变走过去,一只胳膊支在王若拙的肩上,一只手端起酒杯,笑着说:“咋了耶领导?有啥不高兴哩?是不是怪我没给领导敬酒啊?来,我敬领导一杯!”

    王若拙一饮而尽。

    白凤变又说:“单条腿走路走不稳,再喝一杯。好事成双。”

    王若拙又喝了一杯。

    白凤变说:“领导是走仕途的,我祝愿领导一年四季步步高升。来,再喝两杯。”

    王若拙推辞了一会儿,架不住白凤变连劝带灌,又喝了两杯。

    白凤变又说:“当官讲究四通八达。这四杯酒,我跟领导碰了。”

    两人又各喝了四杯。大家齐声叫好。王若拙喝得脖子都红了,满脸的乌云也就散了。

    白凤变又给这个敬酒,给那个说笑,酒席上的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王若拙说:“小变,你真中。我要向李院长建议,把你调到办公室搞公关。”

    白凤变忙端起酒杯走过去,笑着说:“那我就再敬领导两杯,谢谢领导提拔。”

    王若拙说:“我是不能说话了,一说话就得喝酒。”

    小张说:“能喝酒的人都有本事啊!”

    王若拙说:“喝酒看工作。”

    白凤变马上宣布:“今年庭里评选先进大家都得评我。不评我可不依。有没有人不服?谁不服先喝两杯。”

    大家都笑着,没人敢言语。

    青梅笑着说:“那我就得头一个下岗了。”说罢给白凤变做了个手势,去了卫生间。

    72 去 留 彷 徨

    刚拐过楼梯,就听见一个女人在打电话。她的嗓门很大,青梅听得清清楚楚。

    “你说那个姓方的,她办事不中,放不开。还是找中院的人吧”

    青梅一下子站住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熟悉的高大壮硕的女人。穿着宽而长,很花哨的裙子。上身也是大红大绿。不用看,她也知道是何瑶。

    青梅掉头就走。听见后面有个女人叫她,只装作没听见。

    回到包间,却不见了王若拙,一问,说他出去接电话去了。

    第53节

    过了约半个小时,小罗的手机响了,就听他“哦”了一声,对青梅说:“王庭长说他有点事,不回来了。”

    白凤变脸上不高兴了,说:“他走他的,有啥了不起!”

    吃罢饭已经八点多了,几个男同事嚷着要洗桑拿,一块走了。

    青梅和白凤变来到巴台。青梅一看帐单,吓了一跳,888。心想这还是货主没到,手下留着情哩!知道自己包里的钱不够,就给青苹打了电话。

    青苹很快坐着出租车来了,结了帐,看着青梅,说:“梅姐,咱官司赢了,你咋不高兴啊?”

    青梅说:“高兴。”

    白凤变愤愤地骂道:“啥熊人耶!一点面子也不给。”

    青苹要打的送青梅和白凤变回家。青梅说想散散步,让她们先走了。

    青梅踌躇在街上,心里很郁闷。

    天又阴又冷,一个星也没有。路灯下一切都显得那么迷离。一阵寒风人后面刮过来,她颤了颤,不由得紧走两步。

    她想起王若拙帮憾憾入幼儿园的事。那时候入市直幼儿园要交一千块钱赞助费,还要托关系。青梅给了王若拙一千块钱和三百块钱活动经费,王若拙退给她五百块钱和一张八百块钱的收据。她过意不去,给他的女儿买了两件饮料。王若拙还客气了半天。

    她感到自己跟王若拙的关系越来越紧张。跟别的同事也越来越难相处了。

    这个世界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所有的人都在变,而我却越来越不能适应。到底是这个社会出了毛病?还是我的问题?

    人的理想、信念、追求,在现实社会面前,怎么会这么不堪一击?

    她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彷徨、挣扎、抗争和追求,不禁长叹了一声。

    耳边有两个声音在争论:

    一个说:“我是人啊!能象浮萍一样随波逐流吗?人是有根的!否则,何以为人?”

    另一个声音说:“正因为人是有思想的,才应当及时调整改变自己。一个人在天地之间微如草芥,能拗得过社会吗?”

    是的,人是应该适应社会的。但怎样适应?象王若拙那样?

    头顶是灰蒙蒙的天,灯下是迷迷蒙蒙的雾,脚下是铅灰色的路。

    她走着,她的影子跟着她。她走到阴影里,影子就不见了。她知道,影子不是被赶走了,而是躲藏起来了,钻到她心里去了。

    她知道,夜里走路,只要有灯,就会有影子。

    人活着是不能没有灯的!

    73青梅来到市长家

    星期天晚上,青梅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看《老子》。桌上放着一盏紫色的台灯,一只白色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枝腊梅,花很大,花瓣内外都是纯黄|色,没有叶。黄花白墙,相映成趣。

    一阵阵花香在屋子里飘散着。

    青梅放下书,凑到花前闻了闻,闭上眼睛,陶醉在沁人心脾的芳香之中。她记起她和唐韬手拉着手,在学校后面的梅园里赏梅花的情景。忽然想起上次她去找唐韬时他说的话,倒象是她用着了才想起他似的,就拔通了唐韬的手机。

    唐韬问她正忙什么,又问憾憾。

    青梅说:“憾憾跟他舅舅洗澡去了,今天晚上就住在那儿了。”

    唐韬说:“我正想着给你打电话。本来今天晚上想请你们吃饭,临时有点事。我买了一套房子,刚装修好,你过来参观参观?”

    青梅心里犹豫着。今天她不舒服,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期。上午在家躺了半天,下午吃了一包月月舒,感觉好了一些。看看表才七点多,就答应了。问清了地址,把一张纸装进包里。出门时想起吃药,掂起暖瓶晃了晃,开水没了。把那包月月舒撩到桌上,拿起伞下了楼。

    外面正下着小雨。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雨丝落在她那把紫色的伞上,沙沙地响。地上象涂了一层酥油。

    青梅原以为唐韬会把家安在环境幽雅,戒备森严的市委大院里,没想到他会在市中心买了一套房子。那一片她很熟悉,离她上班的地方很近。

    她下了公交车,走进一个叫做锦绣花园的小区里。大门外正在铺设地下管道,门口到处是泥。她撩起大衣和旗袍,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大门。

    院子里静悄悄,笼罩在细雨和桔黄|色的光影之中。虽然是初春,满目却尽是绿色。草坪是绿的,绿树也很多。针叶的松,小叶的女贞,阔叶的广玉兰,还有许多看不清叫不上名字的,在微风细雨中摇曳。

    她按照唐韬说的标志找到了他住的那栋楼。合上伞,甩了甩伞上的雨水,走进电梯。从包里拿出几张餐巾纸,把靴子上的泥擦了。看了看四周,没有垃圾箱之类的东西,就把脏纸包好,放进了包里。

    十三楼只有一家。青梅在门前站住,刚要伸手敲门,门却开了。唐韬微笑着出现在门口,穿着一件绛紫色的鸡心领口毛衣,雪白的衬衣领子露在外面。

    青梅楞楞地看着他,不由得想起她给他织的那件毛衣,然而这件显然不是。

    她不知道,早在十年前,那件毛衣就被人烧掉了。为此还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74市长火辣辣望着她

    一进门,青梅就恍惚走进森林里的小木屋里,扑面一股自然淳朴的气息。屋里的家具、地板、墙裙全是原木板材,自然的木纹色泽,散发着原木的清香。屋里的摆设也都是自然天成。

    客厅很宽敞,中间一组原木框架的沙发,一个原木茶几。沙发对面的原木台面上放着一组音响。墙上是一幅画,画面上只有一湖清水,一片梅林。梅花开着,红的,白的,象是在哪儿见过。

    唐韬说:“看着眼熟吧?这是咱们学校后墙外的那片梅林。我特意让人画的。美中不足的是缺了人。这房子146平方,十三楼,图个阳光好,清静。装修的风格是我自己设计的,用的全是东北的天然木材。怎么样,喜欢吗?”

    青梅不由得赞叹道:“古朴自然,浑然天成。有特色。太好了!”

    唐韬说:“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

    青梅看着他,说:“你咋知道我一定喜欢?”

    唐韬意味深长地说:“我不知道谁知道?”

    青梅把头一低,心里说:“我喜欢不喜欢跟你有啥关系?”

    唐韬说:“把大衣脱了吧,屋里暖和。”说着就去解她的大衣扣子。

    青梅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脱下大衣。

    唐韬把大衣挂到衣架上,回头一看,心里不由得一动。只见青梅穿了一件紫色的羊毛旗袍,窈窈窕窕站在那里。他不禁想起两句诗:

    亭亭玉树临风立,冉冉香莲带露开。

    青梅抬起头,见唐韬用一种火辣辣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一慌,躲闪着他的目光。

    唐韬的目光却是勇往直前的猛张飞。

    青梅想起一部书名:无可逃避。觉得自己就象贾宝玉进了太虚幻境的香闺绣阁,担心发生什么故事,就想找个借口离开。

    她刚要开口,却发现唐韬的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从容冷静,正微笑着望着她。那种亲切就象设置在恒温状态的熨斗,将她心里的不安很快熨平了。

    青梅在沙发上坐下,接过唐韬递过的饮料,欣赏着室内的装修,说:“我是喜欢这种气质。”

    唐韬笑道:“噢?这种说法倒是新鲜。只听说装修有风格,没听说过还有气质。”

    青梅说:“人有气质,物也有气质。”

    “噢,你说说,这个房间的气质?”

    “四个字:本色人生。这个房间从里到外透出一种质朴、一种清雅纯正,象一阵清风,一杯清茶,一段田园曲,我形容不出来,总之耐人品味。”

    唐韬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说:“就象青梅子。”

    青梅迎着他的目光,说:“青梅是人。会恨会怨会记仇,会斤斤计较,会患得患失。”

    “还会报恩。对了,你说的那个女大学生很快就可以上班了。”

    青梅淡淡地“哦”了一声。

    “我见到你哥了。”

    青梅抬起头,惊讶地望着唐韬。

    “那天我去区里检查工作,我一眼就认出是他。他跟你长得真象。我想一定是他。”

    青梅深深地望了一眼唐韬。想到哥哥的工作问题总算解决了,她心里的感激象的水。

    75唐韬张开双臂向青梅走来

    第54节

    过了一会儿,青梅微笑着问:“你为啥要把客厅布置得这么原始?”

    “回到家里我想放松,我想轻松。”他不愿对她说起官场的提防、争斗和身心的疲惫。

    “这是书房。”唐韬带她走进一个有落地窗的房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挂在西墙上的李贺的一句诗:

    “天下英雄本无主。”

    写得隽秀遒劲,一看便知是唐韬的手笔。

    书房靠墙是一组书架,正中一个很大的写字台。上面有一台笔记本电脑。立着一个笔筒,里面插着十几支毛笔。桌上放着一厚摞宣纸。随意散放着几幅字,象是刚写好不久。

    一幅是隶书:“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一幅是行草:“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一幅是草书:“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

    青梅忍不住问道:“你还有时间看《红楼梦》?”

    唐韬笑道:“我哪有时间看小说!刚才没事,想起这几句,就顺手写了。怎么样?”

    青梅笑道:“不敢弄斧。”说罢就去看他的藏书。

    书架上大多是政治书籍和一些政治人物的传记,还有经济和心理学方面的书。她顺手拿起一本《拿破仑传》翻了翻,上面有好多圈点,有的地方还有批注。正看着,被唐韬笑着夺了去。

    唐韬说:“来,看看卧室。”拉着她的袖子走到卧室门口,推开了房门,

    青梅一下子楞住了。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梦幻般的紫色世界。整个房间全是紫色。只是根据颜色的深浅打出不同的层次。地毯最重,类似紫竹的颜色。家俱是紫罗兰色。墙面是似白似紫的粉紫色。床罩和窗帘是一样的图案,淡淡的紫色底面上,赫然开着紫色的梅花。

    青梅呆立在那里,眼前的情景让她有一种恍若梦里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和亲切,她不知描绘过多少遍。这是她十年前的梦!她梦中所想的家就是这样的,还有眼前的这个人。

    唐韬走到窗前,把窗帘拉上。

    青梅目光灼灼地望着唐韬,血管里奔涌起来,胸口急速起伏着。

    唐韬张开双臂微笑着向她走来,穿着绛紫色的毛衣。

    76唐韬的宽容使青梅怦然心动

    那是件全羊毛的毛衣,为此她吃了半个月的咸菜,熬了半个月的夜。毛衣针把她的手都磨破了……

    然而这件不是她织的。毛衣里的人也不再是她的。

    青梅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本能地后退了两步,使劲摇了摇头。

    梦里的一切全消失了,就象正在放映影片的电影院里突然亮起了灯。

    唐韬见状也止住了脚步,向她伸了伸手,又犹犹疑疑地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青梅平静了一些,把目光移到墙面上。

    墙上写着八个字: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唐韬指着床头上方,笑着说:“我希望有一天这里能挂上一张照片,三个人的。”说着就看着青梅。

    青梅默然进了客厅。

    唐韬打开了音响。屋里飘荡起低沉舒缓的乐曲。落地灯投射下桔黄|色的光。

    两个人坐下。唐韬坐在一张三人沙发上,青梅坐在他的右手,一张单人沙发上。

    青梅从包里拿出一张存折,说:“这是俺哥感谢你的,他说这是规矩。我只是替他捎来。可能少了点。”说着推到唐韬面前。

    唐韬看也不看,说:“跟你可以不讲规矩。”

    “你不讲规矩,你的手下未必不讲规矩。总不能让他们白忙活吧?”话一出口,青梅就知道说错了话。这不是把人家当成王熙凤比吗?如果唐韬这样对我,我不跟他翻脸才怪哩!她偷眼瞅了瞅唐韬。

    只见唐韬面沉似水,猛地喝了一口茶,似乎把梗在喉头的不快全送进了肚子里。微微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青梅的心怦然一动。这笑容太熟悉了!想当年,她在他面前口无遮拦地讥讽他或使小性子的时候,他总是这么宽容地一笑。

    青梅想起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学校组织划船。一个女生上岸时落了水,被一个男生救了上来。后来学校把那个男生奉为英雄,号召全校同学向他学习。英雄的事迹就是唐韬写的。她就损他,骂他是吹鼓手。还用笔在他誊好的稿子上一顿痛批,美其名曰:“脂批。”末了又说鲜花插到了牛粪上,这种狗屁文章哪里配得上“脂批”?害得唐韬只好躲到别的男生寢室又誊写了一份。

    想到这里,青梅的心里就象涨满了漕的河水。她心不在焉地翻着茶几上的报纸,却分明感觉到了唐韬的眼光。

    青梅抬起头,说:“你看着我干啥?”

    唐韬笑着说:“这不叫看,叫读。”

    青梅红了脸,嗔道:“我又不是书。”

    “你就是一本书。”

    河里的水翻腾起来。青梅直视着唐韬,说:“旧书。”

    “好书。引人入胜。”

    “那是因为你没有读完。”河底的沉滓又泛了上来。

    77唐韬向青梅忏悔

    “青梅,”唐韬长长叹了一口气,说:“说实在,能够为你做些事,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欣慰!我承认,我不负责任。可是我已经付出了代价,我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让我痛苦不堪。也许这就是报应吧。我连自己都可以背叛,让一个女人承担责任,我还是个男人吗?每想到这件事,我就觉得脊梁骨上都是汗。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付出了代价,我就要得到!我有今天,我可以拍着胸脯响当当地说,靠的是我自己。我可以拿别人当凳子、当梯子,当翘板,我不会再指望任何人递给我绳子。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当初我岳父的提携,我照样会有今天。

    “可是,咱们的人生本来不应该改写。那时咱们实在是太年轻了!你知道当时我有多矛盾,多痛苦青梅,当初,你为啥不答应?如果咱们办了手续,咱们现在会”

    青梅想起她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她要到外地实习。那时候,已经在省委机关工作了三年的唐韬突然提出要与她办结婚登记手续。

    青梅咯咯笑着刮他的鼻子,“你还怕我跑了?这么不自信!”

    “不是,我快管不住自己了。”唐韬的脸上显出痛苦不堪的神情。

    青梅一下子红了脸。

    后来每当他这么说,她就用手刮着脸羞他。

    那年年底,他们度过了一个让她刻骨铭心的春节。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他似乎有些忧郁。

    春节过后,唐韬又提出办手续,她把发烫的脸埋在他臂弯,说:“三个月,就三个月,难道咱们还要那一张纸的保护吗?你还不放心吗?”

    唐韬不住地叹气。她就吻他,逗他,把他当马骑。后来“马”惊了,她四脚朝天倒在床上。唐韬哈哈大笑,她就满屋子追着打他。

    如果那时我们办了手续

    青梅的心慢慢地抽紧了。莫非,他是把结婚当作抵御诱惑的最后一块盾牌?而我却没能拉他一把?十年来,她一直在怨他,恨他,却从来没有想到

    青梅走到唐韬跟前,把他蒙在脸上的手拿开,“我”她的嘴唇哆嗦着,却开不得口。

    唐韬一把抓住青梅的手,红着眼睛说:“青梅,这十几年来,我把你一直装在心里,如果我真想把心掏出来让你看看。”他扯开衬衣的领口,下意识地往里面一抓,却带出来一块观音玉。

    青梅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块玉,那是当年她花二十块钱给唐韬买的,没想到他至今还带着。青梅把手朝唐韬胸前伸了伸,又无力地垂下。

    唐韬把脖子上的玉取下,放到青梅手里。

    青梅颤抖着手打开,里面镶嵌着的,是一张发黄的照片。

    青梅百感交集,泪流满面。

    一只大手放在她的脸上,为她擦去眼泪。那张脸贴在她的脸上。

    青梅浑身抖得象风中的草。

    “青梅,你冷吗?”唐韬拥着她,说:“你是我的船,我是你的港湾。从今往后,我决不让你们再受半点苦,半点委屈。”

    一个浑厚低沉的男中音在屋里浅吟低唱:

    “假如有来世,

    我头一个还找你。

    不为你多好,

    只为你是你。

    第55节

    休诉分离苦,

    相聚也不必提。

    既然你我长相知,

    你是我我是你。

    人在世上活,

    平淡本无奇。

    爱也不容易,

    恨也不容易

    以前每次听到这首歌,青梅都会热泪盈眶。哪堪这,此情,此景。

    她的整个身心被那熟悉的音波浸漫着,不知身在何处。

    78单身市长半夜去买月月舒?

    第二天早上,青梅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看了看四周,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拉起被子蒙住了脸。

    腹部还在隐隐作痛,早知道的话把那包月月舒带上了。昨天晚上药劲一过去她就觉得肚子疼,唐韬不停地给她揉,一圈又一圈,象追溯着时间的年轮。她感觉又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他那个只有八平方的小屋里。

    唐韬看她难受的样子,关切地说:“我去给你买包月月舒吧?”

    她抬眼看着他,不说话,那目光分明在说:“你去吗,你敢去吗?”

    隔着厚厚的双层玻璃,外面似乎还在下雨,淅淅沥沥。

    音响早已经停了,屋子里很静,静得听得见两个人的心跳。

    唐韬又揉了一会儿,给她盖上被子,穿上外衣,吻吻她,走出门去。走到楼下又折了回来,拿上一把伞,换上雨鞋。那是单位前年特意给他准备的,下乡慰问时穿的。他只穿过一次。

    外面传来轻轻的带门声,青梅怔了几分钟,心里乱起来。单身市长夜里去买月月舒?如果有人认出他来,那将被演绎成什么样的绯闻?她心里不安起来,慌忙拿起手机。

    不一会儿,唐韬回来了,脸上带着雨水。她心里说不出在感动,把手放在他的脸上,擦了额前的水珠,一下子搂住了他的脖子。

    唐韬怕她冻着了,想给她盖上被子。她却紧搂着他不放,好象一松手他就会飞了。真希望一直这么抱着,直到地老天荒。

    窗外的雨下了一夜。

    如果我不给他打电话,他会去买吗?若在十几年前,便是下刀子,他也会去的。

    她想起唐韬第一次约她会面的情形。开始她还保持着矜持,不肯出去。唐韬就站在她们的宿舍楼下,大声叫她的名字。那阵势就象刘备向孙尚香求亲,弄得沸沸扬扬的,只怕别人不知道。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了。

    她把手放在腹部暖着肚子。昨晚有一只大手捂在上面给她暖了一夜。她头枕着一个人的手臂,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小船,停泊在港湾里。波浪轻轻地拍打着小船,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象在唱一支催眠曲。她真希望时间能够静止下来,定格在这一瞬间。

    她闭上眼睛回味着,脸上带着微笑。

    她想起昨天晚上唐韬从床头柜里拿出来的那张皱巴巴的纸。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上面已经签了一个人的名字。

    唐韬说:“已经闹了几年了。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签。”

    她从他肩膀上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她想说:

    “这是你们的事,不该问我。我不想跟这事有任何关系。”

    她想说:“你想好了。你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要再错了第二次。”

    可她什么也没说,她很珍惜那一刻的感觉,就象蒸馒头生怕漏了气。即便是一个肥皂泡,她也不愿戳破它,而宁愿欣赏它五光十色的美丽。

    79爱情与乌纱,矛盾吗?

    他会去买吗?他真的会不在乎吗?爱情与乌纱,矛盾吗?可她心里就是不踏实。唉,要是唐韬不在官场该有多好!

    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得铃声大作,把她吓了一跳。

    唐韬脸上带着水,一手拿着毛巾,推门进来,朝她笑了笑,拿起手机。

    因为距离很近,电话里的声音她听得很清楚。

    “对不起唐市长,这么早打扰你。刚刚得到消息,那些储户今天准备到市政府闹事哩对,是煤矿。”

    就听唐韬十分镇定地说:“通知公安部门,把带头闹事的抓起来几个。注意影响冯秘书长,这件事情你负责处理,出了事我找你我去参加,让小李开车来接我。锦绣花园,对,马上。”

    青梅心里一惊,再看唐韬,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唐韬放下电话,把毛巾往脸上一蒙,再露出脸时,已经换了一付笑脸。看青梅乌云披散,黄黄的脸,倒是别有几分颜色。唐韬禁不住把脸贴过去。

    青梅皱着眉头背过脸去。

    唐韬笑笑,走出房间。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那是许多人的怒吼声,决了堤的河水一样。

    青梅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张愤怒的面孔。那么多人,把法院的院子塞得满满的。其中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老者给她留下的印象最深。

    老者说:“煤矿是政府批准成立的是不是?它揽储也有四五年了,谁都知道。现在说它是非法集资!是不是合法,老百姓咋会知道?俺一辈子辛辛苦苦攒下的钱都让它坑了。俺来法院打官司,法院为啥不受理?”

    她的一个同学也在人群里。他的父亲把二十多年摆摊卖水果的钱都存进了煤矿。那天他正躺在躺椅上不紧不慢地扇着扇子,听说煤矿出了事,瞪圆着两眼,头往后一仰,就死了。

    “要不要告诉他一声?”

    正想着,只见唐韬穿着西装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条领带。把领带往她面前一放,欠着腰,微笑着看着她。

    青梅知道,他是等着让她给他打领带。

    他平时带的都是一拉得领带,今天他想找回十年前的那种感觉。

    那时候青梅最爱给他打领带。他喜欢看她把领带打到他的背后,吊着他的脖子咯咯笑的样子。

    唐韬等了一会儿,见青梅倦倦地坐在床上,知道她不舒服,只得自己打了领带。走到窗前掀开窗帘,一缕阳光立刻照射进来。

    唐韬望着窗外,心里说:昨晚的雨下了多少?能不能解除多日的旱情?

    这样想着,不由得回头看了青梅一眼,嘱咐她几句,朝她挥挥手,夹着包走了。

    80青梅发现了市长的秘密

    青梅又想了一会儿,翻身下床。脚一落地,猛然间觉得一股热乎乎的东西顺着腿流下来。她急忙去找纸。手按在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上,掀开床单一看,是个黑色的本子。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法文。首页上写的是一行汉字:

    有天下者,何必卯金刀!

    青梅心想,“卯金刀”不是刘邦的“刘”吗?唐韬并不姓刘啊?难道他还想皇帝?她摇了摇头。往后翻,则全是法文了。青梅上学的时候学过法语,但隔了许多年,忘得差不多了,只能看个大概。

    上面记的全是省、市各级领导的个人档案。有的她知道,更多的不知道。按照职务和作用分为abcd四个类型。用四种颜色的口取纸分别标出。每个领导的档案里写着真实年龄、个人爱好、身体状况、与哪些人有矛盾,有几个情妇,生没生过孩子等等。

    “我会不会上了别人的本子?”

    她这样想着,立刻象被烫了一下似的把本子扔了。光脚立在地上,抬头看见墙上的字,一笔一划都变成了冰冷的蛇,在那里蠕动。她觉得脊梁骨阵阵发冷。昨天还让她感到温馨典雅的房间顿时变得阴森恐怖,似乎到处是眼睛。

    这房间里会不会安装有摄像头?天啊!我怎么会蹚这腥臭的混水?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

    她觉得一分钟也不愿在这房间里呆下去了。

    几分钟后,青梅出现在电梯里。背着包,手按着腹部,头发在后面松松地挽着。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把周围的云彩也涂上了一层很亮的光彩,院子里白亮亮一片。绿树青草经雨水冼濯,象揭了一层白内障的眼睛,挂着莹莹的泪珠。

    她低着头走着。转过一栋高楼,远远看见大门口有几个工人正在修地下管道。她一下子站住了,想了一会儿,转身又上了楼,一边走一边摸索着在包里找钥匙。那是昨天晚上唐韬放进去的。

    她开了门,手捂着肚子,弯下腰去。

    地上放着一双雨鞋,昨天晚上唐韬就是穿着它出去的,给她买月月舒。

    她掂起鞋看了看,半天怔在那里。

    第56节

    81此案判得蹊跷

    回到家她吃了包药就上了床,两眼望着天花板。

    整整一个上午,她就这样张着眼睛。

    太阳隔着玻璃窗照射过来,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眉头紧锁着。

    快十二点的时候,青义打来电话,说憾憾中午和晚上都在姥姥家吃饭,让她晚上去接他。

    青梅这才觉得肚子饿了,早上还没有吃饭。

    她下了床,吃了两包方便面。正在洗碗,手机响了起来,是青苹打来的。

    青苹问:“我今儿上午去你们单位,他们说你请假了?你咋了?”

    “我我有点不舒服。”

    俩人寒喧了一会儿,青苹说:“我拿到判决书了。”把判决结果告诉了青梅。

    一审判令八家向青苹家支付房屋维修费、加固费共13140元整。诉讼费、鉴定费、预算费共4550元,由原告承担2000,被告承担2550。

    青苹说:“不是说谁败诉谁承担吗?咱赢了官司,为啥还要承担这么多的费用?”

    青梅也觉得这案子判得蹊跷。既然认定一方是全部责任,为什么还要另一方承担因诉讼引起的费用?然而单就诉讼费用提起诉讼,中院是不会受理的。而且中院也不会对这些费用改判。也就是说,无论这部分费用判得多么不合理,你都得认了。

    忽然想到,章院长会不会没有跟李院长打招呼,而只是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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