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打了招呼?恍惚听说章李二人斗得很厉害。如果章院长跟王若拙打了招呼,以案件本身的简单明确和王若拙的为人来看,即使章院长不调走,仅仅一声招呼也是不够的。如此看来,王若拙把案子拖了三天,就耐人寻味了。
青梅越想越气愤,索性打电话质问王若拙。
王若拙说:“我对你们够照顾了吧?判你们胜诉了,你还不满足?就这,人家对方还不愿意哩,准备上诉哩!”
青梅说起诉讼费用。
王若拙说:“民事案嘛,就是找个平衡点,差不多妥了。”
又是这句口头禅!
青梅一听就烦得要死,冲口道:“法官是依据法律判案,不是摆平衡木。你所寻找的平衡点往往是以牺牲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为代价的,是建立在当事人含怨忍忿的基础上的。这样的判决越多,民怨也就会越多,对法律的损害也就会越大。法官的职业就象医生。医生诊治的是人身体方面的疾病,法官诊治的是人的社会行为方面的疾病。病人看病,是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了医生;老百姓打官司,是把自己的权益托付给了法官。你看病愿意找一个不负责的医生吗?哪个当事人愿意接受你这样一个平衡关系的法官”
王若拙不等她说完就把她的话截断了,恼怒说:“我没病为啥要看医生?应该去看医生的是你,有病!”
话筒里传来电话被掐断的滴滴声,青梅半天楞在那里。
我有病吗?我有什么病?是王若拙有病?唐韬有病?到底是谁有病?
82市长的心计
这时手机又响了,是潘磐打来的,说票买到了,让她去拿。
青梅一惊,连忙问是否付过钱了。
潘磐说:“嗯,票在我手里哩。你让他赶快来拿吧。”
青梅心里说坏了。昨天晚上她就接到了小四发来的短信,说票买到了,谢谢操心。她以为那天潘磐喝多了,早就把这事儿忘了。自己再给他打电话,反倒承他一个空头人情,就没给他打电话。
青梅乘公交车去找潘磐。见了面感谢潘磐帮了忙,返身去了火车站。
火车站的广场上临时搭起了好多棚子。外面站着许多旅客,地上放着大包小包。她拿着票叫了几声,无人应声,只好到退票窗口退票的排了很长的队。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过来,逐个问退票的人,要退到哪里的票。青梅看他象个票贩子。
那人看了看她手中的车票,说:“火车站要扣百分之二十的费用。这么多人,你不用排队了,我给你230块钱妥了。”
青梅没好气地说:“288块钱的车票,你想赚多少啊?”
那人停了一会儿,又说:“我给你240块钱咋样?”
青梅还是没理他。
一个小时之后,当她拿着230元皱巴巴的钞票从退票窗口挤出来的时候,心里那个懊悔!
青梅出了火车站,站在十字路口,一时不知道往哪里去。想起有件东西忘在了单位,就向法院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眼前浮现出单位里一些人的嘴脸,心里一阵厌恶,索性又折了回来。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想起刚建成的植物园现在免费开放,就坐公交去了植物园。
正是初春时节,除了耐寒的植物,树木大多光秃秃的。广玉兰、棕榈、夹竹桃、冬青等花木的叶子上还带着雨珠,在太阳底下闪着五颜六色的光。
太阳在头顶暖暖照着。春节过后,气温上升到十几度,让人有一种一步迈进了春天的感觉。
青梅在一张木椅上坐了。低头看见自己的靴子,心里又是一阵潘滚。靴子上带着泥,可唐韬的雨鞋上没有泥,一点也没有。很显然,昨天晚上唐韬没有走出大门。他拿准了,我会给他打电话,我不会让他去买月月舒!
那边有几个人坐在太阳下的石凳上打纸牌。
唐韬现在没时间打扑克了吧?她想起大学的时候,每到周末男生寢室里常常打扑克。
唐韬的扑克打得很好,据说是常胜将军。有一次唐韬回到学校(那时他已经在省委工作了),不知怎么和张汉杰打扑克赌起了输赢,谁输了自动远离青梅。消息一出,围观的男生把寢室挤得水泄不通。结果是,打了十盘,唐韬赢了七盘。
青梅听说后,气得好多天不理唐韬。唐韬陪尽了笑脸,俩人才又重归于好。
事后青梅问唐韬:“如果是你输了,你咋办?”
唐韬笑道:“怎么可能?我就知道我准会赢。每次打扑克我都把每个人手里的牌算得丝毫不差。根据每个人的性格脾气,我能料定他会出什么样的牌。你别忘了,我可是心理学学科的高材生啊!”
当时她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倒觉得可怕了。
83半江瑟瑟半江红
那边有一个暖房,透过玻璃,一团团绿色吸引了她的目光,青梅站起身,踱了进去。
里面有许多花木。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女孩站在一棵树前观看。
那是一棵奇怪的树,树上全是碧玉一样的圆棍状枝条,泛着莹莹的绿光。
女孩问:“爷爷,这树怎么一片叶子也没有啊?”
“它叫光棍树。它的老家在非洲。那里很热,雨水少,好多树木死了。光棍树以前叶子也很多,为了减少水分的蒸发,它的叶子就慢慢退化了,消失了。树干变成了绿色,代替了叶子。这样它就活了下来。”
“把它种到咱们家,它能活吗?”
“这种树很容易活。”
“我天天给它浇水,它会长出叶子吗?”
“会的,为了适应湿润的环境,它也会长出叶子,以便蒸发水份,保持它体内的水份平衡。”
青梅心里油然升起一种敬意,禁不住伸手抚摸它光滑的枝条。
“别动!”老人叫道,“它体内有白色的汁,有剧毒的。”
青梅忙把手缩回来,后退几步。
女孩又说了一句什么,就听老人说:
“它的毒汁能抵抗病毒,抵抗害虫,起到保护树体的作用哩!”老人和女孩说着话走远了。
青梅半天站在那里。
太阳慢慢滑落到西边的房顶上。
青梅踱到湖边。
她的面前,是脉脉的一湖水。太阳照到湖里,湖的东边金光四射,粼粼的水波象无数翻飞着银色翅膀的燕子;西边则显得阴郁冷峭,湖水呈暗绿色。
她坐在湖边想了一个下午,试图站在唐韬的角度理解他。也许他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然而她还是理解不了。
夜幕渐渐降临了,四周的景物模糊起来。她觉得越来越冷了,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摸了摸坐过的石头,石头是热的,带着她的体温。她想起昨天晚上唐韬拥着她说的一句话:
“你就是块石头,我也要把你捂热!”
第57节
我是石头吗?石头当初从火山口喷发出来的时候就是冷的吗?
站着想了一会儿,不由得又把手放在石头上。石头上冷冰冰的。
然而她的心里热乎乎的,为唐韬的那一句话。
唉!如果唐韬不在官场,该有多好!
84雾里看花
这样想着走到她妈家,憾憾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住地埋怨她。看青梅拿眼睛瞪他,就不敢吱声了。
她哥把她叫到屋里,嗫嗫嚅嚅说出了他们两口的打算,“你也知道,你嫂子那厂子早晚要垮。你嫂子说,再托托你那个同学,让她求求市长,这点事儿搁人家市长手里不算啥。我买断工龄的钱还有一万,你嫂子说,再搁银行贷一万块钱,花两万块钱,一辈子的事,也值。”
青梅知道这是她嫂子的点子,心里又是气,又是怜,半响才说:“你们想得咋恁么容易?你的事能办成|人家就没少做难,现在批一个编制得在政府领导班子会上通过。再说了,现在不比过去,搁机关里也不好混。今儿竞争上岗,明儿竞聘,弄不好还会被淘汰。你还赖好学点专业,有个文凭,她哩?”
青义点了点头,说:“也是,她连个文凭也没有。”
话刚落地,只见她嫂子一阵风似地从里屋走出来,说:“妹妹,中不中你说说试试?再说,咱也不是白让他帮忙。”
青梅一听再也忍不住,恼怒道:“人家稀罕你那两万块钱?谁稀罕你那两万块钱!”说罢拉着憾憾就走。她妈在后面喊她,她也不应声。
走到路上冷静下来想想,又有些后悔。哥嫂也实在是太难了!可是,我咋向唐韬开口哩?他会如何看待我?嫂子是个很势利的人,办成了,她会以为是她那两万块钱的作用,不会想到我牺牲了多大的脸面。她那两万块钱有价,我的脸面可是无价哩!
想到唐韬,她更是心乱如麻。
她带着憾憾坐公交到单位拿了东西,又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他们上了桥,沿着大桥右边的人行台阶往南走。她的右边是桥的栏杆。栏杆外面,一排排l形状的灯杆擎着一盏盏方形的灯。灯都亮着,有红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离灯四五步的时候,她发现灯上笼罩着一层雾,红色的雾,蓝色的雾,黄|色的雾。这时候灯的形状就看不分明了,但光与影笼罩在那亦真亦幻的雾当中,类似那种虚光照片,给人以无限的美的想象。待她走到跟前再看,雾不见了,绚丽也消失了。剩下的,是无限的失落、惆怅与迷茫。
下一章:ktv包厢案
凤子做一项调查,您对该小说中的哪个人物有好感?您不喜欢或者讨厌哪个人物?
1青梅 2唐韬 3潘磐 4青苹 5丽云 6司巧巧 7甄廉 8王若拙 9白凤变 10其它人物
期待您的参与,谢谢。
85ktv包厢案
青梅一上班就接到办公室的电话,说李院长要听ktv包厢案的汇报。
青梅觉得奇怪,这么丁点儿一个小案,还搁住一把手过问?
案情再简单不过了,一个叫林义生的小伙晚上跟朋友在一家ktv包厢里娱乐,其间出去方便,回来时误闯了市政法委廖副主任的包厢。廖副主任很生气,双方发生冲突,林义生被一掌震破耳膜,导致穿孔。廖副主任的鼻子也被打出了血。廖副主任叫来了派出所的人,将林义生刑事拘留了十几天。林义生出来后分别向法院提出行政诉讼和民事伤害赔偿。
青梅这是第三次来到李正清的办公室。远远地就见屋门开着,里面几个人正在说话。
“正搁那儿说干部级别,低头一看,局长裤子上的拉链开了,也不好意思说啊,就提醒他说:‘局长,往下看。’局长头也没抬,说:‘往下看,是正科。’”
屋子里传来一阵笑声。
青梅这时正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涨得通红,低着头说:“李院长,你忙的话,我改天再来汇报吧?”
李院长这才注意到她,说:“方庭长,没事,过来吧。”
其他人一个个退出。
李正清把身子正了正,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青梅坐下,把案情简单介绍了一遍。
李正清说:“我得到的情况是,那天是林义生在ktv包厢里闹事,有人打了110。公安局按照治安管理条例拘留了他。”
青梅说:“可案卷里只有林义生的轻伤证明,并没有这方面的证据啊?”
“所以,我们的工作要做细。小方啊,咱们肩负着党和人民的重托,守卫着社会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一定要秉公执法啊!”李正清语重心长地说。
青梅庄重地点了点头。
出了李正清办公室,青梅心想,这案子还有啥审头?连个可以敷衍自己的借口都难找。然而硬顶下去,胳膊终归拧不过大腿。因为固执,自己已经得罪过不少人了。
回到庭里,见王若拙向她招手,就走了过去。
王若拙对她说:“省里举办的法官轮训班这一期轮到咱了,刚才人教处通知,让咱俩去一个。”说罢看着青梅,见她不说话,又说:“俺家里最近有点事走不开。要不然你先去?反正早晚得去。”
“可我手里的案子”
“交给我,你就放心去吧。”
青梅正在左右为难,心中暗喜,脸上却装做无所谓的的样子。
俩人正在交接案卷,青梅的手机响了,是云香的声音:“青梅,我快排到了,你赶紧过来吧!”
青梅这才想起今天是中院的院长接待日,便对云香说:“你给他说说妥了,我就不过去了吧?”
云香说:“甄院长不认识我,你快来吧。”
云香的案子一审判令对方承担一半的责任。对方提出上诉。二审发回重审。区院二次审理判对方不承担责任,云香提出上诉。
青梅赶到时云香前面还有三个人,后面是一条长龙。
86世人皆醉而我独醒
青梅看云香黑着眼圈,就问她。
云香撅着嘴,说:“生气哩,没睡好。”
“咋了?是康靖昨天惹你生气了?”
“不是昨天,是天天。我看见他就来气。整天阴着个脸,好象谁欠他二两核桃钱。话也懒待说。你要是不理他,他就一天不说话。下了班不是躺在床上睡觉,就是跟电脑对脸。油瓶倒了也不扶。整天疑神疑鬼,猜疑这个小心那个。好象全世界的人都想害他。”
青梅说:“我也觉得他有点不对劲,是不是病了?你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我说了,他说他没病。是别人有病。”然后学着康靖的样子摇头晃脑念念有词道:
“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世人皆醉而我独醒……”
青梅也笑了起来,又问:“以前他也是这样吗?”
“以前他只是啥都看不惯,天天发牢马蚤,生闷气。开始我还劝他,后来就懒得理他了。这官司弄得我整天焦头烂额。谁还顾得了他啊!前天刚开了庭。那边活动得可厉害。”
等了半个多小时,俩人走进值班办公室。只见甄廉坐在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显得有些疲惫。
甄廉看见青梅突然眼睛一亮,说:“哦!是青梅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青梅笑着说:“在外面恭候多时了!”
甄廉笑道:“你咋不早说?”
云香看着青梅,青梅看着云香。
青梅示意云香说话。
云香把她的冤屈诉说了一遍,又看着青梅。
青梅明白她的意思,便对甄廉说:“对方当事人有一定的过错,按照民法通则的有关规定,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吧?”
甄廉在本子上记了,说:“我过问一下吧。”
俩人道了谢出去。走到门口,甄廉又把青梅叫住了。
“青梅,我找你有点事。”
青梅说:“是不是贤姐的事?你说。”
“一句两句话说不清,你中午有没有时间?咱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说。”
青梅有些为难地说:“中午我还得回家做饭哩。”
云香忙说:“有事儿你去吧,憾憾中午交给我好了。”
青梅张了张嘴,又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云香说:“这个甄院长看来跟你可熟啊?”
57=>>以上是合并文档的第57篇:《第57节》
第58节
青梅说:“十几年前俺就是邻居。他找我可能是为了贤姐的事儿。”
云香又问甄廉家住哪儿。
青梅连忙摆手,说:“他这个人可正。跟别人可不样。”
云香看着她,说:“是不是啊?还有这样的领导?”
“你不了解他,他可是政法系统的一面红旗,全国闻名的。我去过他家,跟一般人家没啥不同。贤姐常年有病,吃低保。他们的闺女正在上大学。”
到了区院门口,俩人分手。云香叮嘱道:“别忘了多替我说说。”
青梅上了楼,远远就听见王若拙在发脾气。走到门口,正碰见王若拙出来。林义生涨红着脸一个人站在庭里。
林义生愤愤不平地发着牢马蚤。
青梅看着报纸一言不发。
“方庭长,我那案儿专门找你审哩,现在咋转到他手里了?”
青梅也是一肚子气,忍不住说:“你这个案儿搁谁审都难你不会想想别的办法?”
“啥办法?”
青梅象是没有听得见,眼瞅着报纸。看了一会儿,突然叫道:“三陪女当上了文化局局长,真是新闻。”把报纸递给林义生。
林义生从头到尾看了报纸,又看看青梅,说:“你是说让媒体”
青梅看了看四周,面无表情地说:“我啥也没说。”
87甄廉院长的人生历程
甄廉和青梅坐在饭店里。店不大,却收拾得窗明几净。临窗是一排对放的||乳|白色长椅和长几。椅靠高高的,很自然地分隔成一个个独立的天地。天花板上垂着吊兰、长青藤,给人以温馨浪漫的感觉。
青梅说:“咱简单点,吃饱妥了。我看你也是不好奢华的人。我就要一盘水饺。”
甄廉笑道:“对脾气。”给青梅要了一瓶饮料,自己喝茶。
俩人边吃边聊。
青梅看他的盘子里光了,就说:“你咋吃恁么快?”
甄廉说:“从小养成的习惯,看见饭就抢着吃。”说罢看着青梅,又说:“好多人说咱这制服穿着不好看,我看你穿着就可好,有一种说不出的味。”
青梅笑道:“啥味?是涩味还是酸味?他们都叫我青梅子。”
“相对于那些乖巧圆滑,老于世故的人来说,你确实是青梅子。不过有人也说了:熟透的瓜没味。”
青梅笑着说:“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你也是官场中人,是不是常常有这种感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甄廉点头道:“俺老家有一句很俗的话,叫做:推小车扭屁股--不由自主。”
“可不可以这样理解这句话:人不得不适应社会,不管是曲是直,是是是非?”
“当然了。甄廉指着桌上的那瓶饮料,说:“人与社会就象水与容器。水是没有形状的。放在圆形的容器里它就是圆形的;放在方形的容器里,它就是方形的。我们每个人都象这一滴水,放在不同的社会里。一滴水如果从容器里溅出来,只会干死。人离不开社会。”
“可是人跟水有本质的不同。人有判断能力,有思想感情,人有主观能动性。我承认人必须适应社会,但是怎样适应?历史上有好多人在当时社会是不合时宜的,为当时社会所不容,象中国的老子、庄子、苏轼,曹雪芹,外国的哥白尼、马克思。但在后世看来,他们的思想是进步的,超越那个时代的。可以这么说,没有这种超越,人类社会也不会进步得这么快。”
甄廉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青梅有点不知所措,不好意思起来,说:“咋了?我说的不对吗?这个问题让我困惑了好几年了。”
甄廉说:“你跟我年轻时有点相象。不过我跟你的经历不同。我生长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我的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汗珠摔八辨,还是不能把我喂饱。小时候我印象最深的事就是喝汤,是那种玉米面糊糊。父母喝到最后一口,总是把汤倒到我的碗里。因为碗底总会有几个小小的面疙瘩。那是能煎饥的。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我至今记得村里的乡亲争相传颂这个消息时那种抑制不住的惊喜。我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村里为此特意演了一场电影。我去上学那天,全村人都出来送我。送过一道坡,又过了一条河。千叮咛,万嘱咐。我身上穿着新衣裳,我的脚上第一次穿上了一双人造革皮鞋。那是村里的乡亲每家三毛五毛凑钱给我买的。他们说,不能让城里人看不起咱乡下的娃。
“我进校门的那天刚下过一场雨。大门口满是积水。我脱了人造革皮鞋,光着脚走进学校。大学四年,我很自卑。我从来没敢抬头看过女同学。我惟有拚命学习。学习成绩是我唯一的骄傲。
“我成了城里人的第二年,经人介绍,我认识了你贤姐,见了三次面,我们就结了婚。能够娶上城里的女人,我已经很知足了。我是中院第一个本科毕业生,不到三十岁我就当了正庭长。我踌躇满志。这以后却是……”
88羞答答玫瑰静悄悄开
说到这里,甄廉的心里泛起一阵苦楚,那种被煎熬的滋味至今让他不堪回味。十几年里,他曾经几次被推荐为副院长人选。每次笔试他都是第一名,群众评议也是高票通过。许多人都认为那个位置非他莫属,然而就那么半步,他却总上不去。
他永远忘不了那件农药案。那一年他们村里发生了蝗灾。村里的人央二嘎子开了小托来买农药。中午是在他家吃的饭。没想到那药一点作用也没有。村里人哭着喊着,眼睁睁地看着庄稼被吃了个光。出了这样的事,乡亲们自然就指望他了。可是最后每亩地只赔了十几块钱。那是一季的收成啊!村里人只知道他在城里当官,哪里知道他这个芝麻官连一句硬气的话都没资格说。从此他回去总是趁夜深人静的时候进村。后来他干脆把爹娘接了来。
五年前他们学校校庆,正好他到那里出差。他见到了久别的同学。他们有的当了司长,有的当了院长,有的是著名的律师。只有他,最寒碜。那天,他恨不得拱到地缝里去。
“后来我就想啊,我为啥十几年进步不了?因为这个社会变了,我跟不上形势了。用俺老家的话来说,一个墨斗弹出两条线--我的思(丝)路不对。思路决定出路。我超越了自我,才走了出来。”
“哦,我想听听,你是咋转变过来的?”
“适应,适者生存。有时候人对社会的适应既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又是一种自我的超越。”甄廉象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住了口,心里猛地一缩,象是下楼时一脚踏了空。他忙把话题一转,又说:
“比如我跟你贤姐吧,她没啥文化,也没有多大的见识。可是命运把我和她安排在了一起,我就得适应她。她是个好女人。俗话说床前没有百日孝,她侍候我的父母,十几年如一日,那种无微不至,让我现在回想起来都可感动。我发过誓,今生今世我不会背弃她。”
“贤姐的病到大医院看过吗?”
甄廉的脸上暗淡下来,颓然道:“看过,不治之症。医生说她最多只能活三年。”
青梅也黯然神伤。
过了一会儿,甄廉说:“可我还得活下去,我前面还有很长一段路。我不想一个人走下去。我想”
青梅点了点头,说:“可以理解,你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我现在遇见了一件难事。我看上了一个人,跟你在一个单位。她在我眼里就象一张清新淡雅的水墨画。没事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她。说来可笑,活了四十多岁,才知道恋爱的滋味!我现在很矛盾,我不敢跟她说。我还没有资格。可我又怕她不知道,跟我擦肩而过。”
“要不要我对她说说?”
“还不知道人家咋想的。这件事让我伤透了脑筋。前天我去你们院里,李院长送给我一盆玟瑰花。我搬着花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我把花放在了九楼阳台上。这样她一进大门就能看到。如果她有这个意思,就会上去浇水。如果她心里没我,那盆花只有干死了。”
“她知道吗?”
“我会告诉她的。你说,她会让那花干死吗?”
58=>>以上是合并文档的第58篇:《第58节》
第59节
青梅垂下眼睛,说:“我也不知道。我想无论她浇不浇水,她都会打心底里感谢你。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89靓女也恐怖?
青苹一睁开眼,就觉得有一件烦心的事在等着她。不用想,还是那场官司。几个月来,魂牵梦绕的就是官司。尽管她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过万把块钱,家里也不缺那点钱。然而官司的事就象石头一样埋在心里,时不时地露出头来,格得她难受。她想起《西厢记》里的两句话:
一句是,尽是想,不去想,怎能不想!。
一句是,不会相思,学会相思,就害相思。而她现在的感受是,不会打官司,学会打官司,就怕打官司。
主审法官叫郑植。案子的决定权就掌握在这个人的手里。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青梅时,青梅却说:
“郑植?你没有弄错吧?他没有资格证啊?他以前是粮食局一个下属公司的副经理,因为告他们经理用公款吃喝被排挤出来了,前几年通过关系调到了法院,没赶上法官资格过渡。”
青苹说没错,又问她跟郑植的关系如何。
青梅把她跟郑植的过节说了,又说:“你别让他知道咱的关系。别担心,咱那案证据确凿。他翻不过来。不找人可能也没事。”
然而她还是不放心。青梅说:“我现在搁省城学习哩,你找小变去吧。”
青苹草草吃了几口饭,到单位处理了一些事务,就顶着烈日去了法院。
在法院等了好长时间,才见白凤变和一个女的打着遮阳伞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白凤变一见青苹就跷起脚,说:“你看,我这双皮凉鞋咋样?卖300多哩,我认识老板,才200块。好看不好看?”
青苹说:“不错。”把她拉到没人处,把二审的事对她说了。
白凤变说:“我正准备给你说哩!那天我正好跟老郑搁一块喝酒,我把你的事对他说了。我灌了他好几杯”又眉飞色舞地说起喝酒时的情形。
青苹心里着急,不等她说完就说:“三姐,他咋说哩?”
“他说既然鉴定报告认定有因果关系,他还上诉啥哩,赔人家不妥啦?他才取得法官资格。他说这个案子本来归黄法官管,黄法官跟其中的一个当事人是亲戚,就把这个案子给他了。”
青苹一听“亲戚”二字,立刻变了脸色。
白凤变说:“没事,我跟老郑可熟,到时候我跟他说说。”
从区院出来,青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打的去了中院。
岫坪市中级人民法院凌然耸立在金色的阳光里。楼高十几层,一枚红色的国徽在顶层的中间熠熠闪光。楼前是六根巨大的花岗岩方柱,楼下是宽阔的大理石台阶,使大楼更显得巍峨壮观,气势恢弘。
一走进法院的大门,青苹的心情就象将要下雨的天气一样晦暗。站在中级人民法院戒备森严的大楼里,她觉得自己象一粒草芥那样渺小。
一个保安拦住了她,问她找谁。她报了名字。保安往楼上通了电话,又让她办了登记手续。
从大厅到电梯间要经过一个小门。那门不过一米多宽,两米多高,跟普通的门没什么不同。
青苹刚走到门口,警报声就响了起来。
一个保安走过来,问她可曾携带枪支、刀具等金属类的东西。青苹一听“枪支”两个字,脑子里“嗡”地一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脸都白了。保安让她把手机、钱包、钥匙等带金属的东西放在寄存处。没想到她刚接近那门,警报声又“滴滴”地响了起来。
保安上下打量着她,把青苹看得心里头发根都竖了起来。汗水一下子涌了出来,身上的白色纯棉连衣裙被溻透了。她的脸涨得通红,脑子里立刻蹦出四个字:恐怖分子。
保安的目光落在她的头上,让她把一个白色的金属发卡去下来,示意她走过去。
青苹拧着身子站在那里,眼瞅着保安,满脸都是汗,一时间不知道该迈那条腿。
90 靓 女 的 惆 怅
十分钟后,青苹终于见到了她父亲的学生,纪检处的耿处长。
青苹红着脸,愤愤地诉说了她刚才的遭遇。
耿处长笑着说:“一场误会。那叫金属探测门,是上面要求法院配备的。本来是准备用在法庭上的,因为湖南、甘肃、四川等地发生了几起民事案引起的法院爆炸案,就放到一楼大厅了。今儿刚放那儿,就让你赶上了。”
青苹说明了她此行的目的。
耿处长埋怨道:“你咋不早说哩?咱自己人不说瞎话,对方一审就找过我。我要是早知道了,也不会给你帮倒忙啊!对方活动得可厉害,不过这次找的不是我,而是比我更大的官。”
青苹倒抽了一口凉气,追问找的谁。
耿处长四下里看了看,小声说:“听说找的是人大的副主任,姓张。张主任很生气,说她家的房子下沉了,却讹别人!”
青苹打开皮包。
耿处长连忙止住她,说:“等事儿办成了,你再感谢我吧!”不住地叹气。
青苹本来想通过耿处长给主办法官送些购物券,看这种情形,也就作了罢。临分手时耿处长答应跟郑植说说。
出了中院的大楼,青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懑和惆怅。盛夏的烈日在头顶照着,她觉得自己都要被烤成肉干了。
出大门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边走她一边想:既然风已经吹向那边了,让它停止或改变风向是一件困难的事。除非有更大的力量。
唉!如果没有这种风,该有多好!
父亲以前的同事她倒也认识几个,可是有的二线了,有的没有那么大的力量……
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真希望对方当事人发生什么事,或者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不可抗力的变故,把这场官司从她的记忆里抹去。
回到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人定在沙发里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保姆来叫她吃饭,光着眼看着她,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她的眼睛眨了眨,才松了一口气。
坐在饭桌前,看她妈只喝了几口汤,她心里又添了几分忧郁。青苹发现她妈吃得越来越少了。
青苹妈看着青苹,想从她的脸上发现有关官司的蛛丝马迹。
青苹知道她妈的目光里所包含的意思。她竭力忍着。
“苹,你咋吃得这么少,啊?”她妈关切地问她。
青苹再也忍不住了,鼻子一酸,眼泪滚落下来。经不住她妈再三追问,把见到耿处长的事说了。
母女二人默默对坐了一会儿,青苹起身上班去了。
下午来了几个投诉,她没有心思,全转到所里去了。她觉得心里的烦恼鼓涨着,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她给青梅打了个电话。
青梅沉吟片刻,说:“那个人大副主任也可能不了解情况。这样吧,你直接到他办公室去找他。把质检站的鉴定报告给他一份。把事实情况告诉他。说不定他还认识你爸哩!”
91 被 遗 忘 的 人
青梅跟青苹通罢电话,又回到教室听课。
他们这个培训班设在省司法学校,封闭式管理。
下午快下课的时候,青梅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财务室的电话号码。她犹豫了一会儿,拿起手机出了教室。
电话是白凤变打来的:“青梅,赶快回来!明天院里测评哩!”
青梅问测评啥。
白凤变说:“咱院里改革哩,准备提拔一批干部,竞争上岗。明天上午开动员大会,后天上午演讲、测评,后天下午考试。这几天院里都人心惶惶,都忙着找人哩!”
“办公室咋没通知哩?”
“二庭三庭都是庭里通知的。”
“是王庭长让你给我打的电话?”
“不是,是我自己。我怕你不知道。他妈那x,打个熊电话算啥耶!”
青梅听出了弦外之音,心里对白凤变充满了感激。心想,怪不得王若拙让我来参加培训,原来他早就得到了消息。
其实甄廉早就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她,只是她没在意,没想到会这么快。谁都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刻守着领导有多么重要。而且测评时在不在场也大不一样。至少,坐在你周围的人不好意思不投你的票。
第60节
这么大的事,庭里咋会不通知我哩?青梅心想,庭里不会不通知,那样说不过去。王若拙一定是在等待最后一刻再通知我。那样的话,是不是有车,我能不能赶回来,就不能怪他了。谁会为自己的竞争对手创造条件呢?王若拙虽然临时负责,但在年龄、学历等方面明显处于劣势,而且自己根本不服他。
我回不回去哩?回去吧?还有一天的课,是省里的法律专家讲课,听说还要考试。不回去吧?这是一次机会。院里三四年都没有提拔过干部了。
思来想去,青梅决定争取这次机会。
青梅到教室拿了书回到宿舍。又给司巧巧打了个电话。
司巧巧说:“昨天中层会上传达的。各庭把在外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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