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琉璃海

琉璃海第36部分阅读

    能放弃。

    她从占星这里了解到,所谓的单一世界,便是只有一种可能性的世界。无论此时此刻他们在做什么,只能够到达一种结局。

    但这个结局并非唯一,而他们也并非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由于奇迹之力的出现,和单一世界的理论,人们发现,他们可以在单一世界的时间线上奔波,但不同的是,他们所到达的“过去”,由于他们的选择,已经不会到达他们预期的“未來”了。

    所以,过去便不再是过去的过去,而未來也不是未來的未來了。

    这么说起來或许很拗口,但事实就是如此。

    因此,人们把过去的世界,又称为里世界。

    人们假设世界的可能性是层层叠加的,一旦更改,便是到达的从前世界之内的世界。这又是一个更加深奥的问題了。

    “那么简单來说。”占星顿了顿声说。“在你眼前的,对你來说或许正是里世界。又或者说,是对于你的外世界,正在召唤你。”

    这便是天神的召唤。

    虽然里世界与外世界是直线式的联系,但是却并不是相通的。尤其是外世界的人创造了里世界之后,便不是随便就能够回去的了。

    听占星这样解释之后,白若琳便了解到,或许正是那时候的巨大能量,为她创造了一个里世界。

    “为什么你竟然不吃惊?”白若琳又想起來什么似的,这样问占星。

    占星轻轻的笑了,他俯身凑近了白若琳的脸,抬起手來捏了捏她的脸蛋,然后说:“因为你生來就不平凡,我早就知道你会离开这里的,迟早。”

    “不平凡?”白若琳的心颤了颤。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不平凡的,在遇见那个名叫卿盏的女孩子之前。

    她比不过她,白若琳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那么这个世界里会不会有卿盏,会不会有黑联邦呢?

    在白若琳的记忆里,在白若琼成为白王的这一年,黑联邦换了新的首领,便是唐嘉。他还早早的发了预告來白塔中,要与白若琼建立“深厚友谊”。

    这么算着,这封信应该已经到达白塔了。

    而知道这件事的一共有三个人,白若琼,白若琳,以及占星。

    “唐嘉的信件送到了么?”白若琳迟疑着问了一句。

    占星挑了挑眉梢,他眯着眼睛,那是似乎可以洞察世间万物的眼神。

    “唐嘉?是谁?”占星反问道。

    白若琳愣了一下,她并不死心,转而又问道:“是黑联邦的信。”

    “黑联邦?”占星的脸上又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他回答说:“我并不知道世界上,有什么黑联邦。”

    这个世界上,竟然沒有黑联邦?!

    黑联邦在白若琼称王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就算不知道唐嘉,也不应该不知道黑联邦的。

    难道说,这个世界上沒有黑联邦?!

    那么也就是说,白若琼便不用祭祀自己的双眸成为天神的使者了。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完完全全的,改变了!

    192不一样的世界

    “阿琳,我知道终有一会离开,但我希望你能够对这个世界,抱有哪怕一点点的眷恋。”

    占星说这话的时候,背对着白若琳,使得她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但是从声音上听,白若琳想,他大概是感觉到了无尽的悲伤吧。

    在回去的路上,白若琳仔细的思索了占星所说的话。关于这个世界,以及前往她所认识的世界的方式。

    只不过她尚且在犹豫,那个残破的世界,真的还有回去的必要么?

    这个世界,对白若琳来说,真的有太大的吸引力。

    如果说,假设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整体事件,那么其中无数的小事件就会影响到它的走向。有的小事件或许只会影响到晚餐吃什么,但有些至关重要的事件,却能够让整个世界发生变化。

    假设,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黑联邦的话,兄长也就不会祭祀自己成为天神的使者,战争便不会无时无刻不影响着这个世界。

    也就是说,在莫扎克的大路上,将会是一个前景光明的未来。

    再推测一下,白若琳和白若琼兄妹便不会去百慕岛,更不会死在那里。

    如此循环往复,未来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个变化,改变了所有人的生命轨迹。

    然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名叫唐嘉的人,他并没有出现。

    白若琳站在阳台上,从这个角度,她可以俯瞰整个白塔,甚至整个白翼城。

    这是地位的象征,代表着至高无上,以及无休止的寂寞。

    她就要成为海女,成为头戴王冠的囚徒。

    “公主,风大了,您回来吧。”杜鹃说道。

    杜鹃站在白若琳的身后,她的手里拿了一件白色绣银丝的长风衣,却不敢上前来为白若琳披上,只是在她身后如此毕恭毕敬的问。

    对于杜鹃来说,眼前的这个女子尚且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她不能够被亵渎和玷污。

    但是在白若琳的记忆里面,她与杜鹃,却是一同度过了漫长岁月的同伴。

    她待她格外亲厚,却让杜鹃更加惶恐了。

    “杜鹃,你刚才,叫我什么?”白若琳转过头来,调整好了表情对杜鹃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白若琳知道自己的微笑时漂亮的,她有一双精致的眉眼,以及蜜色的唇。

    在白若琳伸出手来接过杜鹃手里的风衣穿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这样问道。

    杜鹃自然不会想到白若琳为何会这样问她,便以为是自己出了什么错。

    于是这个可怜的女孩便连忙跪下来,战战兢兢道:“公……公主……”

    白若琳没有料到自己会把杜鹃吓成这个样子,顿时一阵无奈,她伸出手来去扶杜鹃,并说:“我只是随便问问,你怕什么呢?”

    杜鹃自觉委屈的紧,便说:“奴婢初来侍奉公主,心里惶恐,有什么事做得不够好。”

    她抬起头来再去看白若琳的时候,却发现白若琳的一双眼睛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一副失神的样子。

    果然,白若琳确认了,杜鹃叫她是公主,而非殿下。

    在白若琳从前所在的哪一个世界里,白塔中的人都称她为殿下,等到卿盏来了之后,才称卿盏为公主。

    “你为什么叫我公主?”白若琳回过神来,这样问杜鹃。

    杜鹃给白若琳问得一愣,虽然平日里公主也是一副奇奇怪怪的样子,但今日却显得格外奇怪,于是她便认真回答道:“因为公主是白塔入得祠堂的公主。”

    这话真是拗口,不过白若琳却听得明白了,所谓入的祠堂,便是真正的公主。

    “我进过公主殿了?”白若琳又问。

    她记得之前自己无法成为公主,是因为无法进入公主殿。她身系海女的命格,是无法进入的。

    而杜鹃却觉得更加奇怪了,她问道:“奴婢并不知道公主殿是什么……”

    她的声音显得弱弱的,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白若琳一愣,难道说黑联邦不存在,相应的公主殿便也消失不见了?难道这个世界的因果,都系在哪名叫唐嘉的少年身上么?

    白若琳的心里如同九转回肠,她认识到自己如果想要了解这个世界,便不能够在白塔之中待着。她需得走到这个世界中去,了解并且寻找。

    这个世界最初的因果。

    这一边,白若琳正在煞费苦心的寻思自己如何找一个妥当的理由离开白塔。偷偷跑出去是不行的,白若琼看她看得极其紧,哪怕消失一天都会被发现的。

    那如何说服白若琼,便是最大的问题了。

    这种事情又或许可以求助于占星,他平日里是最有办法的了。

    正在白若琳在这边细心盘算着的时候,另外一边,白若琳煞费苦心想要追寻的机会,却悄无声息,又令人惶恐的,到来了。

    白若琳烦闷的在床上打滚,正在这时候,杜鹃却急匆匆的从门外冲了进来,她一脸焦急神色,一进门便跪了白若琳的面前道:“公主快去瞧瞧吧!琼陛下他……他出事了!”

    杜鹃选择了半头却不知道怎么说,若是说“要死了”那可是大不敬的罪名,因而只能说是出事了。

    白若琳心里一惊,她冥冥中觉得,白若琼出事和她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要不然如何她一醒来,他便出事了?

    白若琳心下着急,顾不得换衣挽发,便赤着脚跑了出去。

    索性白塔就算如何变化,房间也是一成不变的,她便一路顺着跑到了白若琼的房间前面。

    白若琼的房间外已经围了不少人。

    最外层的是戎装的亲卫军,他们一个个虎视眈眈的,不让外人靠近。

    看见是白若琳来了,便又迅速的让开了缺口,让白若琳走进去。等白若琳的衣角刚刚离开那条缝隙,他们又井然有序的围住了房间,让人一点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在房间之中,外侧跪了几个满脸泪痕的宫女儿,为首的一个头发披散着,看起来狼狈不堪,一张白嫩的脸上赫然多了几个红色的手印,大概是被人抽打而成的。

    打人的不是别人,是自幼负责照看白若琳和白若琼的奶娘,她此时气势汹汹的,俨然是一副要找那宫女索命的架势。

    因为和白若琳兄妹亲近,这奶娘的地位不必多言,平日里的宫女儿都要把她当个人物看待,如今她又这样气势汹汹的,更是骇破了那宫女的胆儿。

    但被打的宫女儿是白若琼的贴身侍女,自然是个稳妥的人,故而只是闷声落泪,既不曾辩解几句,也不曾还手。

    只是白若琳走进来的时候,用一种期期艾艾的眼光看了她一眼,便很快又低下头去了。

    那奶娘见是白若琳来了,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又扑过来,同白若琳理论。她是个老人家,说的不过就是狐媚子又害了她哺育的贵人而已,白若琳不愿多听,便安抚了几句后,差人使她下去休息了。

    待白若琳转过头来的时候,占星已然到了,他的脸色看起来不算好,站在白若琼的床边,对着白若琳招了招手。

    白若琳贴过去小声问他:“我哥哥怎么了?”

    而占星却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缓缓说道:“是命劫。”

    193命格之劫

    白若琼躺在床上。

    他的脸色苍白,简直要比撒上一层面粉还要骇人。

    白若琳把他在床上扶正,又小心给他改好了被子,并摸了摸他的脸。

    等到做完这一切,白若琳才叹息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占星摇了摇头,他那一张儒雅的脸上也满是担忧的神色,说道:“我并不知道,因为我们无法窥探王族的命运,也不会知道琼王会在此时遭受命劫。”

    所谓命劫,便是命格之中所带有的劫数。这是无可避免而必须发生的事情,如同凤凰涅槃一样。

    凡是经历过命劫的人,必定是出人头地的大人物,名垂青史都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但这也只是说,如果他能够在命劫之中活下來的话。

    命劫与天劫相似,却又有不同。

    天劫是天神的惩罚,而命劫却是天神的馈赠。

    古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以励其智。

    所以,当天神馈赠于一个人的时候,他们就会赠与他命劫。在命劫之中,他们会获得大量的瑰宝,是其一生受用不尽的。

    总体而言,这对白若琼來说是一件好的事情,只可惜,它发生的时间不对。

    还有一天便是封王大典了,这时候白若琼经历命劫,可让他们如何是好?

    “但我知道,这并不是寻常的命劫。”占星又说。

    寻常王者经历命劫是天神的馈赠,因而不会这样突然。那这样推测,便是天神突然提前了属于白若琼的命劫。

    那神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占星便大胆的推测说:“神有了麻烦,它需要我们的帮助,他想要见见我们。”

    “我们?”白若琳眨了眨眼睛问道。

    “或许,是你。”占星看着白若琳的眼睛,如是回答道。

    “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的存在么?我们能够见到他们么?”白若琳忍不住质疑。

    虽然她所生活的每一个世界,都是由神馈赠的世界,但哪怕她身上维系着天神的血脉,也未曾见过真正的神。

    “当然,在他们想要见到你的时候。”占星说。

    “可是封王大典怎么办?”白若琳又问。

    比起來命劫之事,如今最紧迫的,恐怕是封王大典了。

    这一天,新继位的王需要在面对民众,是他成为王者的一生中,决定重要的一件事。

    可是如今,白若琼的样子必然是无法参加封王大典了。

    倘若昭告天下,说白若琼身在命劫,懂得的人,自然会以王者为尊,但若是不明白的人,又要惶惶不安。而且白若琳最怕的,则是有歹人心生歹意,前來刺杀,那可是最可怕的事情了。

    但若是不说,又能够怎样蒙混过关呢?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占星说。

    他用裸的目光浑身打量了眼前的这少女,如此笃定道。

    白若琳被占星看得浑身不舒服,但很快,她又明白了占星的意思。

    白若琳与白若琼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她虽然生的比白若琼矮小一些,但一双眉眼却有些相似。

    如果白若琳打扮成白若琼的样子,再加以易容的法术,恐怕已经足以蒙混那些平民了。

    这法子虽然好,但对于白若琳的心理确实有所考验的。

    若是她稳得住心神,自然万无一失,倘若被某些眼尖的大臣看出來,那便要看随机应变的能力了。

    但白若琳别无选择。

    她点了点头说:“好,我去。”

    望着白若琳一张坚毅的脸,占星突然笑起來,他说:“我突然觉得你长大了。”

    听他这样说,白若琳的俏脸一红,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又思及白若琼的现状,脸上便又出现了愁云。

    占星自然是指导她的目光看向了哪里,于是他说道:“这件事你也不必担心,在继位大典之后,我便悄悄地带你出去。”

    “我?”白若琳有些吃惊。

    占星点了点头,说:“如今白塔之中,属你的身份最为尊贵和纯粹。我的身份特殊,不便出面,但你不同,你代表的是

    白塔仅剩的诚意,由你去面见天神,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白若琳的心里面还有些隐隐的担心,而占星却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不必有什么负担,在神的面前,你不必准备任何台词,不必央求,你只需要虔诚、真诚的待她,便能够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白若琳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神,心中便有隐隐的说不出的情绪。

    是紧张,或许期待,又或许是其它的什么东西。

    但是,神,究竟是什么呢?

    “我要去哪里见她呢?”白若琳又问。

    占星抬起头來,他常常的舒了一口气,然后说道:“神,她就在西海之滨,南海之岸,在万物交汇之处,在一片碧波荡漾之中。”

    占星的声音满是憧憬和信仰,白若琳在此刻仰望他,甚至觉得在他的身上,能够迸发出美妙的绝世光华來。

    自然而然的顿了顿声之后,占星又低下头來,直视着白若琳的眼睛。他的声音真诚,如是对白若琳说。

    “我无法告诉你她的确切位置,因为她只在传说中出现过。但或许有一样东西,能够帮助你找到她。”

    白若琳眨了眨眼睛,问道:“是什么东西?”

    她着急知道这东西,也着急见到那传说中的神。这一切白若琳感觉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她觉得,占星说的沒有错,这是神对她的召唤,神想要见她。

    否则,她为什么非要等到白若琳來到这个世界上,才做了这样的事情呢?

    白若琳这样揣测着,占星却并沒有给了她答案。

    他只是沉稳的笑了笑,一张脸上便出现了那种温润如玉的春风。

    占星抬起手來,他摸了摸白若琳的长发,又瞧了瞧她站在地上的双脚,然后说道:“到时候我自然会给你的。现在,你只需要回去,好好的穿上鞋子,梳好你的长发,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公主。”

    194海上行

    以白若琳的修为,伪装成白若琼在人前走一遭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尤其是白若琳早先有了和这几位大臣打交道的经历,自然应付起来也得心应手。

    处理了前堂的事情之后,其余的,便是白若琳的海上之行了。

    “有一桩秘密,是我们占星一族一直为王族守护着的。”占星说。

    此时他们正在占星的占星楼中,这处高耸入云的建筑,可以算的上是白塔中最高的一处了,因为他是传说中最能够洞察天神意图的人,所以才会有此殊荣。

    “早在白塔创建之初,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白塔统一了莫扎克大陆,成为了唯一的政权,这件事惊动了天神的降临。”

    占星诉说着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也是在这白塔之中,他自己才知道的事情。

    “天神降临了白塔,她为了鼓励人间的繁华,便给了白塔七十六个预言,并叮嘱我们说,每逢新一任的王者继位,便拆开一个预言。”

    占星说着,手中便出现了一个闪着莹莹光斑的信封。

    这信封并非是人间的货色,而是以奇迹之力凝结而成的具象化产物。这是何等高贵的力量,能够把虚无变成真实。

    白若琳一边接过来占星手中的这信封,她的手指触及到这虚无的信封的时候,甚至能够感受得到,它传递过来的纸张触感。

    在拆开信封的时候,她甚至还闻到了从信封中传出来的阵阵墨香。

    就好像这封信,是刚刚完成,就交到了白若琳的手上一样。

    她展开信封中的信件,这是一张通体黑色的纸张,让白若琳联想到黑联邦。在黑色的纸张上面,有金色的字迹写着:“千里碧波,百里荷淀。琼字一年,盼君来见。”

    这纸张上的字迹娟秀,尤其笔锋平滑柔软,白若琳望着这字迹,便能够联想得到,那写字的人会有多么惊为天人的一张绝世面孔。

    只不过白若琳又注意到,这字迹虽然娟秀,但显然是一双不常握笔的手而写。尤其有些地方,笔记曲折,倒像是用不惯人间的笔法,而手颤抖产生的。

    难道神也会有做不好的事情么?

    白若琳一阵失神。

    而占星却轻轻的敲了敲她的脑袋,说道:“这个预言,看样子是早就料到,今天会有这样一桩事情了。而这预言中的地方,据我猜测,也只有一处。”

    白若琳歪了歪头问:“是哪儿?”

    占星微微一笑,唇角扬起一个温润的弧度,自信道:“这地方,一定是沉香岛。”

    说到沉香岛,让人联想到的,便是在碧波无限的大海上,一处绝妙的小岛。这岛上不仅有奇妙的传说,还有围绕着岛上百里无垠的荷花淀。

    在莫扎克曾有一个规定,无论是犯了多么大的罪过的犯人,逃入沉香岛后,便不再追究他的过错,当然,前提是在十年之内,他不再出来。

    有这样一条规定,实则是给那些可怜的犯罪人一个机会。但又怕他们逃脱后再次作恶,才会有这样的决定。

    一直生活在沉香岛中,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白若琳却知道,很少有人真的到达了沉香岛之中。

    他们其中大部分的人,都死在了荷花淀里,成为了荷花的肥料。

    世间的事大抵如此,越是光鲜的事情,背后却往往堆积着如山的白骨。

    白若琳站在船头,她第一次只身站在这风口lng尖之上,迎面而来的海风带着腥咸的味道,沾湿了她的发梢。

    但是白若琳却不曾动过一下,她背负着双手,如同一个朗朗的少年,一直遥望着远方。

    在白若琳的身后,是一直跪着的杜鹃,她的手里有一件雪白的金丝绒衣,这种金丝绒,是从极其深的海水中采集来的海藻,抽丝又反复淘洗后,才能得出来的。

    常年出海的人都知道,这金丝绒穿在身上,最能抵挡海中的寒气。

    虽然如今的天气不冷,但是广袤无垠的海水,是太阳无法照耀的地方,是天下寒气鼎盛之地。

    在这样的海底,通常有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再过半天,白若琳便能够到达沉香岛了,她从白塔出来大概有五六天之久,由于身边的亲信不多,能够信得过的也没几个,所以只有这一艘船跟着。

    船上的船员,从前都是兄长或者父亲的亲信,白若琳带着的,便只有杜鹃一个人。

    毕竟她不是出来打仗的,而是觐见最至高无上的神。

    但白若琳却忘了,占星从未告诉过她,这神,究竟是什么神。

    杜鹃跪在白若琳的身后,她瞧着白若琳失身的样子,又唯恐她被海风吹伤了身子,便再次低声唤道:“公主……”

    白若琳闪过神来,她回过头来笑问:“怎么了?”

    “您穿上衣服吧。”杜鹃说罢,又把那白色的金丝绒衣往上聚了聚。

    白若琳点了点头,杜鹃便起身为她披上。

    杜鹃的手碰过白若琳潮湿柔软的发,就如同深入了一个女孩子缠绵悱恻的心。

    “快到了。”白若琳叹息道。

    不知道为何,她感觉自己越靠近沉香岛,她的心里便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是有虫子在她的心里不停的聒噪,让她无法安静下来思考。

    白若琳任杜鹃为她系好了胸前的绸带,并又低声嘱咐她说:“你去准备准备,我需沐浴更衣了。”

    此时在船上,白若琳已经没有条件讲究太多的规矩了。但若是在白塔中,她需得斋戒沐浴七天,才能够前去祭祀。

    如今既然没有这样的机会,便要在觐见之前,也让自己干干净净的。

    杜鹃自然领悟白若琳的意思,她低声道:“是。”

    便退下,去为白若琳准备沐浴所需要的东西去了。

    白若琳又独自留在了甲板上,她感觉有种阴测测的冷意从四肢百骸传了过来,大概是这海风太冷了,而天又阴下来了。

    她抬起头来看,看见的是一片黑色的天空,在天空中隐隐有东西在动,白若琳皱了皱眉头,再仔细看时,却又不见了。

    她隐隐觉得那是个细长的东西,如同虫,又像是蛇,但具体是什么,却又不得而知了。

    在莫扎克,所有的生物都是在水中生存的,她竟一时也想不到,会有什么样的东西,在天上飞。

    天阴的更加厉害了,白若琳的耳边还传来电闪雷鸣的轰鸣声。

    乌压压的云聚集在白若琳的头顶,她约莫着,这是要下雨了。

    于是白若琳便也不再甲板上多呆,想要回到船舱里去。

    当白若琳走到了船舱的门前,正要往里走的时候,却发现此时的船身竟然剧烈的晃动了起来,若不是她反应及时,拉住了门框,竟然要给她甩到海里去了。

    与此同时,哗啦啦的大雨倾盆而至,在一瞬间淋湿了白若琳的全身。

    在细密成帘幕的雨中,白若琳依稀看到,一张血盆大嘴,正张开在她的面前,鲜红色的信子,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来了!

    195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白若琳的脑子里瞬时间蹦出來这样四个字。

    眼前的这个怪物体型硕大,单单一只眼睛,就要比白若琳的身高还要宽。

    它的整个头颅就好像是一个巨型岛屿一样,口中吐出來的鲜红色的信子,粗壮的可怕,而它又极其灵活,速度快如闪电。

    幸亏白若琳也算是久经沙场的姑娘,她心中虽软慌乱,但抬起手便是一个以奇迹之力凝结而成的盾,虽然这盾无法抵挡这妖物的攻势,但顺势,白若琳也得以滚到了一边去,找了一个隐蔽之处。

    那怪物就停在船前,使得白若琳的船只停滞不前。

    船中人感觉到了剧烈的摇晃,自知不妥,便來到甲板上寻找白若琳。只可惜这船上并沒有什么高手,他们若是來,也只是白白送死罢了。

    浓密的大雨打湿了白若琳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她的长发湿漉漉的趴在脸上,两鬓的碎发被水流凝结成奇怪的形状。

    她索性把遇水而变得沉重的外衣脱掉,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长裙。

    “你们都回去!”白若琳对站在门口不敢上前來,又不能往后退的人挥手如此说道。

    那些人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个怪物自己是打不过的,听白若琳这么说,便忙不迭的跑走了。剩下的唯有两个人。

    一个,是白若琳的贴身侍女杜鹃,她即身为白若琳的侍女,自然不能丢下自己的主子跑了去,所以才留了下來。

    另一个,则是白若琳不怎么认识的,思及起來,约莫是父亲一辈的长辈,如今已经年过半百,憔悴不堪。

    这两个人肯定留下來,大概都是因为信仰的原因,自然是帮不了什么忙的。

    而那巨大的蛇头还在吐着通红的信子,慢慢的逼近。

    眼看着那巨大的信子就要贴着白若琳的脸过來了,白若琳却就地一个翻滚,手中却多出一把金光闪闪的弓箭。

    白若琳手中虽然沒有箭矢,却见她一抬手,一搭弓,手臂用力,再一送,便有一道光矢从弓箭中出來,直插那巨大妖物的脑袋!

    白若琳又信心这一件必中,且她这道光矢中,凝聚的是世界上最纯粹的奇迹之力,沒有东西不会被斩破。

    然而,那光矢却并沒有对那巨大的妖物造成任何的伤害,之间一道光华闪过,光矢竟然穿透了妖物的脑袋,而到达了天边,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幻影?!

    白若琳心中一惊,手中却不肯停下,抬手拉弓,便又是一箭。

    白若琳虽然伤不了这妖物,但这东西却能实实在在的伤害了他们。它那红彤彤的信子一吐,便能碎了白若琳的船。

    纵然有奇迹之力的保护,如今这船的甲板上也是满目疮痍了。

    而白若琳的这一箭,却是又空了。

    白若琳心中恼火,此地虽然已经距离浅滩很远,但还不算是深海,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海兽出现。且这海兽蹊跷的很,让白若琳心里多了一份不安。

    这一边,白若琳正浴血奋战,再另外一边,船员却也忙得团团转。

    白若琳好几次躲过的信子刺破了船身,有几处已经开始漏水,假若再拖一会儿,船恐怕就要沉了。

    “公主,您想想办法啊!”船长已经忙得走不开身,只派來一个传话的小童。

    这小童看來尚且年轻,这样带着哭腔催促道。

    白若琳只觉得心口一阵火要喷出來,因而凶狠回他说:“回去!”

    被白若琳这样一吓,小童脸上一惊,便带着泪痕和雨滴又跑了。

    此时,白若琳却也感觉到了,船身已经倾斜了。

    占星派來的船长是一个极其稳妥的人,如今也能够临危不乱,指挥着一干手下稳固住船身,排水,并安排了小舟,以备不时,让白若琳逃走。

    他把一切都算计的井井有条,却独独忘了一件事情。

    这妖物体型巨大,大到令人绝望。

    白若琳几箭都无法伤害到这巨大的妖物,心里面也着急的很。却见此时那妖物突然挺直了身子,不再吐着信子追打白若琳。

    它把身子挺直后,要比之前所见更加高大,纤长的颈子甚至能够插入云端中去。

    正在摆若琳狐疑它要做什么时,那东西又快如闪电的扑下來,霎时间激起千层浪,巨大的浪花掀翻了船只,多亏白若琳反应迅速,率先跳进了海里,才免得被困在船上。

    而其余的人,则都随着船只的破碎,沉入海底了。

    一大口腥咸的海水灌进了白若琳的口中。她从海面上冒出头來,只觉得心里悲凉。

    如今船只碎成了一片一片的,同行的人也都九死一生。就算此时他们尚且苟延残喘,白若琳也知道,他们熬不了太久。

    在海里,一切生命都是卑微的。

    血液的味道会吸引成群结队的海兽,來吞噬一切死了的或者半死不活的生命。

    白若琳心里一阵无力。

    她抬起头來望着天空,黑压压的乌云遮蔽着太阳,不见一丝光明。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白若琳却听见一个极其温润的女声。

    这女声有些熟悉,却又很陌生。

    “你又淘气了。”那女声如此说道。语气中似乎有嗔怪,又是满满的敬意。

    随着女声的落下,白若琳看见天空上竟然露出太阳的光泽,乌云逐渐褪去,而那女子的身影也渐渐地出现在了女子的面前。

    这是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她的眉目很淡,淡到让白若琳看不清她的脸。但却还是能够感觉到她极其温柔的笑。

    女子手中掌着一艘小小的船,这艘小船虽然小,却给人稳固之感。好像再大的风浪,也无法奈何这一叶小小的扁舟一般。

    那女子站在船边,摇曳着向白若琳这边驶过來。等到靠近了,她又蹲下身來,伸出一双干净而干燥的手。

    白若琳看得有些呆了,她仰面看去,这女子恍若神祗。

    她忍不住去身手拉住她,而那女子声音安宁,如同寂静中舒展的花朵。她看着白若琳的眼睛,又说道。

    “我來接您了。”

    196沉香旧岛

    眼前是一片翠绿的荷塘,高过人头的荷叶乌压压的遮蔽了天空。偶尔有馥郁的荷花骨朵,挺立着高傲的头,不肯低下。

    一叶扁舟穿梭在这浓密的荷花淀中,舟上载着两个人。

    白若琳坐在舟上,方才那个青衣女子便站在她的前面,背对着她。

    白若琳能够看到她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密密麻麻的披散在了身后。偶尔有打头的荷叶路过她们时,白若琳却看不见这女子闪躲,便匆匆又过去了。

    总是穿梭在这样潮湿的环境里,女子的身上并不带一点湿意,总给人一种干燥而安宁的错觉。

    她仿佛就像是一个世外之物,显得格外遥远。

    “您……”白若琳试探着开口,却又不知道那句无理的话当如何开口讲。倘若激怒了眼前的人,那恐怕是不好的。

    青衣女子却轻轻笑起来,她半回过头来,只留给白若琳一个侧脸。这眉眼是淡淡的,粉嫩的唇角微微上扬,显得和蔼至极,又不张扬。

    “您不必觉得唐突,若是连这一点您也瞧不出来,我也不必载这一程与您了。”青衣女子这样说道。

    她的声音如同潺潺的水,笑时又如同有鱼翻滚了海面上,打出来lng花一样。

    女子似乎早就洞察了白若琳欲言又止的问题,她这样坦荡荡的回答,倒教白若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白若琳低了低头,一边理顺自己的长发,一边又抬起眼睛来看这女子,问道:“我这样是不是不好?”

    此时的白若琳是极其狼狈的,她刚刚从水里被打捞出来,整个人都湿透了,显得格外瘦小。而在海上,这湿气聚集之地,想要晾干这一身的水又谈何容易。

    可若是上了沉香岛,便不能由着她沐浴更衣了,白若琳干净洁净了太久,想不到第一次见神,竟然是这样的面容。

    女子回过头来,轻轻瞟了白若琳一眼,又转回头去,径自撑着她的船。

    小小的船只划破水面,在水面上留下微微的波澜,又很快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缓缓道:“这些对于他们来说,都毫无意义。”

    女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沉静,似有些悲哀之意。

    她并非神,却与神生活在一起,心中自然会有这与凡人不同的体会。

    白若琳如此想到。

    她不知道这个身穿青衣的女子究竟是何来历,但这也并不重要。她只是一个引路人罢了,在生命里会出现无数次的角色。

    “我叫青衣。”女子突然说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回头,仍旧在沉甸甸的荷叶下面抬着高贵的头,看起来如同一根纤长的木棉。

    但这名叫青衣的女子却又一次看透了白若琳的心事,她回答了白若琳的问题,却又引来了另外一个问题。

    “不,我并不会读心的法术,我只是猜到了你的心事。”青衣又说道。

    白若琳默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看透了,而这种看透,却并不让人觉得尴尬或者羞愧。

    眼前的女子清秀淡然,从不会让人觉得有一丁点的不妥。

    “我们到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女子又如此说道。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白若琳发现眼前的水域骤然开朗,荷花淀之内是一片静谧的水域。哗啦啦的水拍在岸边,冲刷上漂亮?br/>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