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浅曦径直从窗边跳了出去。走至湖边,一共七具尸体叠在一起,血水早已渗入泥土,将半片湖泊染得通透。
忽然,旁边的竹林里一阵异动。“什么人!”浅曦大喝一声,探入林中。
“是你?!”看清来人面目,两人皆是一惊。
那人竟是白天的黑衣人。
“你……你竟在这杀人?!”浅曦断定那人便是行凶之人,新帐旧账一起算,一招流云掌击出,已是使出五成功力,掌风过处,雨帘仿佛有生命一般,化作道道针芒,直击向那人。
“人不是我杀的。”黑衣人挥起长袖,那雨芒又似被抽去生命一般,纷纷坠落。
“不是你杀的你在这边鬼鬼祟祟作甚!”一招化解,一招又至,另一只掌翻出,两掌相接,聚为排山倒海之势,迫向那道黑影,掌势凌厉,周围树木皆是一震。黑衣人扬起剑鞘,斩断掌势,身形一侧,便似有两支利箭从耳边刮过,直将那身后的竹子劈断。
二人顷刻间便已交手四、五招。那黑衣人只守不攻,从容不迫地将浅曦的招式层层化解。苏浅曦一声轻叱,屈指成一手势,使足全力运至指尖,正要出招,突现一人横身挡于两人中间。
浅曦见那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忙撤回指力,收手,呼气。
写意又是一掌拍在浅曦脑袋上:“小鬼,就知道动手!”
“呜!干么又打我!”苏浅曦反射性抱住脑袋。
“你怎么又不搞清楚状况就动手。”风写意见是白天的黑衣人,轻轻叹了口气。
“这么晚了就他一个人躲在这里实在太可疑了。”浅曦撇撇嘴,显然还是觉得他是犯人。
“我一路追踪凶手到这里,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那黑衣人耸耸肩,对于自己被怀疑为凶手毫不在意。
“风公子,下面情况怎么样?”张管事提着灯,听到外面打斗声音停止,探出窗外问道。
三人跃至屋内,把情况简洁说明。
在场多为武林人士,虽对于这种江湖仇杀司空见惯,但发生在杏花村还是头一次。
“不知这位小兄弟是?”毕竟案发现场就只有那黑衣人一人,不表明身份动机实在可疑。
“我认识他,他是华山“百里府”第一剑客——佐谦!”未等黑衣人言明,人群中一人指出了他的身份。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华山“百里府”的人竟也到了云间城!
众所周知,当今圣上的结拜弟妹,当今端王东修竹,和侠女苏铮,发迹于江湖,本为一代武林翘楚,新皇朝建立后,武林却仍是一番混乱流离的景象。东修竹辞去朝中职务,挂了王爷虚名,和苏铮在华山建立“百里府”,以碧血令号令名门群侠;洺无邪登上魔门宗主之位后,以绝顶武功和才略收服黑道各派;而苏铮本就师出魔门,其才智武功不输任何须眉,被誉为天下第一巾帼女子。是以即使是任性而为的魔门弟子,也愿接受“百里府”的领导,天下这才结束分崩离析的杀伐乱世,还来真正的太平。
如今“百里府”中的剑士侠客多为战乱中的孤儿,经由东修竹和苏铮亲自训练培养,不属于任何一门派,在武林中处于中立地位。凭着东修竹和苏铮少年时候在江湖中的混迹,又与各门派都有联系。“百里府”凭着公正廉明的决断,以及两人的影响力,逐渐成为江湖人士心中的圣地,不论黑白两道皆心悦诚服。
而佐谦正是那“百里府”最为年轻的剑客。虽未及弱冠,剑术早已胜过府中所有人,只是还缺少一定的江湖历练。
“我是来给楚家送贺礼的。”只一句话,便让在座再次惊叹。连百里府的人都来送礼,这楚家到底是有着多大的面子!
“诸位可知晓天生阁?”佐谦扫一眼众人慢慢说道:“近日江湖上一件大案,其手法极似天生阁所为。”
“是那个传说中的暗杀组织?!”曾经天生阁是所有人心中是一个噩梦,那个冷血无情的杀手集团只认钱不认人。不论是豪强权贵,还是名门侠客,或是普通百姓,只要有人委托,并付与一定佣金,便痛下杀手,而且手法极其残忍,百年来几乎从未失手过。十九年前,被翡翠谷传人梅疏影和魔门弟子洺无邪联手剿灭,现在竟又重出江湖了?!
“可是指龙门血案?”张管事问道。
“正是。”佐谦点点头,“此次端王派我来云间,正是要查明这件事。”
“难道那些人也是天生阁杀的?”又有人指向外边的尸体。
“我不确定,不过手法和之前的龙门血案很相似。白天的时候追踪其中一人至此,可惜现在线索断了。”说罢,佐谦睨了一眼两次无故跟他动手的浅曦。浅曦却是撇过头,不再看他,不知是心虚还是不屑。
屋内陷入了一阵沉寂,各人心中都揣着一份心思。这天生阁已销声匿迹十九年了,为何又会突然重新出现?龙门虽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却不是什么名大派,也未见与何人结过什么深仇大恨,到底是谁想到动用天生阁的力量来灭龙门?现在这些答案不得而知,不过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样的想法,天生阁再起,这个江湖,又要不平了……
第四章满客皆为轻
翌日,杏花村七人横尸的事情就从江湖中传开了。人人都得知凶神恶煞的天生阁重现江湖,所有人也都知道了华山百里府亲派人来云间祝贺楚小姐比武招亲觅得佳郎。这两件事本来无甚联系,却因为佐谦而联系到了一起。
天生阁之事虽然令人担忧,但毕竟灾难还未降临到自己头上,后日就是比武招亲了,云间城内的大部分注意力仍然在这事上。
佐谦也来到云间的消息散播开来之后,又有很多人把赌注押在了佐谦身上。佐谦和楚桓同是用剑,百里府第一剑客对阵太阿剑法,不知那第一少年剑客的名号究竟花落谁家?但佐谦作为祝贺的人究竟会不会亲自上阵,这就不在大家讨论范围之内了。
很快就到了三月十一(注:文中日期都是按照农历来计算)。楚家私宅落日山庄坐落在城东繁华之地,占地足有十余亩,光看这外观,却无法与云间城第一富商的的名号联系起来。庄内建筑并不多,随处可见山水林木。林中有石,石叠成山,山间流水,水上架桥,桥头临亭,阶上碧苔沾雨露,几树青松横云霞,凤尾森森,流水潺潺,鸟语莺莺,芳草流香,初入此地,倒要以为踏入了什么桃源仙境。
这一天,山庄前聚满了人群,无论是有自知斗不过楚桓无力参加比武招亲的年轻人,还是纯属图个热闹的普通百姓,皆是围在山庄外,想看看那传说中的太阿神剑,想一睹那美人的绝世风采。
“哎,都怪你起晚了,你看都这么多人了,早就没有好位置了。”人群中,一白衣少年见对着身旁的青年男子抱怨。这么多人,要挤进去着实不易,少年使劲探着脑袋往前钻,生怕错过了什么好戏。
“你自己不也是么?起得都没我早。”那青年倒是没有少年那么热忱,掏掏耳朵随意看了看人前的那堵围墙,然后一伸手,抓住了少年的肩膀,把他的脑袋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少年转身看向他:“嗯?”
那青年抬手指指那面墙。
“好主意。”说罢两人同时一跃,便跳向了墙头。
立于墙头,院内景象尽收眼底。院正中有片湖泊,湖中有座丈余高的八角平台,八角从台中伸出,台上以红锦铺地,仿若一朵红莲睡于湖面。平台东西两角延伸出长短不一的木桩,一节节展出水面,连接着湖岸与中心。湖面漂浮几片冠大的莲叶,湖中波光盈盈,莲叶随风轻荡,簇拥着湖中那朵睡莲。
那平台便是今天比武招亲的场地。此时比试正要开始,只见台上一深衣少年按剑而立,面覆银白色面具,只站在那里,便让人联想到山崖顶上那料峭的孤松,高傲而独立,只是那身影看来甚是单薄。
浅曦蹲在墙头,看着那人,有些不可思议,轻声道:“那人就是江湖人人闻之变色的楚桓么,看上去真是……嗯,弱柳迎风。”想着便低头看了看自己,再瞟瞟那人,虽然没有看到那人的相貌,倒觉得他比自己更像个女孩子,那纤细的身子,看上去真是风一吹便要倒了。
此时看清楚桓身形的人大多也是这个想法。虽说楚家二少爷年纪很轻,但也是个十岁的少年了,怎么那身形看上去不过才十五六岁,而且那纤腰,那露在衣袖外的玉手,分明一个少女!
台下窃窃私语,台上那人却未有理会,环视众人道:“不知哪位英雄第一个上台讨教?”那声音,清越如凤吟,带着一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高傲和不屑。台下多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侠客,被这声音微一挑衅,便有人按捺不住了。
东南有一人,借助木桩之力,跳上平台,握拳一礼,自报身家:“在下黄州姚客钦,向楚……楚二少请教。”虽然眼前那人看来明显不是楚桓,但是既然人家说是,不能驳了对方的面子不是,况且这样,总比那个危险的楚桓出马要来的轻松。而且这人身形娇小,说不定正是那楚小姐本人。姚客钦这么想着,不免有些窃喜。
见有人上台,“楚桓”仍是按剑而立,动也未动。
“请。”姚客钦见他未有行动,提刀在手,略一施礼,摆好姿势,也未动。
“既是挑战,便你先动手。”抬首看了一眼那人,“楚桓”淡淡开口。
“这……”姚客钦有些迟疑,毕竟这人有可能是楚小姐本人,打斗中刀剑无眼,若万一不小心伤了她,这可如何是好?便想着动手时随便耍两招即可:“还请楚二少手下留情。”说罢长刀翻转,迎风指向那站着的少年。
那少年抬首看了一眼,只抬一手,那刀便夹于食指和中指之间,指尖微弹,刀身应声折断。
姚客钦那一刀只使了三分力气,未料到那人竟有如此身手,才一招自己便败下阵来。
台下的人马蚤动起来,这姚客钦也太不中用了,这么轻易便败仗。更有好事之徒大声嚷道:“输了还不快下来!”
姚客钦一时又羞又恼,台下的人或许未看明,手心传来的钻心的痛却明明白白告诉自己,这人是个确确实实的高手。又想到楚小姐身为翡翠谷嫡传弟子,懊恼自己大意轻敌了。
横了一眼底下嘲笑的人,姚客钦灰溜溜地下了台,也不说明,只等着后面上台挑战的人也像自己一样轻敌出丑。
又有一人跳上擂台,“楚桓”一掌翻出,那人便落入水中。
第三人上去,暗器纷飞疾如利箭,“楚桓”挥手一扫,千万暗器便尽数还给对方。
接着,第四人、第五人……七人纷纷上阵,皆只一招便落败。
台下众人,开始对落败者的嘲笑不屑渐渐噤声,一个两个还可认为实力不济,可台上那人连战七人,都没移过一下脚步,而且都是单手应战,即使他不是真正的楚家二少爷,必定也是一位一流高手。一时未有人敢上前应战。
浅曦、写意两人一直蹲坐在墙头看着擂台,摇头感叹比试并未有想象中的热闹,一时有些无趣。越过人群,在湖边高处的长廊内,见一中年人,坐在椅子上,手抚长髯,微笑着看着台上,衣着气度极是华贵,想来正是楚家家主楚裔。旁边还坐着几位前辈,气定神闲,时不时接耳交谈几句,点评一下。再旁边,便是几位年轻人,皆是气韵不俗,中间两位还颇为眼熟……定睛一看,那一紫一黑两道身影,坐在那里甚为悠闲,竟是云岫和佐谦!
“他们坐在那边倒是悠闲自在。”苏浅曦鼓鼓嘴,蹲在墙头时间这么长,又要运息保持平衡不掉下去,腿都开始麻了。
“啊!”旁边写意却是一声惊呼,直接一头栽了下去。
浅曦嘴角抽了抽,也跟着一起跳了下来。
周围的人听得惊呼,齐齐转身,廊上的人也将目光移到这里,云岫抿唇一笑,佐谦淡淡瞟了一眼。
“这位公子,没事吧?”一位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示意身后两仆从将风写意扶起。
风写意抓抓头发:“没事,我自己不小心。”眼睛却一直盯着廊上,一向懒散的目光焕发出异样的神采,似惊似喜。
而廊上一老人,见到这厢场景,猛地站了起来,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微微颤抖,是止不住的激动。
楚裔看着那位年轻人,又看了看身边的聂元,对下面吩咐道:“楚原,快给这位公子赐座。”隔那么远,声音依然清晰沉稳,显然也是内力深厚之人。
“啊,多谢。”风写意恢复常态,拉着苏浅曦转进了一边人少的亭子中。
“你刚才怎么了?”苏浅曦不解,轻声问道。那上面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物,为何会让写意反应这么大。
“我以后跟你细说。”风写意又看了一眼长廊,廊上那人已重新坐下,正在和楚裔说着什么。
“嗯。”浅曦点点头。虽然两人认识已有些年,但对于对方的过去,除非他主动提起,否则绝不多过问。
众人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擂台上。
这回登台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的青年,一道疤穿眉而下,深深刻在左颊上,煞是狰狞可怖。下面的人不禁感叹,若要真让这人娶到了楚小姐,那真是一朵鲜花插在那什么上面,可惜,太可惜了。不过又想到台上那人的身手,众人又觉得这汉子似乎也赢不了。
“我不要娶什么楚小姐,我来只是要打败楚桓,一雪前耻,快让那臭小子出来!”那青年对台上的“楚桓”怒目而视。
“哦?这样啊……”台上的“楚桓”靠前几步,那大汉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迫来,下意识提剑挡住,“楚桓”又开口,“那先打败我如何?”
“你!”那大汉本来不愿和一女子动手,可对面那人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和楚桓如此相似,当下蓄力剑上,使出全力刺出。
“楚桓”抬剑一横,剑未出鞘,便生生挡住了那全力一刺。那大汉只觉掌心一麻,剑几乎脱手而出,硬是紧紧抓住,却再难出招。“楚桓”忽地抽出剑鞘,大汉手中一震,再看,手中却只剩下剑柄,剑身被绞断成了好几截。
“还要比吗?”冷冷的声音吐出,“楚桓”看都不看一眼那人。
那青年盯着手中的剑柄,自己技不如人自然无话可说,抱拳认输,悻悻下台。
“废物。”“楚桓”冷哼一声。
那人回过头来,狠狠盯着那个不屑的身影:“我徐汗青今日技不如人,甘愿认输。有朝一日,必定打败你们楚家所有人,无论是楚桓,还是你!”言罢,甩手离开。
众人之中,有叹息,有钦佩,有默然,有不屑。又望向台上那道孤立的身影,不免心存一丝畏惧。开始还倾慕楚小姐的人,现在心中更是百感交集。若那人真是楚玑,这样的女子,真的能够举案齐眉老么?
“还有人要挑战么?”台上的人又发话,却不看一眼台下,径自朝向长廊中的几道身影。
廊上几位年轻人皆是各派中颇有修为的嫡系弟子,或是武林世家少主,实力与台下那是天壤之别,本来也是有心求凰,即使佳偶未得,能与楚桓一战也是不枉此行。可台上那人却并不是楚桓,若不是以比武招亲的名义,倒有人愿意上前一战切磋一番。但那人几乎可以肯定是楚玑本人,这样的佳人,还是留给别人吧……
于是廊上的几位青年只是颔首喝茶,委婉拒绝了台上的挑衅目光。
佐谦用手肘推推身旁的云岫,声音低的恰好只能他一人听到:“你怎么不去?”
云岫摇摇折扇,同样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回道:“翡翠谷为武林第一剑派,该你去挑战才是。”
“没兴趣。”佐谦立马表明态度。
“唉,世上男子多爱女子柔情温婉,这楚小姐如此冷傲,只怕这次比武招亲要令人失望了。”云岫摇头叹息,甚是遗憾,目光瞟向偏亭里两个人影。
“那人真嚣张。”亭子里,苏浅曦挽挽袖子,跃跃欲试。
“小鬼……难道你想上去?”风写意一把抓住她,看来这丫头真是穿男装穿太久了,连自己性别都忘记了。嗯,改天一定要她换回女装。
“老狐狸说,只要我能揭下他的面具,就能授我《无上心经》。”浅曦被后面拉住,又转身来解释道。
一说起那只老狐狸,风写意的眉头抽了一下,决定不再拦她,小曦儿要是能娶个美人回去好像也不错:“……那你小心。”
浅曦走出亭外,抬首看了看天空,天上日正灿烂,风光正好,而后微微一笑,轻身一跃,便稳稳落在台上。
“好轻功!”见那身法,有人赞叹道。
那莲台本就离岸约有三四丈远,之前几人上台挑战皆要借助树桩或者池上莲叶之力才能跃上台面。而那少年所在的偏亭,距离莲台有五丈余,却只轻轻一跃,未借任何外力,而且,那少年站在台上气息平和,面上漾着笑意,显然是很轻松。这人是谁?能有这般身手?
而廊上有人看出了少年的身法,皆是凝神注视,没想到居然会有魔门弟子也来挑战!魔门挑战翡翠谷,武林两大世敌竟会在这种情形下对峙,这会演变成怎样的结局呢。
第五章立剑斩红尘
楚玑看着苏浅曦跃上台面,眼睛一下就亮了。身为翡翠谷嫡传弟子,自然是看出了她使得是魔门的独门轻功“千里渡虚”。这次比武招亲,她本意是不愿的,但爹爹硬说什么要招一位武功高强、品貌俱佳的女婿,无奈之下,自己只能和二哥要求要亲自考验一下那些来求婚的人。可惜之前那些交手的对象都是些泛泛之辈,而值得一战的人几乎都不出手,正当失望之余,上来一位魔门弟子,楚玑按住剑,这回该是可以尽情一战了罢。
“只要打赢了你就能娶到楚小姐了吗?”苏浅曦指着戴面具的“楚桓”,颇是自信。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楚玑一撇头,长剑出鞘,霎时间青光流动,宛若寒潭中射出的一道碧影。“出手吧。”
而苏浅曦,手执一柄狭长的木剑,直直刺向楚玑面上。台下众人不明,只觉这少年也忒狠了点,一出招便往人家脸上刺去,又看他只是拿着木剑,心中才稍稍平和了些。
苏浅曦这一招极是简单,却是夹杂着七分劲气。楚玑未料到眼前这少年会想刺自己的脸面,间不容发偏身避开,剑风拂过鬓角,吹起额前发梢,同时一掌抽出,倾向那少年左胸。
浅曦一个纵身跃至半空,那一掌拂空,楚玑一咬牙,也跟着跃至相同的位置。两道身影在半空中纠缠一处,青锋绽芒如匹练,白影缥缈若行云。虽然没有狂风骤雨般的凌厉攻势,但两人轻功身法之玄妙,早已让众人惊叹不已。
“单论轻功,在场已无人能胜过那两人。”云岫折扇半掩,看着半空中交错的两人赞叹。
佐谦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人,没有回应。之前他和苏浅曦两次交手只不过是小打小闹,两人都没有使出真正实力,现在看来,那少年真可谓是个劲敌。
楚玑年纪虽轻,却天赋极高,三十六式凌空剑法她使来如平沙落雁般浑然天成,一招一式皆是洗练精绝,恰到好处。而苏浅曦为半个魔门弟子,所学甚杂。一柄木剑在她手中瞬间有了无限的生力,幻化出一圈细密的光影,将青芒裹在其中。楚玑双手握剑,剑锋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形,光影中绽放出朵朵青莲,寒意森森,无形中透着杀气。浅曦眼见就要撞上那青莲,忽地折腰一闪,身形一坠,从空中又落到了台中央。两人能在空中斗这么长时间,除了魔门和翡翠谷独门轻功身法玄妙之外,也需依靠两人互相借力,才能保持平稳。方才苏浅曦突然落地,楚玑一人在空中失了力道,忙收回剑势,同样落于台面一角。只见苏浅曦脚下偏移,迅若闪电,飞快转至楚玑身后,单手制住她握剑的手,左手一探,反手抓住她另一只手,双手折于身后。楚玑被人从身后制住动弹不得,她从小生得娇贵,除了两个哥哥和父亲之外没有和任何男子靠那么近过(当然她现在不知道浅曦是女孩子),在翡翠谷习武又都是师姐妹,此刻被一陌生的少年从背后制住,不免又羞又怒,也不顾什么比武规则了,当下卯足全力,一脚踩在苏浅曦足尖。
“噢!”苏浅曦惊呼一声,拼命忍住不跳起来,手上的力道却弱了,楚玑得了这个间隙,手掌挣脱,手肘使劲往后一撞,借力转身,又一掌递出。两人本就在台边,苏浅曦被那一脚踩得龇牙咧嘴,正吃痛,又被一推,险要摔倒,再被一掌击中,即使那一掌没带内力,也不由自主向后仰去。手在空中一阵乱挥,抓住什么东西想要站稳,那东西却被自己一把扯了下来,摸上去,硬硬的,还有些许温暖。
即将跌入水中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到极致,尤带一丝慌乱和羞赧的少女的脸庞。果真一个美人!这是苏浅曦最后想到的话,然后便“噗通”一声,整个人没入水中。
台下一片寂静。本来被两人的打斗牵引的众人,在看到面具下楚玑那绝色的天姿之后,都不由屏住了呼吸,这人该是那九天瑶台之上的仙女罢,何以降落凡间?生怕一个不留神,眼前的美人就消失了。
楚玑环视台下,又看看回廊上,所有人表情不同但惊艳相同,心中恢复了冷静,正想着该怎么圆场时,突然湖水四溅,“嘭!”便有一道白影从湖中冲出,宛若一只飞天雏凤,凤翔直上,在空中一个翻转,稳稳落于台面。可惜那少年浑身湿透,头发也散乱地披在身上,左手抓着银色面具,右手握住木剑,走在台面上,水珠不断滴落,甚是狼狈。
“我们这算是平手么?”苏浅曦甩甩身上的水珠,笑嘻嘻问道。
楚玑看着他,不过跟自己一般年纪,长眉入鬓,一双眸子很是神气,没来由的心里一动,又看到他手上的面具,脸上一红,赧然道:“你落水了当然是你输了。”
“可你的面具也给我摘下来了。”苏浅曦说着,挑挑长眉,故意晃了晃手中的面具。
楚玑伸手欲夺,廊上楚裔的声音飘来:“玑儿。”
听到父亲的叫唤,楚玑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而后抱拳对众人道:“各位少侠,楚玑今日比武招亲,自然是要招一位武功高强的夫婿。”说起这个,楚玑的脸又微微泛红,但仍然昂着头,倔强道,“只可惜今日未能如愿。楚玑身为翡翠谷弟子,一生所求,不过是武学造诣。所以,在此指剑立誓,”楚玑顿了顿,最后又看了一眼苏浅曦,他正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闭上眼睛,凝神静气,而后转移目光,不再面对他,继续说道:“今日之后,唯剑,唯武,唯有江湖志。”长剑指青天,天地为证。这一刻,人如修篁,孑然而立,剑光闪耀,青锋明志。
明明在日光下英姿飒飒的身影,不知为何,苏浅曦听她这么说,心中感到莫名的寂寥和凄凉。
春风拂过,掠起枝上叶梢,楚玑扬起手中长剑朝前一掷,霎时青光飒沓,如流星电闪,整支剑没入檐下梁柱内。所有人都被她的气势所震慑,只是没人注意到,随着剑锋没入,楚玑眼底闪过的一抹苦涩。
虽然刚才楚小姐立剑明誓的确是气势慑人,在座众人也都是从小练武,许多人为了在这武林中争得一席之位要付出几十年的艰辛。只是为剑断情,这也未免太过武断了吧。震撼过后,台下的少侠们开始不平了,一些直爽的直接抱怨出口:“楚小姐既然无意招婿,那摆这擂台,不分明是戏耍大家么!”
“刚才比武若有人胜,楚玑自然甘愿嫁他。”言罢又挑衅地看了台下一眼,台下面面相觑。楚小姐的剑法他们已经大约知晓了,何必自讨没趣呢。
见未有人动,楚玑足尖轻点,飘向长廊,向众人一拜,在楚裔身后站定。
苏浅曦甩甩头,甩去一身水渍,重新跃回偏亭内。
“众少侠,”这回是楚裔站起身,致歉道,“小女不才,令诸位垂青,却是多有得罪,楚某在此向诸位赔罪。”说着拱手一礼。
台下众人本还颇有微词,见楚裔亲自赔礼,忙回礼道:“楚庄主客气了。是我等不才,未能得楚小姐青睐。”
日近午时,楚裔吩咐了一下手下便道:“今日就请各位在落日山庄用餐,楚某略备薄酒,还请诸位莫要推辞。”
“庄主美意,我等却之不恭了。”折腾了一上午,一大早就赶过来的众人早就饥肠辘辘。开始还不觉得,此刻一放松下来,腹中酒虫就不安分了,纷纷随楚家仆从入园就座。
那边,风写意却是拉着苏浅曦一齐跃上长廊。
风写意直走至聂元身边,深深一拜。“元伯父,没想到能在这里重逢。”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欣喜。
聂元忙扶起他,细细打量着风写意,拍拍他的肩:“好!好!你都长这么大了!老夫晚年能够再见你一面……真是……”说到后来,眼角含泪,泣不能声。
“聂兄,这位是?”楚裔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青年,比起后面跟着的那位少年来,神色间极为淡漠,仿佛这世间已没有什么事情能挂在心上,年纪轻轻便如此,不知是幸还是哀。
“写意是锋弟的养子,来,写意,快见过楚庄主。这些年在云间,多亏有楚庄主照应。”聂元忙向楚裔引见道。
风写意只是微微点头致意。
在他身后,楚衍和苏浅曦大眼瞪小眼。楚衍这才看清,方才和自家妹妹打得旗鼓相当的少年居然是那日在杏花村羞辱他的小厮,惊呼道:“怎么是你!”幸好两人只是平手,不然一酒村小二要当自己的妹夫,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而且还是这么恶劣的店小二。
“你是谁?”那日的事情苏浅曦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对于眼前这个瞪着自己的人感觉相当陌生。
“你们认识?”这回倒是楚裔觉得奇怪了。自己的这个儿子他是清楚的,平时结交的不是一些酒肉朋友就是纨绔子弟,眼前这少年显然不属于这两类人。
“爹,他只是杏花村的一名小厮。”楚衍对他颇为不屑,至于当日自己被打趴下这种不堪回忆,自然是被他有意忽略了。
苏浅曦睨了楚衍一眼,神色不动,道:“我和写意流落此地,身上的盘缠都用光了,幸得杏花村好意收留,才在那帮忙做事。”
“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了。”聂元听他这么说,只觉得写意在外面受了很多苦,心中万分愧疚,慈爱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要是想回聂家了,随时欢迎你回来。”又看着苏浅曦,见他和写意亲近,道:“当然这位小兄弟也是。”
“谢谢元伯父好意。我这些年早在外漂泊惯了,随处都可安身。”风写意淡淡拒绝,语气中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年轻人多闯荡一番也好。”聂元见他无意回去,知道这孩子素有己见,也不过多挽留。自从聂锋去世之后,风写意就再未主动联络过聂家人,这其中,也有着自己的一番责任罢。
“聂兄,别光顾着说话,今日机会难得,我们都坐下来痛饮一番。”楚裔说着,招呼众人重新入座。廊上又摆了两张座位,苏浅曦和风写意一起坐到了云岫和佐谦的边上。
聂元本想让写意坐自己身边,见边上那几位年轻人甚是投合,便也随他去了,想着饭后再叙话。
那一边,年轻人凑在一起很自然地聊开了。
“在下神剑山庄韩旷,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作为刚才唯一动手,又是魔门弟子的苏浅曦,自然成了众人结识的对象。
“啊啊?我叫苏浅曦。”浅曦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几个陌生的面孔,她虽然自小练武,也去过不少地方,但未真正在江湖上走动,对那些武林世家江湖门派的名字甚是模糊,有时听到过的一些也未曾放在心上。
“苏兄弟武功这么好,为何要用木剑呢?我们山庄有不少神兵利器,苏兄若肯赏脸,尽情挑一把便是,定能生威不少。”韩旷说起自家的优势来甚为得意。
“嗯,因为这把木剑是写意给我的,我不需要其他武器了。”苏浅曦轻轻按住木剑,这把木剑使用了也有近三年了,手指触过的地方变得圆润光滑,不像当初那般粗糙。
韩旷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风写意,又看到他腰间的佩剑,不由睁大了眼睛,虽然剑身由剑鞘掩住,但那剑柄的独特造型绝对不会错,脱口问道:“墨旋剑怎会在你手上?”
风写意懒懒瞥了他一眼,靠在椅背上淡淡回道:“一切皆缘。”
韩旷还想问什么,又一人起身按住他的肩膀,笑道:“韩兄对于名剑还是那么热衷啊。”
见是好友宋怀庵拉住了自己,韩旷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一见到名器就想知根问底,歉然道:“方才失礼了。”
宋怀庵朝众人抱拳一笑:“在下苍山派宋怀庵。”最后目光落在了云岫身上,“云公子也来到云间城,可惜今日未能得见‘瑶落九阙远岫明’绝世风采。”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云岫同样起身,手中折扇飘摇:“宋少侠客气了。苍山派为武林六大派之一,宋少侠又是苍山派这一辈的杰出弟子,今日得见,果是英雄少年,云岫敬你一杯。”言罢斟满一杯酒,举杯朝宋怀庵一礼,一口饮尽。
宋怀庵心中咬牙切齿,奈何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跟着饮一杯酒。只是放下酒杯的时候没控制好用力,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云岫闻见不置可否地笑笑,重新坐回椅子上。
在场只有和宋怀庵从小一起长大的韩旷知内情,也只能在心中叹一口气。
“楚桓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又一个声音说道,那人正是崆峒派大弟子黄渠。一年前,黄渠败在楚桓剑下,楚桓讥讽崆峒派无人,颜面尽失。想来今日他和徐汗青一样,是要来找楚桓雪耻的,可惜出现在擂台上的人却是楚玑。
这也是众人的疑问。在场不少人都是冲着楚桓才来的,结果这只是个噱头,令不少人扑了个空,心中多少是有些不满的。
“二哥出门未归,众少侠是看不起楚玑所以今日才未登台挑战的吗?”楚玑重新走上长廊,此刻她已恢复女装,长发未绾,只用一根丝带松松绑住。脂粉未施,却是丽质天成。身着一袭浅蓝色的衣裙,衣襟下摆处绣有墨兰,缀着一抹流云。外罩深色直领对襟褙子,腰间用绛红色的勒帛系住,轻盈生动中添了几分妩媚俏丽。
黄渠见一仙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又隔这么近和自己说话,一张俊脸迅速涨的通红,话也说不清楚了:“这个……我……你……我没有这个意思!”
楚玑不再管他,径直走到最边上,看着这边最为悠闲的四人,道:“几位若不嫌弃,尽可在落日山庄住下,家兄也甚是想结识云公子和佐谦少侠,奈何总是无缘得见。”
“小姐相邀,岫之幸也,不敢违也。”云岫温和有礼,一派优雅。
“我来云间还有要事要办,不敢叨扰怠慢。”佐谦心里记挂着天生阁一案,不愿留下。而后将一个木匣递至楚玑手中,“今日比武招亲,虽未有结果,但楚小姐佳人无双,当受得此礼。”众人这才想起,佐谦本来就是代表百里府给楚家送礼的。
楚玑打开木匣,匣内静静躺着一对白璧双璜,白璧无瑕,状若凝脂,莹润透净,在日光下蒙着一层粉粉的薄雾。羊脂白玉乃玉中上品,千金难得,即使是以楚家的财力,也未必能求到。百里府这份厚礼,实在贵重。
楚玑合上木匣,盈盈一拜:“代玑谢过端王。”
看着一盘盘点心逐渐端上桌,苏浅曦已经基本听不清旁边在说什么了,悄悄伸出一只手,朝着一盘看起来很美味的糕点慢慢靠近,即将要得手的时候,“啪!”一柄玉扇敲在了那只魔爪上。
一抬头,旁边云岫摇着折扇,笑盈盈道:“先去洗手。”
苏浅曦努了努嘴,一眨眼,飞快抢过云岫桌上的酒壶,手一倾,壶中酒水全部倒在手上,清洗一番过后,十指一张,轻轻一弹,水珠尽数洒向云岫。云岫“唰”地一开折扇,水珠便跃过栏杆滴落下去。
众人见状皆是一怔,这少年也太不懂珍惜了,好好的一壶美酒就这么被浪费了!又看看云岫,即使那少年把洗过手的酒水洒向他,也未见有何怒色,二人你来我往甚是熟络。云岫孤身走江湖,师承来历一直是武林中的一个谜,看两人的关系,莫非也是魔门弟子不成?但魔门弟子一向任性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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