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对叶莲

对叶莲第19部分阅读

    也无法忘记你残忍地对我说你卖了我!我也努力过,试着去忘记你,我甚至以为自己做到了。可是当我在中东被人绑架,为了逃命十几天躲在偷渡船的底舱里的时候,每夜每夜来入我梦的还是只有你!我对自己说,只要我还能呼吸,我就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千屈,你教教我,请你教教我,怎么样才可以对一个人视而不见,怎么样才可以彻底忘记一个人,怎么样才能把已经刻在心底的记忆全部剜去?如果可以,我就放弃你!”

    她看着他,惊恐地发现他脸颊上渐渐爬满湿湿的液体,起初她以为是屋子里下雨了,然后她看见自己淹没在他漆黑的眼眸里。

    第四部第五章决裂2、

    也许是因为失而复得,爱情就更加显得缠绵火热。原本说好去买东西,结果两个人躺在床上缠绵了整整一天。似乎怕她会走掉,就连上厕所启白都要缠着她,更别说吃饭了,吃来吃去的结果就是又滚到了床上。直到凌晨5点,启白才终于真真正正睡着了。

    可能是在夜总会工作的时间原因,千屈睡了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她瞄了一眼床头的钟,才七点多。她想起来喝点牛奶,却被睡梦中的启白仍然紧紧缠住。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扳开他,他却还睡得象个孩子一样沉。

    两天没刮胡子,他的胡子益发长长了,长长的刘海因为汗水搭在眉毛上盖住了眼帘,显得又沧桑又有种不搭调的稚气。她忍不住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唇,他轻轻动了动,嘴里吐出两个字,“千屈!”转头又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她鼻子酸酸的,帮他把被子拉过来盖上,却意外注意到他上身前面的右腰处也有一个直径约5厘米的伤疤。她飞速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才堵住了一声惊呼,眼泪已然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想起他说在中东被绑架,不知道究竟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居然会有这样的伤疤!

    她无声的啜泣了好久,然后爬起来走出去,带上了门。走到厨房里,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材料,看能不能做点儿早点。

    不知哪里突然传来音乐声,在清晨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的清晰,她生怕吵醒启白,匆忙奔过去翻到启白的衣服,没多想就按下了通话键。

    “喂?”

    对面没有声音。在她喂了三声之后,终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是——千屈?”

    千屈脑子一下子陷入空白状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崔,崔妈妈!”

    “启白在你那里?”对面的声音相当平静,听不出情绪起伏。

    但是千屈心慌起来,“是,是的!”

    “你可以出来一下么?我想和你见个面!”

    对面的女人老了很多,千屈几乎没能一下子认出来。

    “崔妈妈!”

    崔母拉她坐在长椅上,微笑着打量她,“你变得更漂亮了!”

    千屈没有接口。

    公园里的清晨空气非常好,湖边聚集着三三两两晨练的人,但是亭子里就安静的只有她们两个人。

    好长时间,她们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千屈决定首先打破这种沉默,“我,我不知道启白会来找我。”

    崔母没有看她,只是望着远远的湖面,“我知道他昨天回国了,这两天你们都在一起?”

    千屈默认。

    崔母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我不知道,这孩子会这么长情!早知如此,当时真不该让你离开!”

    千屈吃惊地转头看她,但是她的目光还是没有移向她。

    “千屈,我活不了多久了!”她幽幽地说道,“所以即便明知是不情之请,我还是来找你。”

    千屈盯着她的侧面,凉意从脚底涌上来。

    “启白不知道我的病,事实上,我一度以为他会死在我前面。你不会了解,做母亲的那种痛苦。”崔母的声音益发低幽,哽咽不能成语,“那个时侯你离开他,他找到他父亲大吵一架,为了证明就算没有你他也不会顺从他父亲,他意气用事之下还是去了中东。没想到他刚到那里就爆发了叛乱,我们听说他被叛军抓为人质,我后悔得几乎要死掉。所幸他父亲托关系找到潜伏那里的人把他救了出来。他当时因为长时间没有吃东西差点儿死掉。我们本以为他活下来之后会冷静下来,没想到他居然又跑了回去,替那里的人运送药品和食物。”

    千屈的心揪成一团,完全不能想象启白当时的样子。

    “我苦苦哀求他回来,可是他要么就是几个月没有讯息,要么就是说不到两句电话线就断了,我担心地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就怕有一天会传来他死亡的消息。三个月前,战乱平息,可是他突然又没了讯息,他父亲派人去找他,找到他的时候我们几乎以为他再也活不过来了。他在运送药品过境的时候,被流弹击中,子弹贯穿了他的右腰,在医院足足昏迷了一个多月才醒过来。而他醒过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我要见千屈’。”崔母泪如雨下,终于转头看向千屈,“你知道么,他死过一次之后想的竟然不是我这个当母亲的,而是你!”

    “可是千屈,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我得了肺癌,医生说最多再活几个月。我死了之后,还有谁能来帮他?我了解我的儿子,他嘴里说恨他父亲,可是他最在意的其实就是他的私生子身份。他父亲的太太刚刚过世,他父亲打算重新给他户籍,可如果他娶了你,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原来的姓了。”

    “是,我知道我曾经做错了,如果那个时侯不逼你离开,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事情。可是现在,千屈,如果那个时侯他父亲都不肯接受你,现在的你,他就更不可能接受了!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只是一个母亲,一个爱自己儿子的母亲。他有大好的、光明的前程,为什么要让他陷入困境呢!爱情能够保住一时,何以保住一世?现在他也许不计较任何事,可是将来呢?当别人都轻轻松松平步青云的时候,他却为了你被人指指点点落魄潦倒。就算他自己不介意,可是你呢,难道你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了你赚那些卖命钱么?”

    她吸了口气,凄惨地笑起来,“我现在也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他父亲当时舍我而娶别人,否则他何来今天的无限风光?”她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千屈连忙拍她的背,却看见她咳出来一大摊血,吓得呆住了,她拉住千屈,声音像漏了风的风箱一般破落,“所以,如果你真的爱他,请你放过他!让他忘掉你,彻底忘掉你!”

    第四部第五章决裂3、

    千屈摇摇晃晃走进门,启白迎向玄关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她,闻到她身上一股呛人的酒气。他蹙起眉头,“你去哪儿了?”

    “你说呢?”她踢掉皮鞋,扔掉皮包,整个人摔到沙发上,横躺在那儿。

    “你干什么去了?”他走到边上,俯视她凌乱的发丝,在灯光下看起来该死的妖媚。

    她笑起来,勾下他的脖子,“还能干嘛?上班呗,帅哥。”

    他的眼光挪到她敞开的领口上,注意到一点像草莓一样的淤痕。他脸色微变,但仍压住怒气,低声道,“明天去辞了它。”

    “哈哈!”她半仰起头,媚眼如丝地看着他,“辞了它?你不知道我要靠这个吃饭么?你忘记了,我是陪酒的。”她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而且向来要多喝点,才方便做喜欢做的事。否则你以为昨天我怎么会和你那么投入?”

    “你在胡扯什么?”他拉起她,将她拖往浴室,“先去洗干净。”

    “我洗过啦!”她推开他,直接跌跌撞撞地往卧室走。

    “洗过了?你在哪里洗的?”他拉住她。

    “我们那里楼上就有房间,这个你不知道么?”她斜眼瞄他,“你不知道我们那里不但陪酒还提供其他服务么?”

    “你喝醉了,我不想和你多说了。明天我们就去公证结婚。我会去帮你把工作辞了。”启白把她推进房间。

    但是她站住了,扭头瞪视他,“结婚?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结婚?”

    “千屈!”他低叫,“你疯了,昨天我们才说好!”

    “结婚?”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才疯了呢,崔启白!我干嘛要嫁给你?我简千屈什么样的男人要不到,干嘛嫁给你?你算什么?有钱还是有权?”

    启白失笑,捉住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是在考验我,行了,别闹了,千屈!”

    “我没有闹!”她突然大叫,挣脱他的手,走到玄关处捡起地上的包,从里面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然后放到嘴边吸了一口,走回启白面前,对着他喷了一口。

    他愕然地瞪着她,好像在看一个外星人。她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滚了出来,“很稀奇么?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傻丫头么?我会抽烟、会喝酒,会和男人打情骂俏,知道怎么讨男人欢心,甚至知道怎么挑逗男人让他们为我发狂!你昨晚上试验过了,应该很清楚哦?”

    启白苍白着脸,说不出话,好半晌才沙哑地从喉咙深处吐出一句话,“你不是这样的女孩,千屈,你骗我,你又在试探我!”他一把将她抓入怀中,狂乱地搜寻她的唇。

    千屈一震,但几乎是立刻就推开了他,“我为什么要骗你?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崔启白,我不爱你,两年前我没有选择你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了!我需要钱,但是我不需要你这么辛苦赚来的钱,如果你给我钱,但是人又不在我身边,我没有办法保证我不会拿着你的钱去养小白脸。你不明白么?你满足不了我,不管是任何方面!”

    启白瞪着她,眼里的光亮一闪一灭。几乎过了一个世纪,千屈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他突然走进浴室,然后拎了一桶水走出来,“哗”地一声从头到脚浇在千屈身上。

    “啊——冷死了!”千屈尖叫,抱着身体瑟瑟发抖,“你干什么?”

    “现在清醒了没有?”启白抱胸冷眼看着她。

    千屈大口大口吸着气,扭头跑进卧室,反手大力关上门,“崔启白,你这个神经病!我不要你,不要你!”

    “对,我是神经病!”他盯着房门咬牙切齿,“我这个神经病就是要看看究竟什么人可以满足你!”

    崔启白手里捏着高脚杯,坐在红帆的角落里,眼神阴鸷地盯着舞池里一个飞快旋转的纤细身影。红色的紧身裙、黑色的高跟鞋、紫红的耳坠和玫红的嘴唇,在灯光下异常扎眼。一个星期前,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天堂,而一个星期后,他发现自己再度坠回地狱。

    五天,他在这家夜总会坐了五天,看着她从一个男人怀里换到另一个男人怀里,对着不同的男人巧笑嫣然,陪着不同的男人喝酒调笑。但是他不相信,不相信那个单纯如白纸的傻丫头会变成这样!他相信她只是试探,试探他的决心,所以他决定忍耐,只要忍耐,她一定会变回原来的千屈。

    千屈和陈啸文在舞池里旋转,时不时地贴近他的耳朵低声细语。

    “你和曼霓在搞什么鬼?什么时候你要跑出来陪舞了?”陈啸文将她搂紧一点,错开另一对舞伴。

    “您可以不用出来跳舞的。”千屈低声道。

    “我只是很好奇,开褚那天把你带出场之后,你怎么变得那么奇怪?不会是他一声不响出了国,你伤心了吧?”他微笑着搂住她错开另一对转过来的舞伴,“莫妮卡,你可别对开褚认真啊,他心理不正常的!”

    “当然不会!”千屈对他绽开一抹笑容,“我们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分寸么?”

    “哎呀,你再这样对我笑下去,我可受不了了。”陈啸文将她往自己身上搂了搂,“我听曼霓说,你今晚打算出场。”

    “是,”她扬了扬嘴角,“不过看你愿不愿意带我出场了。”

    “我是无所谓,就怕开褚知道会揍我!”他笑呵呵地道,把鼻子凑近她的颈项闻了闻。

    “我只陪宵夜哦!”千屈没有抗拒他的动作,眼光瞄向舞池角落的一个人影。

    陈啸文把千屈压在车门上,她的长发卷曲地披散在腰际,略带醉意的脸庞妩媚的几乎要醉死人。他把唇在千屈的鼻子、嘴唇、耳垂上游移,又渐渐下滑到下巴、脖子和裸露的肩膀上。

    千屈的眼角看到启白站在楼道的阴影处,于是伸出胳膊缠上陈啸文的脖子,主动迎合他的动作。陈啸文呻吟了一声,“莫妮卡,你会害我被开褚打死!”说着他的手滑到她的臀部,唇更加肆无忌惮地移到她领口更低处……

    “通——”天外飞来一拳将陈啸文打倒在地。

    “啊——”千屈尖叫起来,看着陈啸文摇摇晃晃试图站起来,就又被一拳揍翻。

    “你再敢碰她一下,我就打死你!”启白铁青的脸在昏暗的路灯下仿若索命修罗。

    千屈连忙扶起陈啸文,拦在他和启白之间,然后把他塞进车子,对他低声说,“对不起,陈少,改天我向您赔罪!您先走!”

    陈啸文用手抹掉嘴边的血,凉凉地扫了千屈身后的人一眼,然后轻佻地勾下千屈的下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随即发动引擎离去,扔给她一句,“记得你欠我一次啊!”

    千屈还没站稳,就被启白一路拖回房子。门砰地在她身后关上,她回身看他,一边用手捂住松开的领口。

    “那就是可以满足你的人?”启白咬牙切齿地瞪视她。

    千屈咽了口口水,抬起下巴对着他,“是啊!他可是陈家的大公子,你打了他会有麻烦的!”

    “麻烦!”他冷哼了一声,“你这算是替我担心,还是向我炫耀?”

    千屈皱眉道,“再怎么说你也和我有过一段,我当然不希望你有事!”她吸了口气,低声道,“何况你无权无势,万一——”

    他捏住她的下巴,“你又怎知我不会有权有势?”

    “哈!你不是一向自诩清高,不肯认你父亲么!”千屈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今天认了他,说不定你还能多满足我一点!”

    “简千屈!”启白怒吼,“你够了没有?试探够了没有?有几个男人会像我一样傻瓜似的看着心爱的女人被别人吻来抱去?只有我,崔启白这个大白痴!”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在试探你,也从来没有叫你为我这样做,是你自愿的!”她甩甩长发,试图绕过他离开。

    他猛然拖住她,“简千屈,你有没有心,有没有心?你难道非要我跪在你面前,非要我把心和自尊都扔在地上让你踩过去你才甘心么?”

    她嘴角翘了翘,没有接口。

    空气里一阵令人恐惧的寂静,突然启白猛地伸出手捏住她的脖子,手指颤抖的微微圈起,“你说,你要我跪,还是要我把心剖开来?你说,只要你说出来,我都依你,怎么样?”

    千屈用手掰他的手,“你别大半夜的发疯!”

    “发疯?我为你发的疯还少么?”启白冷笑起来,捏住她脖子的手加大了力气,“你干嘛不说,是舍不得还是不敢说?”

    “我有什么舍不得?”她放弃了挣扎,长发垂落到胸前,“我只是不想你难堪!”

    “难堪?你还替我觉得难堪?”他神经质的笑起来,但立刻笑容收敛,语调倏地转为冰冷,“当我坐在角落里看着你和别人亲热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替我觉得难堪?”

    沉默了好一会儿,千屈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怜悯和悲哀,“启白,如果你真的这么痛苦,你就掐死我好了!我不会怨你,但是我真的不爱你了!你满足不了我,我下贱,我放荡,我不知廉耻,我和无数男人上过床。你真的受得了么,你爱我可以爱到和无数男人分享我么?”

    启白的手不自禁地捏紧,千屈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痛苦得像是快要溺毙一般,眼泪随着胸口那种尖锐的疼痛几乎忍不住的就要溢出眼眶。

    “痛了么?你也知道痛了么?”他倏然松手,看着她因为站立不稳坐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声音痛楚哽咽到几乎失语,“为什么?我这么爱你,你还是不能回心转意?”

    千屈无语的捂着胸口,犹如撕裂般的痛楚让她几乎直不起腰来,只能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地板上滴落一滴又一滴的水珠,大大地晕开,然后浸没在地板里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启白踉踉跄跄地走到餐桌边上,拿出他的旅行袋,从里面掏出成沓的钞票甩出来。

    “既然你这麽需要钱,这些全都给你!”

    千屈看着在空中飞舞的粉红色的纸,听见身后的门关上,听见他的脚步越去越远,眼泪终于无声无息、肆无忌惮的涌了出来。

    这一次,他彻底地走出了她的世界,她在他心中——什么也不是了!

    第五部真相第一章转机1、

    “吃点儿东西吧!”

    秦示宏递给坐在凳子上的方紫杉一个面包,在她边上坐下来。而后者则出神地望着虚掩着门的病房,仿若石化了一般。

    “想哭,就哭吧!”秦示宏突然伸出手揽住她的肩。

    她低头笑了一声,再抬头时眼睛里的神情出奇的清明,“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他回视她,好一会儿才给了她一个回问,“你指哪方面?”

    她瞪起眼睛,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有些好气好笑,“这种时候你还要寻我开心?”

    他耸耸肩,手从她肩上滑落,往后一靠,下巴扬起看着天花板,低叹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愣愣地望着他,随即低头无意识地拨弄手里的面包,“你知道么,我才发现自己甚至连哭的理由都没有。”

    他歪头斜睨她,“你不要告诉我,你直接就退出战局了?”

    “战局?”她又笑了笑,“和谁宣战?”

    秦示宏伸手拍拍她,“我现在才发现你真不是一般的潇洒!”

    “哈!”她哼了一声,“我现在也才发现你安慰人的方式也真不是一般的特别!”

    “哦,还发现了什么?”他把手枕在脑后靠着。

    “还发现,”她顿了顿,神情一黯,视线飘向虚掩的门内,“他,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我!”

    他转头看她,却看见有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溢出来,顺着脸颊滚落到她手里的面包上。他坐正靠近她,把她揽进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像抱着一个玻璃娃娃一般,轻柔而小心翼翼。

    简千屈坐在两张病床中间,握着麻醉中的多多的手,咬着下唇,思绪纷乱。

    纸包不住火,她怎么也没想到郁边城竟然可以拆穿她隐瞒了这么久的秘密。即便是开褚和金香,他们也绝不知道多多的生父是谁。她对自己发过誓,这辈子绝不会让这个秘密公布于世。不论是为了多多还是开褚,或者启白,她都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把目光移到齐启白的脸上,却看到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静静地望着她,一双漆黑的瞳眸里带着说不出的神情。

    她惊跳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注目,只是极其勉强的露出一丝算不上笑容的微笑,“你醒了!”

    “为什么?”他盯着她,吐出三个字,神色平静。

    她没有回答,匆匆站起来,“我去叫医生进来。”

    齐启白猛地坐了起来,牵动到了输液瓶,引来一阵叮叮咣咣,她慌忙上前扶住吊架,手却被他的手“啪”地握住,她顿时像被施了咒一样定住,感到背部流窜过麻意,动弹不得。

    她不敢看他,只听见他的声音在背后静静地响起,“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理由,你还是个残忍的魔鬼。简千屈!我没有办法原谅你!”

    她的心被“咚”地撞击了一下,痛得让她几乎站不住。她扶着吊架的手紧紧地捏住它,才不致于让自己倒下。她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脊梁,低低地道,“我从来没有奢望你会原谅我!你肯救多多,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他既然是我的儿子,我当然要救,这和你无关!”他冷笑了一下,“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本事大到可以让开褚认他。”

    简千屈垂下眼帘,没有接口,沉默在房间里流转。直到多多的一声呻吟打破了这片沉寂,她扑上去,“多多,多多!”

    “大夫!大夫!多多醒了!齐启白喊了起来,外面的人纷纷跑了进来。

    “你现在总可以说出实话了吧?”

    郁边城坐在玻璃窗前,神情淡然地看着重新回到监狱的简千屈,旁边坐着表情和他形成明显反差的郁金香,眉头紧锁,神态急切。“是啊,千屈,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你就是为了袒护齐启白嘛!你赶快说实话,我们就可以救你了!”

    简千屈微微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不可见的微笑,“郁律师,我今天见你就是想告诉你,你不用再帮我了!”

    “你在说什么?”金香大叫起来,整个身子前倾,几乎要贴在玻璃窗上。

    简千屈对她点点头,“无论如何,我真的感激你们!”语毕就要放下电话站起来。

    “我总算明白启白为什么那么恨你!”郁边城冷冷地开口,成功地阻止了她的离去。

    她抬眼望他,表情有些滞涩。

    “你是我见过最自以为是的女人!”郁边城无视金香对他目瞪口呆的注目,扬起一边眉毛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厢情愿的。所谓的牺牲,所谓的为了别人,其实在别人眼里都不那么必要,甚至对你所要救助的对象来说,也只是无谓的增加他们的痛苦。抛开启白被你背叛不说,就算是方小姐,你妹妹,我估计她在潜意识里也会痛恨你以保护她的名义做的这些事情;齐开褚就更不用说了,他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冤大头!”

    简千屈嘴角发抖地看着他。

    “归根结底在于,你不信任任何人!包括你口口声声要保护的方紫杉,包括你口口声声深爱的齐启白!”郁边城抿了抿嘴,目光灼灼,“你以为你是在保护齐启白,其实你是在把他往火坑里推,因为最早认定他是杀人犯的就是你自己!”

    “我——”她脸上的血色瞬间消退。

    “不是么?否则你何必篡改证词?否则你何必打碎杯子毁灭证据?一切的一切只有一个原因,你认定是启白杀了齐开褚!”

    “哦!”在一阵令人难受的沉默之后,金香发出了一声了然的感叹。她衲纳地近乎自言自语,“难道真的是齐启白干的?难道千屈你有证据?”

    简千屈站着,拿着话筒的手不自禁地抖动,牙齿将下唇咬得几乎要渗出血来。郁边城毫不放松地继续紧逼,“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信任我!不管是不是启白干的,你都必须将实情说出来。否则就单凭你和他过去的那些纠葛,就足以将他列为你之后的头号嫌疑犯。”

    她吸了口气,声音里还抱着一点希冀,“如果你们不说——”

    “你以为纸包的住火么?多多摆明了不可能是齐开褚的儿子,却又确实是齐家的骨肉,你以为齐家人会不知道?何况我不认为齐启白会隐瞒这一事实!这样一来,如果启白不是凶手,真凶必定也会栽赃给他,要知道,少了他等于又少了一个争夺家产的继承人,不是比你更有价值?”郁边城恶狠狠地斩断她最后的犹疑,“后天就要开庭,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一旦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一个事实,齐家上下,就算不为了齐开褚,单凭要维护声誉角度,你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简千屈瞪着他,瞪得金香几乎要跳起来,才听见她清楚而干脆的一句话,“既然如此,那我更加只有认罪!”

    2、

    郁边城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钟,然后“咚”地一声挂断电话,站起来拂袖而去。金香急得叫了一声,一边回头看千屈,却只看见她转身离开,咬牙跺了跺脚,追了出去。

    “边城哥,你别走,别走!”金香在大门外拽住郁边城,“你真的放弃啦?”

    郁边城甩开她,强忍住怒气,压低嗓音,“自作孽不可活!她自己找死,与我何干?”

    “你体谅一下她嘛!她也是为了齐启白!”金香扁扁嘴,无奈道。“你不知道,千屈是个认死理的人!当年她一个人带着多多,又要抚养紫杉,都没有想过回去找齐启白。她对我说过,她这辈子就欠两个人的,一个是她母亲,一个就是齐启白。为了这两个人,她死也不后悔!”

    “可是她怎么就这么认定启白是凶手呢?如果启白知道,岂不是更加恨她?”郁边城嗤笑一声,又好气又好笑,随即转脸仔细打量她,“看来,你确实知道的比我以为的多很多啊!

    “没有,没有!我上次已经告诉你了,我真的不知道齐启白原来姓崔啊!”金香连忙摆手否认,脑海里不期然闪过上次见面时被他强吻的场面,顿时面红耳赤,转头避开他的注视,转移话题,“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启白是千屈后面的头号嫌疑犯。”

    郁边城语塞,瞪了她半晌,从齿缝里吐出一句,“你倒是长进了!”

    “再说了,”金香假装没听见他的嘲讽,“启白现在是紫杉的未婚夫,千屈做了这么多还不都是为了紫杉,她当然宁可自己死——”她陡然住了口,猛地拽住郁边城,“不行不行,我们必须阻止她!现在紫杉也知道了她和启白的事情,搞不好千屈不会承认情绪失控杀人,而是故意杀人!”

    郁边城斜睨着她,没说话,一副“你现在才想明白”的表情。

    “我们用多多来劝她!”金香皱着眉,右手托着腮帮子,胳膊肘搭在郁边城的车窗上,自言自语着。

    “这还轮得到你来想?”郁边城转过一个弯,停在了一个红灯前,“其实我早就该想到,她这么舍得下多多,当然不是因为齐家那些爷爷、姑姑和叔叔,而是因为有个爸爸!虽然启白不知道,但是启白娶了紫杉,紫杉一定会照顾多多,那么不就等于在他父亲身边长大?这个简千屈,看起来单纯得很,实际上早就想好了!”说着他从后视镜里瞟了金香一眼,“和某人一样,深谙‘扮猪吃老虎’。”

    “什么‘猪吃老虎’?”金香纳闷地转过脸来看他。

    他目不斜视的注视前方,在红灯转绿灯之后继续上路,“与其这么迂回,直接找那个‘系铃人’不是更快?”

    “啊?系铃人?”金香还没反应过来。

    “顺便把那些我们都不知道只有你知道的事情告诉他,必要的时候声泪俱下也无妨!”他突然扭头对她微笑一下,表情说不出的戏谑,“就像上次对付我那样。”

    金香惊愕地看着他,脑海里却闪过两个人嘴对嘴的画面,立刻耳根滚烫说不出话来。但是郁边城已经转过头,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平淡,“当然,当着方紫杉的面会更好。”

    “那么你要干什么?”

    “我?”他嘴角勾了勾,“当然是让该说话的人统统说话。”

    第五部第一章转机2、

    金香走进隔离间外面的房间,看见齐启白站在整面的玻璃窗外面,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隔离间内正在接受抽血检查的多多。她轻轻地走到他边上,注意到他脸上隐忍的不舍和痛苦。

    “紫杉不在么?”她看了一眼隔离间内咬着被角侧身躺着的小小身影,别开眼不忍继续看下去,转向齐启白问道。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多多,在金香几乎以为他没听见的时候才低声回应道,“刚出去!”

    “哦!”金香点点头,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

    隔离间的多多结束了检查,医生走了出来,齐启白迎了上去,“大夫,多多怎么样?”

    医生脱下口罩,微笑了一下,“他是个坚强的孩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年纪这么能忍痛的孩子!目前看来情况还比较稳定!等你的检验报告出来,如果能匹配,我想把握还是很大的!”

    齐启白明显地松了口气,“谢谢您,大夫!我现在可以进去看他么?”

    “他现在需要平躺,最好先让他睡一觉。”医生把无菌服也脱下来,走了出去。

    隔离间里的特护正在把多多的身体轻轻摆平,他小而瘦弱的胳膊搭在护士肩膀上看起来有些许的颤抖。齐启白闭了闭眼,转身走出房间。

    金香跟了上去,却看见他坐在了门口的长凳上,闭着眼靠在身后的墙上,脸上的神情就像刚跑过马拉松一样疲惫不堪。她站了一会儿,坐到了他边上。

    “我昨天去看了千屈。”她定了定神,开口道,但是身边的齐启白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她有些尴尬,讪笑了一下,“其实,我们俩也不是很熟噢?”

    空气中仍是意料中的沉默。好一会儿,齐启白睁开眼,但没有看她,声音低沉疲乏,“你想说什么?”

    金香雀跃了一下,连忙接口,“我希望你可以去劝一下千屈,她居然打算认罪!”

    “哦,”他依旧淡淡地,“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金香叫了起来,“你不知道她是为了你才打算认罪么?”

    “为了我?”他终于把目光迎向金香,眼神却充满凌厉的愤怒,“不要把什么都说成是为了我!我没有逼她去做别人的情妇,我没有让她杀人,我也没有说过让多多成为私生子!每件事情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从来没有顾虑过别人的感受!不要再说是为了我!”

    金香愣住,不因为他的怒目而视,而是因为他声音里那种压抑克制却汹涌澎湃的痛苦,让她觉得喉咙口仿佛塞住了什么,干涩而紧张。她努力咽了口口水,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嘶哑,“可不管怎么样,她确确实实是为了袒护你才承认自己杀了人。你总不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替你背黑锅吧?”

    “我?”齐启白下巴紧了紧,有一秒钟金香以为他会愤怒地揍她,但下一秒他却失笑出声,“该不会是她告诉你,是我杀了开褚,她替我顶罪?”

    “她当然没有说!可是事实摆在眼前!”金香下意识地坐远了一些,但声音渐渐大起来,尽量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很明显,她改口供让自己成为最后一个看见齐开褚活着的人就是为了让你没有嫌疑。要知道,如果12点半之后她根本没看见活着的齐开褚,那你就是最大嫌疑犯。再说,你是最有动机的人!”

    他看着她好一会儿,那表情渐渐就像在看一个白痴,半晌他摇摇头,“那你凭什么说她第一次的口供就一定是真的呢?为什么就不能是她后来说了实话呢?何况,我有什么动机?”

    “妒忌!”金香干脆利落道。

    “妒忌?”他用力点点头,“真是一个可笑至极的动机!你若是说我和开褚不合,存心谋夺遗产起码还有点儿谱,但是妒忌?我妒忌什么?为了简千屈?你不知道我有未婚妻么,一个漂亮温柔有才有貌,人品性格比她不知道好几千倍几万倍的未婚妻么?我有什么可妒忌的?为了一个七年之前就背叛我,将我从天堂打入十八层地狱的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女人?郁金香,难怪郁边城说你天真蠢笨没脑子!”

    金香只觉得一股怒气从从心口直冲脑门,嘴巴不加思索的就连珠炮似地嚷起来,“你不妒忌?不妒忌你干嘛一门心思认定千屈杀人,非要她死?你看见她杀人了么?这些年你就以为只有自己是受害者么?我真替千屈不值!如果她不爱你,她何必生下多多?你以为她一个人把多多拉扯大容易么?假如没有多多,她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归宿!对,她是见钱眼开唯利是图,那是因为她没有你那么好的命,就算是抛弃你的爸爸也是个有权有势的爸爸!她有什么?坐牢的母亲,生病的母亲,稚嫩的妹妹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没有钱怎么给她母亲治病,没有钱她怎么抚养紫杉和多多?她需要钱有错么,她见钱眼开有错么?可就算是把自己累得半死不活,就算是被人辱骂看不起,她都不愿意让你知道,不愿意把你牵扯进来,就算是被冤枉杀人她也咬紧牙关不开口!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不愿意拖累你!”

    “你自诩清高,其实你还不是和你父亲一样,看不起她?否则你怎么会看不出当年她的转变?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相信千屈会出卖我,绝对不会相信千屈会自甘堕落,绝对不会只凭她那种拙劣到家的演技就就弃她而去!你说你没有逼她,可是你母亲你父亲都在逼她,我不相信你会一点儿都不怀疑!你只是在为自己找借口,为自己反抗你父亲找借口,为自己顺从你父亲找借口。其实你根本不相信千屈,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爱她,你的痛苦只是因为你不甘心、不平衡!”

    “是,我不相信她!”齐启白的声音几乎是从牙根里蹦出来,“她有什么值得我相信的?为了她,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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