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只好打算照纸条上说的做，可当他把拇指放在“1”键上方后，又不由得停住了，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就是按不下去。
“回家？这‘回家’是什么意思？”极度深寒再打量了一下小木屋，除了纸条和盒子之外，四周空空如也，看来除了使用这部手机，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但他不知道按下了“1”会有什么结果，难道还会像三年前那样，回到那个怎么也出不去的古堡？
一个是限制自由的阴森监狱，一个是放飞自由的广阔天地，到底选择哪一个好呢？若是放在三年前，极度深寒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可现在的他却尝够了孤独的滋味，他渴望的不再是自由，而是交流、交流！
可是，为了交流而放弃自由，这又是他极不情愿的。难哪……啊，不是还有第三项“自动服务”么？这是不是意味着第三种选择？
极度深寒的拇指移到了“3”键上，习惯性地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用力按了下去。
不知在哪儿响起了一阵电子合成声，把极度深寒吓了一大跳——“你选择了自动服务，这表示你已放弃选择的权利，系统将自动为你做出选择，默认选项是‘1’……”
“考，什么玩意儿！这不是玩我么？”极度深寒慌了神，按了一下“2”，不见反应，又拿着星号井号一通乱按。
冷冰冰的电子声又响了起来，“输入错误，设备将销毁。”
极度深寒手中一空，手机消失了，紧接着，小木屋也倒了下去，片刻间化作无数光点。光点湮灭后，四下林木郁郁，与小木屋外别无不同。
极度深寒白着脸站在他的“自由空间”里，发出一声鬼哭似的哀嚎：“不要啊！我受够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良久之后……
“恭喜你，选对了。”那个合成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变得热切可亲，“一切外物皆是虚幻，唯有本心才是真实的。”声音缭绕在若大的空间内，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所有的景物全变了。
郁郁森林分向两边，露出了宽阔的道路，一辆奔驰的汽车由远驶近，与极度深寒擦身而过。正愣神时，道路上已车水马龙，像是繁华都市的主干道，大大小小，型号各异的汽车一串串驶过，留下一片嘈杂。
极度深寒看得目不暇接，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呜”，一辆宝马高速驶来，车窗内的司机朝极度深寒比了个中指，“操！你丫活得不耐烦了？！”宝马带着司机的叫骂远去，刮起的风迷了观者的眼。
极度深寒揉揉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大马路中间，的确很“危险”，他想振翅飞起，却又发现自己的翅膀没了。一辆大货车狂按着喇叭驶来，吓得极度深寒连忙避开，退到了马路边上。
路边有宽阔的人行道，着装时尚的年轻人步履匆匆，间或有一两个摩登女郎向极度深寒抛来媚眼，像是在说他魅力不小。
极度深寒仔细审视了一下自己，身上，亚历山大·阿莫苏设计的顶级西装一套，羊驼绒面料，五千针脚，九粒十八k金钻钮扣闪闪发光；颈上，汤姆·福德设计的顶级领带一条，绸缎面料，蓝黑条纹，庄重雅致，卓尔不凡……这，这不就是当初那个造型么？
不过，一切皆有不同了，在当初，欣赏这造型的不过一人而已，而现在，欣赏这造型的有一群，并且还都是靓妞。一种爽快的情绪在极度深寒心头冒起，他感到胸口和额头都有些发胀，但是胀得很舒服，原来受人关注就是这样的啊！感觉很不错！
极度深寒意得志满地整理了一下领口，再次打量起了四周，除了车，除了人，还有一幢幢错落有致的摩天大楼。这还是郁郁森林，不过已变成钢筋水泥的了。其中最醒目的是正前方的一座标志性建筑，银灰色的外立面，楼层不算太高，却显得富丽、大气而雍容，与周围的建筑一比，真有鹤立鸡群之感。
银楼大门上方，用金制材料镶出八个大字——“异域科技产业集团”，银钩铁划，笔力十足。极度深寒啧啧感叹，不知不觉来到了门口，本想进去看看，但因不知虚实，只得停了下来。
门口站着两名制服煌煌的保安，见极度深寒走近，一起向他鞠了个躬，高声道：“董事长好！”
极度深寒嘴巴张成了o型，他指了指自己，“我？”
“当然，您就是异科集团的董事长。”两名保安齐声说道，不但语调一致，连口型都一模一样。
异……异科集团？极度深寒抬头看了看门楣，这才知道是“异域科技产业集团”的简称。他指了指银楼，“这异科……在哪一层？”
“整栋楼都是我们的。”两保安回答。
极度深寒哑然失笑，这个高飞，可真会来事，从一间办公室发展到一座古堡，再从一座古堡发展到一栋楼——不，不仅仅是一栋楼，还有一个城市作为这栋楼的陪衬……果真大手笔啊！这个高飞，在前世为什么不去搞房地产？
一位妙龄女子从门内走了出来，衣着得体、落落大方，她向极度深寒点了点头，说道：“高总，今天有董事会例行会议，各部成员已准备就绪，请随我来。”
高总？极度深寒有些发懵，他又指指自己，“高总是说我么？可我不姓高啊！”
“您姓高，名寒，”妙龄女子嫣然一笑，一时满门生春，“您不仅仅是我们的董事长，也是这座城市最具影响力的科学家、企业家。”
极度深寒只能无语，他暗道：“好嘛，把我的身份、姓名一块改了……身份如何我不介意，但为什么要姓高？和高飞一个姓，这我可不太乐意……嘶，如果不姓高，那他们该叫我什么？极总？极度总？还是寒总？……听上去都不太顺耳，啊呀，还是这高姓方便称呼，高寒，高处不胜寒，嗯，这名字好像有点味道，总之都是高飞这厮取的，叫什么都无所谓……好吧，从今往后，我就叫高寒啦！”
高寒把脸一抹，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他咳嗽一声，向那妙龄女子说道：“高飞在哪儿？我要见他。”
妙龄女子摇摇头，“这座城市只有高寒，没有高飞。”
嗯？这是什么意思？高寒听得一头雾水，“没有高飞？是你迷糊了还是我迷糊了？我们正在他的脑域空间里，这一切都是他搞出来的，别说你不知道！”
妙龄女子宝相庄严地看着他，手臂微张，“一切外在皆是虚幻，唯有本心是真实的。这里的风物其实来源于您的心，您心里希望有这座城，于是便有了这座城，希望有这栋楼，于是便有了这栋楼，甚至……希望有我，于是便有了我。”
“我希望？”高寒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希望过这个？别跟我打什么机锋，我希望的是得到自由，而不是……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高寒也说不上来。那妙龄女子目光闪闪，似已看透了他的本心，“多的话就不说了。高总，欢迎回家，您的下属都在等着您，请跟我来。”
我的下属？高寒跟着妙龄女子走进了门，仍是摸不着头脑，我希望过这些么？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进了电梯间，上到十八层，门“叮”的一声开了，妙龄女子率先走出去，低头做了个手势，“高总，请。”
这是一处宽敞的办公区，办公台近处，尽是员工们忙忙碌碌的身影。高寒左顾右盼，见到他的人都是一个立正，再跟着一个鞠躬，口中都道：“高总您好！”
高寒不由得咧嘴而笑，朝他们挥挥手，“大家好，大家辛苦了。”
众人齐声答道：“为高总服务！”
此番做作，更是让高寒笑得合不拢嘴，末了他才想起这些似乎都不是真的，连走在前方带路的妙龄女子，虽走得摇曳生姿，却也只是行进在一处虚幻的楼层上。他不由得有点失落，轻轻叹了一口气，要这些都是真的该多好啊！
妙龄女子似乎听到他的叹息，又重复了那句话：“一切外在皆是虚幻，唯有本心是真实的。您的本心就在这里，所以，这些是真而非假，似假而存真。”
“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高寒一头两个大，当下摆正了视线，不再四处张望。此时，前方妙龄女子扭摆的腰臀，让他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从没有过的心思，这心思如此特别，以至于灵魂都在微微震动。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也琢磨不出所以然，只得不痛不痒地问：“对了，你是谁？该怎么称呼你？”
妙龄女子回眸一笑，当真是千娇百媚、倾国倾城，她柔糯地说道：“我是您的私人秘书，您叫我‘小蜜’就可以了。”
小蜜？高寒“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这么没创意的称呼，到底是我希望的，还是高飞设计的？……嘿嘿，不管怎样，事业事，美人事，诸事都大有可为啊！
第十三章回家（下）
正当高寒美滋滋地迷惑于真实与虚幻当中时，高飞已知道他回来了。
对高寒的归来，高飞并不感到意外，高寒从本质上来说是个人，因此不可避免地具备人类相应的性格特点。但也许是时间相隔太长，或者是与海伦娜关系变僵的缘故，高飞并没有提起多大的兴致，他没有直接与高寒联系，只把原先高寒的工作安排给智能程序“小蜜”来统筹，让她对这些工作进行适当的包装后再转给高寒。
对高寒来说，现在的高飞的确变得透明了。
对高飞来说，这是有利的，只要能调动这位强大智能生命的工作积极性，形式如何并不重要。
事实也证明高飞的决断是正确的，自高寒归来之后，原先几乎已陷入停顿的探索工作和数据库建立、挖掘工作又高效地开展起来，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满足一下高寒的虚荣心，连工资都不用开。如此便宜又好用的脑力劳工，在前世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啊！
不过另外一件事冲淡了高飞仅有的一点欣喜，自“双塔峰事件”之后，海伦娜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接连几天都把高飞拒之门外，鬼火一、鬼火二也已知道中计，冷着脸做了密不透风的防火墙，无论什么人到访都一一挡驾。高飞纵想一心为海伦娜治伤，也是不得其门而入。
海伦娜休整了几天，终于也要回家了。
这天日头刚跃过了东边的山顶，广场上已聚集了为海伦娜送行的人群。维克多、马里奥、霍克、贾斯丁齐至，礼数已十分到位。
海伦娜和他们一一话别，脸上带着礼节性的微笑，但眼神却殊为淡漠，又似乎故作无意地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高飞来得比较迟。出于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高飞本不想来送行的，但在古斯塔夫和埃德加的坚持下，还是不由自主被他们拖了来，不过，他却没有加入送行的人群，只是在远处默默地观望。
海伦娜在人群中没有找到想找的人，正有些落寞时，心中忽地一动，抬眼向远处望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宿命似的碰撞了，两双眼睛均是一亮，又紧跟着一黯。
高飞淡淡地笑着，向海伦娜微微点头。海伦娜眼中雾气一凝，视线又有些模糊了，她急忙转过身去，钻进了马车。
“恭送公主殿下！”人群对着那辆四驾马车行了告别礼。海伦娜自始至终，没有再掀开马车的帘子。
一声鞭响，四匹怪异的健马扬蹄高嘶，众人让开一条大道，直通敞开的寨门。马车开动了，四马先是并头而行，待出了寨门便陡然加速，马身也立刻散开。
令人惊异的一幕立时出现。马背上本是驮着包裹，此刻包裹的布囊一收，露出了一大团白色的羽毛。四马连声高嘶，彼此应和，那四团白色的羽毛突然伸展开来，竟是四对硕大的羽翼，只见那四对羽翼猛扇了几下，四匹马四蹄腾空，就这样带着马车飞了起来！
高飞目瞪口呆，看着越飞越高的马车，震惊得无以复加。这种只在魔幻电影中存在的生物，如今却实实在在出现在了眼前，巨大的懊悔压制了离别的哀伤，高飞心中大叫：“考！我怎么那么老实，早该取了它们的血……”
初见时的种种疑问现在有了解释，马车为什么是流线型，马匹为什么眼睛朝下，原来都源于它们是会飞的马，这……这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
马车渐渐消失在了天际，送行的人群也跟着散去，唯有高飞还默默地看着远方，久久不语。
古斯塔夫和埃德加一左一右挟住高飞，说道：“这事了结了，从现在起，你该做正事啦！”
高飞没听清他们说的话，只是喃喃自语：“她走了……这是什么马？”
古斯塔夫道：“她们早该走了，我看见那侍女就头疼。”
埃德加道：“这是天灵族的飞马，你竟然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没人告诉我啊。”高飞还是眺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头也没回一下。
“你又不问，都以为你知道呢。”埃德加拽了一下他，说道：“行了，别看了，你还有正事要做。”
高飞总算回了魂，他不解地问：“什么正事？”
“大长老和山长都吩咐过的事，难道你忘了？”埃德加见他还是一脸疑惑，不由得急了，“你可真会装蒜，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啦！”
高飞“哦”了一声，这才想起那十万件兵器的事。武赛后一直为海伦娜治伤，这种大事自然是耽误不得，但这事了结以后，兵器的事就该提上日程了。“我们需要回家一趟，这事工程量不小，得和大人物们仔细商议。”
“回家？”古斯塔夫和埃德加对望一眼，“不在总寨么？”
“不，”高飞说道：“山长不会来总寨，而这些工程离了他无法开展。”
古斯塔夫和埃德加才来总寨没几天，现在又得回去了，似乎他们来这里就只为了帮高飞一个小忙，还弄得一身是抓伤。总寨条件要比其他地方好许多，两人本想多呆一段时间，以便更快更好地修炼，这样一来计划就泡汤了，因而表情都有些难看。
高飞瞧在眼里，说道：“你们留在这儿吧，我一个人回去。”
两人却是齐齐摇头。古斯塔夫道：“山长叮嘱过，要我们尽力配合你。”埃德加想了想，也释怀道：“大长老说，修习有很多种方式。我觉得，跟着你也是一种修习。”
高飞左右瞅了瞅，“你们这叫配合呢，还是叫跟随？”可不是么，两人一左一右挟住他，估计称为劫持更妥当一些，“我又不会逃跑，再说我也不是罪犯。”
两人有些尴尬，可手上却还是不肯放松。埃德加讪笑一声，说道：“我们刚才觉得，你可能会跟着马车跑，所以……”
高飞无语，随即想到他们肯定是看到山坡上那一幕了，否则绝无可能这样不着调。埃德加劝解道：“你毕竟是狂暴人，她则是罗兰的公主，根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嘛！就算以后要娶妻生子，也得娶咱们狂暴族的女人……”
古斯塔夫在一旁帮腔道：“对啊对啊，咱们狂暴族的女人温柔贤慧，勤俭持家，而且还不会像她那样，瘦得一掐就断。”
埃德加不住点头，又接着道：“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还是看人品。她那两名侍女如此恐怖，可见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估计呀，你也是被迫才……可这真没什么好办法，她是公主，身份尊贵，你如果像我们这样反抗的话，肯定会惹一身的麻烦，真是苦了你了……”
两人越说越不堪，高飞实在听不下去了，“闭嘴！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事情根本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
古斯塔夫一声叹息，拍拍高飞肩头，“你有苦衷，我理解你。男人嘛，有时候是应该做出一点牺牲，再去追究就没意思了，还是做正事要紧。”说着向埃德加使个眼色，埃德加会意地一点头，两人挟住高飞就走。
“理解我？你理解我什么了？”高飞被两名狂暴战士挟持，又不能运用爆发点能量，一时竟脱身不得，“喂！你们干什么？我又不会逃跑……”
两人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只是紧紧拽住高飞，急急而行，像是在对待一个要扭送到警察局的贼。高飞哭笑不得，只是在想：“这两个夯货！到底理解我什么了？……”
等回到住处，两人才放开手，当即又配合无间，古斯塔夫堵住门，埃德加则负责收拾东西。高飞负着手站在一旁，反倒无事可做。
“我说你们，差不多就行了啊，再这样我可要发飙了。”高飞实在搞不懂两人为啥要将他看得这么紧，禁不住大声抗议，语带威胁。
两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预想高飞发飙会是什么状况，又见到高飞不阴不阳的表情，心中难免有些发毛。末了埃德加舔舔嘴唇，老老实实地说道：“昨天我和古斯塔夫商议过了，认为你会和公主私奔。”
“什么？私奔？”高飞一双眼顿时瞪得滚圆。
“我们是这样想的，”古斯塔夫接上了话，“前辈们都说过，狂暴人要重信守诺，如果你吻了哪位姑娘，你就一定要娶她。毫无疑问，你是守诺的人，所以你应该会娶公主，可我们这里条件不好，公主一定不肯留下来，那样的话，你就会随她而去，做那罗兰的驸马。”
高飞正想申辩，埃德加又道：“但是我们不想失去你，山长又嘱咐我们，一定要好好协助你做正事，所以不得不强行把你留下来。”
“你们……”高飞刚说了一个词，又被古斯塔夫打断，他有些惭愧地说道：“高飞，你要原谅我们，毕竟我们是狂暴人，得首先服从山长下达的命令。至于你和公主的事，我们只能抱歉了。”
埃德加见高飞脸色已泛紫，连忙安慰道：“我们考虑过，你还是可以信守承诺的。你是大智者，肯定有办法把公主争取到我们这里来，这样你即能够娶到她，又不会离开我们，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高飞哪还能说得出话来，只一屁股坐在床板上，以头撞墙。两人看得大惊，惨然道：“你别这样啊！我们会想办法补救的，大不了下次真的献身，我们豁出去了！”
高飞咚咚咚撞了几下，又深吸两口气，终于缓缓站起，“我发现很难用词语来形容你们两个，保留好你们的童贞吧，你们未来的老婆需要它们。”他用力地挥挥手，“收拾好东西，我们走。”
“去哪儿？”两人对视一眼，忐忑地问。
“回家！”高飞一声大喝，声震屋瓦。
第十四章控兽师的复仇（上）
高飞三人和武者联会打了招呼，这就出了总寨。
青塔之上，维克多目送三人离开，转头问道：“你们对高飞怎么看？”
维克多身后站着他的三个徒弟——蓝云士马里奥、紫云士霍克和已经晋级的绿云士贾斯丁。听维克多问话，三名徒弟都朝老师行了个礼，向前迈了一小步。
马里奥道：“老师，恕我愚笨，我看不透他。”
霍克和贾斯丁没有说话，只是一笑，不过笑的含义殊为不同。霍克的笑带着一点轻蔑，贾斯丁的笑则带着一点神秘，让人颇为玩味。
维克多向马里奥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似乎在肯定他的诚实，之后又问二徒弟，“霍克，你看呢？”
霍克两臂环抱，菱形脸上深陷的眼睛瞟了一眼窗外，“我更看好古斯塔夫，高飞……还是继续做他的医者吧，那工作更适合他。”
“好，你的看法很清楚。”维克多又是一点头，动作幅度稍大。这三个徒弟当中他更偏爱霍克，毕竟霍克是实打实的紫云士，贾斯丁虽有极大潜力，但目前仅仅只是潜力而已，而且年纪也轻了一些，至于大徒弟马里奥，这么多年来他未有寸进，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淡出了维克多的视野。
“贾斯丁，你也说说。”维克多当然不会落下贾斯丁，他对这位最小的徒弟还是寄予厚望的，况且，贾斯丁虽为人不够方正，但心智无疑最高，见事明晰，往往一语中的。
贾斯丁道：“高飞是一个多面体，从每个方向上看都不一样。老师，您问的是他的哪一面？”
维克多想了想，还真不知该问哪一面的好，他皱眉道：“你觉得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武者，还是会成为一个杰出的智者？”
贾斯丁心想：“都是，而且现在就已经是了。”可他和高飞有约定，高飞的一些突出表现现在还不能透露，包括对自己的老师。
贾斯丁具有狂暴人少有的油滑，这一点与高飞比较相似，但他信守承诺的意志比许多人都要坚定，于是他道：“高飞是一个博学的人，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三年前他就已经是红云士，可现在仍然是，可见他的注意力太过分散，他的精力被许多与炼体术无关的事情牵扯了。所以我认为，他成为一个博学学者的机会，要比成为一个优秀武者的机会大得多。”
这番话有理有据，意思虽然和霍克差不多，即高飞不适合做武者，但是完全不像霍克那样武断。他在话中没有用“可能”、“大概”、“也许”之类的词汇，听上去语气肯定、掷地有声，不过却狡猾地使用了“机会”一词，这意味着如果将来有什么变化，他这貌似清楚的含糊表达仍然是正确的。
在场几人谁也没听出来贾斯丁话里的花招，当下都是点了点头。霍克的菱形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贾斯丁，难得你的意见跟我一致。我们都知道，你是有见地的。”言下之意，他自己也一样有见地，只是这借人捧己的手法有些露了，远不如贾斯丁的说辞那样高明。
贾斯丁淡淡一笑，向霍克抱了抱拳，“多谢二师兄。”
维克多又道：“你们都知道那句谶语——外来的智者，反。照你们看来，高飞是不是很可能就是那位智者？”
贾斯丁故作沉吟，默然不语。马里奥则是神情呆滞地看着窗外，好像这话题与他毫无关系。只有霍克冷笑一声，“老师，这只不过是失败者制造的谣言罢了。”
“失败者？”其余三人都向他看了过来，不知道他的话其意何指。
霍克说道：“我们早就清楚，大祭司的占卜根本没有结果，但是声称高飞是外来者智者的谣言仍时有得闻，毫无疑问，这谣言必定是南区六十七寨的人制造的。南区六十七寨的山长文森特，就是一个失败者，他之所以唆使族人造谣，无非是想给自己加分，好挽回一点面子。”
贾斯丁一听这话，顿时心头火起。他毕竟是年轻人，忍耐的工夫还不那么到家，当下冷然说道：“估且不论你的话有没有根据，你说他是失败者？有哪个失败者能像他那样，独自一人杀退强大的智狁？有哪个失败者能像他那样，率领五十名狂暴战士打垮苏林的三千骑兵？有哪个失败者能像他那样，宁愿放弃晋级的机会也要照顾好弱小的族人？一个大智大勇大仁的人却被你说成失败者，你的‘高见’实在让我无法恭维。”
霍克脸现怒气，但维克多在侧，却又发作不得，“你说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久得快让人遗忘了。我只记得，二十年前他和老师一起冲击流火士，老师成功，他却失败，相比之下，他不是失败者又是什么？”
贾斯丁又是一声冷笑，“照你这么说，只要没能跨过那道坎就是失败者了？那你、我、大师兄、你父亲、我父亲，乃至整个联盟的人，除了老师以外，还有谁不是失败者？”
霍克额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凸了出来，他鼓着眼睛想了半天，实在无法反驳贾斯丁的话，只得吼道：“你又顶撞我？！你别忘了，我不但是你二师兄，还是联会会长！”
贾斯丁一晒，似乎根本不把他的身份放在眼里，“抱歉二师兄，抱歉会长，我这人有个小毛病，只认理，不认人。”
维克多在一旁看着两位徒弟斗嘴，一时没能插上话，此时方道：“够了！我问的是高飞，你们却在为文森特争吵！贾斯丁，要注意你对兄长的语气；而霍克……不管你说的是对是错，对文森特都要保持足够的尊敬，毕竟他曾为联盟立过大功。”
“是，老师。”霍克和贾斯丁致歉后，把脸扭向一边，一个不理一个。
见气氛变冷，马里奥这才把注意力放回塔内，他笑眯眯地打起了圆场，“都是师兄弟，应该和睦相处才是，老师让你们发表意见，可不是想看你们吵架。这‘失败者’一词的确有点难听，改成‘未成功者’或‘即将成功者’，你们的分歧就不会那么大了。嗯，所谓人无完人，一个人有长有短、有功有过，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嘛……这样仔细一琢磨，我觉得你们两个说得都对！”
说得都对？这不是和稀泥么？霍克和贾斯丁都心下不满，仍是冷着脸不说话。
维克多没心思去理顺他们师兄弟间的关系，只问马里奥：“你是我最年长的徒弟，说说你是怎么看的，高飞究竟是不是那个人？”
马里奥转了转小眼睛，片刻后无奈地叹道：“老师，您知道我是最笨的，高飞如何，我至今都看不透。至于他是不是那个人，还要继续观察。”
维克多不由得有些失望，霍克则冷冰冰地说道：“都观察了三年了，还要观察到什么时候？反正我就认为，高飞绝不是什么外来的智者，他最大的作用就是当一名医者，对他看病治伤的本领，我倒不会怀疑。”
贾斯丁默不做声，只往塔顶看了一下，那模样像是在翻白眼。维克多没有放过他，问道：“贾斯丁，你刚才说高飞成为学者的机会比较大，那你是不是认为他就是那位智者？”
贾斯丁道：“我的意见和大师兄一样，这需要时间来证明，况且，我说了也不算，这还需要大祭司来确认。”
霍克哼了一声，“不提起大祭司还好，提起来就让人生气，他不知道去了哪儿，连招呼也不打一个，迄今为止，有整整三年没见到他了。现在圣山上话事的居然是那个疯疯颠颠的弗雷泽，这真让人难以忍受。”
“霍克！”维克多严肃地望着他，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请注意你的言辞，大祭司的去向，武者联会无权过问！”
“对不起，老师，我只是有感而发。”霍克低下头去，掩藏起心中的不快。
眼见讨论不出所以然，维克多有点烦躁地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做好你们自己的事。”
霍克却没有动身，等其余两位师兄弟都下塔后，他轻声向维克多说道：“老师，我准备好了。”
霍克说的准备好了，指的是他已准备好冲击流火士。他在紫云士的位置上呆了七八年，对炼体术早就烂熟于胸，现在向维克多提起，是因为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
维克多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什么事难以决断，末了他说道：“不，现在还不行，从紫云士到流火士是一种质的转变，你的修为还不够。”
“为什么？我已有四十八个爆发点，出云士的功法我已修到最顶端，为什么还不够？”霍克须发俱张，紧攥的拳头像是要捏出水来。
维克多本已心情不佳，听到这带有点质问意味的话就有点上火，他压着火气说道：“我是为你好，我不想毁了你。”
“不就是可能失败么，我不怕！”霍克扬起下巴，满脸都是桀骜之气，“老师，我坚信我能够成为流火士，难道您不愿意吗？”
“住口！”维克多一拍石桌，眼中光芒大盛，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他怒道：“你坚信什么！你以为修为就仅指炼体术？你以为你真的准备好了？我告诉你，不要心存侥幸，也不要自认为你比别人高明多少，你首先必须准备的，就是怎样面对失败！”
霍克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心中不服，却又不敢再说话。维克多向梯口一指，“下去好好想清楚！今天之内，别让我再见到你！”
第十四章控兽师的复仇（中）
马里奥和贾斯丁刚出了青塔，就见霍克怒气冲冲地超了过去，马里奥叫了他两声，也不见他停下，更别说回头了。
贾斯丁问马里奥，“这是怎么了？他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吗？”
“不知道。我比较笨，猜不透这许多谜题。”马里奥永远都是笑眯眯的表情，连贬低自己时也不例外。
贾斯丁并不赞成马里奥的自贬，他说道：“大师兄笨么？我只知道，笨人永远不可能成为蓝云士。”
马里奥呵呵一笑，“我只是运气好罢了，你和霍克才是天才。”
贾斯丁也是一笑，之后摇了摇头，“不，要说天才，其实另有其人。”
马里奥眯着眼睛看着贾斯丁，表情有些莫测高深，“是啊，另有其人……这个人身为红云士，竟能接住绿云士掉落的锤，还能击败会自然术的罗兰公主，这不奇怪么？炼体术界的规则被他颠覆了，他不是天才，又有谁才是？”
“原来……你已经想到了。”贾斯丁不禁讶然，这位自认愚笨，笑得人畜无害的胖子，其实早就心中雪亮，“那刚才老师问起，你怎么不说？”
“你以为老师会想不到么？他这么问有三个目的。”马里奥伸出胖乎乎的手，掰着手指说道：“第一，考察我们三人的判断力；第二，确认高飞对总寨的影响力；第三，为将来的行事预先铺路。”
贾斯丁是聪明人，本就一点就透，闻言不由得佩服万分，原来这位不声不响的大师兄才是见事最明的人，他叹道：“我就说嘛，能成为老师的大徒弟，绝对不简单。”
马里奥又笑得见牙不见眼，说的话却仍旧自谦，“这没什么，我跟着老师的时间比你们都要长，了解得多一些也是正常的。”
贾斯丁不置可否，又道：“大师兄，我还是要问，这些话当着老师的面，你怎么不说？”
马里奥道：“任何人都不希望别人将他看得太透彻，老师虽是流火士，却也不例外。”
贾斯丁点点头，认为马里奥说得在理，他放缓脚步，神游物外了一会儿，幽幽地说道：“老师的心情我也能体会到一些，他作为大武者，比我们更加忧虑和烦恼。前两天我向他汇报过部族的情况……”
贾斯丁停顿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继续说道：“情况很不乐观。近三十年，族人的数量增加了一成，但成为出云士的还不到二十个，又因各种因素的减员，出云士的数量不升反降，现在整个联盟的出云士只剩六百五十六名，并且绝大部分都是红云士，连二阶以上的都极少。再这样下去，恐怕……别说恢复昔日的荣光，恐怕我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了！”
“所以，高飞是个契机，对吗？”马里奥似乎不为这情况焦急，仍是笑眯眯地问。
“对！不仅是我，我认为老师也这么看，因此，确定他是不是那位智者，是目前最关键的大事。”
“我倒不这么认为。”马里奥笑得有点深沉，“外来的智者，反……估且不说高飞，就说说这句谶语。这谶语流传了几百年，到现在仍然真实么？”
贾斯丁一惊，面色顿时有些变了，“这是前两任大祭司占卜的结果，与神灵的指示等同啊！大师兄难道不相信？”
“凡事要人相信，只能用事实来证明。”马里奥道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近两百年来，在整个拉菲尔大陆上，你可曾见过战神显灵？”
贾斯丁瞪着双眼，指着马里奥说道：“你……你……竟然不相信神灵？”
马里奥摆摆手，“别那么惊讶，我不是不相信神灵，而是我觉得……神灵，已经遗弃了我们……看看你自己，你现在的表现也证明了你有这样的怀疑，不是吗？”
贾斯丁停下脚步，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马里奥的话勾起他心底从来不敢想及的念头，神灵已经遗弃了我们？神灵已经遗弃了我们……炼体术界之所以每况愈下，竟是源于此么？
马里奥又是一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也有点发苦，“不管神灵如何看待我们，我们不能坐等，我们必须自救。”
贾斯丁抹了一下额头的汗，一颗心仍是霍霍乱跳，“怎么自救？”
马里奥小眼中精芒一闪，“还是要着眼于高飞。”
嗯？贾斯丁有点跟不上马里奥的思路了，他茫然道：“可你刚才说，那句谶语已经不真实了……”
马里奥此时已表现出一个大师兄应有的状态，他以极快的语速说道：“就算那句谶语仍然是真实的，并且高飞也就是那个外来的智者，那我们该怎么办？就这样看着么？等着有什么事发生？等着好运自动降临到我们头上？炼体术的真义早就告诉我们，要取得甜美的果实，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轻则是身体的劳累，重则是?br/>电子书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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