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奢华青春

奢华青春第24部分阅读

    严肃地说,他摔伤躺了两个多月,耽误了多少去“寻春院”的大好时光?他一直恼恨至今,这句话压在心中太久了!今天他第一次被推举进入商会怎憋得住不说?

    这之后在几个好事的商人鼓动下,众人又开始热情高涨地议论钱赋淡出商界该选谁接掌商业行会、、、、、、。

    钱祁踏进商会大门那一刻,各种议论哑然而止,偌大的会议厅里上百人鸦雀无声,众商人对这个年轻气盛、桀骜不驯的纨绔子弟都侧目而视,对经商一窍不通,对理财懵懂无知,这样的人怎能高居首位?钱赋退下了就得重选新人,商会是升州的商会,可不是他钱家的商会,谈不上继承二字,大家党同划一将他归入异类。

    豪爽大气的钱祁,扫了一眼厅中,他的狐朋狗友一个不见,只有他们的长辈在座,看着眼前这一伙以商界耆老为首冥顽不化的商人,他心里暗笑道:诸葛武侯有耐心舌战群儒,本大爷可没功夫和你们瞎掰,不是从骨子里看我不顺眼吗?我给你们个痛快,立马闪人!他几步登上厅中首座,尾大不掉地拍拍身前的桌子,大声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前辈,全认识我,我这人不懂谦让,所以毛遂自荐愿当这个升州商业行首,如果有人不服,那尽管坐了这把交椅去,我没有任何异议,但我们钱家就此退出商会,另立门户。我给大家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再来聆听佳音。”他长袖一挥,昂首阔步地走出大门,在四个小厮和一群家丁簇拥下上马绝尘而去,众人只听清他小厮钱夏的三个字:“秦淮河!”

    “张百万,你方才不是说得头头是道吗?你就上位!”厅中有个中年商人故意寻开心。

    “不,不行,我那几个铺面顶个啥呀?”张家贵方才说了钱家几句怪话取悦众人,但在那些巨商财阀面前他连头都不敢抬。

    人人都知道当上商会行首是多么光耀门庭的事!不过,没有钱家的参与,这商业行会就形同虚设,升州大大小小的商铺有六成姓钱,钱家不发话什么事都办不了,钱祁那小子可不是吃素的,若暗中使个手脚,到时哭天无路!还有,谁又胆敢凭这剩下的四成商铺独自应付那贪得无厌的官府?

    良久,良久,厅中默无声息,刚才上窜下跳、大言不惭的几个中年富商都缩着头不再吭声,没人有胆量站出来应承行首一职。

    “哼,全是些嘴巴热闹起哄,要他上阵就拉稀,见不得光的鼠辈!”姓叶的老头在那大声骂开了。

    没想到他这话得罪人太多,有人叫起来:“叶老头,你为啥不当呢?不会是找不到会馆场所,或不愿招待我们大家吧?”他的话让众人发愣,想当行首?会馆呢?每年聚会的开销呢?那可不是小数?

    “唉,罢了!”有人轻声叹息。

    “诸位看走眼了,咳,咳,那钱祁是个商海枭雄!欲擒故纵,咳,难惹啊!”铭大爷吭哧着起身头一个离开。

    四天后,升州最大的酒楼——“金满地”南厅举行了钱祁就职商业行首的盛大宴会。

    069小楼熏被春梦笙歌里(一)

    辰初,红杏楼贵宾区一座小院里。

    “公主,风大哥求见。”青儿放下热水走到床前,心疼地望望耶律凤浮肿的眼睑轻轻说。

    “请他在小厅稍候,我马上来了。”耶律凤披衣起床,洗脸。出于礼貌,得见他一面。

    小厅里两个清秀的小厮郭书、郭画正往餐桌上摆放各色小吃,水晶饺、枣泥松糕、燕窝银耳、碧米粥、卤汁牛肉片、腊鹿脯、、、、、、真是色香味俱全,郭秉一见她进来忙起身为她拉开座椅,笑着说:“这是我家厨师特意为您做的,尝尝吧,满不错的。我也还没吃早饭呢,正好陪您一块吃。”他小心地压低声音只让她一人听见:“换换口味,说不定也能换一种心情。”

    耶律凤低着头不说话,秉一将一碗莲米羹放在她面前,自己端了碗碧米粥喝起来。

    心情不好再好吃的东西到口中也味如嚼腊,耶律凤没吃上几口就放下勺。秉一忙道:“不合胃口吗?我们到街上去吃。”吩咐垂手恭立在门外的小厮郭棋说:“叫他们备车,去我们自家南酒楼。”

    “不用了,风大哥,我不饿。”

    “那好,我们不吃东西,我带你去一个你最喜欢的地方。”秉一笑嘻嘻地说。盛情难却,耶律凤望着他热情洋溢的脸点点头。

    一辆豪华螺钿香车、四角坠下的金铃铛晃悠着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十来个家丁和小厮簇拥下停在外城一处院落前,院门檐匾上草书三字“花之墅”,青儿从车中扶出耶律凤,两个小厮推开大门,她俩跟着郭秉一走进去。门内一个大坪里全是盆栽,有七八个正在忙碌的花工,见他们进来垂手恭立,有位管事刚要趋前答话,秉一摇摇手说:“你们自便。”遂领着二人顺着中间的一条石板小道往里走。小道两旁地上错落有致地摆了不少盆松、柏、茶花、牡丹,后进错开有三栋共十多间暖房,他们慢慢一间间看过去,每间摆满了大大小小造型各异的花盆,分别种着石榴、兰花、月季、郁金香、、、、、、,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女人爱花这话绝对不错,耶律凤见到这么多的花,深锁的眉头展开了,心情舒畅很多,脸上露出罕见的笑意。青儿则像树丛中的黄莺,叽叽喳喳欢呼雀跃。她好奇问秉一:“风大哥,这花卖吗?多少钱一盆?”

    “这花是不卖的,别人再有钱也买不到,不过我们青儿姑娘如果要,风大哥可以免费奉送。”秉一对耶律凤一笑,故意逗着青儿说。

    “不要白不要,我就傍神享福了,要这盆!”青儿指了一盆繁茂的月季“格格”笑着往另一间花房跑去。

    “这花不卖?留作观赏?”耶律凤好奇地问。

    “到也不全是,冬季暖房养花很难侍弄,鲜花价格高昂,这花主要是作为礼品送人,其次自家府邸和几处大的商店、酒楼也要装饰点缀,选过后用不了的才进入花市出售。开春了,花价跌下来,运来运去换不了几个钱,“花之墅”反而很少卖了。我家在两京郊区都有面积很大的花木种植园地,天暖和了,暖房关闭,这个“花之墅”只作为花木的中转站,存放一些优质待选的品种。花店都直接从种植园进货。等过几天,我带你去洛阳看牡丹,你一定会更高兴。”秉一儒雅地笑笑。

    暖房朝南的布顶棚被掀开,阳光照进来,陡然间眼前一亮,百花在阳光下更显娇艳。

    “真漂亮啊!每天都会让花晒太阳么?”耶律凤嘴里问着话,眼睛却离不开花。

    “是啊,冬天有阳光无风的日子就会掀开顶棚晒一两个时辰。现在天气回暖,见阳光的时间就拉长了。”秉一望着耶律凤俏丽的侧影说

    “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经常来么?”

    “我们家的店铺我常去的只有两处,一个书店、一个花店,自然清楚。”

    “真是雅人。“耶律凤笑道。

    郭秉一生得很靓,举止谦和有度,高雅清秀中透出浓浓的书卷气,耶律凤对他向来有好感,见他热情讲述、真诚相待,不由有些感动。她认为和肖风比起来,郭秉一并不逊色多少,为何自己偏偏爱上那个冷漠无情的肖风呢?想到肖风,她的心又沉下去。

    “公主,这里离我家不远了,不如去我家用午膳?”

    “随便在街上吃点吧,打扰伯父、伯母我心里过意不去。”

    “我爹娘去舅舅家参加外婆十年大祭,还得过些日子才回来。放心,没人知道。”于是三人走出“花之墅”,小厮郭剑领着香车往郭府行来。

    行不多久,骑马走在车辕旁的勃古努轻声说:“到了。”

    耶律凤从帘内往不远处一望,一座规模巨大的府邸门前停了不少轿、马车和马,二三十人在那议论纷纷,不知说些啥?两个书办放了桌子在台阶下埋头登记,大门外站了四个配剑的彪悍家丁,里面又奔出一个家丁走到台阶边大声叫道:“鹤壁张大民!”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商人喜滋滋地跟着那家丁往里行去。

    耶律凤开口问骑马走在窗侧的秉一道:“风大哥不是说父母不在家么,府中发生了何事?”

    “没事,天天这样,全是来找我两个哥哥办事的人。”秉一答道。

    马车过门不入,又绕着围墙行了好一会,看到一扇关闭的门,小厮郭剑走上去敲了三下,门上碗大的一颗铜丁突然移开,有人从孔隙中对外看了一眼,门无声的拉开,一个家丁笑容满面的垂手站在门旁高声叫道:“少爷回来了!”

    众人鱼贯而入,一个普通的四合院出现在眼前,两厢房中奔出来一群家丁和粗使仆妇垂手轻呼:“少爷!”郭秉一点点头,朝中间的大堂走去。郭棋抢在前面站到堂右角根雕花架旁,大堂朝里的那面墙壁无声地慢慢滑开,众人眼前一亮,墙后面另有一片天地。走进去回首一望,身后的围墙吻合得天衣无缝。

    听得一个少女声音吩咐道:“阿棋,通知膳房摆宴观景楼,沉金,你和落素带入整理赏花斋。”只见茶花树后走出两名笑盈盈,面貌姣好的侍女,着一身淡淡的湖蓝衣衫,外面罩了件白底绣花背子,看一眼就叫人心中特爽。秉一笑道:“这是我的两个大丫头,有什么事都可交她们办。”

    那二人近前见礼道:“绾春、留红见过小姐。”

    “二位姑娘不用多礼。”耶律凤知道刚才发话的就是她们中的一人,是秉一贴身的丫头,她自然不能漠视,见仆知主,丫头以四季或花为名的多得很,像这么生动、新颖的取名算是个中翘楚,主人的品位确实不低。

    转过柏树丛,院中柳条新绿,桃花绽红,小桥流水环绕着几处别致的亭台楼阁,好似幽静的江南风光。不一会又传来古筝声,还夹杂有欢快的牧笛声。耶律凤感觉好像到了世外桃源一般,心境略有好转。

    郭秉一瞧她脸有霁色,趁机道:“公主,红杏楼太嘈杂,您若喜欢这里不如搬来常住。”

    “这不太好吧?非亲非故常住你家怎么面对伯父伯母?”

    “那有什么?南园这么大,您随便住上个一两年我娘都不会知道。”

    “公主,我们就住这儿吧,多漂亮的地方啊,我都舍不得离开了。”青儿喜欢秉一,觉得他比肖风通情达理得多,于是一心怂恿耶律凤住下来,希望他俩今后走在一起。耶律凤笑笑没答腔。

    070小楼熏被春梦笙歌里(二)

    观景楼第三层摆上了小桌,每人一席,青儿和勃古奴也得到了客人的待遇。餐具非常考究,除筷、勺是银器外,一色官窑青花瓷。上菜的人川流不息,一盘菜端上不多久就撤下去,换另一种,这样上上下下几十次,桌面却永远只看见四样菜。青儿已经吃得撑不住了,她叫起来:“风大哥,别再上菜了,我见了就想吃,可肚子受不了啦!”

    秉一望一眼耶律凤笑起来说:“这是有名的撤席。起码上三十六样菜,最多有上到一百另八样的。既然我们青儿小姐不能吃了那就停止吧。”他也喜欢青儿无拘无束率直的个性。饭毕,两个丫头领着主仆二人到赏花斋小憩。

    带路的一个丫头自称留红,嘴很甜,追着青儿叫妹妹,还指指点点给他们简单地介绍了刘府布局:“我们刘府外人也称‘留芳园’,这园分东园和南园,你们来时看到有很多人聚集在门口的地方叫东园,东园前面是老爷和大少、二少办理事务的地方、后面由他们两家居住,他们的妈妈——两位姨娘也住在那里。

    六年前,少爷走后夫人开始信佛,敬奉观音,也爱清静,随之性格也变了很多。她选居南园,将两园完全隔开,两院厚重的隔门上了锁,也封闭了原通向学舍的小门。现在只有老爷东园的办事厅里间有小门通向南园的书房。我们这里与外隔绝成了世外桃源。夫人还在南园中间建了座假山起名叫小普陀,看,就在那里,少爷住山前这一大块,她和老爷住山后。进门的四合院住一些家丁和粗使佣人。

    “方才的筝、笛声是哪儿传来的?”青儿好奇的问。

    “我们夫人爱听节奏缓慢、悠扬的乐声,她的六个大丫头,都会乐器,常轮流为她弹奏乐曲,她说这种乐声可以摒除烦躁,洗涤、安抚心灵,促人长寿,所以也让少爷住在离小普陀不远留芳湖边的听音阁。看,就是远处红檐、黄|色琉璃瓦的那一栋。”

    耶律凤心想,这位夫人与世隔绝,可谓神仙一般的人物。郭秉一为人处事也那么低调,唯一的嫡子,家业却让两个哥哥分别执掌了。

    赏花斋到了,青儿精神头十足,跑来跑去四处观望,耶律凤走上二楼一间卧室,房间熏了香,连床上的薄被也发着淡淡的诱人香味,她倒在床上,将自己裹在被中很快睡过去。蛋青色的丝绸窗帘被风掀起,她看到了肖风的身影,眨眼间他已到床前望着她笑,牵着她的手飘然出门,四周景色模糊难辨,那是小河边的草甸吗?为何有了一片梨树林?肖风猛然回首,眼神间流露出浓得化不开的情意,拉她入怀,右手覓住她的肩,左手勒住她的腰,拥着她在那树下长吻,他那特有的男儿气息是那么地叫她陶醉,筝、笙之音悠扬悦耳,似在扩散爱的涟漪,李花如雪飘落满身,她紧紧地伏在他怀里,激动得流下了喜悦的泪。是梦?是思念,还是希望?啊——是她的心每个角落都装满了肖风的身影。

    睁开眼却见青儿眉开眼笑立在床前说:“公主,这赏花斋有七八间房,间间格局不同,打理得十分雅致漂亮,有小溪环绕流过,四周全种的是花,留红姐说这里每天都能看到花。真好!这儿比红杏楼强多了。”

    耶律凤知她想留住这里,可自己的心没在这里。她不答腔,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说:“下午,我们到小普陀山后转一转就回去吧。”

    听到她的声音留红进来说:“您起来了么?少爷在落红轩相候。请随我来。”整个下午秉一都陪着她在园中闲逛,耶律凤总觉得有一双眼睛躲在暗中悄悄偷窥她,让她有些不自在,等她定神看去却什么都没有。晚饭后下起了小雨,她在秉一的挽留下住进了赏花斋。

    第二天拂晓,雨住了,郭秉一照例起床在听音阁旁练剑,因怕惊动家人,惯常只用二分功力。一场剑正舞得紧要处,小普陀山边突然传来细枝折断的声音,他飞身而起如流星般泻落当场,“啊”一个十岁的丫头望见他一声尖叫,圆睁的大眼里满是惊慌失措的神情,他沉声问道:“你是谁?从何处进得我家?为何偷窥我练武?”

    “少爷,您忘了我么?我是您出钱买回来的呀!”那丫头见秉一皱紧眉头似在回忆,又补充道:“五个月前我在路边求您赐银葬父、、、、、、您记起来了吧?正月十六我前来府上,夫人见我识字派我打理佛堂和书房,给我取名添香。”

    “哦——”秉一对原来路边那个蒙头垢面垂首乞求的女孩没留下任何印象,这时仔细一瞧,原来这丫头是个十足的美人,肤色白里透红,五官都恰到好处,鹅蛋型的脸上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尤其是笑起来显出的一对酒窝,让他砰然心动,她太像一个人,他扔下剑双手抓住她的臂膀颤抖地问:“你,你是如梦?”

    那丫头默不吭声腼腆地注视他好一会,眼睛湿润了,小声说:“我像如梦么?她是不是您最爱的人?”如梦留在秉一脑海中的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形象,和眼前亭亭玉立的姑娘怎么比?他放开手,一语不发地拾起剑,慢慢的往回走。

    那丫头对着他的背影说:“少爷,我可以天天来看您练剑吗?您不出声我就当您应允了。”

    郭秉一没吭声,没回头,有些失落的回到听音阁。大丫头绾春接过剑放好,笑着说:“早餐已摆在二楼,您的客人马上就到。”沉金和落素为他梳洗毕,随他出门迎客。

    小普陀山后一间静室里,正中供奉着一尊三尺高的千手观音,供桌上香烟缭绕,桌下跪伏着泪流满面的添香。

    秉一哥,秉一哥!原来你没忘记我?你还惦记着可怜的顾如梦!你怎么也想不到你心爱的如梦已成了今天的添香。知道我多想你么?从离开刘府后,你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我心中缠绕。在去年洪灾中,我家房屋塌毁,老仆顾宏溺毙,我和父亲逃到城外那块高地上。有一天,我听到分发粮食的消息,赶了去想弄点米面为爹熬粥,可是被人挤开没分到粮,只好扫撒在地上的麦粒,听到有人叫秉一,这时看到了你,我衣衫褴褛,和你身份悬殊,怕失了你的体面不好相认。扫米归来,父亲连我熬好的粥也没喝上就过世了。

    我,我本打算成为你的丫头,终身守候在你的身边。可惜,夫人派我在佛堂和书房,唯有每天清晨能见到你练剑的身影。

    哥,你告诉我,你昨天陪伴的客人——那位漂亮的姑娘,你爱她吗?我看到你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意,假如你爱她我该怎么办?即使你不爱她我又能怎么办?夫人原来看不上我,今天更看不上了。告诉你我是如梦,你能娶我吗?只会让你的心更痛!为娶我让你和夫人翻脸?我还能在夹缝中生存吗?哦,老天,为何对我这般残酷?

    爹,我爱他,当时为何不将我许给他?只要让我待在他身边,我怎会计较名份,现在一切都迟了。添香伏在蒲团上思绪紊乱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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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1小楼熏被春梦笙歌里(三)

    第二天,耶律凤不知何故非要去大相国寺敬香,秉一房中的大丫头绾春说:“少爷,就当游春踏青,也带我们去吧?”

    听音阁一群小丫头都知少爷好说话,人人惊喜雀跃,挤在门外央求道:“我们也去!我们也去!”

    正给秉一换衣的大丫头落素冷着脸呵斥:“吵死了!翻天了么?懂不懂规矩?”小丫头们轻轻笑着不吱声了。

    “行,通知大总管,开隔门!都去!后园留守的姑娘也别落下!”秉一发话道,他想起了那个长得很像顾如梦的姑娘。

    郭府敬香的车队排得老长,二十多个配剑的家丁和小厮鲜衣怒马,拥着十多辆香车往大相国寺浩浩荡荡行来。

    大总管郭宏跟了郭夫人二十多年,深知老爷夫人最看重的是这个三少爷,听说三少爷带回了姑娘,他心里乐嗬,恨不得用上銮舆凤辇,故而在耶律凤的香车上还罩上了绣有牡丹的红色蝉翼车衣。

    听说是东京首富郭家的女眷去敬香,路两边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真算起来车队里没有一个是郭府的女眷,那些街坊四邻却是不知道了。

    留红扒开窗帘想看看窗外的风景,刚露头就听得有人叫起来:“哇,九头鸟,快看,那小姐比年画上的仙女还靓!”留红慌忙放下窗帘,跟着她的两个小丫头笑起来。

    就听得一人粗声粗气道:“她头上那金钗怕莫有一两!”

    “你个夯货,美人不看去看钗,金铺里多的是钗,咋不看?”

    “俺怎没看?俺不九头鸟吗?俺有十七只眼睛看美人,就一只眼看金钗,偏偏心里想的就是那钗,没钱啥也干不了?再美也当不了吃喝。”

    “哎呦,这猪猡,真糟蹋了那么多双眼睛!”

    车队很快到了相国寺门口,一群漂亮的丫头走下车来,彩衣飘飘,幽香阵阵、婷婷娜娜、佩环叮咚,让围观的一伙男人直吞口水。郭秉一望了一眼那一群莺莺燕燕,人太多,没发现那叫添香的丫头,原来添香自愿留守后园,这时正跪在观音座前默默祷告呢。

    打前站的人早来了,郭宏捐赠了一千两香油钱,方丈大师破格迎出寺外,领着郭秉一和耶律凤进入正殿,耶律凤目不斜视,对庙宇的建造和古迹并不留心,直到她阖上长长的睫毛,面容比她身前高高的佛祖还庄严,虔诚地跪在蒲团上默默祝告时,郭秉一才领悟她真是为祈祷而来。他站在侧面默默地注视一会,看着她的睫毛略一闪动,两颗大大的泪珠滚下来,他心里没来由地又酸又痛,悄悄退到殿门外。

    过了很久、很久,感觉耶律凤起身走出殿门,郭秉一不敢直视她的脸,知道她没心情去各处游玩,垂着头低声说:“累了吧?我们到碧叶轩听歌去,那里的茶不错,点心也做得好。”

    “我还是回去吧,想静心躺一躺。”没有肖风在身边,郭秉一再殷勤,耶律凤还是打不起精神,她推说累了要歇息几天。闭门谢客。

    清明过后第四天,郭才和夫人回到家。下轿还没顾得上喝水,郭夫人就将儿子叫到她住的普陀山居厅房里,坐在厅上首的她仔仔细细打量儿子一番之后说:“秉一,表弟秋纶比你小四岁,下月也要办喜事了。我不明白你是哪一点比欢喜差?你看他娶的高小姐,讲出身,官宦人家;讲相貌,美若天仙,你比他还大一岁,为何就没这个缘分呢?”

    “娘,您能不能让我清静几天。”

    “我就是让你太清静了,你才这么疲沓。待他添了孙你还在找媳妇!”郭夫人气恼地说。

    “那又有什么?将来我儿子小小年纪就能当叔叔,不知多高兴呢!”

    “真是没法和你说话,前些日子你推托少主在这顾不上,现在他走了,你今天非得坐下来和我好好商议,把你的打算告诉我。”郭夫人想到儿子拒不娶表姐的事就上气。

    “我能有什么打算?六年前我告诉您喜欢如梦,您不愿我娶她,现在我还没看上谁,等看上了再告诉您。”

    “胡说,常言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近我和你爹替你挑了十几个名门闺秀,她们的详情全抄录在这儿,你好好看看,明儿回信给我,好安排相亲的事。”郭夫人不容分说地将几页纸塞进他手里。

    “不看,做夫妻要讲缘分,我啥都不求,只求两心相悦。我与她们素昧平生,这纸上能看出她们的心么?看不出!那其他还有什么可看的?不如回房看百~万\小!说。”秉一对手中的纸瞧也不瞧就丢下,急忙朝门外奔去。

    “秉一,秉一!”身后传来郭夫人的叫声。

    转过普陀山居,沿小溪走不多远有个丫头正在溪边打水,身后是一片竹林,摇曳的绿竹丛中隐约地露出观音阁的白墙青瓦。

    “少爷!”有人在轻轻地叫他。

    “啊,是添香?”秉一收回迷茫的目光看向眼前的丫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那丫头羞怯地望了他一眼,脸上腾起一片红晕,垂下头喃喃道:“没,没事。”

    秉一瞧着她柔弱、娇羞的样子眼中的疑惑神情越来越浓:“你,你太像如梦了!”他猛然心血来潮拉了添香的手就往回奔去。

    “少爷,快松手,您要拉我到哪儿?”添香快步跟着匆匆发问,秉一不答,神情恍惚,心里好像在回忆着什么,却也不松手,添香不再吭声,顺从的跟着。

    “娘,把添香给我吧。”

    郭夫人放下茶碗,望着突然返回拉着添香站在身前请求的儿子有些犯晕,她努力稳住神,压住满腔的怒气问道:“这就是你看上的人么?”

    “是。”郭秉一不想多说。

    郭夫人一言不发,看着儿子严肃认真的样子有一丝怀疑,这孩子倔劲儿上来了向我叫阵?不然咋会拉个丫头来充数?以儿子现在的心态,正房媳妇一时半会儿恐怕娶不进来。他今年要满24了,血气方刚的年龄没个喜爱的女人在身边怎么行?儿子是她唯一的心肝宝贝,她不愿委屈他,想到这里她的怒气慢慢平息下去,点点头说:“既然喜欢她就带走吧。”说完从手上取下一只玉镯给添香带上,对她说:“跟少爷去,好好地侍候他。今后不用来我这儿请安,俗礼就免了。”

    秉一牵着添香的手慢慢往听音阁行去,时不时看她一眼,那神态,那酒窝实在太像如梦,连身上散发出的清香也像如梦。她真是如梦没理由隐瞒啊?唉,他叹口气,真诚的对她说:“我心里真正爱的是顾如梦,我太想她了,不管怎样也忘不了她,好不容易见到你这么像她,对不起,我将你当作了她的替身。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勉强,如果愿意,从今天起你就改名叫如梦吧。”

    “好。”添香笑着点头,无声地滚下一串眼泪。就这样过吧,只要不说出真像,娘儿俩就不会为她的名份而翻脸。

    她忧伤中的那份凄美叫秉一心动,他伸出左手,搅住她柔软纤细的腰,右手掏出丝帕轻轻地为她擦去眼泪:“哭什么呢?我没法给你一个体面的婚礼,也没法给你一个名份,请原谅我。今后找到了顾如梦我也会好好待你,找不到她你就伴我一生吧。”说完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牵着她的手走回听音阁。

    072涵虚混太清

    耶律凤的身影偶尔也会飘过秉一的心头,原来的她骄娇二气十足,动不动的公主脾气让他敬而远之,这次相聚体会到她对肖风爱得深沉,爱得无奈,爱得凄凉,不由对她产生了同情,因怜生情,有了几分无法表露也不想表露的爱意。

    三月二十是郭才的五十五岁生日,郭夫人不喜喧哗,叫人在留芳东园简单办了几桌筵席,除了和郭家有通家之宜的刘家人外,耶律凤算是秉一请来的唯一客人。他希望她能在众人热闹的气氛渲染下获得些微快乐。

    拜寿毕,大家入席,头一席坐了郭才夫妇,刘志皋打横作陪,第二席坐了耶律凤、刘欢喜夫妇和郭秉一四个,青儿和顾如梦站在主人身侧侍候。酒过一巡,秉一瞧瞧身后立着的顾如梦有些不忍,低声对青儿说:“青儿,坐下吧,今天不过是家宴,讲什么规矩呢。”说完扭头瞟了如梦一眼拉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也坐下。

    他这微小的动作没躲过郭夫人的眼睛,她的目光在几个女孩身上梭巡,心里在欣赏和品评:论艳丽莫过于高若水,如牡丹般鲜美亮丽丰润;论高贵娇美那得算耶律凤,高高在上的气质,悠闲的举止配上姣好的容貌正如出水的芙蓉;再仔细打量顾如梦时,惊奇的发现她是那种越看越叫人不舍的美人,体态袅娜,如弱柳扶风,肤色白皙细腻,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在清秀俏媚的脸庞上闪动,如深谷中的幽兰,饱含无穷的意趣,让人不忍弃之而去。坐在高若水和耶律凤之间居然毫不逊色,郭夫人自己就是个爱兰花的人,觉得比之牡丹和芙蓉更有意境。原来儿子爱的是这种类型的女人?

    刘欢喜压制了好久的话终于夺口而出:“老大,她,她是谁?叫什么名字?太像如梦了!”

    “是啊,太像了,所以我将她取名如梦。”

    如梦站起来对着欢喜盈盈一拜,浅浅一笑露出一对酒窝:“如梦见过刘少爷。”

    “哎呀,真是如梦!看那酒窝!”欢喜大叫起来。郭夫人心中一动,对多年前见过一面的顾如梦她记忆早已模糊,这时才想到怪不得儿子要讨了她去,原来是要圆他心中的梦。

    “是呀,越看越像如梦,所以你以后就叫她大嫂吧!”秉一偷偷瞧了他娘一眼大胆地说。郭夫人装作没听见,并不出声阻止。秉一微微地笑了。

    “啊,老大,什么时候喝喜酒?真让你独占花魁了!”欢喜有些失落地说。

    “到时候还能少了你?”

    欢喜喝了两杯酒盯着郭秉一开始传音入密的交谈。

    “老大,你出面邀我后天外出一天好不?”

    “这才多久,就养成了惧内的优良品性?”秉一揶揄地一笑。

    “别笑话了,我只是不忍拂她之意。”

    “照这样,那以后没别人邀请,就得偎在家中陪老婆咯?”

    “怎么会?开始宠宠她而已。”

    “行。”秉一随即对坐在右侧的高若水说:“弟妹,我后天邀欢喜到西边去见几位朋友,你答允么?”

    “大哥笑话我?这话说的叫人难为情,让大哥有这样的看法我当在此谢罪!”高若水站起来对秉一和欢喜福了一福。众人齐笑。

    第二天晚饭前,郭夫人房中的大丫头梵音捧着个首饰匣走进听音阁,笑嘻嘻地对如梦说:“少夫人,恭喜了!”

    “你就直呼我如梦吧,我们姊妹间这样称呼叫我难堪,快请坐。”

    “这是夫人送你的,她今天亲自出门逛了东京几个大珠宝行特意为你挑选的,你看,啧啧,这玉、这宝石、这珍珠全是市面上顶儿尖儿的东西,夫人可疼你了,明天还会有人来为你做衣服,你就等当新娘了。”

    “谢谢你,梵音姐。”如梦略瞟了首饰一眼,打从心底高兴,比起这些珠宝,她更看重郭夫人对她的心意。

    从酒宴上归来的耶律凤闷闷不乐地躺在床上,见到欢喜、秉一成双成对,触动她对肖风的思念,她想到那天那梦,那一片梨树林,那似雪的梨花,梨——离,难道是隐喻他和她就要分离么?她曾在佛祖面前苦苦的央求祷告,上天也该垂怜她已不堪重负的心!想到肖风的真实态度并不如梦中,她一时又觉万念俱灰,生不如死!青儿几次来催她起床用晚餐,她也不搭理,马文佐亲自端了碗醪糟冲蛋送到房门口,青儿接过慢慢喂她吃了,她沉沉地睡过去、、、、、、。

    第三天,刘欢喜、郭秉一去西庄踏青,二人相约到红杏楼会齐,特意要带耶律凤同行,让她散散心。没想来到贵宾区耶律凤门前,见一老者扶着小厮正要出门,欢喜踏前一步问道:“老丈,请问住在这儿的一位姑娘到哪去了?”

    “此处现住着老夫,没见过什么姑娘。”老头瞟了他们一眼答道。二人一怔,难道发生了意外?耶律凤不可能不告而别!两人忙到柜台前问询,接待的马文佐一脸淡然的对二人说:“前天晚上,住在那的客人说家中有急事结帐之后连夜离开,我们店家不便多问。”

    “马叔,你骗人吧?我不信你和耶律凤之间只有店家和顾客的关系?”欢喜有点气恼。

    “照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她有事要走还得向我禀告么?”马文佐的话语中带有一丝嘲讽意味,欢喜一时无言以对。

    “店家,请问,她临走时可否留下信笺或有什么交代的话吗?”秉一礼貌地问。

    “没有。这位小哥,我不会骗你。”马文佐不识郭秉一的真实身份,只知他是与肖风同来的朋友,对他的彬彬有礼很有好感。

    “那意思就是只骗我咯?”欢喜有些不怀好意的问道。

    “我骗你干嘛?小祖宗,算马叔怕你,你就别给我弄些事出来害人。”马文佐对刘欢喜是又烦、又恼、又怕,真叫他盯上,唆使那些混混三天两头来闹,他这店就不用开了。

    “马叔,看你这话说的,我刘欢喜是这样的人么?”

    马文佐脸上装笑,心底里暗骂:臭小子,扮猪充象,在这给我装混!

    郭刘二人出门议论好一会,对耶律凤没留下只言片语的突然离开猜测不透,对马文佐的

    话也半信半疑,唯一肯定的是马文佐早知她的身份,绝不会让她出什么意外。最后两人商定将此事飞鸽传书牧场,让他们通知肖风,该怎么办让少主自个儿商酌。

    073涵虚混太清(二)

    二人十分担忧耶律凤的安危,心中不乐,纵马在郊野飞驰一会后心情才略有好转。快近西庄时一缕琴音传来,秉一道:“听,琴声!你们家德珠会弹琴么?”

    “她会弹什么琴?除了马头琴外只怕连真正的琴都没见过呢。”欢喜侧耳听了听又说:“这琴到也弹得不错,我估计是陈晓娟所为,除了她这里怎会有懂乐理的人?”

    “你什么时候把她安置在这里?呵,我懂了,叫我来又是为了她吧?”

    “对,老大,我一直没敢对若水说出她的事,我自己都搞不清真假,你叫我怎么对她说?”

    “说笑吧?你搞不清,那我就搞得清了?”

    “我不在和你商量吗?陈晓娟一口咬定是我的孩子,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娘俩。”

    “既然说是你的儿子,他相貌上总会有些像你的地方吧?”

    “这么个小不点,能看出什么来?”

    骑马紧随二人身后的八个小厮“吭哧”、“吭哧”地直笑。小声嘀咕着,郭剑道:“我看欢喜大少也只能认了,幸好只有这么两个不太碍事。”

    郭棋满不在乎地说:“就当收个义子,讨个二婚头老婆。”

    “这不两贴甩不掉的膏药吗?那我们少爷可苦了!”铜豆感慨地说。

    “苦什么?我还没见有人怕老婆多,儿子多的,全收着吧,总有用得着的时候!”铁蛋楞头楞脑地说。他这话引来众人的哄笑,走在前面的刘欢喜回头横了他?br/>电子书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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