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秘书长(全本)

秘书长(全本)第11部分阅读

    代,只说:“按要求吃药,不要自做主张。不然效果很难保证。”

    唐中和没跟姚莉说自己是什么人,姚莉也没问。取药时,唐中和注意到处方笺上已经填有称谓:“唐副市长”。唐中和不由自嘲,如今他这样的官员实属公共用品,跟电视节目主持人一样谁都认识。唐中和到本市时间不长,可已经颇为人所知,别说这个女医生,到什么地方上个洗手间,都得准备跟凑上来打招呼的人略略点头致意。

    9秘书长第六章(9)

    他挂电话找到姚莉,说自己是唐中和,用了女医生的药,效果不错,特地打电话表示感谢。姚莉反应很平淡,问唐中和是不是还想拿几天药?唐中和说:“是的。”

    “最好不要。”姚莉说,“你不如去听听音乐,音乐能舒解心理紧张。”

    唐中和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心理紧张?”

    姚莉说:“你没有,你只是喉咙有点疼。”

    那天中午下班前,通讯员给唐中和送来一个小纸袋,说是医疗室姚医生托过来的。唐中和不禁暗暗惊奇。他把纸袋放进抽屉,没有带回宿舍。第二天上午,他在办公室接到一个电话,竟是姚莉主动打来的。姚莉问他:“你昨晚没吃药吧?”唐中和说是的他没吃药。姚莉问:“你听音乐了?”唐中和说是的他听了会。姚莉说:“看起来你是个好病人,你相信医生。不过昨晚你到底还是没睡着,是吧?”唐中和承认昨晚他几乎彻夜不眠。姚莉很冷静,说唐市长你挺麻烦的,实在不行你就吃点药吧。

    她在电话里给唐中和介绍了一种“眼球运动法”,她让唐中和眼看着一种节拍器,或者一支摆动的棍子,左右移动眼球,同时想着精神上的困扰,这样可能会有效果。她说这是国外一个资料里披露的,唐中和可以试一试。女医生自称研究过类似病例,她清楚唐中和患有相当严重的失眠症,时间很长了。她知道这种病人有时挺痛苦的。

    唐中和本能地进行抵挡,说自己就是工作紧张,休息受点影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女医生竟在电话那头当场嘲讽,说:“当然,唐市长就是喉咙有点疼。”

    这女医生确实让唐中和印象深刻,同时感觉有些怪怪的。

    他悄悄留意了一下。唐中和知道机关医疗室不是一个独立医疗单位,它是市医院在机关大院里设的一个点,方便机关干部处理头痛脑热一类小毛病。有一天,市医院的院长找唐中和汇报该院建设新门诊大楼的事宜,唐中和随口问起姚莉,说“这位医生怎么样?还行吧?”院长搞不清唐中和的意思,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一时显得支支吾吾。他说:“这人原来嘛,是搞妇科的。后来就这样。她丈夫是搞内科的。”

    唐中和没有再问下去。他意识到当过妇科大夫现在有时研究一下心理学的女医生姚莉可能有些复杂,弄得她的顶头上司医院院长提到她要支吾一番,还得把她丈夫拉出来遮挡。唐中和总是十分警觉。

    有一天开市长办公会,专题研究本市旧城改造问题,苏世光提出要专设一个旧城改造办公室,让市建设局的吕全副局长担任改造办主任。苏老兄的这个提名立刻勾起唐中和的警觉。建设局的副局长吕全才四十出头,长得短小精悍,颇能办事,唐中和对他却有些看法。这人跟苏世光的关系比较特殊,唐中和初到本市时碰上的那起涉及苏世光小舅子的操纵招标案里,负责整个招标事务的就是这位吕全。唐中和觉得需要防一手,他考虑再三,采用迂回战术,以分管领导的角度,对苏世光的动议给予有力支持,同时提出他准备让吕全承担筹划新区建设的重任,这人抽不出身,他会考虑另找个人来负责旧城改造。那天会中休息时,苏世光跟唐中和半真半假开玩笑,说唐中和棉里藏针,“偶尔露峥嵘”。唐中和对苏世光指的什么当然心知肚明,但是他一味装傻,王顾左右他。唐中和提起自己到机关医疗室取药,一位女医生张大嘴巴要他“啊”,像幼儿园女教师教小孩学拼音一样。苏世光大笑,举起右手食指道:“还好她就教你‘啊’,没教你这个。”那时身边便有人哧哧笑。

    唐中和不觉大笑,说你们这不是糟蹋人嘛。唐中和知道这是一个通用黄段子,把它略加剪裁并具体化,栽给姚莉,让她闪亮登场,说明该医生确实让人印象过于深刻。

    后来唐中和又听到了一些故事,觉让姚莉举起一支戴安全套的手指不光挺有幽默感,它还挺有意思。姚莉这样的女人除了适合充当性想象的对象,还适合各种色彩丰富的流蜚语,她实在漂亮了点。当然这个人身上也颇有可供人们进行加工的传奇性题材。这个人是外省人,大学毕业后才来到本市,年纪尚轻,已经嫁过两个丈夫,两个都是医生,其中还有一个是死人。据说这位女医生的头一个丈夫是个内科大夫,该男大夫追了四五年时间,好不容易把她追到手,两人选了个春节到男方的老家完婚,婚礼非常隆重。也许因为过于兴奋,也可能是因为过于劳累,新郎在新婚之夜赤条条猝死在新娘身上。新娘极其不幸地成为寡妇的同时,也被人们视为具有番茄克夫能耐的传奇尤物。五、六年后,才终于有一个勇敢的大夫不惜蒙受生命危险,跟这位女医生结婚,这位大夫很巧,也是搞内科的。女医生的第二次婚礼比较低调,不事张扬,第二位内科大夫的运气也比较好,没有像他的前任一样猝死在婚床上。但是很快地好像也不太行了,据说婚后没多久这位当丈夫的就总躲在医生值班室不回家,可能是怕老婆往他手指上套安全套。半年多后这一对夫妻就开始分居,形同路人。

    10秘书长第六章(10)

    唐中和谨慎地避开机关医疗室,没再亲自前去取药。他一向十分警觉。尽管他认为有关女医生姚莉的流瞎话居多,他这类人物最好还是不要在其中谋一个角色。

    但是他绕不开这个女医生,像是注定的一样。

    一个多月后,本市举办一个大型会展,省里有关部门头头脑脑来了一大批。会展开幕前夜,唐中和到宾馆看望与会的一位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注意到该主任咳嗽不止,看起来挺严重。唐中和当即打电话,吩咐宾馆老总找医生,要求立刻赶到,他亲自守在这里等着。几分钟后医生来了,却是姚莉,机关医疗室女医生真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哪管哪。姚莉给病人看完病派完药,很认真地瞅了唐中和一眼,随手在一张处方笺上写了个电话号码递给唐中和,说:“今晚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通常组织大型活动都要设立临时医务室以备应急,姚莉就是被抽来做这件事的,她给唐中和的是会务组设在宾馆的临时医疗室电话,当晚她在那里值班。

    那天晚上,唐中和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直到深夜,回到宿舍后马上上床,在床板上翻了一个来小时无法入睡,他非常痛苦而无奈地知道今晚又不行了。这时忽然想起女医生留给他的纸条,一时兴起便爬起来给姚莉打了电话。他表示歉意,说自己忙到这个时候才想起要打个电话,否则好像不太礼貌。

    唐中和说哪会他什么事都没有。

    “这是一种本能。”女医生说,“你的防范意识很强,它有时不利健康。”

    她说人们通常都迷信药物,实际上药物往往只能治标,而治本最为关键。唐中和应当注意自己心理和精神的调理,这才是治本之策。她问唐中和是否注意过所谓“亚健康”的说法,这种说法眼下仅仅被当做一种时髦而不受正视,事实上有很多人就处于这种“亚健康”状态。“亚健康”概念既适用于生理方面,也适用于心理方面,有些况下更多地会体现在心理方面。处于这种状态下的人应当找到一种办法,解决威胁其健康的问题,如同让医生用镊子把鱼刺从喉管里夹出来一样。

    “你可能需要一些心理咨询。”她说,“你可以试试在电话里说。”

    唐中和大笑。他说他知道电信部门有一种心理咨询热线服务,据说颇受失恋、丧偶、破产者看好,但是也有议论称提供有关服务人员的专业水平不太够。唐中和开玩笑说,如果姚医生愿意,他可以把她推荐给电信部门,以有效提高该咨询热线的水准。

    “至于我就不必了。”他说,“我打电话只是想向姚医生问一声晚安。”

    姚莉说谈不谈无所谓。她认为唐中和会打这个电话,至少表明他在下意识里想跟医生做某种交流,不管他在理性意识的层面上是如何坚决否认。如果唐中和不打算说点什么,他将如何对付眼下这个不眠之夜?姚莉说她知道唐中和准备让自己服几粒安定,这是人们通常采用的办法。用不了多久时间,唐中和就会现自己必须增加药量,从每天一粒到两粒、四粒、六粒,直到吸毒一样成瘾,然后失效。

    “不信看吧。”她说,“今天晚上无论吃多少药,你肯定睡不好。”

    唐中和挂了电话,不禁在心里骂道:“这女巫咒我呀。”

    唐中和吞了两片安定。果如姚莉预,这晚他根本没有入睡。他在床上翻来复去,彻夜想着自己碰上的种种事,在一种极其烦燥的状态中无助地看着窗外一点一点地亮,女医生的咒语幽幽起落,始终在他的床上回荡。

    第二天唐中和再到宾馆探望主任。该主任咳嗽见好,看来姚莉不仅擅长指导乡下人戴安全套,她派什么药都还挺有效。唐中和在那里再次见到姚莉,她是特意上门查访了解疗效的。这女医生尽管态度冷淡,职业道德倒不错,就像传闻中她举起一支手指做安全套指导一般充满严肃而认真负责的精神。在宾馆姚莉也没多说,给了唐中和两粒药片,吩咐他吃一粒就够。当晚这一粒略带酸味的小药片让唐中和一觉睡到天亮。

    唐中和把姚莉给的另一粒神药藏在公文包里。几天后市里开一个会,唐中和把该药片交给与会的市卫生局局长,让他想办法鉴定一下药片的成份。该局长不愧专业人员,经验丰富,身手不凡,眯起眼看了看即果断地伸出舌头一舔,斩钉载铁道:“这什么呀,维生素c。”

    1秘书长第七章(1)

    唐中和决定把那瓶酒赶紧处理掉,这事有点急了,不及时处置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但是唐中和也得考虑采取一种巧妙而精细的方式。他不想再确认该酒的准确称谓和价值,不管它疑似路易十三,或者是其他什么狗屁,做为唐副市长,以不知或佯为不知为好,但是总归得把它处理清楚。处理它的基本原则应当有以下两条:一是用于公务,二是以一种公开的方式,其关键之处是让参与者浑然不觉,到了需要的时候又能想起来并为唐中和提供佐证。

    唐中和很快就碰上一个合适机会:省规划设计院一个专家小组前来参与评审本市的新区规划,唐中和代表市政府设宴款待。那天下午唐中和到城区一座人行天桥工地视察,赴宴前以“换一件衬衫”为由先回了宿舍,再前去宾馆。事实上他既用不着换衬衫,也不必费心换裤衩,他就是从房间的壁橱里抓出那只黑色塑料袋,连带着带走了里边那瓶可疑而又烫手,以当年某著名法兰西国王命名的洋酒。唐中和在黑塑料袋上部打个结,吩咐司机把它放在车后厢里。

    “一会儿有用。”他说。

    他并没有一下子把国王抛上桌去,那样的话会显得过于急切而拙劣,如成语所叫欲盖弥彰。他让客人一行以及陪同的本市人员按有关接待安排喝葡萄酒,让大家频频举杯,为省里专家的到来,为本市的新区建设,为全市人民的安宁和幸福,努力营造热烈气氛。唐中和本人不喝,却有规划局长等部下可供派遣,他只需要不断出题目并加以适当鼓动来推波助澜。在唐中和精心调理下,按照通常的规律,大约四十分钟后,酒宴的温度已升腾到合宜的高度,省里来的几个人包括专家组长的话开始显多并有些热洋溢,本市几个陪同者也在兴奋状态中略有些意识模糊,唐中和觉得时机成熟,拍拍桌子对专家组长说:“咱们不喝这个了,来点更有意思的。”

    他说,难得组长亲自光临,为本市新区建设贡献力量,为群众造福,今天一定要让省里客人一行尽兴,否则他愧为主人。他说,有一位朋友送给他一瓶酒,据说还不错,他要用这瓶酒缟劳尊贵的客人,表达本市数百万人民的谢意。

    他拿起电话,对在另一处用工作餐的驾驶员下令:“你上来!”

    他准备让驾驶员去取车后箱里的酒。不料有人捷足先登,一位宾馆服务员跑进来喊他,说是外边有人找,急事。唐中和起身出去一看,却是监察局长林树。

    “市长让我赶紧找您。”林树说。

    市长陈东指示唐中和立刻到市建设局,视察当地一个突事件现场。十分钟前,有人现该局副局长吕全摔死在局大楼楼下水泥地上。

    唐中和兴致全无。他向专家组长告罪,说另安排时间再聚,而后匆匆离开。

    此前一小时,唐中和还从人行天桥工地上给吕全打过电话。他在视察时看到那里施工进度缓慢,十分恼火,打电话要吕全想办法赶工。吕全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唐中和训了他一句:“你怎么回事?这些天掉魂了?拿工作开玩笑?”

    吕全竟然在电话里痛哭失声。说:“市长,市长,我要向您汇报。”

    他说他的事很重要,很急,想马上找唐中和。唐中和说,他现在没空,要接待客人,让吕全就在电话里说一说。吕全说这件事在手机里讲不合适。唐中和说没关系,要急的话尽管说,否则明天再找时间谈。吕全迟疑片刻后告诉唐中和,他于今天下午被叫到农业局招待所,有两位办理苏世光案的人问了他一些问题,主要是旧城改造办公室的有关事。吕全是旧城改造办主任。

    “他们还问到了你。”吕全说。

    “行了,明早八点,到我办公室。”唐中和没让他再讲。

    这种事确是手机不宜。

    那时吕全在建设局他的副局长办公室里。他在那儿呆到下班时间,再离开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只是没像往常一样出大门坐电梯,这一次他别出心裁从窗户走,取了一条捷径,从天而降,一跃了之。

    2秘书长第七章(2)

    唐中和赶到建设局大楼时,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吕全的尸体已运走,地上留有一滩血迹以供领导视察。唐中和问了一下况,负责处理现场的一位警长十分谨慎地不使用“自杀”的字眼,只说,目前没有现他杀的迹象。

    “也基本可以排除不慎失足。”警察说。

    死者当然不可能如三岁小儿般爬到窗台上看风景,再不慎失足从那儿掉下去。

    唐中和于当晚十点回到宿舍,陪同他归来的还有包在黑塑料袋里的前法兰西国王。国王再次被关进壁橱,在一片黑暗中欣赏唐中和的又一次失眠。

    这晚上唐中和翻来复去总在想着吕全。唐中和断定吕全死于自杀,这个人一定有他非跳楼不可的理由,就像那些在股市里破产债台高筑几辈子都还不清身败名裂的倒楣鬼一样,这个人跳楼的理由一定跟苏世光有关,牵涉的金额肯定小不了。吕全自杀前要说的是些什么?想解释一下跟苏案的关系,或者申诉、忏悔、坦白?唐中和是分管领导,吕全找他谈这些事也对,说不定唐中和答应立刻见他,这个人就不会一转身从窗口跳下去?吕全说:“他们还问到了你。”这是正常的,唐中和分管城建,这方面出的事,办案人员当然会问及唐中和。也许他们是在调查苏世光之余顺便为唐中和澄清一些事实,但是会不会是另一种况?唐副市长是不是已经成为下一个目标?

    大约凌晨两、三点时分,唐中和决定采取一点行动,当然不是从窗口跳下去。他已经在床上极其努力地折腾了半宿,大脑皮层依然活动兴奋,没有一丝的睡意。偏偏今晚他必须多少睡上一会,因为天亮之后有事,市区新自来水厂动工兴建,唐中和要参加开工剪彩活动,该活动还请来了一位本市籍的省领导,唐中和将在这位上司、众多参与者和摄像机前表所谓重要讲话,眼下各级官员们不幸总有这么些事要做。在吕全跳楼之后,唐副市长不宜一脸黑气一副忧心忡忡之状,他应当精神饱满,所做的讲话是否重要倒在其次,关键必须一如既往地铿锵有力。

    他没有再找姚莉。苏世光出事之后,他已经不事声张数次求助过姚莉,姚医生给他开过药片,给过药丸,有一次还送来一只白塑料袋,里边封着已煎好的中药汤剂,市场早餐点上出售的袋装牛奶一般。无论如何花样翻新,如早先唐中和已经领教过的一样,姚莉的药物几乎百百中。唐中和惊异之余,不免有些顾忌。他觉得自己应当小心一点,他似乎有些离不开这个漂亮女医生了。不光她的药,有时候这位医生在电话上跟唐中和闲扯,说一点焦虑症什么的,都使他有一种神经放松的感觉。意识到这一点让唐中和挺不安,要是这样下去,弄到没有她的一粒维生素,或者没有电话上的几句闲话就睡不了觉,那就真没治了。身边包着许多流蜚语的姚莉让唐中和感到捉摸不定,依赖她,或者让她知道太多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事。

    唐中和一向十分警觉。他觉姚莉表冷淡却聪明过人,她的所谓“心理医学研究”出神入化得有些邪门了。唐中和隐隐约约听人议论这位姚医生“挺怪”、“有病”,不知是不是说的这个。姚莉曾对唐中和说,因为工作环境的关系,她对机关干部的心理问题研究比较多,唐中和这类领导官员的心理状况尤其让她感兴趣,她觉得这个课题颇有价值。唐中和听罢就觉得心里跳了一下。有一回姚莉到政府大楼给市长们送体检化验单,她对唐中和说,不能因为体检单上的数据正常就自认为健康,亚健康问题通常隐藏在正常数据之下,特别是一些心理性隐患最经常受到忽视。她认为唐中和处于一种经常性精神焦灼之中。唐中和懂得节制,善于掌握分寸,自控能力极强,这种人总是能适应复杂环境,抓住机会实现自己的目标。但是任何事都有正反两面,某种力量越强,反作用力也就越强。一个总在对自己施以强力控制的人难以寻得解脱和释放,内心会充满焦灼,继而浮燥,长此以往,最极端的倾向就是精神分裂。

    3秘书长第七章(3)

    唐中和大笑。他说,不管自己的健康是准的还是亚的,如果有朝一日不幸像姚医生所他得去光顾精神病院,这座政府办公大楼里肯定就不剩几个人了。

    姚莉说唐市长真的以为自己比这座大楼里的大多数人,例如比苏世光市长要健康吗?所谓“闹病的不死,没病的才死”,吃喝嫖赌什么都敢的人睡得着觉,小心谨慎认真检点的倒要失眠,这不是很有道理吗?

    唐中和意识到对这个人得留点神,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唐中和问姚莉怎么会研究起心理医学来,她原先真是个妇科大夫吗?姚莉说是的她大学毕业分配到市医院后就搞妇科,后来因为一个缘故到了机关医疗室,从那时起她才对心理医学产生了兴趣。她并不想当专职心理咨询医生,或者如唐市长说笑的那样在家里安一部电话受雇电信公司搞心理援助热线。她研究心理医学纯属业余爱好。

    姚莉说唐中和总是本能地要进行抵制和防卫。他的真实心态其实是另一种,唐中和需要一个人例如一个医生来帮助他释放和解脱心理的压力,他一直在下意识里找这么一个人,虽然他不承认,因为领导们的身份意识总是很强的。其实对医生而,病人就是病人,跟什么长辈啊,领导啊没有太多关联。

    唐中和不懂医学,对心理学更没有研究,跟姚莉的交谈让他感到颇受刺激有如智力游戏,该游戏的一个奇特后果就是使人精神放松,但是也可能意味着更深地陷了进去。苏世光出事之后,唐中和跟姚莉有过几次电话联系,有时是下意识地就拿起电话,他感到自己有些上瘾跟抽烟相似。姚莉显然注意到他的一些细微的异常,她好像猜到了一点什么。她断唐中和心里堵着块东西,与突然生于此间的事有关。她用释放压力有利健康以及所谓“释放法”之类医学术语诱导唐中和开口,虚虚实实,屡次三番,让唐中和觉得她不如直接了当请她的所谓病人,本唐副市长“坦白交代”算了。

    所以唐中和对她不能总是那么想念。

    这天夜里,唐中和摆脱姚莉,自己给自己当医生,他立刻现路边小药店所售仙丹果如卖药人所相当有效,吃药没多会他就开始迷糊,不料刚睡过去却又突然惊醒过来,他感到心跳,气喘,身子冷,整个人抖不止,怎么都控制不住。唐中和猜想可能是药物反应,打算起身倒杯水喝,竟爬不动,人像是瘫了一般。他费老大劲咬紧牙关翻身下床,忽然天旋地转,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醒过来时,他现自己揪着被子滚在床下,浑身酸痛有一种虚脱感。

    他挺诧异,他想这什么鬼药好厉害。

    没多久他又遭遇第二次作,心跳,气喘,周身抖。他知道自己麻烦了,当机立断拿起电话,找的还是姚莉,这种况下只能找她。他直接把电话挂到了姚莉家。

    十五分钟后姚莉赶到,唐中和挣扎着给她开了门,只说一句:“别让人知道”就昏倒过去。等他再醒过来时已经天色微亮,姚莉守在床前,桌边放着只急救箱,支在床头的输液架上吊着只玻璃瓶,瓶里的液体一滴滴落入输液管,注入唐中和的左腕。

    唐中和吃力道:“不好,意思,这样找姚医生麻烦。”

    姚莉把唐中和丢在茶几上的药瓶拿起来晃晃,表冷淡而认真:“谁给开的?”

    唐中和说是自己弄的。姚莉说为什么不先问问医生?唐中和说也不能总麻烦医生。姚莉说不是这样,是什么况她心里清楚。

    “有一种病人总是本能地拒绝面对真相。”她说,“这不好。今晚唐市长你差一点就把自己药死。幸亏你终于想到还是应当求助于医生。你是被你这个念头救了。”

    他问姚莉是不是还惊动谁了?姚莉说没有。按照通常处理规矩,唐中和这样的况应当立刻送医院抢救,挂急诊。她已经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想一想还是没打,因为唐中和眼看不行了之际还特别交代别让人知道,唯恐扩大影响,他一定有一个天大的理由。姚莉因此决定冒一次险。她谁都没叫,独自对唐中和施救,给他打了一针,再摸黑跑回机关医疗室,取来药品和器械为唐中和打点滴,直到把他弄活过来。

    4秘书长第七章(4)

    唐中和不知道自己不省人事躺在地上时,姚莉是怎么把他弄上床去的。唐中和有一米七八,块头不算太小,交由这位年轻细弱的女医生独自拖过来拉过去,显然过于沉重。有关细节却是不好问,也不好说的。唐中和只得装傻。他看墙上的挂钟,这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唐中和对姚莉说自己感觉好些了,让她回去休息。姚莉指着正在点滴的药瓶说:“唐市长是打算让我去叫一个护士来?”唐中和说那可不好,碰上一个多嘴的,弄不好全城轰动。姚莉道:“那就只好劳驾我了。”

    后来唐中和颇感叹。他想,要不是姚莉如此有头脑,这晚上的事件肯定变成一个

    爆炸性新闻,人们传来传去没准会把唐中和传成吕全第二,吃安眠药自杀,只是未遂。

    唐中和身体状态渐渐平稳。姚莉说,她知道唐中和非常想睡上一会,哪怕半个小时。在刚刚出现如此强烈的药物反应之后,她不能再给唐中和派药,但是唐中和可以试试“呼吸法”,这种方法不复杂,很简单,就是病人跟随提示,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在医生的引导下入眠,这法子对一些人效果还行。唐中和说姚医生真是神了,要是呼吸就能管用,吃什么鬼药?行了就再麻烦医生一回,天亮以后还有要事,得打起精神对付,因此他确实非常想睡一会儿。姚莉说天亮以后的事不要多想,现在放松。

    “你可以讲点什么。”她说,“你把它讲出来。”

    唐中和立刻警觉。他问:“讲什么?”

    “你想说出来的那件事。”姚莉说,“你心里头的那件事。”

    唐中和摇了摇头。

    “无可奉告是吗?”姚莉笑了笑,“不说医生就没有办法?”后来他睡着了。他睡了大约有三个小时,清晨时让电话铃声唤醒,打电话的却是姚莉。唐中和现明亮晨光中自己宿舍没有一丝异样,输液架、急救箱和药瓶药罐之类应急物品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未见过一样,刚刚经历的那番惊险有如梦境。

    他感到不可思议,姚莉所谓“很简单”的“呼吸法”让他睡得如此沉迷,身边的动静包括医生的离去全都茫然不知。好在姚莉记得他上午有要事,一个电话把他唤醒。

    “感觉怎么样?”她问。

    “还行。谢谢你。”

    唐中和愣了片刻,追问姚莉怎么忽然说起这事,她从哪里,都听到些什么了?姚莉说句:“也没听到什么。”就放了电话。

    苏世光威风凛凛还在当他的常务副市长时喜欢给人“洗脸”,这老兄的所谓洗脸自然不是理店那种勾当,他才没有廊小姐的好脾气。苏副市长个性强硬,说一不二,什么人什么事看不顺眼,眉毛一横开口就骂,直接了当,丝毫不管对方面子上能不能挂住,他把这叫做“洗脸”。他说,有的人就是贱,客气不得,狠狠洗他一把他才精神。当然这种洗脸也不能乱来,通常只为下属服务,不能用于同僚或者上级。

    但是苏老兄弟偏就敢给唐老弟洗脸,用一种特别的方式。

    那段时间里,有一个下午,苏世光让秘书给唐中和打电话,请唐副市长立刻到旧城区中山公园展厅跟他会合,一起检查工作。唐中和放下手头的事赶去,到地方一看已经黑压压一片人头,除唐中和分管的建设等部门外,公安民政文明办之类部门一应俱全,都被苏副市长一个电话召集前来。唐中和一到,苏世光就宣布临时召集的这一次检查的中心内容,他说,最近他屡屡接到市民就旧城区现状的投诉,涉及到多个部门,他要让大家跟他一起实地检查,看一看真实的况。

    然后苏世光指着吕全让他站出来。语带讥讽:“我要看看吕大局长有几个脑袋。”

    吕全说他只有一个脑袋。苏世光即勃然大怒,桌子一拍骂道:“你还敢说!”

    他当众数落吕全,说建设局拖拉推诿,全然不把市政府的严肃要求当回事,本市旧城改造迟迟不见行动,因此产生的各种问题建设局要负全部责任。苏世光警告说,谁要是生痔疮拉硬屎,占着茅房不出货,谁就会给推到粪坑里去。

    5秘书长第七章(5)

    “不管你有几个脑袋,我一个一个砍,看你把乌纱帽往哪戴!”

    唐中和笑了起来,接过苏世光的话开吕全的玩笑。

    “吕副局长,明天给你放假。”唐中和说,“去医院脱裤子查痔疮。”

    场上竟没人敢笑。

    事实上谁都知道苏世光怎么回事。吕全只是建设局一个副局长,建设局的事包括旧城改造的问题根本轮不到他负责任,同时他还是苏世光一手重用起来的爱将,苏世光骂他是指桑骂槐,骂的是唐中和。苏世光早就动议让吕全管旧城改造,兼办公室主任,唐中和一直不表态,苏世光肯定大为光火。但是无论如何他不能公开骂唐中和,只能搞苦肉计让吕全顶替挨骂,用这种方式传递出他的强烈不满和警告。

    唐中和心知肚明。他不跟苏世光公开较劲,却也绝不退缩。唐中和办事有自己的方式,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有自己的考虑,不管苏世光想怎么给他洗脸。唐中和知道有关事不能无限期拖延,苏世光是他无法绕开的一个现实,在这个问题上他能够施加的影响十分有限。但是他坚持要用一种含蓄的方式表明自己的态度,再酌行事。在可以坚持的时候应当坚持,不到合适的时候不能松口。

    陈东找唐中和个别交换意见,问唐中和对吕全究竟是什么看法,为什么迟迟下不了决心?这个问题是唐中和没法回答的,因为牵涉到苏世光,时机不对不宜轻。唐中和说他对吕全了解不多,心里不太有底。同时目前确实也没有其他比较公认的人选可供选择,因此有些举棋不定。他说,事实上旧城改造事宜并没有因为是否用吕全而受影响,他在早些时候已经搞了个工作班子,自己亲自抓,工作推进不慢,根本不是苏世光说的那样。但是唐中和也表态说,这件事,如果市长做了决定,他服从。

    陈东说:“本来我想这事你们商量就可以,我不多管。现在看来还不行。要我看,如果没有更合适的,就先考虑吕全,毕竟工作熟悉,也没现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这事再拖下去不好,不光对具体工作不好,对班子里边的协调也不好。”

    他显然有所指。他指的只能是苏世光,一定是苏世光到他那里放过火了。

    唐中和说:“听市长的。”

    事只能这么办。在这种况下,唐中和继续坚持个人意见就不合适了,该表达出来的已经表达了,今后只能走着瞧。

    第二天召开市长办公会,旧城改造办公室的组成方案在会上一致通过,两天后,唐中和到建设局宣布该项决定。吕全走马上任,兴高采烈地为半年后苏世光的垮台和他自己的跳楼埋下了伏笔。

    那天晚上,大约十点时分,唐中和刚回到宿舍就接到苏世光的电话。苏世光让唐中和不要急着上床睡觉,有事。唐中和说行,他这就去办公室。苏世光让唐中和哪都别去,就呆在宿舍里,别害怕。说:“我要上门查户口,你要是不小心偷藏着一个什么小姑娘,让她穿上裤子钻到床铺下边就行,我不管。”

    他的话大大咧咧里透着一种亲切,流露出浓厚的老兄老弟谊。这是个老手,他敢横起眉毛重重地给你洗脸,同时懂得在什么时候修补篱笆主动向你伸手示好,唐中和知道今天晚上他就是要干这个。

    几分钟后苏世光隆重光临,该老兄满脸红光,有几分酒意。他说,下午他跟市长一起去部队慰问,在那边吃晚饭。市长不能喝酒,全由他对付。从部队返回路过,他拐个弯就找唐中和问罪,说有难同担怎么单单跑了你个唐老弟?唐中和说不是他偷懒,是下午有事实在跑不开,否则他一定陪同两位大市长去部队参加会战。不过他跟着去也没用,因为他不能喝。苏世光说这什么屁话,你唐老弟的酒量我一清二楚。你戴顶安全帽在省建筑公司当施工员那会就名声在外,你是官越大安全套越细,老怕别人说连酒杯都不敢动一动,其实你的事我都知道,所有报都在我掌握之中。

    他在唐中和的宿舍里用手机打了个电话,让楼下一个什么人把他车上的一样东西拿上来。他对唐中和说:“不能便宜了你唐老弟。”

    6秘书长第七章(6)

    这瓶酒最终没动。有一个电话找苏世光,苏世光接电话说了半天,非常遗憾地起身离去,一包物件稀里糊涂丢在唐中和的茶几上。

    “你看就这么多破事!”他抱歉道,“下次吧,下次再喝。”

    出门时他指着唐中和说:“你老弟就是聪明。我看出来了,没有谁比你能干,你还特别稳,你这种人可不能得罪,没准一眨眼就看你升到天上去了。”

    “承蒙表扬。”唐中和大笑,“别说我死无葬身之地。”

    唐中和把苏世光的酒收进柜子里。他不熟悉洋酒,搞不清楚,也不打算搞清楚那是个什么,先丢着算了。这瓶酒确实不像唐中和碰到的类似东西一样可以一退了之,因为它出自苏世光之手,你说它是礼物吧它又不是,你说它不是吧明摆的它又是,只有如此老道的苏世光才想得出这种巧妙的方式。苏世光不是唐中和的下属,是比唐中和资格老得多,影响大得多,地位也重要得多的同僚,以彼此所处位置和各自秉性理念论,唐中和必须十分小心谨慎地与苏世光相处,太近了没有必要,也不能拉得太远。唐中和曾经考虑用礼尚往来的方式,“以货易货”对付这瓶酒,还掉一个人。他从唐中坚那里拿来一条好烟,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塞给苏世光,不管是否价值相当,略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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