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穿越为官的可行性报告

穿越为官的可行性报告第17部分阅读

    住不说,等到饺子煮好上桌后,才伸手去替她擦。他的手指刚接触到她脸颊,外面的鞭炮就响成一片,烟花在天空中绽放。两人的动作都在这子时的欢庆中定格了片刻,新的一年就这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洗澡换药什么的真不是故意为了让蔺大人露肉,而是一直不洗澡进入下一年不好,误会的都出去面壁。【别解释

    ☆、花月

    守岁那夜的暧昧两人又是默契的都未再提,蔺程是心怀叵测,余庆元则是自欺欺人。过了除夕,便有家在本地的官员士绅上门拜年,好在此时蔺程的伤虽尚未活动自如,但表面已经看不出什么了。他又不必对别人行太多礼,所以应付得还算周到。余庆元还帮他想了被人看出行动不便后的托辞,教他说是不小心被鞭炮炸的。蔺程想起去年她喝醉了要拿鞭炮炸他,她自己想必已经是不记得了。他不能应,只得苦笑摇头。

    出了十五,衙门开始忙活办公,蔺程也全好了,余庆元不必也没时间再照料他,只脚不沾地的忙着自己的公务。民居建筑的工程都已完成了十之七八,其余也不需她在亲自督导,这个时节最吃紧的,是农田里的活计。

    工部就近为她调配的工匠材料开始慢慢到了,为了能赶上春耕和采茶,八轮车和蓄力犁的制造都在日夜赶工。前者是工序难,后者是需求量大,余庆元如今每日见的最多的人就是毛秀才和普尼,她不通机械,但擅长把话说清楚,所以要做许多发明家和制造者之间的沟通工作。与此同时,她还选了一批能说会道、头脑机灵的小吏,教给他们这些新型农具的使用方法,以便今后向农户提供培训。

    到了二三月,虽然不是面面俱到,但她督造的农具已经开始在田间地头被用上了。车派发到村,犁派发到户,效果不算神奇,可比起从前,效率还是有不小的提高。她见这个项目上了正轨,就也不再多加插手,开始往更偏僻的地方去,查看整修水利灌溉设置,有时白日赶不回县城,就在外面风餐露宿一两晚也是有的。蔺程管不了她,就叫常翼之给她选了两个最好的护卫,整日跟着。余庆元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想再出意外,所以也不嫌烦,有空的时候,还跟护卫学着比划两招防身的技巧。

    春茶收下来之后,因为开了与暹罗的贸易,口粮也从此不愁,虽然还没完全恢复到灾前水平,灾区最困难的日子就算过去了。余庆元每周照常与孙侍郎汇报,他的批复都简短及时,只响应要求、解答问题,根本不做评价。蔺程为几个办事得力的官员请了功,却没带她,她觉得这样最好。如果能不引人注意的让她一直在这里当差,她是求之不得的,功劳如今对她未必是好事。虽然也清楚当下的平衡远非牢不可破,她仍怀了坦然的侥幸,踏实的过着每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日子。

    四月里的一天傍晚,蔺程突然来敲她的门,要她同他出去一趟,余庆元并没问他来由,稍微整了整衣冠,就跟着他出了门。两人也没坐车,慢慢悠悠的走出了城,来到在城乡西边浑水河边的一个亭子边。余庆元抬头看那亭子,是新整修的,工程的文书经过她的手,所以还有印象。

    “是这亭子修得不好?蔺大人要找我示问?”她已经看见亭子里摆了酒菜,就一边往里走,一边贫嘴。

    “亭子修的好,才请你来共饮。请坐吧,我已教侍卫都远远的守着,此处安全,也没人听得到我们谈话。”

    余庆元笑着坐了,见那河边野花正开得烂漫,天边一轮明月刚刚升起,就觉得蔺程此人看似严肃古板,生活又简单,其实该有的品味情趣,骨子里一点儿都不少。她看着蔺程为她倒酒,也不端起来喝,只故意逗趣道:“往日都是大人说我,今日终于轮到我说大人,这郊野花月,亭中对饮,端的是好风雅。”

    蔺程笑得爽朗:“说来惭愧,今日本是要向你赔礼的。前日我翻阅官员档案,才发现三月初九是你的生辰。当时不知,公务也繁忙,都未及有所表示,今日补上吧。”

    蔺程把余庆元自己都说愣了,三月她一直在外奔忙,差不多有半月都未回衙门住,连自己都忘了还有过生日这回事,没想到这时被翻了起来。

    “大人好意我心领了,但大人原是太客气了,不过是生辰而已,每年都过,没什么值得特别庆祝的。”

    “话不能这么说,你乙亥年生人,今年倒是个整生日。”蔺程举杯敬他。

    余庆元听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在这个世界里,她今年可不是整二十了嘛!想到这一点,她有点儿伤感,又有点儿高兴。伤感是因为离现代越来越远,高兴则是因为二十岁说起来还相当年轻。于是她也举起杯,干掉了杯中的米酒。

    “谢谢大人的好意!你不提起,我倒都快忘了。这米酒当是本地山民家中的出产吧?这么香甜的,我倒也是第一次尝。”

    蔺程今日特意选了米酒中的陈酿,不仅格外香甜,还格外醇厚,贪杯起来,是颇容易醉人的。他也不理她关于酒的话题,只接着说道:“我二十岁时,可巧也官居六品,不过当时却是在户部当差。”

    余庆元对蔺程的过去只是略有所知,所以每次说起这个话题,都颇有兴趣,于是她接着问道:“大人知道了我的生辰,却不知大人的生辰是何时呢?”

    “我整大你10岁,不过我的生日是十月间的。到今年秋天便是而立之年了。”蔺程挺喜欢目前话题的走向,嘴角翘起,自饮了一杯酒。

    “我只怕再活20年,也难有大人今日的成就。”余庆元摇摇头,觉得杯中酒十分美味,所以不劝也喝。

    “我同你一样,少时也是一门心思想要入仕、建功立业,如今却心境有所不同。你到了我这般年纪的时候,或许也会如此。”蔺程说到这里顿了顿。“你若不耐烦我说这些私事,就只管讲,我不烦你便是。”

    余庆元八卦之心正盛,如今机会难得,哪里会不耐烦?于是她连连摇头:“只要大人肯讲,我再愿听不过。”

    蔺程淡淡一笑,继续说道:“我不知你的学问来自何处,我自小读书,有父亲教的,也有母亲教的。”

    “哦?此话怎讲?”余庆元的胃口已经被钓得再高也没有,只一边喝酒,一边追问。

    “你是梁州人,想必也知道些,蔺姓在连州不多见,但我的单名‘程’字,作为姓氏,在连州确是大姓。”

    余庆元一想还真是,程家可不是连州最广为人知的名门大族么,莫非蔺程家里也如现代那些图省事的父母,直接将母姓给他当了名字?

    “莫非……令堂姓程?”

    “正是。”蔺程点点头。“我母亲当年是程家长房嫡出的幼女,金尊玉贵的娇养大,我父亲祖上有些积蓄,自己却只是位名不见经传的教书先生,学问是好的,但不屑于世故,不肯走科举仕途。那时你还未出世,想必不知,当年两人的婚事,在连州也曾沸沸扬扬过一时,如今问那老些的人,也应当还记得那时街头巷尾的种种议论。”

    余庆元听到这里,隐隐觉得接下来的八卦可能尺度有些大,都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再听下去了。故事既然这样开头,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这蔺程的父母,当年该不会是私奔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余你长点儿心吧!蔺大人会没有目的的跟你闲说八卦吗?

    根据生日,人物的星座也挺明显了吧,小余是白羊金牛,蔺大人是……是天蝎!为小余点个蜡烛。

    到底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蔺大人这样的奇葩呢?我们接着往下看……

    ☆、剖白

    蔺程已经看出她所想,摇头道:“他二人是一见钟情不错,但好在没作下什么荒唐事,虽然过程颇多波折,最后也是明媒正娶,只是我母亲从此再未受过族中半点荫庇罢了。”

    余庆元暗自叫好,这时代的大家女子,能有这样的勇气和骨气,最后还能在和家族的抗争中成功,实在难能可贵。见蔺程的人品教养,想来他的父亲也是值得这样一份倾心的。

    “令堂如此重情,殊为不易,在下实在佩服。”余庆元诚心诚意的赞道。

    蔺程笑笑,继续说道:“我母亲任性,本是我外祖父疼出来的,她若坚持,家中其实也不能拿她怎样。也有侥幸,毕竟是幼女,家中两个姐姐嫁得好,对她便没有旁的指望。好在我父亲并不是那轻浮薄情之人,一直待我母亲是极好的。不要说从未有通房妾室,她生了我之后,父亲见她辛苦,竟再不肯让她生,所以家中也一直只得我一个独子了。”

    先放下古人如何避孕这个问题不想,余庆元最大的感想就是,蔺程的爹真是古今难寻的好男人!但为了保持自己“古代男人”的立场,她也不好如此称赞,只拍马屁道:“大人如此,哪怕只得一个,却比那不成器的子孙满堂强得多了。”

    蔺程不接这话,还是讲自己的故事:“我母亲在闺阁中的时候,家里也是给读书的。她若不是自作主张女扮男装的去了书店,也遇不到我父亲。所以我的学问,有父亲教的,也有母亲教的。”

    余庆元听见“女扮男装”四个字,还是心里发慌,所以这次没敢接话,只继续听蔺程往下讲。

    蔺程瞥了他一眼,忍住笑继续道:“我从小用功发奋,说来可笑,不是为别的,只是为了出人头地而已。因为父母招来的流言甚多,旁人看我的眼光不同,加上表亲中非富即贵,我想着只有将书念得比别个好,官做得比别个大,才能令他们都服我。”

    “大人如今可觉得得偿所愿了?”余庆元现在觉得蔺程做官的能力和动力来源都说得通了。

    “难说。”蔺程示意余庆元喝酒。“书念的定然是不够好了。其实我父亲若是肯走科举仕途,定是要比我强出许多的,只是他心不在此。我中举之后,两人如释重负,连书院都不再开,干脆结伴云游四海去了。如今又认得了你,觉得自己的学问比你,也都尚有差距,只是再没什么动力苦读进益罢了。做官一事,浮浮沉沉,我也曾官居一品过,欣喜过后,亦难免兴味索然。想来战战兢兢做到留得一条命告老还乡,已经是幸事,还不比如今,能为百姓谋些生计福利,有得力知己相伴,来得踏实。”

    被称为“得力知己”,余庆元受宠若惊,完全不顾自己已经喝了多少,忙又敬了蔺程三杯。

    蔺程满意的点点头:“私事亦然。我父母如此的好处就是,他们从来并不催我传宗接代,连当年我纳那两房侍妾,都颇不以为然,殊不知这世上并不是每人都有如他们般好运的。哪里就有那样巧的事呢?在那一时遇到那一人,又得以携手终老,能如此这般的,怕是十个里也没有一个罢。”

    余庆元此时已经晕晕乎乎,随口附和道:“可不是!如此说来,知己眷侣,正是比功名更难得的东西——对了,大人难道没订过亲?”

    余庆元有这一问,也是因为隐约记得江锦衡之前跟她说过的八卦,兼觉得蔺程虽然有可怕之处,但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没人盯着不科学。

    蔺程也不避讳:“当年初入官场,为了联姻助力,订下过一门亲事,不知是那家小姐的幸运还是不幸,还未过门,就香消玉殒了。再后来,联姻助力对我来说反而不是好事,我也就安然不再谈这些……”

    “庆元,你呢?”蔺程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牢牢盯着余庆元酒后遍布红晕的脸问道:“你如此醉心仕途,也是不纳不娶,又是为什么呢?我将家中同自己的事都同你说了,你便别再拿那天煞孤星的一套来敷衍我了罢。”

    余庆元被他突然一问,也有些心惊,只是方才听故事听得投入,加上酒精和氛围让她放松了警惕,头脑已经跟不上这样算计,茫然的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蔺程也不急,拿手覆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不用力,只使指腹缓缓的摩挲:“我只觉得与你格外投缘,莫非,你同我一样?”

    余庆元被他的话和动作吓得酒醒了一大半,腾的抽出手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人……我们不一样,太不一样。”

    “哦?”蔺程也不恼,只欺身上前,将脸凑在她面前。“那你倒是说说,何处不一样?”

    余庆元能感觉得到他带着酒气的呼吸,马上觉得自己腿都开始发抖了。认识了这么久,也听说过流言,怎么就没想到蔺程是个真的断袖呢?想来自己本来就有些女气,又不近女色,平时对他的暧昧态度想是也没瞒过他的眼睛,会引来怀疑觊觎也完全说得过去。蔺程今日有备而来,若是不拿出那最有说服力的理由,她怕是不好脱身了。

    “我……我不是大人喜欢的类型!”她负隅顽抗道。

    “我倒觉得你好的很,你何不说说我喜欢什么类型,嗯?”他不退反进,这句话是对着她的耳朵低语出来的。

    “大人!”余庆元被他的气息扰乱了思绪,心一横,摊牌道。“我与你最不同之处不是旁的,而是我本是女子,而你是男子。你不会喜欢我的!”

    她匆匆说完,偷看蔺程脸色,却没找到到她想象中的震惊和愤怒。只见蔺程连眉头都展了,露出个她从未见过的微笑,站起身来,背过手去,也不看她,而是望着天边一轮明月,悠悠的说:“庆元,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亲口告诉我呢。”

    余庆元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炸了,原来蔺程今日设局,就是为了要她自己坦白。他早就心知肚明,都怪江锦衡当初八卦留下的印象太深,她只念他是断袖,全没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性!如此这般,别说她放松了警惕,就算是有备而来,也想不到他会如此行事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继续试探蔺程为何要逼她坦白,而不能再纠结于刚才那个局本身了。

    “你从晋地回来之后。”蔺程转过身来,仍坐在她对面,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

    余庆元虽然勇敢的迎着他的目光,但心里更乱。

    “你是如何知道的?你既知道的这样早,为何后来还能若无其事的待我?”

    “晋王当时暗地里查你,我见他行事蹊跷,又见到你本是双生兄妹中的一个,便猜到了,之后再看你,就处处可验证。”蔺程到了这时,也不再相瞒,解释得简短又明白。“至于所谓若无其事的待你,倒并非我有意请君入瓮,只是不管你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是余庆元罢了,我并没有备下对男余庆元和女余庆元的两套面目。”

    余庆元听了这话,又气愤,又感动。被瞒了这么久,刚才还被那样下套,她自然是气得肺都要炸了。但想到之前种种,蔺程从未因她是女子,就对她有任何不屑不信之意,更没有轻辱的行为,反而委以重托,给予指点。这一份尊重,又令她感动得想哭。再加上拿不准他刚才挑逗之语到底是为了诈她做戏,还是有几分真心,一时间心头纷乱,泪水模糊了视线。

    “那你今日又为何逼我同你坦白?”她仍是不依不饶的问道,好像不是她的惊天秘密刚被人戳破,而是她握着蔺程的把柄一般。

    蔺程见她眼眶发红强忍泪水的样子可怜,虽有些心软,但并不想功亏一篑,于是继续逼她:“你看事情一向清楚有见地,就是和自己相关的事上总是有意糊涂。如今你不妨先莫问我,倒同我说说你觉得我为何要如此行事吧。”

    余庆元再忍不住,眼泪刷的冲出眼眶,竟是痛哭起来:“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再受不了这些,求你就让我装这一时糊涂吧。”

    蔺程硬生生忍住了要拉她入怀安慰的冲动,只长叹一声,用平淡无波的声调说道:“今日且先如此吧,只是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回去再好好想想,早些想通,早些来同我说。”

    说罢,他再不多看她一眼,拂袖扬长而去。余庆元自己在亭中又哭了一阵,才失魂落魄的走回了衙门里的小院。

    作者有话要说:  小余的乌龟壳被戳破之后很可怜啊。蔺大人的手段你们怕吗?连假装断袖都不在话下,所谓有节操,也只是为了满肚子的阴谋诡计服务的假象吧!

    可怜作者给创造的花前月下,最后就变成这样了……

    ☆、调令

    她又醉又累,没有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失眠,而是回了房连衣服都不脱,倒头就睡。只是睡到后半夜三点左右的时候,又突然惊醒,觉得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竟再也睡不着了。

    就像是艺术家的灵感突然来到一样,她仍不知道蔺程的终极目的是什么,但却突然将他对她的态度看透了。那态度从始至终都是一致的——他的所作所为,无非都是为了要她主动卸下所有伪装。这期间他的节奏有时不慌不忙,有时又如昨日那般苦苦相逼,有时不用她说,他自己就点破了。他们初识时她对他莫名的怕,也正是下意识对这种探究的抗拒。

    然而她真的怕他吗?他这样吓她瞒她,她恨他吗?黎明前分外沉重的夜色令她的思维格外敏锐。为何非要只看他的态度呢?难道她对他是怎样的心情,不是同等重要、而她却一直在逃避的东西吗?如果说世上有什么东西是他无法用他的手段获知的,那一定就是这她自己都还没有想清楚的事情了。

    余庆元睁着眼望着窗外的天光渐渐变亮。当她愿意面对的时候,想清楚一件事情就并不要太久,而且她发现自己毫不介意将那些能说出口的如实告知。

    “抱歉,打扰了。”

    她未等天大亮,就去敲蔺程的门。蔺程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请她进去,她就道了声歉,自己走进房中坐下了。

    “蔺程。”她不叫尊称,也不叫表字,而是直呼其名。“做人不是办差,我今日来,却不是帮你分析你不拆穿或拆穿我的动机和时机,你若想令我知道,总会同我讲。我只想告诉你,虽然你想必也无歉意,但昨日和昨日之前你对我的欺瞒和推促,我都不怪你。我不仅不怪你,还仍敬重你、信任你、视你为知己中的知己。不管你想听什么,我所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这正是蔺程想要的答案了。他本来就没指望余庆元拿着一堆自己的假设来与他验证,更不觉得她会一下子对他倾诉衷肠,他这时所要的,无非是一个从此坦诚相待的罢了。

    “这是昨日送到的。”他不接刚才的话,只递给她一封吏部的公文。

    余庆元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正是遣她返京的调令。

    “早就想与你澄清,这调令只是个引子罢了。”蔺程解释道。

    “看来我办差办的真不错,居然这么快扭转时局了。”余庆元有些怅然,但还是强打精神的开玩笑道。

    “这次晋王应当是对时局有十成的把握,才会调你回去,所以你可放心。”蔺程的口吻仍是公事公办。

    “你该是不想我走吧?”话说开了,余庆元索性没皮没脸了起来。

    “确实。”蔺程微笑了一下。“不过不知是因为私心更多,还是更因了知道你也不想走。”

    “没试试不放人?”她觉得如果自己现在是在二十一世纪,应该也会这么说话。

    “事情没落定,这一次早晚得放。”

    “你什么时候回京?”余庆元想着干脆原形毕露到令蔺程后悔跟她摊牌得了。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想回京?”蔺程逗她。

    余庆元不说话了,低头看手里的调令。

    “你回去想做什么?工部里面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看见她的反应,蔺程有点儿高兴,也有点儿后悔,便不解释,继续下一个话题。

    “兵器。”余庆元想也不想的回答。

    蔺程闻言只挑了挑眉毛:“我让孙侍郎安排。”

    “我几时走?”余庆元刚觉得自己无所畏惧了一回,就又有点儿想掉眼泪。似乎一旦承认了是女子,情绪就要格外女性化一些一样。

    “不急,等上一个月也是可以的。”

    “那就一个月后吧。”她挥挥手上的纸。“我带走了。”

    “庆元。”蔺程把她叫住。“京里有我手伸不到的地方,你可以信任晋王。”

    余庆元冷笑一声:“以前不就是这么着么?谢谢您帮我想着。”

    蔺程再不说话,只挥挥手让她走了。余庆元出了门,忍了半天才把眼泪忍回去,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失落,更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失落。蔺程就是那个样子,冷静不失分寸,每句话都说得对,每件事都想得周到。她觉得指望从他嘴里说出些带人间烟火的话来这件事本来就是她的错,但她还是忍不住想了。她开始回想之前与他的那些似有暗潮汹涌的时刻,却想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蔺程给了她他对她有所不同的错觉。这错觉令她没有能掐死那最后一点点没有指望的幻想,如今发作起来,伤心倒是其次,那种恨自己无能的感觉才最为诛心。

    蔺程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如何想,他不是存心想试探什么,只是事情走到这一步,非这样做不可。他何尝不想一时痛快,说些安抚她的甜言蜜语,也偿了自己忍了这么久的心事。但如此哪怕哄得住她一时,却难保她往后不会看轻了他,兼埋怨她自己。蔺程知道在余庆元的心底某处,藏着她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巨大勇气。如果不将这点勇气放出来,即使如他现在这样,愿意单方面为这点念想付出再多,甚至冒着令她厌恶的风险,也不会真正有对她来说圆满的结果。可他算计的毕竟是人不是差事,就算觉得自己的道理都对,但对能不能见效,心里也没底。

    这一回余庆元觉得自己对交接工作和打包上路这一套已经无比熟悉了,加之蔺程为她找了几个能干的人接手,连学校里的先生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她很闲。常翼之舍不得她走,请她跟蔺程去家里做客好几回。常夫人是个娇小俏皮的少妇,和常翼之在一起的画面十分恩爱甜蜜,想来不是靠河东狮吼镇住那位大汉的。她望着他们,就想这一物降一物的说法,虽然看似有道理,但谁降住了谁,却是毫无规律可循的。

    进了五月,理县的雨季就快到了,如果再不走,不仅路上会艰难,余庆元觉得自己也快熬不下去了。那点儿小儿女心思倒在其次,她最是受不了自己的矛盾矫情——明明希望别人不因为自己是女子就态度有差异,但一旦真的前后一致,又格外不甘心。她此时只想验证一件事,到底自己就是这个德行,还是因为蔺程对她来说真的那么不同。既然并不能通过再向旁人自揭身份来试,她就只能找蔺程谈谈了。她给自己鼓了好几天的劲儿,还没攒够勇气去找蔺程,蔺程就来找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蔺大人熬人家姑娘跟熬鹰似的,这笔账以后要是没有点儿感天动地的大动作,我看他很难找补回来。

    小余的策略大家明白吗?她不甘心被耍,也玩儿心计,摆高姿态,想用“我不怪你”来套蔺程的真心话,没想到人家还有后手……

    ☆、雨夜

    出发前三天的夜里下起了雨,余庆元解了束胸,穿着中衣坐在窗边,看着烛火,听着雨声发呆,敲门声响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问了来人,知道是蔺程,也就懒得绾头发,披了件宽大的外袍遮住曲线,就给他开了门。

    蔺程刚办公事回来,还穿着整整齐齐的官服,将伞放在门口,迈步进了她的房间。虽然前头也见过她衣冠不那么端正的样子,但这么不设防的姿态还是第一次,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觉得她没机会穿女装打扮起来实在太可惜了。

    余庆元被熬了这几日,又想好反正要与蔺程谈清楚,如今也不吝什么,开口笑道:“大人,从前不觉得,如今你我的情状,竟正是那‘孤男寡女’四个字了。”

    蔺程怎会不知她是讽刺自己之前明知她是女子,还做了好多态度暧昧、与礼不合的事情?不过他向来也从未以君子自居,所以面色分毫未变,拉了把椅子往她跟前坐下,仍只是照着自己想的说。

    “回京有一条沿长江顺流而下,再经大运河北上的水路,说起来比坐车还要快些,你想不想试试?”

    余庆元闻言便知,这是他帮着想办法让她避开晋王呢。她自己也在踌躇此事,陆路必经遥城,她实在怕见晋王,又想看看大能一家,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你且想想,明日后日再告知我不迟,船都是现成的。”蔺程两边都已安排好,待她决定,取消一边即可。

    “这季节的江南应是风景甚好。”她也不急说正事,就靠着桌子,拿手拄着腮,有一搭没一搭的瞧着蔺程。

    “你之前可去过?”梁州离京城跟江南不是一个方向,蔺程想她应当没去过,但明知故问。

    “没有。”余庆元摇了摇头。“但总感觉像去过似的。”

    她在现代去过不止一次,却也不是诗词里的那个江南了。

    “我父母一年里倒是有半年是要往那里去的。”蔺程说道。“我几年前为公差去过一次,可惜当时已是暮春,没吃到最鲜美的鲥鱼。”

    “我若走那一条水路,晋王便知道你帮我躲他了。”余庆元根本没认真听他说这些家常轶闻,突然拿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打断。

    “难办的到底是我帮你,还是你躲他呢?”蔺程笑了。

    余庆元也笑了:“是啊,这两件事拆开看都没什么,怎么放在一起这么别扭呢?”

    “庆元。”蔺程突然对她摊开了手掌,余庆元不解其意,只楞楞的看着他的掌纹,明明白白的线条,也如刀子刻出来的一般。

    “和回京的路一样,我帮或不帮,也是要你自己选的。”

    他的手指看起来那么长,那么有力,听到这句话,余庆元就像受到什么蛊惑一样,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

    蔺程先托着她的手端详了一会儿,才轻轻握住。

    “选好了就由不得你反悔了。”他手上力度不大,但话里却加上了千斤的砝码。

    “闭嘴。”余庆元只觉得蔺程每日与她说那么多的话,使那么多的心计,实在不耐烦到了极点。此时他握着她的手,还要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谈条件,却不知只这一握,就令她心跳的飞快,似要破膛而出了一般。

    罢了,她心想,穿越是她没能争过命,与蔺程这般是她争不过自己的心。她想要的答案总归是有了,蔺程对于她,始终是不同的。他纵有再多算计,也不过是令她看清了这一点而已,却算不到她到底动不动心的。她自己的矫情也不是没有,非要别人先捧着她,等她挑,这不是矫情又是什么?蔺程偏不惯着她这一点,到头来她还不是得认了吗?

    余庆元此时只想做一件事,就伸出另一只手去做了。她拿指头去摸蔺程的眉头,想看看那里的皱纹是虚的,还是实的。还没等摸到,所有的纹路就都自己展开了。

    本来蔺程见她叫他闭嘴,还道是一切已经落空了,可再看她神情,虽有三分的恼怒,但其余的七分竟像是柔情。他也不是没暗自想过余庆元的女儿情态当是如何,但如今亲见了,只觉得此情此景,不仅难描难画,却是做梦都梦不出来的。

    蔺程也不拦她,她便用手指画他的轮廓,画到下巴还想往下,手就被抓住了。她不依,站起来想挣脱,却被也站了起来的蔺程抱了满怀。蔺程紧紧箍了她一会儿,就用双手扶住她两边肩膀,将她拉远了,细细打量。余庆元起初还能迎着他的目光,但终于被他瞧得慌了,微微低了头,眼睛看向一边。蔺程仍不说话,双手沿她的两边手臂徐徐向下,那力道使得余庆元从胸膛到小腹都抖成一团,一时竟有些站也站不稳了。

    他的双手终于找到了她的双手,他的脸也离她越来越近。余庆元完全屏住了呼吸,死死攥他的手。蔺程挑起眉毛,将一个询问的表情传达进她的视线,她心一横,闭上了眼睛。

    明明与他肌肤相接触的地方只有两只手和半片嘴唇,在蔺程终于吻到她的一刹那,余庆元觉得浑身都烧起来了。蔺程也不着急索求,只慢慢的摩挲,再浅浅的吮吻。他的嘴唇有些凉,激起她一阵接一阵的战栗。余庆元觉得自己早该想到此人的耐心不止应在公务上,就挣开他的手,将胳膊攀上了他的脖颈,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她也不直奔主题,而是先用舌尖蜻蜓点水的勾勒他的唇形。蔺程先是身子一僵,紧接着就张开口捕获了她的舌头,再借着她嘴唇微张的机会,长驱直入,与她唇齿相依,深深的吻在了一处。一瞬间,他的味道铺天盖地,淡淡的檀香,混合着初夏雨水和泥土的清新气息,令余庆元再没有力气思考,也更无力气反击。

    这吻并未持续太久,蔺程就强行断开两人唇舌的连接,只与她额头相抵,低声而郑重的说道:“庆元,我等了你三十年。”

    余庆元只觉得语言难解此刻情动,只能再找到他的唇,继续与其交缠。这一次虽是她主动发起,但蔺程却完全掌控了局面。余庆元再无力气招架,只觉得方才自己嫌他温吞大错特错,如今想找个喘息之机都难了。她感到脑中缺氧,找了个机会,将头扭到一边,大口呼吸,却将自己的耳垂送到了蔺程嘴下。蔺程退而求其次,衔住她的耳珠,用舌头细细把玩,再握住她的腰,将她微微提起,沿着脖颈的动脉往下,吻到锁骨上方,并在那处流连了许久。

    余庆元在耳珠被含住的一刹那,就已经完全投降了,她的外袍滑落在地上,双腿抖成一团,靠蔺程的两手和两人相抵的胸口勉强站着。这季节的衣衫薄,不仅蔺程能感受得到她的曲线,她也知道抵在自己小腹上的到底是什么。她见他眼中虽然情潮汹涌,但一身官服仍是整整齐齐,就要伸手去解他领口。蔺程抓住她的手,反剪在背后,拿一手扣住,另一手揽住她的腰,不教她跌倒,也不再做任何旁的亲昵动作,只细碎的吻她的眼帘与面颊。

    投怀送抱被无情拒绝,余庆元感觉十分挫败,嘴上就又开始浑说:“大人不像是拘泥于礼教之人,如此是怕我将来后悔吗?”

    蔺程嗤之以鼻:“今夜也好,你临行前这段日子也罢,都太匆忙了。我好不容易才将你擒了,想三天就煮熟,岂不是便宜你了?”

    蔺程这句话里没半个香艳的字,却说出了余庆元听过的最下流的意思。她觉得自己的脸瞬间红透了,活像是已经被煮熟的虾米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没肉,但蔺大人的调情手段比某些霸王貌似高了不止一个段位啊,还放出了三天不够他折腾的狂言,啧啧。可是大人旷了这么久还要憋着,对身体真的好吗?【作者想掉节操憋住了也伤身啊!

    大家不要怪蔺大人的表白不够热情,就算他不表白,被吊了这么久,小余确定自己心意之后也要主动出手了。能把小余这么理智的人逼得直面自己的感情,大概非蔺大人不可吧。他看透了她的性格,一头热没用,必须得让她义无反顾的自己选择。虽然两人终于摊牌了,但困难太多,he之路漫长。至于之后如何相守,貌似蔺大人也有计划,但小余会不会配合还没把握。

    ☆、江南

    接下来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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