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我就迷失了方向。什么东南西北的我本就闹不清,再来个陌生树林,真让我很想撞墙。
我狠下心肠不管不顾,随便挑了个方向一心向前,我就不信这林子没个尽头!
可走着走着,我好像听见远处有脚步声。我循着声音走了几步,见前方有个身影一闪而过,马上就被树干挡住再不见背影了。我心中小小地燃起了希望之火。
朝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走了几步,我突觉脚下一软,“嗝啦”一声。我小退半步蹲下来查看。
地上藏了个暗门,拨开枯枝叶,掀开暗门,里头是个小小的地窖,只有一臂深,里头藏着些盒子画卷什么的。
好奇心驱使之下,我伸出了手,摸了个盒子出来。盒子没有锁,里头似乎是块瘪得成了小半盒干粉的胭脂。怪了,刚刚那背影似乎是个男仙啊。
我盖上盖子又拿了个盒子出来,这一盒有点重,打开一看,尽是女子的珠钗饰物,看似有些年头了。我的目光遂又落到了个大大的圆鼓鼓的东西上,那玩意拿了个白布遮着,强烈挑起了我的求知欲……
我伸手抓住了白布的一角一掀,下头竟是女子出嫁戴的凤冠!那凤冠上的珍珠个个都有半个拳头大,真叫人叹为观止。
我赞叹着捧起它,刚想仔细瞧瞧,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破了胆:“放下!”
我跌坐在地仰头看去……居然是楠木!
太阳在他头后照着,让他阴着的脸越发恐怖:“我说,给我放下!”
41、 了结
“我说,给我放下!”他的吼声吓得我双手一抖,差点松开了凤冠,还好,我稳住了。照他现在的状态,若我真摔了凤冠,他大概会让我横着出林子。
我顶着千钧的压力,小心翼翼把凤冠放回原位,还拿白布重新盖好,再抬头看楠木,他的脸色终于不那么紫青了。
他淡淡吐了一个字,却杀气十足:“滚。”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赶紧爬起身想走,远远就听见禾及四处唤我的声音:“翘楚!翘楚你在哪啊!翘楚!”
我回头看了看楠木的背影,始终不敢出声,可禾及的声音在林中回荡,我根本辨不清她的方向,只得随便一埋头,先远离了楠木再说。
还好老天庇佑我,叫我走着走着就遇上了禾及,她看见我一瞪眼,劈头盖脸就骂了起来:“你怎么这么笨!跟着我走路都能走丢,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我仿佛又回到了狐狸山,低着头站在娇姨面前似的:“我……一个不留神就没跟上……”
禾及耳提面命,颇有长辈风范:“没跟上不会分东南西北啊!不会找进来的方向啊!”
我就快把头埋到胸口了:“这里的树木都是死的……我……问不到路……”
禾及没了声音,我抬头看她,发现她正看着我身后。我回头看去,又见到了脸色不佳的楠木。
“都给我闭嘴,滚。”
禾及听了楠木的话,如临大敌,如母鸡护小鸡般将我护在身后:“楠木你冷静点,这是翘楚。”
我看着禾及惧怕的侧脸,觉得她的害怕有些过火,楠木又不是洪水猛兽。我拉拉她的衣角:“我们走吧。”拽了两下都拽不动,低头一看她的双腿,竟在微微发颤。
我只得招朵迷魂花将她迷晕,然后拖着她离开楠木的视线。我正卖力地拽着禾及,楠木却默默经过我身边,走到了我前面,我意识到他也是要出林,便只好硬着头皮跟着。
这片树林并没我想象中的大,可那萧索的景象却叫我先前胆怯了。出了林子,楠木独自招了祥云飞走了,而我见危机解除,便弄醒了禾及,自然免不了又被她一顿臭骂。回家时已是傍晚时分了。
到家门口时,我竟看见央寻拖着病体怏怏地站在门口翘首往院子里看:“央寻?”
她面色苍白地回头朝我一笑:“洛禹布了结界,我进不去……”
见她双腿不稳,身体向后一仰,我赶紧扶住她:“病了还不在家好好休养啊。”
她低头委屈道:“好久没见过洛禹了……”
我心里一堵,再说不出话来,想扶她进去坐坐,却发现我进去了,央寻还被挡在门外。她叹了口气:“算了,我现在一点法力都没有,破不了这结界,算了。”说罢就转身走了,我觉得按道理我该留住她,可愣是怎么也开不了口。也许是禾及再三的警告产生了作用?抑或是我私心不想她见洛禹?
我比较笨,分不清。
我在院子里看着院门口的结界,那是扇奇特的门,一扇只为我打开的门。
我愣站了一会儿,一回首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洛禹。他笑着对我说:“还好你现在回来了,要不我可要生气了。”我看着他的笑容,却从中读出了后怕。
洛禹过来拉我的手:“最近是多事之秋,若没有楠木带着,你还是别出门了,好吗?”
楠木?我方才似乎触了他的禁忌,他怕是一年半载都不会原谅我了。于是我又想到了长歌,想到了司命,他们也是我信任的人,但却不被洛禹信任。也罢,我这做徒孙的也少让洛禹操心吧:“好,我便不出去了,哪天你允我出去了我再走。”
他揉了揉我的头:“这么一说倒可怜兮兮的,叫我舍不得了。要不?现在我带你出去玩玩?”
我当下就乐了,上回他带我出去玩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说吧,是想在天上玩还是下去玩玩?”
谁要在这四季不分的天上玩呀?“当然是下去玩!”其实我心里有个小小的邪恶的想法,我想带他回狐狸山去,给娘看看,给娇姨看看,让他们见证我曾爱过这样一个男子,哪怕不能在一起,依旧是美好的回忆。
这回,我死乞白赖要洛禹载我,我好赖在他背上最后享受他的温暖,告别这份不能有结果的感情。
到狐狸山时已繁星满天。从窗户中看去,娇姨在家陪着娘,我两拉着手去敲了门,娘起身走来开门。
“娘!我回来看你啦。”
娘却没在看我,而是看着洛禹:“是你……”我看向洛禹,他皱着眉。娘突然歇斯底里大吼一声:“是你!”
娘要伸手去打洛禹,被我一把抓住:“娘,干什么,有话好说。”
“是他!就是他!血洗了蒹葭山,还带走了你爹!”娘盯着洛禹愤恨地控诉着。
蒹葭山?仿佛是百里之外的另一座狐狸山,据说那里的狐狸也算是我们的亲戚。我确实听说百年前有人血洗了蒹葭山,可这人怎会是洛禹?他是个那么温柔的男子……我不信。
“翘楚,别抓着娘啊!快放手。”
我倔强地看着她,使劲摇头。
“孩子,你傻吗!就是他害我们一家骨肉分离。”
我摇头:“我不怪他。”
娘想抽出手,奈何我法力比她强,她急得直跳脚:“就是他不分青红皂白杀了你的舅舅啊!当时的场景你没见到,一山的狐狸,统统死在他的琴弦下,蒹葭山上的瀑布都被染红了!”
我听着如此真实的描述,心中略有动摇。
“翘楚你不信?你居然不信!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天界的司琴官啊!他那一把古琴杀过十万妖十万魔。他是什么东西难道你不知道吗!”
听着这话,我觉得有些耳熟,琢磨良久才想起,他初来狐狸山前,山上也流传过这样的说法,还说司琴长得虎背熊腰,血盆大口,青面獠牙,比鬼还恐怖,但凡见到他的那些只,都被他的外表吓趴,连反抗都不会了。
亲眼见了他后还道那是戏言,难道果然是假中掺真?
我看向了洛禹,发现他正皱着眉看着我,目中晶莹闪动。我竟觉得此刻的他极度脆弱。
“这是真的吗?”我开口问他,“你果然是传说中的那个司琴吗?”
他开口叫了我的名字,声音竟在颤抖:“翘楚……”
我想到了他为我绑的红丝带,或许他真是狠心的,只是我从前不愿明白:“我明白了。”
“翘楚!”他把我抓着娘亲的手拉了过去,两只手都被握在他手中。
“你干什么!离我女儿远点!”娘过来打他踢他,可他硬是抓着我的手,一动不动。我看着他嘴角渐渐渗出鲜血,看着他被打伤筋骨,右腿一抖,可他还是抓着我,看着我,一动不动。
是的,我心疼了,我承认我心疼了:“够了,娘。”
娘必是没想到我会这个语气同她说话,她愣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我咬了咬牙:“是啊,但那即将成为过去了。”
“翘楚!”
“翘楚!”
有两人同时喊出声,一个是站在一旁的娇姨,一个是几乎落泪的洛禹。
洛禹抓着我的手越来越紧:“是因为我过去做的事吗?那都过去了,翘楚,而且那并非我所愿。不能原谅我吗?”他问得小心翼翼,极其卑微。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偏过了脸看向满天的辰星:“与那些无关,洛禹,我本就决定放弃你了。”
“为什么!”
我叹息,似乎每个段子里,都会有这样的话语:为什么?他不懂为什么吗?最先明白的不就是他吗?所以他拒绝了我,所以他一早就让我喊他师祖。
“你懂的,没结果的事情,我……还是别做了吧……”我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留下来,“我会努力不让自己想你,不让自己为你吃醋,不让自己跟你走得太近,这样……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我手背一凉,惊得我一阵颤抖,抬头看洛禹,他竟已泪流满面:“我若说不是,你信吗?”
我感觉自己的眼泪再包不住了,赶紧低下头来不让他看见,然后使劲摇头。我不懂,我无法懂,不要我又想我继续爱你,你……何时如此自私?
他霍然放开我的手黯然转身:“翘楚,我说的每句话都永世作数。”
我在他背后使劲点头,也不顾他是否看得见。
“翘楚,你我今生都是被命运掌控之人,但愿来世,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他说完便伸手招来了祥云,默默一人离去了。
我哪里舍得,我哪里当真舍得!我抢前几步看着他孤单的背影:刚刚来时,我还扑在他背上,笑着与他同乘一片云,离开时,他流着泪,孑然一人……
我想着他离开时的话:“翘楚,你我今生都是被命运掌控之人,但愿来世,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我用衣袖抹了自己的泪。我不该这么对他,不该借着他血洗蒹葭山的旧事同他了结。他必须听从王母的指示,他做的一切都身不由己,他本就不愿……
娇姨走过来将我拉进怀里,我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将脸埋在她怀里便撒泼似的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将天边的残月都惊醒了……
42、j细
娘和娇姨原先是留我在家过夜的,但我横竖不想睡,留在家中扰他们清梦吗?便坚持着回天上了。
大抵是哭累了,我上了祥云竟迷迷糊糊见洛禹的祥云停在天上,本还以为是眼花了,飞近了一瞧……洛禹真的站在祥云上,根本没有飞远:“你……”我不知何言以对,他站在这难道是在等我吗?
他的眼神有些渺远:“最近天下不太平,我护你一起回去。”
我的鼻子顿时又酸了,我那样伤害他,他还这么关心我,傻傻在这儿愣站那么久……
我两一前一后疏离地飞着,我一向磨蹭,原先是飞在后头的,洛禹非要以保护我为由要我飞在前头。想着他在身后看护我,我竟有一种无法言语地满足感。
安静了好久,他突然开口:“翘楚,你信我吗?”
我有些不舍得回头,怕一回头就看见他受伤的双眼:“恩?信你什么?”
他长叹一声:“也罢,你到底是不信我的。”
我皱了皱眉头,什么叫信什么叫不信,我的生活无比单纯,我只明白同谁一起,不同谁一起。
到家后,我两各自回屋,再没说过话。我答应他不出门,那便不出去。这些天,央寻病了,楠木又跟我闹了别扭,多半是没人来找我了,我便十分认命地在书房研究仙术。花木之术的书一共九本,没多久就看完了,于是我百般无赖,研究起其他仙术来。想起之前被个小毛娃用雷劈地头冒青烟,便伸手抓了天雷术的书,一边看,一边练。
虽然这雷之术比花木之术简单,但对我来说却远没花木术得心应手。我正皱着眉头学着呢,却渐觉外头喧闹,并且嚷嚷声一声高过一声。我先前还能无视,到后来就实在受不了了,推了门就要出去骂,谁知走到前院子里,就见院门口围了黑压压一群神仙。
我愕然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挤在最前头的一个神仙说:“翘楚啊!你饶了我吧!我家就在你家隔壁啊!你劈完自己屋子可别去劈我屋子啊!我弄间房子出来也不容易啊!”
我抓耳挠腮不得其意,于是又挤过来一个,我定睛一看,竟是楠木:“翘楚啊!你是不是跟洛禹吵架了啊,吵架了也别拿房子出气啊!你招的这五雷劈了东西可是修不好的啊!你家洛禹本就不容易啊!你还要拆他房子何苦啊!”
神仙们一个个都带着哭腔,我挠着脑袋回头看去,这才顿悟为何方才我觉得书房内越来越亮堂,被打穿的房顶还冒着青烟呢……
我一缩脖子:要命,我顺手练雷术呢,忘了自己在书房内了……
楠木又哭道:“你对洛禹是有多大不满啊!随便拿个小雷劈劈也就算了,何必去招五雷啊!那么大的雷你招着不嫌累吗!不过还好你不去玩火,若是弄个三昧真火烧烧,以后连棵小草都长不出来了。”
我兴奋了:“什么火?这么厉害?”
楠木大哭一声:“天啊!收了我吧!”
一旁的神仙赶紧扶着楠木大呼“使不得”,我的邻居又钻空子挤过来发话了:“王母大殿东边的小树林就是先前用三昧真火烧的,你瞧现在都长不出活物。这火可不能玩啊!所谓玩火自焚啊!”
王母大殿东边的小树林不就是昨日撞见楠木小秘密的枯树林吗?
后头有个神仙嚷嚷开了:“三昧真火倒不用怕,她哪使得出那般强大的术法?你们真当她是玉帝和楠木那样的上神啊!”
院外顿时安静了……所有神仙都惊恐地看着楠木,似乎他真是吃人的野兽。谁知楠木却左看看右看看:“关我什么事啊!”
这话其实没啥杀气,可众神仙一见他开口就一溜烟都跑没影了……于是院里的我和院外的楠木就开始无奈对望。
“这疯狂的世间啊!你们一个个都在玩什么!”楠木很夸张地仰天长啸,我顿时觉得他还是以前那不记仇的楠木。
“楠木……昨天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顺了顺衣摆:“什么事?我都不记得了。”
哎?这么快就原谅我了?
我开开心心跑出院子,可余光却看见一旁还站了个神仙,生生吓了一跳:“长歌?!”
楠木教训起我来:“你也不知自己闹出了多大的动静,我估计整个天上都听见你这儿pia、pia、pia的声音了,你自己倒也不嫌吵?”
我缩着脖子,偷看这长歌,他似乎是急急赶来的,现在还喘息未定。
楠木随着我的眼神看去:“算了,你们聊吧。”转身就走了。
“翘楚。”长歌唤了我一声,就没了下文。
我有些尴尬:“那个……你今天不用干活?”
他道:“今日天界休假。”
我傻眼:“当神仙还要休假?”但想到他们都很忙碌辛苦,倒也理解了。
“就是因为在休假,大家都在休息,才会特别受不了不停的打雷声。”
长歌……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他接着道:“我也才有空来看看你,翘楚,你……”
完了,又来了……
“你不用害怕,我再也不逼你了,我想着,一切就顺其自然吧,你觉得能同我过一辈子,自然会来我身边,不是吗?”
终于不逼我了?我如释重负:“我就说嘛!长歌最疼我了!”刚想过去拉他闲聊,却突然想起先前答应洛禹的话:除了楠木,不许跟别人出去。于是停住了脚步:“那个……既然休假,你就好好休息吧,每天被司命压榨,你也辛苦了。”虽然我不知洛禹为何如此紧张,但他的紧张总是有道理的。
长歌沉默了一会儿:“翘楚要我回去,我便回去。”说完就走了。他这样看得我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好像欠了他很多。
正看着长歌离去的背影呢,我的额头突然被打:“搞什么呢你!两头都闹别扭,你还要不要好好过了!”
我捂着额头看向躲在一旁偷听的楠木:“那我该怎么办?”
楠木一脸踩shi的表情:“你看上哪个就跟哪个好呗,还要问我?!”
愁人啊!看上了就能在一起吗?若是跟洛禹在一起,那我爹如何自处,洛禹如何自处,我又如何自处啊!若只是两人的事,不管不顾也就罢了,如今扯上了我爹,又怎好叫我爹难堪啊!
“楠木……我心里不舒服,想去天之涯。”想去天之涯哭一哭……
楠木这点就是好,一见我情况不妙,赶紧噤声招云老实陪我去。
天之涯是个伤心人的地方,这回去,竟见央寻正站在涯边无声流泪。
楠木拉拉我袖子,示意我撤退,我刚点了点头就听前头的央寻说:“你们在这玩吧,我走了。”
说着便回过身抹着泪要离开,我跟楠木对望一眼,也不必跟她客气,便跑去占据了涯边的有利地形。
“央寻!”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那声音分明是洛禹的,我跟楠木都回身去看。
洛禹一脸愤怒地瞪着央寻:“果然是你!”
央寻嗅嗅鼻子:“怎么了?”
洛禹一个飞身过去捏住了央寻的手臂:“那天打伤那蓝衫人心口,你就恰好被翘楚打伤,当时我就觉得太巧了。如今一看必定是你!神仙十年才休假一回,下头那些妖魔怎能不乘机出手?今天可好,把印放在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身上都没妖魔去抢,这正常吗?你为自己开脱的方式太明显了!本该半年后才休假,改了日子也是你在王母耳边吹风的是吧!走!今天必要将你揭穿了!”
谁知央寻竟哭倒在地上:“你再放我一回吧!我……只是太想他了……”
他们的意思,我有些明白了,又不是很明白,看了眼身边的楠木,他打了我的头:“笨蛋!那央寻和妖魔混在了一起要偷咱们的印,上回差点暴露了,于是想让自己洗脱嫌疑,但是招数太烂,被发现了。”
“可是……偷了印对她有什么好处?”
楠木聚精会神看向“戏台子”:“我哪知道,问你家洛禹去,瞧他那样多半是姑息了央寻一回了。”
我只是太想他了?央寻是这么说的?所以她喜欢的人其实不是洛禹?那她为什么要骗我?
“你们手中还有三十六枚印,伏乙出不来的,你就再饶我一回吧……”
伏乙……不就是地心那只金麒麟吗?
“我……只是看不得他那样……”央寻哭得好伤心,如同我昨晚哭的一样伤心。
洛禹的手松开了,央寻顿时滑倒在地。我看向洛禹,他并没什么表情:“我可以再饶你一回,但你要记住自己的诺言。”
央寻埋着脸拼命点头。
洛禹随即道:“翘楚楠木,今天的事别说出去。”我跟楠木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没看见我两呢。
43、 央寻
洛禹说完就离开了。还哭倒在地上。我看着她颤抖的纤瘦背脊,能感受到她难以承受的悲伤,心中一软,便向她走了过去。
刚迈出一步,手臂就被拉住了,我回头看向皱着眉的楠木,然后看了看央寻,再看向楠木。我想楠木多少是懂我的,当我再次迈开步伐时,他没有拦我,而是与我一同走向央寻。
我想央寻必是哭得神智不清了,当我轻轻搂住她肩时,她竟看都没看就扑倒在我怀里。
我知道此时不该开口,便静静陪着她,轻拍她的背。
“翘楚……”她哭着唤我,倒是叫我一愣,原来她神智清晰。
“我在。”我是多么喜欢这两字。每每我幼时梦见爹娘抛弃我而生生哭醒时,只要大喊娇姨,她就会立刻回答:我在!这两字有神奇的魔力,能立刻抚慰我不安的心。
央寻搂住了我的腰,在我怀里蹭了蹭泪水,我也由着她了:“想说什么就说吧,说出来会舒服些。”
央寻抬头看我的眼睛,我能看出她的疑虑,也能看出她的挣扎,我再又拍拍她:“不想说便不说,我一直都在。”
她又趴回我怀里,小声诉说着:“七百年前,天上地下尚未时兴幻化人形之时,我偷偷下凡游玩,在蛮荒之地,遇见了一只美丽无比的麒麟……”
听着她的故事,我暗暗慨叹:央寻也有年少天真的年华啊!
让我同你们说说吧:
那时的央寻喜好猎奇,学着一些山间野人的装束,穿着些藤叶得意洋洋四处游玩,觉得身上的“衣服”别有一番风情。那时的她头一回见到伏乙。伏乙在一望无垠的荒漠中,似乎顶天立地般高大,他那一身金鳞在炙炙烈日的照耀下,闪耀得扎眼。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萎蔫了的叶子,此生头一回自惭形秽了。
伏乙低下头看向央寻,那双眼睛竟如泣如诉。年少的央寻在它庞大身形的压迫下竟也无惧无畏,倒是好奇地问了句:“你哭了吗?”
麒麟低吟一声,央寻懂,它在说:“没有。”
央寻仔细看着它的眼睛,又道:“我不信。”
央寻自说自话,变大了身形走过去抱住了伏乙。伏乙在她怀里很安静,并没有丝毫抗拒。央寻用手抚着伏乙的背脊,当触到它的麟角时才发觉那对麟角有着五彩奇异的光泽。
“丑女人,别碰我的角。”伏乙没有动,轻声呵斥她。
听到这里,我是诧异的。在我看来,央寻细长的眼睛美得如同盛开的木兰,在麒麟眼中,她竟是丑的吗?
央寻自幼被她父皇母后宠坏了,哪里容得伏乙说她不是?当下就跳了脚:“臭麒麟!我不要理你了!”说了就甩了膀子往远处走。
其实这是央寻管用了伎俩了,每每她这般闹别扭,父皇母后都会去拉住她,哄着她,可人家一只陌生的麒麟哪会那般待她。央寻走了十多步见它还没来拉自己,郁闷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它。伏乙依旧淡然地看着她,一双眼睛里有着说不完的忧伤。于是央寻心中起了异样,竟老老实实走了回去:“我不走了,你别哭好不好?”
伏乙依旧是那句话:“我没哭。”
央寻心知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开口了。走回到麒麟身边,默默陪它站着,这一站就站了两年。央寻是好动的性子,但在伏乙身边站着,她就能感受到一股安宁。她看第一年一直在看日升日落,第二年便一直看着身侧的伏乙。
直到一阵沙暴来袭,她终于回了神,一看周围,原本的荒漠已成了沙漠,一身的“衣物”早已风化消失,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了出来。她也顾不上沙暴了,忙着用法力变出衣服穿上。
那时的她资历尚浅,法力微弱,每穿上一身衣服便被风沙撕破,她只得不停遮掩,十分狼狈。
突然,她身边的伏乙长啸一声,吼声中带着巨大的法力,竟在顷刻间平息了剧烈无比的沙暴。
伏乙转过身来看向央寻:“做什么非要穿上,又没看头。”
央寻这回没有跳脚,她明白了伏乙平息沙暴是为了她,一颗心顿时化作一滩春水:“你叫什么?”
伏乙依旧看着东边的天空:“不知道。”
“没名字吗?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伏乙没有吱声,于是伏乙成了伏乙。
“伏乙,你在这站了多久了?”
伏乙轻声道:“不知道,我来这里时,面前是片大海。一眨眼见日出,再眨眼见月升,我也数不清是多久了。”
“那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呢?”
“我也不记得了。”
央寻笑着摇了摇他的前腿:“那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伏乙终于看向央寻,良久之后竟答:“也好。”
伏乙在央寻的要求下化作了人形,同央寻假扮夫妻,四处游玩。伏乙一路很照顾央寻,有什么事都挡在她前头,她不舒服了他总是会来安抚。央寻渐渐明白自己爱上了伏乙,但到底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她自己也搞不清了。于是有一天,央寻对伏乙说:“伏乙,我带你去见我父母吧!”
伏乙和央寻一道游历人间,那些个人间习俗自是明白的:“你是要我娶你为妻吗?”
央寻红了脸,倒是有些恼羞成怒了:“干吗!你不要拉倒!”
伏乙一如既往地平静:“我是麒麟,而你不是,我们不会有孩子,你还想嫁给我吗?”
央寻愣了愣,脸更红了:“要什么孩子,咱们两都一堆杂事,烦都烦死了。”
伏乙沉默了一会儿,说:“也好。”
央寻开心地一蹦三尺高。伏乙看着她,第一次笑了……
央寻说到这里便泣不成声,我看着不忍:“好了好了,咱不说了不说了。”
我想伏乙至少是喜欢央寻的,因为在我看来,哪只男的肯与你成亲,甘愿一生一世都看你那张脸,便是很感人的事了。
央寻哭得嗓子都哑了,还非要接着说下去:“可是刚回了天庭,一切就变了,都变了!我的父母成了伏乙不能容忍的仇敌,而伏乙成了我父母必须降服的凶物。这是为什么!都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命运会如此荒唐……”
我稍稍用力地拍她的背,希望把她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出来。
“我去拦伏乙,拦不住,我去拦爹娘,同样拦不住。我成了恶人,两头都是恶人。伏乙再强大也抵不过天庭成千上万的神仙,最后一刻,母后问伏乙:你后悔认识央寻吗?伏乙竟答:后悔!”
我皱了眉:“那你为何还继续帮他!”
央寻哭得剧烈喘息:“是我害了他啊!就因他说了后悔二字,我母后便生气了,竟下了旨意,要抽尽他的魂魄,叫他成了只能喘气的石像,永世不得动弹,我怎么劝都没用!伏乙啊!当初在荒漠中主宰一切的伏乙啊!我怎么忍心看他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我抿了嘴,心中无限唏嘘。
我身边的楠木突然发话了:“那你后悔当初两头都拦吗?”
央寻突地声嘶力竭尖叫起来:“后悔!后悔得要死!若再来一回,哪怕要与父母动手,哪怕结局依旧是输,我也必帮伏乙!”
我傻住了,我想若换了我,必不会同父母动手,人与人确实是不同的吧。
央寻哭得累倒在我怀里,我和楠木将她送回了家,还去找了王母想要她来看看央寻。谁知敲了王母的门她却死也不肯开门:“我知道是楠木和翘楚,别想再丢蟑螂进来,我已经把门窗都封住了!”
摊手……真叫人无奈啊无奈。
横竖是她女儿,她爱看不看。我看天色已晚,急着赶紧回家,楠木却拉着我絮絮叨叨:“回去后一定要向洛禹问问清楚,他到底跟央寻做了什么交易,不问清楚很危险!”
我敷衍着他:“知道了知道了。”
“央寻和伏乙那事儿,你别四处去说,就当不知道,免得惹祸上身。”
我想甩开他揪着我的手:“行了,知道了。”
“还有,夺印的事你千万别去掺和,那事根本说不清谁对谁错,听到没!”
我本能反应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想掺和的?”
我恍惚间错觉楠木的一头长发全部竖了起来:“你敢!!!!!”
摊手,我能有什么不敢的吗?
44、恩情
洛禹和央寻的交易我是真不好奇。其实洛禹与长歌都是这样的人:喜欢一声不吭,将所有事情默默扛下,哪怕受了委屈也不解释。我想洛禹不论有什么事都不会害我,便不去胡乱好奇给他生事吧。
我真正好奇的,倒是伏乙与玉帝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我原本跑到司命那里想托长歌查查伏乙的册子,却叫司命半路截住,说长歌实在很忙,我便干脆问司命。司命只答我说,伏乙是上古神兽,不入轮回,不归她管。这倒成了我很想知道的谜。
有兴趣就有动力,有动力我便越发勤勉起来。我几乎天天蜗在书房里百~万\小!说学习,连楠木来找都不同他瞎混了。我想把自己塞得满满,好偷偷跟洛禹出去围观夺印之事。
当我翻箱倒柜找出了书房角落里的影遁术法书,顿时觉得柳暗花明。我想上天收走了我的一部分,就会多补我另一部分。所以我笨虽笨,却在仙术上得心应手。那影遁术最高的第九重我研究了两日竟就学成了!
为了验证自己是否成功,我还特地去偷看了洛禹洗澡。说来是偷看,其实倒是潇洒得很,直接隐身过去,站在洛禹身边猛瞧。那可真是边瞧边流鼻血啊!
这影遁之术确实好玩,我得瑟地捏着诀,四处瞎晃悠,无意间竟看到央寻鬼鬼祟祟左顾右盼在赶路,好奇之下便跟了过去。
央寻一路左拐右绕地来到了王母殿前,越发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好好的来亲妈这里做什么还那么鬼祟?于是我一个闪身,随央寻进了王母殿。
“母后,今天是给我印的日子了。”
我闻言一惊。
王母不动声色地继续翻看手里的册子:“本月不给了,你们已让伏乙吸回了一半的内丹,不能再多了。”
央寻情绪激动起来:“母后!你给我印难道不是想偷偷替我放了伏乙吗!”
王母头都没抬:“放他?放他做什么?再来把天掀了吗?”
央寻走过去摇晃起王母的肩:“那你先前为什么要给我!为什么!”
王母挥开她的手,满眼不耐烦:“央寻,你在人间生活了那么多年,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若不多给那些位居闲职的神仙找点事,他们游手好闲的难免生事。就该叫他们统统忙得筋疲力尽焦头烂额,他们才没空想些歪门邪道的心思。那些个司琴啊,司棋啊,你不让他们多跑跑路,他们成天蹲在那还能干嘛?央寻,你是该继承帝位的长女,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将来如何驾驭天界成千上万的各路神仙?别叫母后失望,知道吗?”
我脑中“轰”地炸了开来,接着一直嗡嗡响。王母一面下令夺印,一面又将印丢去人间,竟只为了驾驭神仙?洛禹啊洛禹,你成日忧心忡忡,满身伤痕累累,诸多身不由己,竟只因你身居闲职,王母怕你心生歪念?王母啊王母,我原道你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成日被我和楠木捉弄都不来还手,还同情你,想着以后少欺负你,没想到啊没想到,竟是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啊!
央寻在殿内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而我脑中混乱,便默默离开了。我不能去告诉洛禹,我无法想象信仰崩溃对他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又或许他根本就不信我无凭无据的话?我觉得有点累,去丹药房随便抹了两颗补药吞了便又开始修炼影遁术,打定主意明天要随他一同去夺印。
我脑中很混乱,说不出是该帮他夺印还是阻止他夺印。我没个主意,却觉得非去不可。于是我一直隐着身蹲守在洛禹门口,他一开门我便跟了上去。
与他搭档的依旧是纠枉他们,一行神仙浩浩荡荡下凡间,竟没一个发现我的,我也安心不少。
我隐着身随他们飞了许久,终于见他们停了下来。
“洛禹,你确定他们还没进去吗?”
“自然,我昨日在洞口设了结界,至少能抵挡半日,你瞧,现在结界还在。”
“那咱们就在这里等?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纠枉你别急,他们必定在这附近,看见我们来了很快就会现身。”
“不愧是司琴!”远远传来的回声叫我辨不清来人的位置,还好他们很快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你这结界确实厉害,又挡妖又挡魔,不愧是杀了妖魔无数,经验老道的刽子手。”
我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
前头人影一晃,我目光跟去发现纠枉已蹿到了妖堆里,果然直奔主题不多废话。
纠枉很快就与他们缠斗了起来,奇就奇在剩下的神仙一个都不去帮他,只远远看着。我眼看着纠枉挨了好几下揍,洛禹他们眉头都不皱一下,必是觉得这点小伤已不算什么了,心下难免伤怀:纠枉你何必如此卖命,王母不过是在消遣你们罢了……
纠枉几次出手,似是摸清印在谁身上,不顾别人的攻击,只盯着一人猛攻。我细细瞧了瞧情势,对方也有四人只守住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并不出手。我原还好奇守着做什么,哪知被楠木缠住的那人扛不住猛攻,将手中一个金色的东西丢了出去,立刻就有两人迎过去要接。这时,洛禹他们终于动了,前后几人似是摆成了个阵势,有的飞身去夺,有的捏诀护法。纠枉也撒了手,同一窝妖魔一道涌向了那金色的物体。
我在一边看着纳闷了:上回不是少有几个妖魔敢碰那印吗?这回怎么如此大无畏?
我的目光转悠了两圈,发现丢出金色物体的魔竟暗暗朝那地洞走去。难道丢出来的那个不是真的印?真的还在他身上?我心下焦急,偷偷使了个风诀,拦了拦他的脚步。混战的人群里头突然有人喊了一声:“翘楚!”
我心下一惊,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依旧是透明的啊?谁能发现我?
这么一来,大家便回神发现了地洞边的魔,又纷纷朝他扑去。纠枉抢到了那金色物体,看着它正发傻。我走近一瞧……原来是个施了法的金元宝……其实也是好物撒。
余光瞥到空中一物一闪,我抬头看去,呵!这回总是真正的印了吧!如今人人都在抢,无一遗漏。我看着他们拳掌来来往往,偶尔还喷出些鲜血,心下难免紧张。
看着那印飞来飞去,不论落到哪方手里,我都急得直跺脚。眼看着洛禹施了个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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