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一个年轻高官的精神突围:部长手记

一个年轻高官的精神突围:部长手记第6部分阅读

    说不定就被卷了进去,何必平白无故给自己找麻烦呢?

    第七十四章只要愿意玩,我…

    陈洪涛猜到了他的想法,笑道:“我知道叶部长的好意,但我认为,记者有责任还观众一个客观的真相,哪怕是有关高官的案子,人们常说,虎死威不倒,其实并不是这么一回事,那是犯案的官员或者为虎作伥的官员吓唬老百姓的话,这年头,许多官员在位时高高在上,以为自己真有什么不可动摇的权威,或者以为自己是无所不知的天才,诸不知,下了台他们什么都不是,所谓落水的凤凰不如鸡,他们只是用老百姓给的权,在老百姓面前撑起自己的面子。”

    见叶天问表情木然,陈洪涛笑着道歉:“对不起,说这些话得罪部长,您了。”

    叶天问轻松一笑,说:“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虚弱。”

    陈洪涛想了想,说:“好吧,我也没那么虚弱,写出刘必胜的案子,目前是想警告某些人,给自己仗胆,既然叶部长这么说,不管有没有勇气和胆量,咱小老百姓也没有必要去趟深不可测的浑水。”

    “这不是胆量,而是智慧。”叶天问补充了一句,问:“第二个事呢?”

    陈洪涛突然来了气,说:“就是我那篇稿子,我可是受报社的派遣,去采访凤凰山生态农业开发公司的,哪想到社领导受到收卖,不仅不发我的稿子,还派记者另外采写了凤凰山炎帝文化园项目开发,与我唱起了对台戏,好像我老陈成了报社的泼皮与无癞,你说气人不气人?”

    “你的稿子我看了,写得很好,我正在与报社方面进行协调,看看能不能把两种不同的观点摆在同一个平台上,让大家来共同讨论。”

    陈洪涛说:“讨论就不必了,不过我给刘赖仕社长、朱鹏总编辑抛下一句话,如果处理不好这事,我要枪毙几个人的。”

    叶天问听到“枪毙”二字从陈洪涛嘴里蹦出来,吓了一跳,说:“你有什么权力枪毙人家?你哪来的枪?”

    “我把话放在这儿,他们只要愿意玩,我奉陪到底。”

    第七十五章有偿新闻,一…

    “要文斗不要武斗。”叶天问想起过去一句很流行的话,笑着说了出来,又说:“你的稿子怎么发,我正在和报社领导商量。”

    “老子不发了,什么东西。”陈洪涛突地提高声音,说:“我来找你,牵扯到第三个问题,报社这次发凤凰山炎帝文化研讨会的稿子,完全是受到某个公司的收卖,据内部消息人士说,筹备开发凤凰山炎帝文化园的凤凰文化公司,与报社签订了价值达一百万元的合同,准备在这一段时间内,长篇累牍地发表有关炎帝的研究文章与活动通讯,为炎帝文化园项目上马造势。”

    “是吗?我们记者是讲述客观事实的,说话可要言之有据、持之有理啊。”

    “平常本着避闲的原则,我除了关心报纸版面的改进,写好自己的稿子,从来不关心报纸内部的事,像别人说的,主持版面的编辑或者记者,与市县有关单位签订合同,大搞有偿新闻,即在头版发一条多少钱,等等,咱也懒得管它。”

    叶天问有些朋友在县里做领导,对这方面的事不是没有听说过,原来参与一下议论,也不觉得有些什么过错,现在到了宣传部的岗位上,作为党委管理意识形态的部门,发现报社电视台出现有偿新闻的事,按照中央的有关精神,应当主动制止和进行严肃处理,哪里还能议论这种事呢?

    第七十六章主持人的股份公司

    “老陈,上级多次发文禁止有偿新闻的,有偿新闻哪里可能禁而不绝呢?”

    “那是,那是。”陈洪涛看了叶天问一眼,理解叶天问也不愿意家丑外扬,说:“我也不愿意说供自己吃饭的单位的闲话,不过,在这个趋利的时代,把权力资源,或者其它资源租赁的事并不鲜见,对报社的事我不管,但电视台的事我可是知道的,去年刘卫东部长叫我采访电视台的改革,电视台率先进行制播分离改革,领导要求总结出经验,以便在全省推广,因此,我对电视台的公司发展和经营情况了如指掌。”

    “哦,我听说公司开始经营得不错,为什么到目前举步维艰了呢?按理说,电视台这么多栏目,拥有这么丰富的资源,公司为什么还经营不下去呢?”叶天问想多了解一些电视台的情况,有意鼓励陈洪涛说下去。

    “这可以说是所有国有企业经营管理的痼疾与顽症,责、权、利三者不对等,在制度不完善时,人们是不可能管理好一个公共的项目。”陈洪涛发表这句感慨之后,停顿着观察了一下叶天问的神色,接着说:“电视台在改革之前,之所以那么红火,那是因为栏目基本上由部门主任负责,经营栏目拉广告,实行栏目内部自负盈亏,除了上缴一部分到台里,其它就由他们自己内部消化了,他们当然就有积极性,电视台目前为什么那么多职工拖欠个人收入所得税,就是这个时候遗下的根子。”

    叶天问想起许多北京的文化公司,不断地向他人个和宣传部发来传真,或者直接给他打电话,要求进行电视广告方面的宣传,理由就是他们与中央电视台某某栏目有着直接的关系,甚至从名字上来看,有些文化公司的总经理,与中央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同姓同辈份,不知道是故意这样麻痹客户呢,还是事实真如此,目的就是让人看着就是与中央电视台某某栏目有着直接的瓜葛和联系。有的人甚至说,他们公司就是某著名主持人投资的股份公司,保证节目一拍出来,就能够上中央电视台某栏目播出。围绕着电视栏目、或者围绕着某一著名主持人经营业务,似乎成了电视广告业务的一种通常方式。陈洪涛的话无疑让他更加确证自己的判断。

    第七十七章牺牲我一个,…

    “这也难怪,名人和著名栏目本身就是一种价值不菲的品牌资源。”叶天问心里想,嘴上却说:“既然那么好,后来怎么连稿费都发不起了呢?”

    “台里把广告业务分离出去,成立了紫日阳光广告公司之后,电视台的广告业务由公司统一经营,广告业务一落千丈。”

    “为什么?平台一样,资源一样,为什么效果会不一样呢?”

    “本质就是管理问题,原来电视台所有人都在拉业务,人人都是业务员,记者们下去采访的时候,不仅是宣传员更是业务员,现在只剩下了广告公司那几个业务员,业务量自然上不来了,加上利润分配权利掌握在领导层手里,无形中造成了某种分配不公。”

    说到这里,陈洪涛神色犹疑,看了看紧闭的门,壮着胆子说:“据说许多大笔的业务由刘卫东部长直接掌握呢,电视台的人都怀疑他捞了不少的钱。”

    “是吗?对他的起诉书里,可是没有涉及电视台的情况。”叶天问道,这可是他没有掌握的新情况,对刘卫东怎么掌控电视台的广告公司,叶天问十分好奇。

    陈洪涛像是抛下了一个重负,释然地把身子往椅子上一靠,说:“起诉书是没有,但事实肯定有,而且得的不在少数,至少上百万元,这就叫牺牲我一个,幸福几代人。”

    叶天问笑道:“这话说的是不吐赃的贪官,外逃贪官,卫津这么小的地方,如果真有这样的事,哪里不会有一点风吹草动呢?”他这是激将法,故意用话来激陈洪涛继续说下去。

    第七十八章血液中的本能

    陈洪涛是聪明人,既然点明了事实,就不想围着这个问题兜圈子,有意留下悬念让叶天问去想,去猜,说:“在动物时代,动物们出去走一圈,目的就是捞到一点吃的,这种本能作为一种血液在人类的灵魂中流淌,在如今这趋利时代,更甚于此了,人们手里凡握有一点权力或其它资源,便千方百计换金钱和名利。”

    叶天问笑道:“那也不一定,人们在物质之外,还追求精神享受。”

    “老子强调无为而治,什么是‘为’?‘为’就是积极去做,去行动,去谋取物质利益或者精神享受,在某些物质相对丰富的社会条件下,可能人们积极入世,追求的是政治理想的实现,但眼下的社会物欲横流,追求精神享受的寥寥无几,绝大部分都是追名逐利的酒食之徒。”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任何事情不能绝对化。”叶天问觉得自己属于把工作当成理想与事业的人,以求获得精神的愉悦与享受,但他不能自我表白,任何自夸性质的表白,只会引来人们的嘲笑而已,略为停顿之后,又说:“看问题一旦绝对化,不利于我们对事实进行客观的表述与评价。”

    “叶部长,从哲学上来说,你是对的,但我所陈述的是客观事实,看来我们今天是尿不到一个壶里。”陈洪涛腾地站了起来,说:“我把三个问题向领导反映完了,我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至于以后发生什么事情,那是领导的事,是司法部门的事。”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所反映的问题我会重视的,如果问题属实,也会尽我的能力一步一步地解决的,请陈老兄切记不要感情用事。”

    “组织有组织原则,我个人有个人的原则,我一般是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的。”陈洪涛拉开了门,回头道:“我写的文章,他们如果不发的话,我可以找朋友通过内参的方式发出来,只是以后别让我看见他们卑鄙的行动,否则,我会非常不客气的。”

    叶天问见他眼里闪烁的坚毅目光,知道他并不是一个感情冲动的人,而是行事为人深思熟虑的人,这样的人一旦做出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叶天问想起他的话,忽然感觉背脊发冷。

    箱七十九章调研调研

    “陈兄,请慢走。”叶天问望着敞开的门说了一句,陈洪涛头也不回地走了。叶天问心想,陈洪涛性格倒是直爽,这种人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做朋友没得说的,但是,如果自己单位摊上这么一个人,那还真是件令人头疼的事。虽然认为陈洪涛反映的问题有些过了头,但又不能不引起重视。假如陈洪涛所反映的问题是真的,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而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那么,他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叶天问拿起话筒,从贴在电话机旁的电话号码本上,查找报社负责人的电话,想叫他们来具体了解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叶天问按了几个号码之后,随手挂了电话。他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报社社长和总编辑的年龄都比他大,资格比他老,行政级别与他同为正县级,通过电话向他们了解情况,不仅礼节上有些说不过去,也不会得到真实的情况。一般的单位领导图省事,常常把下级单位所反映的事情,通过当事人的单位领导进行调查,结果等于把当事人反映的情况泄了密,这样就容易使当事人遭到打击报复。就陈洪涛所反映的事来说,如果叶天问也图省事,把陈洪涛反映的情况与他们一说,报社的两位领导肯定会对陈洪涛有意见,自然而然地造成他们之间关系紧张。这样一来,就不是在化解矛盾,而是在推波助澜地激化矛盾了。

    叶天问决定亲自去报社去调研一下,深入到单位调研,至少比单纯地听汇报,听双方的表述能够多具体的感性认识。

    “刘根根,你把车准备一下,我们到卫津日报社搞一个调研。”叶天问通过电话,交待刘根根。

    刚挂了电话,卓越走到办公桌边站定,小心地说:“叶部长,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和陈啸天部长的特护人员联系过,他说这几天陈部长心情不错,我们可以过去看望。”

    第八十章根深蒂固定的官本位

    “哦,”叶天问望了望窗外的天气,果然阳光灿烂,说:“行,我们先去医院探望陈部长,并就单位的事情向他请示汇报。”

    “探望就行,请示汇报嘛,陈部长很想得开,住进了医院后就不再过问单位的事。”

    “我们想得到,是对老部长的尊重,他想得开,说明老部长有很高的境界,桥是桥,路是路。”

    “是,这一点我们应当向叶部长学习。”卓越顺势转了语气。

    6

    卫津是一座山城,城中有山,山中有城,环城的山原绿树掩映,给城市增添了不少生机,也增添了不少意趣。

    省肿瘤医院位于南郊,与卫津森林公园比邻。汽车驶下环城旅游高速公路,扑面而来是满眼的翠绿。

    叶天问摇下车窗玻璃,呼吸着清新的自然空气,道:“卫津被称为森林之城,并非浪得虚名。”

    卓越说:“卫津的植被是以天然林禁伐为分界点,天然林禁伐之前,荒山朝石漠化方向恶化,天然林禁伐之后,森林覆盖率呈逐年上升趋势。”

    “像我们这种社会资源高度集中的国家,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办好事,但是,如果不按科学规律办事,一条法令和一纸条文同样有可能毁掉一项伟大的事业,这又是必须警惕的,也是在未来的发展中,执政党必须加强政治改革,走制度化、法律化治国之路的重要原因。”叶天问由实到虚,由眼前提到长远,采取的是借古讽今的办法,意思是向下属表明,他对单位管理的态度,今后更多地依靠纪律和制度,强调以制度管人,而不是以人管人。

    “是的,是的。”卓越边听边听头,“我们也制定了不少制度,也开展不少的活动,还开展制度执行年活动,把制度上墙等等,花了不少钱,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努力强化干部职工的制度意识、法律意识,但传统的人治思想,官本位的意识仍然根深蒂固,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连根拔掉的,人的劣根生不是那么容易扭转过来的。”

    “是啊,”叶天问感慨道,“国家利益、民众利益就是懦弱的羊群,制度与法律就是守护羊群的最后一道栅栏,人性的贪婪就是栅栏外面凶猛的狼群,如果不坚守栅栏,或者栅栏不牢实,羊群就会暴露在狼群面前,只能任其宰割了。”

    开始卓越还懵里懵懂的,以为叶天问就事论事,听到这里忽然明白,叶天问反复强调制度,其实是另有所指。叶天问到省肿瘤医院看望陈啸天老部长,除了例行的礼节性探望之外,另一个就是想解决目前面临的难题,即下乡挂职的副部长突然回归,明确要求分管部里的财务。叶天问不好直接和他理论,想借陈啸天老部长来打消他的念头,或者借这一趟拜望,解决部里的重大分争。叶天问说制度,实际上就是通过反复暗示,在卓越心里灌输一种观念,按惯例应由他这个常务副部长分管财务。

    卓越抬起头通过后视镜悄悄观察了一下叶天问,心想,别看叶天问年纪轻轻当上正处级干部,成为宣传部的常务副部长,仅由此事来看,他是真有这个手段和政治智慧啊。

    第八十一章短板原则

    “法律的栅栏表面上是维护所有人的利益,从现实的情况来看,他又主要是强化短板效应,维护弱者的利益,但是,这种维护弱者利益的法律拟定或者修改,如果没有一个通畅的渠道吸收弱者的意志和思想,在实际社会效用方面,就与法律的原则及拟定时的初衷相去甚远。”卓越说这话时,心里直犯叽咕,他不是学法律的,平时对法律与制度建设的关注,更多是从实践和微观的角度,很少从抽象和宏观的角度来思考。叶天问的话来得虚,他也只能以虚回应,算是空对空了。当这些话从他口里说出来时,颇有一点言不由衷的味道。

    “你说得很对。”叶天问说,“按照一般的规则,法理的研究及成果应当先于法律,但在国内恰恰相反,法理往往落后于法律,你刚才的这些话,我看就是目前较为前卫的法理思想,我听到过这么一种观点,政府与百姓的关系就像酒桌上的司令与喝酒者,如果政府是酒司令,他定了规矩倒了酒之后,应当由喝酒者来挑选杯中酒,那样的话,就制度约束与利益均等方面,能实现相对的公平,如果酒司令倒了酒,又由他先挑选,势必为酒司令的提供机会。”

    叶天问这番话听起来有些绕,卓越倒底是听明白了,呵呵笑了起来:“叶部长这番话言简意赅,充满真知灼见。”

    “哪里,哪里,这是出自一位大师的观点,这位大师还说,人们常把理论说得云里雾里,目的就是让人们不明白,佩服他们不知所云的才华,其实,哲学和社会科学都是来源于生活,能够把来自生活的东西还给生活,把道理说得深入浅出,甚至老百姓都能听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大师。”

    第八十二章赖在医院里的领导

    这话把卓越和刘根根两人都逗笑了。

    刘根根说:“我也接待过大师和所谓的大师,真正的大师朴素得和我们一样,冒牌的大师无时无刻不强调自己的大师派头,令人倒胃口。”

    “在大家的印象里,我们的陈啸天部长就是一位大师,尽管他生病之后没有再到部里来,但他的影响又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大家,他思想观点、工作准则,及行为风格,成为一座标杆在潜移默化地产生着影响。”

    卓越的话对陈啸天充满了由衷的敬佩。叶天问涉猎过领导力及影响力方面的书籍,普通的领导力靠的是社会与公众赋予的权力,而陈啸天这样的领导力除了依靠权力之外,现在更多地依靠个人的思想道德水准及人格魅力。他谦虚地笑着说:“看来以后我得多向陈老部长学习。”

    “时代不同,个性不同,追求的方向不一样啊。”卓越与其说是替叶天问找一条开脱的理由,无疑说是告诉他,陈啸天是不可学习、更不可复制的一个天才。

    “陈部长到底得的什么病?为什么治了这么些年都没能出院呢?”话一出口,叶天问便觉得犯了一个弱智的毛病。以目前的治疗水平而言,肿瘤病的治愈率极低,这话的意思与其说陈部长是病好出院,无疑说还表达了另一层意思,即为什么没有从肿瘤医院到火葬场,而是仍然赖在医院里呢?

    第八十三章宣传文化界的一尊神

    “陈部长可能最终没有病。”卓越这话让叶天问吃了一惊,注视着卓越的表情,一时不明白他何以说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话来。再看看刘根根,神情表现十分平静,可见他们平时曾经在不同的场合议论过这个问题。于是,叶天问以一种疑惑的心情,静静地期待着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陈啸天部长登得太高了,在卫津宣传文化界,仿佛就像一尊神一般,被抬到了一个高度之后,找不到下来的路,或者他自己也不愿意下来了,我们可以这样设想一下,一个人在山中修炼一段时间之后,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等他修炼得了真正的功夫,无奈世道早已不是先前的世道,世间的人早已不是原来的人,人们用看着神一般的目光看着他时,这时他感到的不是幸福,更不是快乐,而是倍感孤单与隔膜。”

    叶天问用惊异的目光打量着卓越,心想,这话倒是第一次听到,但无不道理。

    “孤单与隔膜,这或许是神和修炼得道者的精神境界,他们宁愿住在山间享受这种境界,不愿下凡尘与人为伍,宁愿被人供着,被人顶礼膜拜,而不愿意到人世间来享受常人的温暖。”

    叶天问呵呵一笑:“高处不胜寒,只有神仙才能享受险峰上的无限风光,我们一般凡夫俗子,哪里敢登临险峰之上呢?”

    “我宁愿饱食终日,也不愿意受那一刻之凄寒。”卓越笑道,“或许陈啸天部长身体真的有什么不适,也有可能是心理原因造成的,后来,他适应了医院的环境,反而不适应社会的环境,于是对医院产生了某种依赖心理。”

    第八十四章病态的风姿源于…

    他似乎担心最后这个推断会给叶天问留下武断的印象,补充了一句:“这不是我个人的看法,好些人包括医生就对陈部长的病持这种看法。”

    刘根根说:“老少老少,陈部长可能提前还老返童了。”

    叶天问一直把如雷贯耳的陈啸天奉若神明,心理完全不能接受对他的这种颠覆性的评判,在没有亲自面见陈啸天部长之前,他又不能与两位部下在背后随便对领导发表议论,如果他随意发表议论,那就不是陈啸天部长有问题,而是他叶天问的品格有问题了。

    “陈啸天部长大多年纪了?”

    “五十八了吧。”刘根根说,回头问了卓越一句。

    卓越点点头,“是五十八,前年换届的时候五十六,组织部门有规定,留七不留八,如果换届五十八了,就下来了。”

    “那不一定,陈啸天部长的同学是上届省委副书记,省政协主席,靠着这层关系,陈啸天在卫津担任了三届部长,两届常委,成为卫津市委的不倒翁呢。”

    “当官靠背景,当吏靠后台,如果当官没有背景,哪里能够混得下去呢?”

    叶天问苦笑着无声地摇了摇头,心道,我这一路走来,就没有靠什么背景和后台。

    轿车驶进肿瘤医院的人行道上,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树寇亭亭如盖,斑斓的阳光从树叶间漏射下来,别有一番森林的幽深意趣。

    “最近各处都把梧桐树剪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肿瘤医院的梧桐树倒是任其自长,成为一道很好的风景呢。”

    第八十五章病态心理和病…

    叶天问嘴上这么说,心里一直没有释怀的是,怎么把好端端的树剪得光秃秃的,成为一排秃立于街道两旁的病树呢?残缺病羸之美与自然健康之美,二者谁更受到人们的喜欢,结果是不言而喻的,除非作出修剪决定的人本身就抱着一颗残缺之心,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有建立自己的审美观。

    卓越的话恰又验证了叶天问的想法。他说:“卫津日报社最年轻的老总,后来被广东一家报社用重金挖走,他对卫津印象最深的就是卫津日报社门前的一排高大的梧桐树,那是四十年代,一位曾经留学法国的市长主持栽下的,他当时的理想就是把卫津的北平路打造成法国的香榭里榭,于是这位老总兴匆匆地带着自己的部属从广东来卫津参观高原的香榭里榭,欣赏法国梧桐,哪想到看到的只是一排病弱垂死的树干,让他在部属面前大跌颜面。”

    “卫津日报社门前,现在不是香樟树吗?”

    欲要读懂一座城市,就必须熟悉了解他的历史及风物,叶天问在卫津呆的时间不长,对这座高原城市只有粗略印象。

    “从事园林营建的人,忽悠市政局领导,他们都想从市政项目中获得丰厚的利润回报,共同密谋搞死了法国梧桐。”

    刘根根粗莽的话把大家逗笑了,叶天问说:“这话只能在车内说说而已,切不可在外面乱说。”

    刘根根嘿嘿一笑,说:“我是把车外听来的话在车内说。”

    无风不起浪,市井流传的消息,有时候比机关公文还来得及时准确,让叶天问觉得机关信息发布的方式应当成为今后新闻宣传的改革方向。他把头朝前一倾,发现一幢被树木环抱的楼房突现于眼前,问:“前面就是肿瘤医院?”

    “这是市肿瘤研究所,肿瘤医院和住院部还在后面呢,这里主要承担国家卫生部肿瘤防治方面的重大课题研究,好像就是一座疗养院,收费很昂贵,自掏腰包的平常百姓承受不起,能够住在里面的都是有钱人或者拥有一定职位的领导干部。”

    “一般老百姓患了肿瘤就数着日子等死,哪里还用得着花冤枉钱?”

    刘根根说着,开着车绕过科研大楼,后面是一个绿树掩映的花园,侧面有一个小型的停车场。停好车之后,叶天问下了车,观赏着花园的景色,再次感慨肿瘤医院环境幽美,心想,病人在这种的环境里走向死亡,或许内心会平静许多,肿瘤医院建在这么清静秀美的地方,倒还真能够体现出一点临终关怀呢。

    第八十六章病是一种逃避

    卓越把水果等礼物从车上拿下来,三人穿过肿瘤医院大楼,朝着后面的住院部走去。住院部是一个呈工字型的二层楼房,从外面看起来十分整洁干净,如果不是偶尔有身着白大褂的护士从走廊里穿过,很难把它和医院、与死亡联系在一起。

    见他们在四下张望,一个面清目秀的小护士微笑着走上前来,问:“请问你们找谁?”

    “我们领导来看望陈部长。”卓越把头一侧,算是介绍。护士自然没有必要知道看望陈部长的领导,头也不抬,竟直把他们引出楼道,站在花园里伸手朝前一指:“顺着这条道拐过角,看到侧开的门就是。”

    住院部后面亦然是一个很大的花园。在这个高原城市里,如今到处拆迁搞开发,开发商们像暴徒一般在争地、抢地,城内的地皮黄金万两都无处买了,城郊的也达到寸土寸金了。在离城市这么近的地方,还能拥有这么宽阔的林地花园,大概是无孔不入的开发商们,眼睛出现盲点而把它保存下来了。

    穿过花园,又见到一座用竹树作篱笆围起来的一个小花园。在篱笆的一侧,有一个小小的柴门,刘根根上前扣了扣柴门,朗声叫道:“三哥,三哥。”

    “来喽,来喽。”里面有人应道。

    卓越说:“陈部长开始住院时,由单位派人轮流护理,住的时间长了,大家还在工作,还得轮流到医院值班,大家都受不了,所以每月花一千五百块请了一个特护。”

    刘根根说:“家里出现一个病人,全家都乱了套,自家都照顾不过来,哪还有精神照顾其它病人?”

    “以后独生子女成家立业,两口之家最低负责四个老人,更是顾不过来。”

    “到时候我们住养老院。”

    “养老院,我们住得起吗?”

    柴门打开,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侧身把着柴门,不咸不淡地叫了声:“卓主任。”

    卓越热情地介绍道:“这是我们叶部长,新来的常务副部长,特意过来看望陈部长。”

    “哦,”他看了叶天问一眼,说:“陈部长在等你们。”

    叶天问本来以为他会从卓越手里接过东西,只见他无动于衷,只是木然地把着门,待他们走进花园之后,他把柴门合上,然后小心地扣上。

    花园之内,别有洞天。

    第八十七章远离尘世的医院…

    由篱笆环绕而成的小花园,顶上搭着一个葡萄架,上面覆盖着青色的藤蔓,此时正是葡萄成熟的季节,晶莹的葡萄串悬挂在架下,像玲珑剔透的珍珠一般,格外的赏心悦目,空气中弥漫着透明的香甜气息。在葡萄架之外,左边靠着篱笆种植着瓜果等蔬菜,右边侧用铁架子搭起花架,层层叠叠地摆满了花盆。如果不是四周的花园景致,单看眼前的花架,令人恍惚来到花园的售花停前。

    葡萄架下摆放着一张精致的石桌,上面刻画着明晰的围棋棋格,四周是几张藤椅。休闲的时候,在葡萄架下杀几局棋,别有一番意趣。

    从眼前人工精心料理的花树,可以感觉到陈啸天部长是一个内心很敏感,精神世界很丰富,很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叶天问心里想着,跟随着走进了病房。

    名为病房,其实更像居家的温馨小屋。外间摆放着一张小铁床,供特护休息。靠窗前一角,则摆放着炉具等物。一切皆收拣得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出病房的气息。

    陈啸天部长正在里面伏桌书写,听到他们走进来,忙从窗前的书桌边站起来,歉意地说:“你们坐,我还有几行字就写好了。”

    大家为了不打扰陈啸天部长,便从里面退了出来。叶天问站在门边,看着陈啸天部长清瘦而略显佝偻的背影,想猜测一下,在他身上究竟藏着什么奇异的东西,居然那么长时间深刻地影响着卫津的宣传文化界,影响着卫津人。

    透过窗子,前面就是他们走过来的花园,花园树篱很高,把在里面休闲的病人隔在一片小桃源里。窗前树影摇曳,陈啸天自如地摇动笔头,偶尔抬头沉思时,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前方,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眼前一般。

    这是多么经典的场景啊。叶天问心想,内心深深被这一幕震撼了,感动了,不自主地对眼前这个清瘦的小老头肃然起敬。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或者陈啸天老部长真的是修炼得道,这种道一般的人尚且不能理解,一般的凡夫俗子哪里又能够体会得到呢?

    陈啸天旁若无人,依然在奋笔疾书。如果平常人待人接物如此,自然会被视为做作,视为不晓人事。在叶天问看来,在当下这种时代,像陈啸天这种超凡脱俗的人很难得了,不过,正是因为超凡脱俗,难怪他很难再回到尘世的生活里面。从这一点来看,他又赞同卓越和刘根根对于陈啸天老部长的评价。

    第八十八章两个记者的恩怨

    在等候的时间闲着无事,叶天问好奇地研究起眼前独立病房的构架。原来这是工字楼最后面的两间面对面的病房,原来病房门是朝着走廊开的。把走廊从中隔断后,使两间病房从一个整体中独立出来。中间的走廊又成为衣柜和堆放杂物的空间。在特护的这一边,朝后打开了一扇门,便形成了现在的布局。

    “好了。”陈啸天兴奋地把笔掷在桌上,满脸喜色地走过这边来。叶天问迎上前去,见老头虽然清瘦,目光清亮,气色很好,咋看并不像一个病人的样子。

    “陈部长,您好,我这个宣传部门的新兵,向您报到来了。”叶天问双手握住陈啸天的手,谦恭地说。

    “哪里哪里,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你们年轻人比我们更有思想,也会更有成就。”

    陈啸天话音未落,叶天问手机铃声不知趣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电话号码,见是报社总编辑朱鹏的电话,掐掉后把手机放进衣袋。

    正要说话,电话又响了起来,陈啸天和善地说:“没关系,你接吧。”

    叶天问转身摁下了接听键,陈啸天笑着对屋里另外的人说:“年轻人的事情多,手机随时随地都在叫。”

    “叶部长,早上陈洪涛是不是到找过你?”

    叶天问听了这话颇为不痛快,心想,消息这么灵通啊,派人跟踪来了?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话,说:“我在向陈啸天部长汇报工作,有事等会儿说,行吗?”

    “等不了啦,再等就要出大事了。”朱鹏好像被掐住脖子一般惊恐地说。叶天问一愣,问:“好端端的会出什么大事?”

    “乔健采写了凤凰山炎帝文化研讨会的新闻通讯,我们发在头版显要位置,陈洪涛十分生气,扬言要收拾乔健,乔健吓得滚尿流的,躲在我的办公室里哭诉呢。”

    “这事过后再说,我现在正忙。”

    “过后我怕会出人命。”

    “有这么严重?”叶天问反问了一句,不待朱鹏说话,很快挂掉了电话,心里叽咕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第八十九章琴棋书画的雅事

    “有事你就忙去吧,别为我一个老头子耽误大事。”陈啸天看着叶天问道。

    “没事没事,报社那边的闲杂事情,随时都会有的。”叶天问不好用报社的小事麻烦陈老部长,简单地回道。卓越安好了凳子。陈啸天却上前拉着叶天问走到门外,在石桌边坐下,问:“你会不会围棋,我们杀一局?”

    叶天问羞愧地摇了摇头,说:“我学不到这个雅趣。”

    “把棋琴书画视为雅趣,那是相对古代缓慢的生活节奏而言,现代社会玩这个纯粹是消磨时间,浪费生命。”

    老头子倒还真是善解人意,叶天问会心一笑,说:“我初学时,曾经迷了一段,感觉很费脑费时,也就放弃学习了,至今也掌握不了这东西,让老部长见笑了。”

    “任何一种生活方式或者说生活意趣,是与时代的发展、与人们生存的物质条件相对而言的,你们年轻人有你们更乐于从事的娱乐活动,比如k歌,比如打麻将,跟我这个老头子,就喝茶聊天吧,小三。”他朝屋里叫道。

    三个人知道领导有事要谈,躲在屋里说话。特护三哥听到叫,走到门口,问:“什么事?”叶天问站起身说:“我去,我去。”

    “你坐你坐。”陈啸天双手招呼他坐下,吩咐三哥道:“把我那盒普洱茶泡给客人尝一尝。”

    叶天问见说到普洱茶,立即想起那位神秘的陌生人送的礼物,如今还放在进门的墙角。早上接到的那个神秘的电话,是不是与那一袋普洱茶有关呢?如果是,那袋本来就神秘的普洱茶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见叶天问神色恍然,陈啸天不动声色地说:“我的普洱茶?br/>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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