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武侠是个屁

武侠是个屁第4部分阅读

    了解药醒转过来?

    难道,难道,我们中的是同一种毒针?

    难道,难道那个贼人跟我前来这里…?

    不可思议呀,他有什么动机?

    我对慧印说:“我几天前也中过一种毒针,情况跟小嫦的一样,也是曾经人事不省。”

    慧印说:“把手伸给我。”开始把我的脉,片刻之后,他问:“伤处在哪里?”

    我把腿上的针孔给他看。

    慧印看了之后说:“你们中的是同一种针,没错了。”

    我问小嫣:“你再想想,你真的一刻都没有离开小姐吗?”

    小嫣挠着头想了想,红着脸说:“中间当然出去过…但只出去了一会儿呀。”

    我在房里踱了两圈,头脑里突然跳出一个名字,这个名字让我一想之下就头皮发炸!那就是——程小晴。

    不会是她吧?那么一切的一切,都要推翻重来了。

    她到底是个什么人?

    她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叫小嫦休息,和慧印退出厢房。慧印看我疑虑,问我可否想到是谁所为。

    我对他轻声把我追贼人至遇小晴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

    慧印轻轻一笑:“待我会一会她。”

    我和慧印找到程小晴的时候,她还在睡觉。

    我叫她赶快起床,有我的师父引见她认识。

    我和慧印跑去喝了会茶,程小晴才穿好男装出来。

    在介绍了双方之后,慧印突然对程小晴出招,程小晴下意识之下,招架起来。

    我看到了她的招数,脑袋嗡地一声,这就是那天那个娘娘腔的贼人用的招数。再想想程小晴的身材与声音,与那个夜色中的贼人就是同一个人。愚笨的我竟没有早看穿这一点!一下子我全明白了。她扮成男装出外行窃,然后用毒针伤了我,又把我抬回她的住处,换回女装,给我喂了解药,称我欺负她,要跟我走。来到这里之后,又出手要致我未婚妻于死地,只是不知为何在我去找人解救时,又给小嫦喂了解药。

    她伤害无辜的老板娘、下毒手伤我、杀害官兵、欲致小嫦于死地,天啊,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她有着怎样的一副心肠啊。

    慧印耐心地陪她周旋了几招,一招把她擒住,手里已经多了一间物事,是一个黑色锦囊。慧印把它扔给我,说:“打开看看,小心别碰到针头。”

    我小心地打开一看,果真是十来只细针,和那天刺我的一模一样。

    我冲着她叫道:“原来一直都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程小晴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泪水一串串滚落下来,她不说话。

    慧印说:“这真是个害人精。交给你处置吧。我出家人不能杀生!”

    我沉默了一会,对程小晴说:“你走吧。现在你我就算互不拖欠了。虽然之前我拖欠你的,是你编造的谎言!”

    程小晴蹲下去流着泪,把头埋进膝盖。

    我还是忍不住问道:“走之前,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程小晴抬起头,满面泪水,大声说:“这还用问吗?蠢货!因为我喜欢你!我一见你就喜欢上了你!你满意了吗?”

    慧印又咳了两声,背手走开。

    我说:“你为什么要对小嫦下毒手?”

    程小晴说:“我恨一切夺走我心爱东西的人!看到你们那么恩爱,我嫉妒!但是看到你为了她,那么憔悴,不惜付出那么多代价,我就心软了,我给她喂了解药。”

    我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的,无论是什么关系都不可能的。你为了一己之利,太不择手段了。我希望你回去好好改正,重新做人。”

    程小晴擦了擦泪水,冷笑着说:“事到如今,我也不奢望你什么了。我只是说,我在这个世界上受太多苦了,人们总是说我冷酷无情、心狠手辣,但谁知道这个冷酷的世界带给我的是什么?我五岁的时候,一伙匪徒抢走了我家的财物,在我眼前一刀一刀地剐我父母身上的肉取乐,我和哥哥躲在床下才幸免于难。我和哥哥相依为命乞讨,吃不饱饭,多少次被人踢来喝去,又有谁同情我们?过年的时候,十六岁的哥哥为了给我找一顿好吃的,去一个富人家偷腊肉,结果被一群人活活打死,把尸体扔到大雪天的街道上!我以为自己早就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了,它在我十岁前就流光了。可今天,我又不争气地流下了这东西,这次是为了你,我有生以来唯一喜欢的人。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再见!”

    说完,程小晴就回房去收拾了包裹,飞身离开。

    走出没多远的慧印又绕过来,背着手对我说:“仇视社会啊,此人是社会的一大隐患!”

    我说:“不,我认为她是社会的毒瘤。”就拉着慧印去见夏道长了。

    慧印与夏道长聊得不是很开心,因为慧印今天已经差不多说了他过去三个月来说过的话的总和,与夏道长的交谈中,他大部分时间除了“嗯。”就是“嗯?”,搞得夏道长巴不得尽快结束会晤。很快慧印提出告辞,我执意挽留慧印用完午餐再走。夏道长也在一旁假意挽留。慧印拒绝了我们,也不等我送,一溜烟跑掉了。

    事情终于解决了。我也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心理包袱。虽然不时想起小晴时,她狡黠的笑容和叙述自己悲惨身世时满脸的冰冷,都让我心头一颤。

    我终于可以专心和小嫦在一起了。

    告别了夏道长,我和小嫦、卢衡、小嫣一行四人离开清蕴观,赶路回兖州。

    来时的这一路发生了太多事情,回去的时候我们少管闲事多低头,少说废话多赶路,甚至绕远路避开了多事之地——青州和新州,果真平平安安、一路无事回到了兖州。

    回到聚贤庄,我第一时间跑去看了卢水莘,他比我离开的时候显得长大了一些,还是安安静静的,讨人喜欢。张妈和其他一些照顾他的人现在都喜欢上了他,和他亲得不得了。

    我哥哥有时都会跑过来抱抱他,然后回头对着老婆呵斥:“你这笨婆娘,还不赶快给我生个这么好的儿子出来!”

    我哥哥的大老婆——我的嫂子卢刘氏,给他生了个女儿卢泗芳,现在两岁。卢刘氏目前又怀了第二胎,我哥哥整天威胁卢刘氏,再不生个儿子他就马上再娶一房小妾,全然不顾能不能生儿子跟他的酸碱度有很大关系。

    我开始筹备举行婚宴,并广发请柬。十日后,我成功圆满地举办了婚宴,将酒席摆满了整个庄园,庄园的存酒被全部喝光。

    看着朱仪嫦正式成为我的娇妻,我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小嫦也很快喜欢上了卢水莘,一见到他就母性大发,上下其手。

    我经常看到一群女人围着卢水莘啧啧赞叹,你捏一把,我摸一下。我感叹:这小子这么小女人缘如此之好,看来长大后要抢走我的风头。

    多年后,我回忆自己的人生,发觉,这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第二书包网电子书分享网站

    二十二、

    时光似慧印过隙(慧印跑得比马还快,所以用此比喻),转眼间六年过去了。

    在这六年里,我主要做了两件事:陪老婆和生孩子。男人结了婚,事业就荒废了。

    我整天在家里相妻教子,很少出去游荡了,连与和尚一年一度的斗殴也取消了,这六年来,我只见过他两面,一次是我去庙里看他,一次是他到我府上化缘。

    小嫦给我生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叫卢水葵,女儿叫卢若馨。他们分别比卢水莘小三岁和四岁。由于我关照过卢府上下,这么多年,没人提起卢水莘的身世。大家早已经把他当成了我的长子。

    卢水莘已经八岁了。他跟两岁时一样,还是那样安静。我甚至怀疑他有没有慧印的血统,能说一个字他就不会说两个。

    卢水葵正好和他相反,五岁的他上房、下海、攀树,做尽了我们哥俩及和尚年轻时做过的那些缺德事儿。

    顺理成章地,卢水葵欺负起卢水莘来毫不手软,我几次看到卢水莘被卢水葵骑在背上嘴里喊“驾!喔!吁!”的场景。

    这时候,我会冲上去一把把卢水葵拽下来,再赏他两至三个锅贴,嘴里骂着:“倒霉孩子,总欺负你哥哥做什么?”

    卢水葵会扯着公鸭嗓子边哭边说:“我没欺负他!他愿意让我骑!你问他!”

    卢水莘低着头嘟囔着说:“嗯,我让他骑的。”

    在外人看来,我宠爱卢水莘,虐待卢水葵,甚至有外人问我:“卢水葵不是你亲生的吧?”

    我开始教卢水莘和卢水葵一些武学基础,但我更重视他们的文化素质教育,我更希望他们像我一样,成为会简易防身术的知识分子,而不是大字不识的武夫。

    我哥哥又添了两房小妾和三个女儿。他不再骂老婆不能帮他生儿子了。因为好像问题在于他,他的生育过的三个妻妾,共给他生了四个女儿。我们卢家人丁大大地兴旺起来,满府上下到处可闻孩子的啼哭嬉笑打骂声。

    卢水莘八岁的这一年,久违的纸片大爷来到我的府上,要把我大儿子带走“玩一两个月”。我不同意他的要求,我说不能这样,要带就把卢水葵也带走,他太吵人了。

    实际上,我绝对信任纸片大爷,我相信他突然跑过来要带走卢水莘,肯定是要给他点好处,比如把身上一半武功传给他等等。那就让卢水葵也学两招。

    至于纸片大爷和卢水莘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从他拿走我的妹妹玉的那时起,我就好奇得很,但我没有问过他,聪明的我一看就知道,问了他也不会告诉我。

    小嫦对这个比大多数乞丐都瘦的老头就不像我这样信任了,她热情地挽留纸片大爷在府上住下来,“就在这里玩吧,干嘛还要带走?”

    纸片大爷坚决地摇头,他冲着我妻子狡黠地一笑说:“我只带卢水莘走,不带卢水葵,你不用不放心,你家相公放心就可以了!”

    我喜欢直来直去的妻子一皱眉,“既然你话说这么明白,我也直说了吧。都是我儿子,我都不放心!一个也不能带走!”

    纸片大爷笑得更甜了:“你把卢水莘当亲生儿子看,我很敬佩你。但,我一定要带走卢水莘!”

    我妻子眉头拧在了一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要是不让呢?”

    纸片大爷说:“对你不起!”

    说完话就冲出去把卢水莘抱走,转眼消失不见了。

    我抱着卢水葵试图追上他让他一起带走,没有得逞。

    我妻子坐在地上哭起来。直到一个半月后卢水莘精神焕发地回来之前,一直拒绝与我改善关系,只是整天嘴里恨恨地骂着:“老流氓!你看你认识的都什么老流氓!”

    卢水莘是自己回来的,我问他:“能告诉爸爸,爷爷都对你做了什么吗?”

    卢水莘想了一想说:“爷爷不让我跟外人说,但没说不能跟爸爸说。爷爷教我强身健体的方法和一些武术根底。”

    我点了点头,心说我猜得没错。继续问道:“都教了你什么?”

    卢水莘坚决地说:“这个我不能说!爷爷特意吩咐,不能告诉任何人他教过我什么,包括爸爸妈妈。”

    我内心不悦,但仍慈爱地摸了摸卢水莘的头,说:“好孩子,守信用!”

    在卢水莘接受纸片大爷教导后不久,国家出了大事。女真人像西伯利亚寒流一样,从北方席卷而来,杀得中原朝廷毫无抵抗之力。很快,皇帝卷上铺盖卷、揣上金银细软、几个经过筛选后舍不得扔掉的比较宠爱的妃子,身后跟着腿脚利落的一班大臣和还没怎么打过仗的一支精锐军队,向这个国家的南方仓皇逃窜。

    鬼子进了村。中原大地被女真人占据了。转眼间,我们都改换了国籍,成了另一个国家的人。也就是俗话说的亡国奴。

    很多无家无业的老百姓跟着南下的皇帝迁居南方,可是,我和我哥哥怎能丢下这祖宗的家业跑掉呢。我们只好留下来,看看会发生什么。

    和尚又来到了府上,他是来劝我和我哥哥南下的,他还像二十岁那年一样热血,在我们面前慷慨陈词,大讲不能留下来做亡国奴的道理,我们应该生是朝廷的人,死是朝廷的鬼。兖州已经是女真人的兖州,我们必须跟着朝廷走。

    我还在思考他的话是否有道理,我哥哥一拍桌子站起来,“兖州是我们自己的兖州!这是你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你我的家乡!我怎能丢下祖业逃到南夷之地?我这个人不喜欢政治,政治是混蛋(用一词更贴切),它把我们分成不同的人,你是高丽人,我是琉球人,他是西夏人,这没必要!我他妈的只要吃饱喝足有老婆抱活到八十岁睡觉睡死就满足了,其他的,没功夫理会!我不管骑在我脑袋上拉屎的是汉人还是女真人,反正都是屎,汉人的屎也不会更香一点!”

    我为我哥哥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感到震惊不小,以前没听过他讲这些。我以为他只知道吃饱喝足抱老婆,原来他也思考过政治与人生。

    和尚也惊呆了,他吃惊是因为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无耻的人,这种消极堕落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与他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简直不可能在同一个星系里共存,他不再说话,狠狠地一拂袖,只身随朝廷南下了。

    他想不到,曾经一起住、一起读书、一起练拳脚、一起爬树掏鸟蛋、一起下河洗屁屁、一起喜欢朱仪嫦的人,现如今做人的差距会如此之大。

    朝廷在南方偏安了。由于每年承诺向女真人大量纳贡,女真人暂停了向南方进逼,让朝廷仍然可以留在统治者的位子上。

    女真人刚进来的时候,我们的生活没什么变化。他们没有费力气去消灭汉人的文化,相反,他们开始学习汉人的文化。我们卢家平静如常。

    第二年的一天,卢水莘又一次丢了。

    二十三、

    这一次不是假丢,是真丢。一大早,卢水莘就不见了。

    我听了张妈的禀报,急忙发动所有闲着的人,找遍了卢府上下每个角落,也没有发现他的行踪。在我忧心如焚、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一只飞镖嗖地钉在离我头部半寸的柱子上,我拔下来一看,镖上钉着一张纸条,上写:“想要你儿子,到南人的京城来找我。你到了那里后,我会再找你的。”

    我知道,又是哪位神人出现,把卢水莘抢走了。这个孩子,注定要拥有多舛的命运。没办法,我必须要去临安府了。我把纸条偷偷塞好,告诉小嫦说我要去找找纸片大爷,看是否是他又把卢水莘带走了。我是怕告诉她实情,她担心我的个人安全。小嫦又把纸片大爷骂了一通,说这老流氓抢走一次还没完,还抢第二次!我心里说大爷对不住您,让您平白无故捡了顿骂,一边好言相劝,说我去去就来。

    我也没有带卢衡,这小子经过数年的苦等,刚刚跟小嫣成了婚,也算修成正果,达到了圆满。我不想妨碍他享受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就一个人一匹马上路了。

    路上不表。纵马进了临安城,我眼前一亮。我是第一次到临安,没想到江南之地如此富庶繁华,遍地金车玉裘,尤其是美女多得令人目不暇接。当然我只是从艺术鉴赏的角度来欣赏这些美女,不会有什么非份之想。再说我的心头还压着一块巨石,没工夫多加鉴赏。找不到卢水莘,我他妈的也不想活了。

    我特意找了间靠闹市的气派的大客栈住下来,等待这个偷人的贼把人给我送回来。虽然看起来此贼有无孔不入的能耐,应该对我的动向了如指掌,估计我如果嫖个妓或自渎一下,全过程都逃不过他法眼,毫无个人隐私可言。但我还是选了家大客栈,怕万一他打个盹,没跟上我。

    果然我小觑了此人,刚把行李放下,又一只小飞镖嗖地钉在我耳朵旁的墙壁上。那一瞬间,我只要稍微摇一下脑袋,就可以直接买来副耳环戴上了,不用费事找师傅钻耳朵眼。我心说,兄台你每次都要这么惊险吗,一定要把飞镖打在跟我脑袋差不多零距离的地方?

    我压着火气,把镖拔下来,打开纸条,上面写:“来密山寺找你儿子。”

    我立马冲出去,下意识地先四下望了望,如意料中一样,看不到人,我早就知道此人属于来无影、去无踪级别的,只能他偷窥你,你休想看到他半根汗毛。我急冲冲向店伙计问了路,翻身上马直奔密山寺。

    到了密山寺,天色已全黑。我发现这又是一家破败的寺庙,外观阴森恐怖。我下了马,四下观察了一阵子,高声喊道:“哪位大侠要我来这里?请高抬贵手,把我儿子还给我!”

    喊了两遍,没人应声。

    我上前推开虚掩的庙门,走进去,借着月光,看到卢水莘被绑在一张太师椅上,嘴被塞了布,眼泪汪汪地望着我。我心头一疼,大步上前想要去解救他,谁知走了两步后就一脚踏空,掉进了一个陷阱里,摔得我眼冒金星,腰酸背痛,嘴里不停地呼唤卢水葵的祖母。

    我心说坏了,着了坏人的道儿。定睛一看,这是个差不多两丈高的洞。正打算施展轻功,看是否能跳上去,洞口已然出现了一个人,俯下身来幽幽地望着我。我仔细一看,不禁“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这个满脸坏笑幸灾乐祸地看着我的人,正是程小晴!

    二十四

    我的脑袋嗡了一声,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这次又要来做什么?

    程小晴和几年前容颜变化并不大,还是那副古灵精怪的样子。

    我喊道:“程小晴,你要做什么?”

    程小晴眨了眨眼睛,“哟,卢大官人,你还认识我啊。我不想干什么,就想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说:“快把我儿子放了,有什么事冲我来!”

    程小晴回头看了看卢水莘,鼻孔里哼了一声,说:“你可以啊,儿子都这么大了,这孩子怎么看怎么像快十岁了,可七年前我见你时,你还说自己没成婚啊,那是你骗我了。”

    我心里一阵烦躁,“怎么了,我先有子后成婚不行吗?你快放开他吧。你我早已两清了,我也不欠你的,你还来与我为难做什么?”

    程小晴恶狠狠地盯着我说:“不欠我的?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当年你找了个秃头来羞辱我,还狠心赶我走。这些年,每次想到你的绝情,我的心就碎了。难道,难道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吗?再怎么说,我们…我们也夫妻一场。即使你不承认,我们也曾经是夫妻!”

    我眼前一黑,心说我和这个人的伦理观相差比较远,没办法说清对错了。在她眼里,她对我和小嫦做过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都被忽略不计了,只留下我对她感情上的伤害。但权宜之计是不让她伤害卢水莘要紧。我必须对她和颜悦色,亲切有加。

    我说:“你放了我儿子吧,然后我们再说我们的事情。”

    程小晴说:“哼,我把这个小孽种抓来,就没那么容易放了。”

    我又惊又恼,“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程小晴嘻嘻一笑,“我都说了,就是想看你难受,看你着急,看你痛苦!”

    我心说自己前八辈子一定没做什么好事,今生碰上这么一位。

    我把嘴闭上,不再说话,心里想着应对的办法。

    只见程小晴向卢水莘走去,我怕她做什么,一急之下,运足浑身力气,向上跳去。正所谓,狗急跳墙,我急跳洞。人在危急关头,会激发出巨大潜能。平时,依我的功力,我没法跳这么高的。

    可这次,我成功了,我扒着洞沿,爬了上来。我看到的是,程小晴在摸卢水莘的脑袋,表情跟其他摸他的女人差不多,好似很喜欢的样子。

    程小晴回头一看,我竟然自己上来了,笑着说了句:“轻功不错嘛,有进步!”

    我心说,程小晴也就那么三脚猫的功夫,我得让她离开人质和我斗一斗,打败她倒不是什么难事,小心她放暗器就行了。

    我说:“程小晴,不要拿孩子出气,你敢和我比试一下吗?”

    程小晴说:“正有此意,那我就拿你出气!”

    我和程小晴开始准备摆架势单挑。

    十招刚过,我就被程小晴一掌差点击出庙门外。我连她用什么招都看不清。回来再战,又是十招后,我又被她一脚踢得挂在了树上。

    我又惊又怕,心说几年不见,这女魔头武功竟精进至此!而我在陪老婆和生孩子中虚度了光阴,简直惭愧。

    我从树上跳下来,不打算再进攻了,我说:“要杀要剐,你就来吧,我只有一个请求,你把我儿子送回去。”

    这时,只听房顶一阵大笑,一个声音响起:“蠢货!没用!多亏我没认你做徒弟,这么快就认输了!”

    我一听喜出望外,我听出是纸片大爷了。

    纸片大爷从房顶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程小晴说:“你是严雪的什么人?”

    程小晴上下瞥了瞥纸片大爷,说:“你这糟老头子是谁?敢直呼教主的大名?”

    纸片大爷说:“我不光敢直呼她的名字,我还敢骂她是女王八蛋呢!那你就是青莲教的人咯,青莲教的人,全部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都不该活在这世上!”

    程小晴大怒,骂道:“老东西,看招!”说着就向纸片大爷扑来。

    两人立时打作一团,打得飞沙走石、尘土飞扬,甚是精彩。但我没功夫欣赏高水平竞技,赶紧上前把卢水莘解开,把他远远拉至一旁。

    不久,分出胜负,程小晴中了一掌后,急匆匆跳上屋顶,说了句:“我知道你是谁,你用的是乾坤掌,你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易子欧,欺负后辈不算英雄,你可别追过来!”

    我也上前拉住纸片大爷易子欧说:“饶她一命吧,前辈。她也没有想置我们于死地。”

    纸片大爷易子欧想了想,冲程小晴摆了摆手,“快滚吧,小魔头,你不用拿话架我,今天我不杀你,以后若再要与卢绅为难,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程小晴转眼消失不见。

    二十五、

    放走了程小晴,易子欧仍若有所思。

    我带着卢水莘拜谢了纸片大爷易子欧,然后问起他如何赶到此地来救我们。

    易子欧道:“老夫平素即喜云游四海,尤喜在这江南繁华之地徜徉,遇上你们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我知道这老头又在打哈哈,不肯说实话。我请易子欧跟我们爷俩北上,去庄园住上一段时间。老头沉吟一阵,说好,不知道青莲教那老妖会不会因为徒弟吃亏来找我们麻烦,正好可以保护我们一段时间。

    我们三人同行,向北方金地而去。但一路上,我实在难以抑制自己数年来的心头之惑,一天晚上住店时,趁卢水莘睡觉,我同易子欧一同洗脚时,偷偷问他:“易老,烦请您老人家跟我说句实话吧,您,和这个孩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易子欧看了看我,捋了捋胡子,说了句:“我是他的保镖。”

    我对他的回答不满意,道:“谁雇您的?我可没付您钱。”

    易子欧瞪了我一眼,“混蛋,臭小子,老夫是为钱做事的人吗?”

    我陪笑,“当然不是,您是为真理做事。我跟您明说了吧,我知道这孩子的身世,那您,也是跟朝廷有关系的人了?”

    易子欧看了看熟睡中的卢水莘,思考了一阵子,轻声对我说:“孩子,我跟你实说了吧。”

    说完,他就去倒洗脚水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说怎么,您是说书的出身吗,这节骨眼上倒什么洗脚水,还要下回分解不成?

    等了良久,易子欧端着洗脚桶回来了,又开始洗,嗬,还挺爱干净,洗脚都要洗两遍。

    易子欧用他低沉得不能再低沉的嗓音,开始娓娓道来:“你也知道这孩子的身世了,他正是除了当今皇上之外,先皇帝耀宗唯一剩下的儿子。先皇帝与皇后育二子,长子立为太子。其时耀宗宠幸泰妃,泰妃野心勃勃,欲扶自己儿子赵纲做太子,耀宗不允。泰妃就设计陷害皇后,伪造皇后宗室谋反证据,耀宗将当时怀有第三胎的皇后打入冷宫,并将皇后父、弟、两个皇子全部下入大牢。不久耀宗病重,泰妃完全控制朝政,改立赵纲为太子,将皇后一系灭门,杀害异己,祸乱宫廷。而皇后被杀害前夜产下遗腹子,起名赵信,就是你这个宝贝儿子卢水莘,他被三朝、当时退养在家的前宰相闵秦拼死抢救下来,制造了皇后流产、胎儿毙命的假相,连同当年耀宗赏赐给皇后、以致成为皇后象征的倾城之宝——姊妹玉一起,命孙女闵雪护送出京城之外暂时安置下来。很快,闵家亦遭泰妃排挤,泰妃时刻找借口欲除闵家,闵秦此时得病暴亡,临死前嘱托闵雪将皇后遗腹子和姊妹玉送至你处。”

    说到此处,易子欧停下来喝水。

    我很配合地问了句:“前宰相怎么会认识我?接下来怎样?”

    易子欧接着说:“你父亲卢建德早年救过进京赴任路过兖州的闵秦一命。当时闵秦遇到山匪,你父亲出手相救,击退山匪。闵秦为感谢你父亲救命大恩,曾将大女儿许配给他,但刚进门就得病死了。这之后你父亲才娶了你妈。闵秦迁京做官,仕途高升,但始终不忘你父亲大恩和这段短暂的翁婿之情,经常与你父亲通书信。他也对你父亲的为人才干赞赏有加,曾力荐他进京做官,可你父亲一直不愿意走上仕途。”

    我听得如坠云端,插了句:“这些事情,我爹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起呀。”

    易子欧说:“那说明你父亲不攀权贵,闵秦后来贵为三朝宰相,可你父亲从来没有试图借助他飞黄腾达。”

    他接着说:“闵秦临死前,嘱咐闵雪将皇后遗腹子和姊妹玉中的妹妹玉暂送至你处躲避风头,因为他信得过你们卢家的为人,而兖州远离京城,很安全。不久,耀宗死掉。才十几岁的赵纲即位,泰妃完全执政,后来泰妃请妖人算命,说其及其子赵纲的江山将亡于一与赵纲同辈的皇子。泰妃就把耀宗的其他十多位皇子全部杀掉。从此为所欲为,祸国殃民,民不聊生。这不女真人一进攻,就丢下江山南逃,将大好河山拱手赠人。闵秦的孙子闵相延,胸怀大志,雄才远略,是一位帅才,曾在前线率兵抗击金兵,威名大振。泰妃和赵纲怕他威胁到自己,革了他的军职,并欲害之。闵相延是前世武林第一高人萧其允的关门弟子,也是一位在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是我和慧印的朋友。在这里我可以跟你说句题外话,当今武林有公认的十大高手,就是浮玉山隐士胡镇修、长白山九毒教教主姚洛川、全真教教主罗君笙、纸片大爷易子欧、普陀山老妖何民、少林寺主持元觉、武当掌门钱又复、青莲教教主严雪…你数数,已经几个了?”

    我掐指一算,“好像是七个。”

    易大爷摸摸我的脑袋,“真聪明。还有三个,就是我、祁山寺老和尚慧印,以及这位闵相延。我的功夫,在十大高人中应该能排上中等,而且除了胡镇修,前十名之间的武学差距也不会太大。这个胡镇修,我承认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他的武功,已经远远超出了当今世界上其他任何一位武林人士,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练就的这么高深的功夫,还好他是个隐士,一般不出来江湖混饭吃。除了他之外,老夫可以说不惧和任何人交手…”

    转眼间我看到易大爷已经将话题越扯越远,开始了自我表扬,忙咳了一声,起身去给易大爷斟了杯水。易大爷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转回话题:“对了,接着说正事。说到哪了?对了说到闵相延被泰妃和赵纲革职,为了躲避,他暂时逃至慧印任主持的祈山寺避难,谁知走漏风声,赵纲派人围剿祈山,血洗祈山寺,我们三人仗着一身武艺,逃了出来。后来我们有时会回到祈山小住,你上次去祈山找我给你媳妇治病,那时我不在,而当时有个男子和慧印同在山上,那就是他。而把孩子和妹妹玉交给你的闵雪,就是他的妹妹。现在闵相延刚刚在安徽鸠山聚义,我和慧印也在那里落脚。我们商议等时机成熟,就把皇子赵信,也就是你的卢水莘带到那里保护起来,但现在脚跟未落稳,泰妃随时可能派军队来剿山。闵相延本来不让我跟你讲这些,但我觉得讲给你无妨,你尽心尽力抚养保护皇子,有权利知道这些。”

    他接着说:“现在朝廷那边还不知道赵信活在世上,没有派人追杀。他们只是怀疑姊妹玉下落不明必有蹊跷,每年派爪牙四处寻访。而麻烦的是,他们的爪牙里面,就有我上面提到的几个当今世上的绝顶高手,其中就包括,刚刚被我打跑的你的这个小冤家对头的师父——青莲教教主严雪。看这丫头的身手,绝对是严雪亲自调教出来的,功力不凡。只是不知道严雪怎地还在收徒弟,像她有这种功力和地位的人,很少会亲自收徒弟的了。就像我前些年没有收你为徒一样,臭小子。”

    他说到这里,用一副调侃的样子看着我,见我面露不悦,就正色接着说:“刚才放她走,我还踌躇了一阵,恐有后患啊。不过她也不知道卢水莘的身份,应该不会引来严雪这个老魔头。”

    我听到这里,心头一惊,结结巴巴地说:“但,但是,她在我昏迷时,肯定见过我的妹妹玉,不知道会不会向严雪提起。”

    易子欧闻言霍地站起,“怎么,她见过?真不该放走这个小魔头,恐有后患啊!”

    二十六、

    我们三人回到兖州,易子欧在我庄园里住下来,他特意要求我将他的房安排在卢水莘房的旁边。

    有了这么个保镖,我宽心不少。

    经过接触,小嫦对老头的意见也减轻了好多,她有天对老头说:“大爷,您是个好人。就是以后别再把我们家儿子不声不响弄走好不好?您看您住在这里,同时教教两个孩子,多好啊。我们给您好吃好住的,把您当长辈一样孝敬,您何苦把孩子偷走呢?”

    之前看到我们三个一同回来,加上我临去临安前,跟她说去找易大爷要人,她就把第二次也顺理成章当成是易大爷偷的了,就没有追问我们。而我碍于与程小晴的这段纠葛的孽缘,也不想主动把真相告诉她。易大爷听了这话,看了看我,略带委屈地点了点头。

    易子欧大爷每天都教卢水莘练些武术基本功,包括强健体魄的方法和一些吐纳心法。由于卢水葵总缠着卢水莘,他也就将两个孩子一并教了。而我也不时加入进去,做个成|人插班生旁听一下。

    自从上次看到与程小晴武艺上的巨大差距后,我开始重新捡起武艺练习,操练剑术、把易大爷教给我的“七伤拳”、“地裂掌”和“驾云遁”加以温习、央求大爷教我其他一些实用招法。大爷也不吝啬,将一本自己所著的武功秘籍——《易精》交给我,上面记载了几套他近年研习的绝学之精华,说让我好好钻研,既可以遇到事情时保护孩子,又可以等以后孩子大些传授给他们。

    大爷的这本著作对于我来说有些深奥,不光是因为武功本身比较高深,大爷的表述方式也给理解造成很大困难。据我判断,大爷是一个优秀的武术家,但不是一个合格的作家。当然,这可能是大爷出于保护知识产权的目的,达到此书即使不小心遗失,捡宝者也看不懂的目的。由于自学困难,所以大爷花费了不少精力来亲自指导我理解书中内容。在我终于理解后,我就自己偷偷写了一部翻译版本,将大爷的这部天书翻译成|人类的文字,看起来方便多了。

    之后一段时间,风平浪静,无事发生。没有人再来找麻烦。

    住了五个月时间,易子欧大爷终于住不下去了。他找到我说:“小卢啊,大爷我实在待不下去了。这已经是我在一个地方待得最久的一次了。我一贯以四海为家,不喜在一地久居。这么久了,严雪他们应该不会发现我们的秘密。我也该回闵相延那里看一看了,就此别过了。以后我们站稳脚跟,再来接水莘回去。”

    他挥一挥衣袖走了,没带走一丝云彩。但我强迫他带上了一包盘缠,强迫的方法是:他不带我就拖住他大腿不让他走。大爷没有固定收入,没有退休金和社保,还处于艰苦的革命创业阶段,我的这点心意,也算对革命做了一点微薄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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