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且是木头的。看起来是古味的良品,镂空的雕花,从框往下是弯曲的线形再弯曲下去是叶片状的精细木雕,其中的细纹也用镂空衬托出来。整个屏风都是细致而精确的雕刻构成,远看便是是密密麻麻繁复花图,花姿若展裙,花姿若争艳,再品品,又似木色花藤缠绕的梦境,却不乏动态美,显出一种绽放的活力来。很是入我心,好东西啊。正想了几秒却猛地意识到自己竟睡着了,现在是刚醒来,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不应是在河流上与一群白面人漂流的吗?难道靠岸了?长发,我好像见着了一个长发人。我缓慢动着虚乏的身躯,好像一条柔软的虫子,却意识到身子的衣服已然被换成了素绢白衣,很像古代的睡衣。
我屏住呼吸,缓慢转动脖子,发现自己正置身的空间,以红木为主色调,到处都可见精细的木雕。床上垂下素黄色的雕花纱帐,纱帐下方还有勾针细挑的流苏。眼前有红黑木的桌椅,桌上好似有些翡翠色的茶具。偏右处有痕迹清晰突出的窗,窗上饰以规则的木框结构。偏左处好似有一方梳妆台。微微仰脖,这木架子床上还挂有澄黄色的玉佩以及米白色的如意结。我想我一定在梦中,又忙地闭上眼,待再次睁开,眼前仍是这精巧的架子床。
我尝试起身,却发现无法用上多少力气。我再次挣扎想起来,却听见红木细门开了的声音。一种恐惧感包围我,我正想呼喊,却见两个素衣女子端着水之类的东西向我走来。我呆呆望着这两个方才十几岁的女子,一身古代轻衣打扮,垂下来的长发黑似海藻。她们礼貌小心地扶我起来,微笑着说话。等我反应过来,我仍然听不懂她们奇怪的语言。我说我要水。这两个女孩对望一眼,然后其中一个过去端了杯子过来。这杯子翠得玲珑,杯身用浅淡的绿色抹出几缕淡淡的花影。我不禁赞了一句:“好杯子。”两个女孩好似不解地望望对方,我忙抬了抬无力的手接了杯子喝掉。接着我就像一个被她们摆弄的玩偶,乖乖被穿衣,被梳妆。
看着眼前略黄的镜子以及它周围一圈黄白木雕花,又看看镜子里我两旁两个“古代侍女”模样的女子,我仍觉得这情景有些难以置信。她们梳头的动作很轻,不一会便到了最后一步,给我别上一枚素色木钗。我看了看镜子里的我,也完全似个古代未出阁的小姐,只那脸还是熟悉的模样。
这时精神已经好了许多。那两个女子知我听不懂她们说话,就默默地引我到一个类似会客房的地方坐下。待我又细细打量这红木雕花的厅堂,看着旁边作点缀的青白瓷器时,我看到最前面的主桌上放了一本书。受老毛病“蛊惑”,我起身拿起那书来翻。上面繁体的两个字,想了一下,还是念不出来。翻开,发现内容也完全看不懂,只认得一些字,比如:飯、壹之类的。
正辨认着这些字,却感觉有人进来了。果然仍是古装长发,却是个面带微笑的年轻男子,好像见过。可他旁边竟跟了一个现代装扮的短发黑麻布衣,甚至穿了深咖色裤子和低调布艺的鞋子。我僵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那黑麻布衣男子却先开了口:“你不必紧张。你现在很安全。”我一边惊喜他会讲我的语言一边忙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黑麻衣布男子在向我解释的期间,长发男子一直在微笑倾听及饮茶,我有太多的疑问,可麻衣只是挑着简短解答。大概的情况还是了解了,我只觉头越发沉,恐惧像重重的黑盒子紧压迫着我的心脏。
我随着苍绿这条河,与一群尸体一起“误入”葬铃这与世隔绝的古地,本来是必死无疑,却幸运遇上葬铃主人的三公子,救了我一命。这古装长发便是三少爷名唤竺宇,而这黑布麻衣叫陆云天——铜铃的通外使者。纵使这番,心里还是盘旋着浓郁的恐惧与疑惑。
我忽然想起一件大事,忙问道妹妹的情况:“不知公子可曾见过有个黑衣的女子来这个世界?”只见竺宇抬了抬眼,很深的望了我一眼,继而摇了摇头。我这才知道原来他能听懂我的话。陆云天接着说道:”葬铃是独立于世的圣地,若非用来祭铜铃树的尸体岂是一般人能进来的。这几百年来,也不过你一人而已。“
铜铃树?我还想问许多东西,陆云天却告了辞,敢情是地位极高的人,看他与竺宇间虽算是有礼有节,却毫无”侍从“之感。
此番厅堂只剩得我与竺宇两个应该是语言不通的人了,感觉空气好像凝住了一般。我暂时放下了脑中的浑浊,倒是投入到这尴尬的气氛中。可竺宇却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我听着这音调奇怪的话语,忽然明白了他沉默的原因。只细声答道:”安嫽。“他笑得像个孩子,继续用口音极浓的话说道:”什么?听不见。“我只得加大音量:”安嫽。“他再笑道:”什么?听不懂。“这回我有点恼了,就问道:”纸,我要写字。“
不一会儿,侍女准备好时,我才想起我不会写毛笔字。也顾不得这么多,提笔勉强把自己的名字涂上去了。写完,我又大声念了一遍:”安嫽。“竺宇笑得开心:”安嫽,你写的这字真是难看。”我脸一黑,就纳闷这古人也能这番无礼。就这番瞎闹间,我居然就交到了这儿的第一个朋友,葬铃主人的三公子,竺宇。
“走罢,我领你去一个地方,说不定你能找到那个黑衣的女子。”在我们休息了好久,甚至一起翻阅了几些书籍以后,竺宇忽然说道。我很是惊讶于这个眉眼清晰,面庞干净却又贪玩爱笑的年轻男子的细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接着说道:“我想,你应该不是无意闯入葬铃的吧?你是想找人。”我愈发惊异,只得重重点点头。
他用奇怪但勉强还能听懂的音调解释着这个地方——葬铃。我心中盘旋的浓重迷雾好似渐渐散了一些,那些故意隐藏的恐惧与猜疑,也渐渐好似转向稍好的方向。
貳零壹肆。陸。貳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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