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新城鬼事

第十七章 长恨歌

    翌日一早,轻寒三人呵欠声声地在客栈里吃早饭,听到隔壁桌一个山羊胡子的老人在那儿滔滔不绝地讲述奇闻轶事,吹得小胡子都一跳一跳的."说来也怪,开华山一向是道教圣山,可最近却出了一个怪现象.每当夜里三更过后."顿了顿,老头拿起茶杯装模作样呷了一口,等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后继续说道:"三更过后,有人看见开华山后山有一排无头人在行走,脚步稳健,一声不吭,跟正常人一样."

    观众大吃一惊,八卦之心熊熊燃起,三三两两地议论,"莫不是阴兵借道开华山?""诈尸了?"轻寒拉长耳朵想听一下老头怎么说,可被团团一把拉回,往怀里塞了两包子就拉着她走了.轻寒一边啃着包子一边不满地说道:"干嘛不听听完?"团团抢过还有个包子对她说:"鬼神之事都是人为杜撰的,你若真想知道真相,自己去看看不就得了?而且我估计这事多半和凿齿有关.取出胎盘后要在一个时辰内炼成丹药,道士肯定在山洞之内铸造炼丹炉,那群无头人,哼哼,搞不好就是去开山的.”

    轻寒点点头,又问道:"可老头不是说了吗那是无头人,人死不能复生,又怎么能开工呢?况且丹药炼出来只能长生不能生死人肉白骨,顶多吃饱了撑着来个髀骨生肉."团团噎了一下下,不知怎么回答.

    前方鸣鸾催促道:"你们快一点,是不是死人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再磨叽我把你俩的髀骨割了炖汤!"轻寒不满地嘟嘟嘴,心想你把我炖汤我让老爸把你浸了当药酒.然后心里咯噔一下,完蛋了,忘记跟爸妈打声招呼就出来了,作业还没写,被子还没叠,如果回去只过了几日那好办,万一过了几年爸妈等她等不及连户口都注销了怎么办?重新去办张出生证?生出来就这么大老子又不是灵珠子.一想完赶紧迈开小短腿冲了上去.

    顷刻,来到山下,一眼就看到汉白玉砌成的高大山门上摩崖石刻三个遒劲的大字"开华山".两个士兵威风凛凛地持着双枪站在山门两侧,鸣鸾才向前一步就被拦了下来."你是干什么的?开华山禁止外人进入."

    鸣鸾眉心一皱,藏在笼袖里的双手反握,盘算着硬闯的可能性大不大.这时团团步步生莲地走了过来,柔若无骨的玉腕搭在鸣鸾的肩上,丹唇未启笑先闻,笑脸盈盈地说道:"两位大哥,我家相公饱读诗书,纵情山水,听闻开华山美景已久,特意携家眷来访,可否行个方便?"

    鸣鸾配合地右手搂住团团婀娜的纤腰,左手拿出几锭碎银递了上去.两个士兵被团团的一声大哥叫的软酥酥地,白银送上门不要白不要,况且天天守着个鸟不拉屎的山门整日两男的大眼瞪斗鸡眼着实无聊,相视一眼,说道:"不行,上头有令不准进入,不过...."士兵拉长了声音,眼睛瞥了一眼鸣鸾的钱袋子,鸣鸾心领神会,挑了锭大的递上去."黄昏时分我们换班,兴许看守就松一些,看不见一些苍蝇蚊子什么的飞过."

    鸣鸾会心一笑,道了声谢,抬头望了望巍峨的山峰,十月的开华山层林尽染,万山红遍,像火一样燎原.

    轻寒在后面看鸣鸾和团团一唱一和看的心惊肉跳,她倒不担心两个士兵会把团团或鸣鸾怎么了,她很担心鸣鸾会把团团怎么了或者团团会把鸣鸾怎么了.这两个平时就针锋相对的,不咬死对方誓不罢休,这次结伴而行纯粹是三人集体脑抽,觉得拿一回保险金也是一次新奇的体验.现在团团搭了鸣鸾的肩,鸣鸾搂了团团的腰,回去还不拿刀对砍?

    轻寒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路过铁匠铺子团团爽快地买了两把刀揣到客栈,一到房间立刻锁上门.鸣鸾和团团几乎是同时刷刷地亮出兵器,白晃晃的光差点闪瞎轻寒的氪金狗眼.

    轻寒吓得心脏卡在咽喉里,要是打起来了自己这个小炮灰不用去喂凿齿了,战士的鲜血染红了敌人的刺刀,炮灰的命祭了两人开干前的兵器.看到轻寒一脸死灰样,团团白了一眼:"别杞人忧天了,攘外必先安内是国民党的做法,你好歹也吃了这么多年的国家的饭懂得大敌当前不拘小节."轻寒松了一口气,不用担心万一砍坏了桌椅该怎样说服团团去卖身还债了,问道:"那你买两把刀干嘛?"

    "笨蛋,去杀人不带兵器啊!你以为凭你那两根小短指掐的死凿齿啊?拔猪毛还差不多."轻寒拿起手指比了一下,默默泣血,人家明明只拔过鸡毛!不过她不甘心就这么被晾在一边."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团团扔给她一块布,原本想叫她帮忙擦一下刀的,但转念一想轻寒运动神经天天短路一擦抹下了四根指头怎么办?改口说道:"把椅子擦擦干净,我睡得干净点.""...."

    黄昏,轻寒往肚子塞够了包子后跟着二人出发,来到开华山下.十月的长安入夜早,虽是黄昏却很快暗了下来.三人皆是一身夜行衣,隐在夜色里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全文字更新最快)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轻寒拼命把自己蜷在灌木丛里,只留下一对眼睛往外看着。一个道士手里抱着一个包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他衣衫上沾了好几处血迹,白皙的面容竟与冉蘅暮十分相似,只是冉蘅暮眉心是一道血槽,而他眉间点朱砂。

    轻寒瞪大了眼难道这是冉蘅暮穿越过来了吗?可转念一想,天下相像的何其多,便也宽心了。亲爱的罗,真相就是在心的间隙间溜走,要成一出戏,必有伏笔。

    待来人走远了,三人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看到远处一片火光喧嚣。“应该就是那儿了!”鸣鸾一声招呼身先士卒地冲了上去,团团紧追其后,轻寒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跟着。俄顷,鸣鸾停了下来,隐在一块巨石后面观察前方。一队侍卫手持火把站在山洞前,一个中年男子身着深蓝色华服,与尾随在后的道长作揖惜别。道长从小道童手里拿过一个紫檀木盒子,毕恭毕敬地呈了上去,男子连连收下,揣进袖中仔细收好。等所有的道士都出来后,右手一反,所有的侍卫齐刷刷地亮出锋利的剑,没等道士做出吃惊的表情就一剑刺入他们的心脏,鲜血溅了一地,像泼墨的山水画一样在大地上不住蜿蜒成河。

    一把火烧在洞前,霹雳作响的是人骨爆开的声音。朝乞荣华,暮成枯骨。

    轻寒的指甲深深地抠进泥土里,她不是一个博爱的人,她也懂得皇权的宝座下埋了累累白骨,她也知道这是她所改变不了的历史,可还是痛得生疼。

    凿齿恨被夺子,道士恨被夺命,帝王恨不能长生,长恨长恨,终化为一抔黄土掩不住坟上青青草。

    等火光灭了,人走尽后,他们才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进山洞。一路上,团团小心地贴着轻寒不让她看到地上的遗骸。可是团团,你的手挡得住罪恶的画面,却挡不住焚尸的气味一缕一缕钻进轻寒的鼻孔,人的内心是靠自己强大的。

    来到洞中,先是看到一个气势恢宏的青铜炼丹炉,炉烟袅袅,团团打开炉盖一看,里面还残留了些硫,硝,木炭,朱砂等,应该是炼丹留下的。再走近几步,洞内有一张冰床散发着刺骨的寒气,上面躺着那只巨大的凿齿,腹部已被缝合,安详地睡在那儿,好像等她醒来小凿齿就已经在咿呀学语了。

    不等轻寒走近看,团团拉住了她:“我们把硫硝堆在一起,到时候炸了这个洞以绝后患。”轻寒点点头,帮团团把瓶子里剩下的东西全都倒进炼丹炉内。身后是一声剑吟,鸣鸾拔出了夜渊剑。她听到冰破的声音,她清楚这个世上不会再有凿齿祸害人间,她也明白,人的心肠在一次一次面对血腥的时候练硬了。

    走出山洞,鸣鸾燃了个火折子扔了进去,砰一声巨响大地为之震动,整个开华山像苏醒般抖了两抖,四周烟尘飘起,还有不断地余震传来。“咳咳,鸣鸾你点的是炸药还是原子弹啊?怎么跟地震一个效果?”轻寒不住地咳嗽,还不忘埋怨两句。“肯定是那些道士把山都挖空了,你们堆了多少炸药啊?”鸣鸾反驳道。“别抱怨了,赶紧逃吧,山上的石头都滚下来了!”团团打断两人的争辩,左躲右闪避开被震落的石头。三人埋头拼命往前跑。

    顷刻,看到前方有几处火光,凑了上去。等走近一看,轻寒倒吸一口冷气,肺部的空气全转化成沼气涨的她大脑停止思考。在那里,木然地向前走的,分明是山羊胡老头口中的无头人!

    “团团……这是道士的冤魂吗?”轻寒磕磕巴巴地问道,不敢再向前一步。“不是。”鸣鸾把手搭在轻寒的肩上,试着安慰她,“这不是道士,你看他们有影子而且身上穿的也不是道士服。”在他们议论的时候,大地又震了一下,好像沉睡的巨龙终于苏醒开始咆哮。

    “不对啊,炸药明明已经爆完了!”团团不解地问道,他躲闪不及,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摔得牙龈出血。大地的震动打乱了前方无头人的步伐,他们中有几个摔倒在地,被同伴踩了几脚,这时轻寒才真正看清。这不是什么无头人,而是工匠被套了黑色的头套,在夜色中头部隐藏在黑暗里所以从远处看才像是无头人。

    “既不让工匠知道自己去了哪儿,又让他人以为这里闹鬼不敢靠近,真是一箭双雕啊。”鸣鸾喃喃自语,可很快发现不对,震动越来越厉害,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厚实的大地裂开了一条裂缝。

    “这不是爆炸,这是地震了啊!”团团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吼道。轻寒愣了一下,地震了?长安在环太平洋喜马拉雅山的地震带上吗?她没留神被震得跌落到一个坑洞里,拽着团团的衣襟滚了下去,鸣鸾一把拉住团团的后领,可他左手抱住大树,右手只有两根手指可以使上劲,不一会就被带了进去。

    他们在洞里碰碰撞撞脑袋都撞成西天佛祖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丝亮光。轻寒揉揉红肿的额头,擦了一下脸上的灰尘,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贤明山,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午后,她举目望了望,渐渐回忆起了一切,合眼问道:“鸣鸾,那只小凿齿呢?”强大,从内心开始。鸣鸾刚从地上爬起,他背上狠狠地砸了几下,但玄色的衣袍没有渗出一丝血迹。”轻寒,把它埋了吧。“鸣鸾从快递盒子里抱出小凿齿,抬头问道。

    轻寒点点头,表示同意,“但唐朝时那只小凿齿去哪儿?洞里只有大凿齿。”团团舔了舔口里的血,理顺了头发拈花一笑:“应该是被那个长得像冉蘅暮的道士拿走了吧,也许就是他换掉的长生药。”说罢,似笑非笑地看着鸣鸾,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鸣鸾只是望着碧绿的山色,蓝色的天是澄澈的,洁白的云是干净的,云下的人是莫辨的。

    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去了,徒留下历史上一句“贞观七年,十月乙丑,京师地震。”厚厚的史书埋在厚厚的灰尘之下,血腥的历史隐藏在血腥的生命背后,只有绵延不断的恨意在蜿蜒,恨总比爱要记得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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