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燃烧的太阳旗

第五节 足利义辉

    旭日东升,太阳慷慨公平地将它的阳光均匀地分给了每一个人,金色光芒如一股能量涌入大地,为还在熟睡的森林和街道披上了金色的甲衣。不管黑夜有多么漫长,终会有一道曙光划破夜色的幕帐,带给人们新的希望。

    足利义辉今天的心情不错,大有胃口地吃着早食。尚侍美和一大早便来扫兴,她正在向自己的正室抱怨小女儿的事情,奈央听到消息早早便躲了出去。想及此处足利义辉心下笑了起来,是该找她好好聊聊了,这个丫头喜欢溜达的地方除了那里能有哪呢。

    他出生在京都维持两百年统治的足利家族,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地方是一个到处长满青檀树的寺庙,那里充满神圣的信仰和静谧的虔诚。在御所后花园里则是另一种景象:蜿蜒隐密的小溪从曲折的道旁穿过,樱花树下盛开着鲜黄的雏菊和彼岸花,绿色的竹林里隐约可以见到朱顶的小亭,前面那个低头想着心事边走边轻抚嫩叶的少女不正是奈央吗。

    “奈央。”听见父亲的声音,奈央怔了一下,回过身低着头走了过来,好像知道自己犯了错事一样。

    “你怎么样了?”义辉蹲下来,手搭在女儿的肩膀上。她今天穿着足利枫在她生日那天亲手织的礼物,式样简单衣型紧凑有点像忍服但舒适合身,仅是一触便知布料昂贵。

    见她仍是咬唇不语,义辉拍了拍这个11岁的孩子的头“我看你最近很不开心,你心里有什么想法,都实话出来吧。”

    奈央攥紧了拳头“我,我觉得尚侍大人不喜欢我”

    “我知道她总是凶巴巴的,”义辉握起她的手摊在自己掌上,年轻的那只粉嫩细腻,另一只则长满了因为常年练剑磨出来的茧,“尚侍对你凶是为了完成自己的职责,人们不能因为一个人尽职尽责而埋怨她,对吗?”

    奈央松了口气:“其实我也知道她凶我是为我好,但是我真的不想上课,我觉得我学不好这些”

    “是你不适应这种学习的方式吗?”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在林子里和野兔麻雀们长大的,让她突然和高官贵族女子坐在一起接受礼仪规矩短时间来说是太为难她了,“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换一个老师或课程你是否还会不开心呢?”

    “我不喜欢这些东西刺绣,书法,琴舞这些,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罢了,我想要另一种生活。”

    “听我说孩子,”义辉握住她的两只胳膊,“世上到处都是这些小事,你避开了这些还会有别的来烦你。洗好每一次脸,画好每一次妆,当你把每一件小事都做好,你就变的很好了,生活也会开心起来。”

    “可我总觉得大家都讨厌我”

    “不是那样的孩子,”足利捏了捏她的脸“有些时候问题需要从自己身上去找,那些伤害过你的言语可能别人只是无心的,你需要用礼貌做你的盔甲,用时间做你的武器,那样便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嗯”奈央心中挤出来一丝微笑。

    “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女儿”义辉站了起来“我不曾是个好将军,不曾是个好的族长,也不曾是好丈夫。但我一直希望,有一天别人会说我是一个好父亲。”

    “谢谢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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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燥热的午后,是一个帝国最昏沉沉的时候,清风被热浪所吞噬,动力被瞌睡所淹没。人们最疲乏的时候,也是阴谋最盛放的时候。

    茶几前的足利义辉却很清醒,他端详着手上的宝剑天从云。这把剑通体白色,剑身很厚,犹如波浪的刃纹是百般锤炼打造出来的结果,午后的阳光落在上面又反射出凌厉的光芒。

    他一直在等着岛津贵久给出最后的答复和确认。他等待这一天太久了,从送出那个前往九州的密使开始他就已经在等待,等待时机成熟的那一刹那,去给他最渴望复仇的敌人报以痛快的一击,就像斩下敌人首级一样那么酣畅淋漓。

    然而他始终觉得自己手上握着的武器不似天丛云剑那般锋利,松永久秀在幕府里如影随行的影子犹如让他的武器生了锈一般,处处使不上力。

    “岛津的武士配合将军的奉公人们揭发了松永家的阴谋将他们送上黄泉,”贵久此行带了的不止是三方会谈的官员,还有岛津最精锐的500名精锐刀侍扮作平民悄悄进京,他把将军的要求和条件复述了一遍“作为回报,将军把自己的大女儿嫁入岛津,以示两家的友好和岛津家莫高荣誉的象征。”

    义辉尽力掩饰自己焦急的内心,他沉默地等待着对方的下文,回应却是一串豪畅的大笑:“哈哈哈哈,义辉兄啊义辉兄,哈哈哈哈!”

    “你这是?”他的心提到了极点。

    “义辉你知道吗,”贵久拍着将军的肩膀“从小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很自卑。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你,所有人见到你时那份期待和信心压抑着我很多年。而我,作为送到足利家的一个质子,没有人愿意和我多说一句话,甚至是洗菜的下人见到我都惊惶地离开,好像生怕沾上一点晦气似的。”

    足利义辉等待着下文。而贵久仍然没笑够一样,接着没心没肺地笑着,完全没有一丝在其他人面前才戴起的威严的面具。“你知道吗义辉,直到今天哈哈哈,直到今天,当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原来过得也是如此难受,原来堂堂将军也像我一样过得担心受怕提心吊胆,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都被一个沉重的包袱压制着。哈哈哈哈!”

    你的包袱是家族,而我的叫松永久秀。

    贵久突然恢复了正常,威严沉稳的面具又戴上了。

    “足利岛津,”

    “永结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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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回到居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夜空布满星辰,月亮一如既往皎洁如泓。

    回天守的路上很是安静,静谧的夜晚总是会发生什么的。御所里忠诚的守卫拉动锁链,连着的一连串机关发出“咔嚓咔嚓”声响,城门缓缓得打开了,火把燃烧的光照在通道里从门缝中一点点倾泄出去,惊吓走几只觅食的老鼠。

    义辉走在路上仍在思忖着。刚刚拜访罢岛津家的驻地他又亲自会见了几个心腹家臣。他极尽所有思路将坚壁清野的所有想法和步骤告诉给了他们,尽管他和将领们竭尽全力地劝说家臣们同意他发动政变,清剿所有松永家的逆贼,但还是有两个公卿管领不同意这么做。他们的思路很简单却也很直接,在没有完全掌握所有幕府军的时候发起兵变只会将自己推上绝路,松永久秀的权势实在太大了,即使底层的士兵不愿意对抗自己的主家足利,中层的将领有很多是直接听命于他的,如果兵变这些幕府军的士兵不会加入自己而是会选择原地待命静候战局。

    如果第一波的进攻无法直接摧毁松永家的心脏——松永久秀,他的家族的军队反扑过来的话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岛津的部队虽然精锐但只有500人,幕府完全忠于将军的奉公众们只有900多。驻扎京都防守的幕府军队有两万多人,这些士兵能不参加兵变是最好的,而松永家手里掌握的军队则有3万余众。

    “暴力不能解决一切,将军阁下若想恢复幕府权威,最好的方式是一步步强盛足利家而非以发动兵变来解决。”细川管领是个年老的长者,他的知识和他斑白的胡子一样长。

    “我们的敌人也没有停止发展,我们不能坐看松永久秀坐大。”

    幕府的收入来自关税和御料所,御料所虽然是足利的庄园收入全部归入自己,但是关税的收入所占的比重更大,而松永久秀安插在问注所里的执事巧妙且掩人耳目地将收入握在松永手里。

    “一旦事情败露或者情报泄露他们一定会下手的,到时想有退路都没有!”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暴露是迟早的事,我们必须当机立断,趁着岛津和服部家都向着我们这边的时候,举起讨贼大旗必然万众响应!”

    “现在早已不是尊氏在的时候了”

    “即使我们不动手,松永也不会看着家主恢复足利家的元气,兵戈相见是迟早的事,我们必须抢占先机,如果被他们先出手掣肘,情况将非常被动!”

    “够了”,侍所的首长山名忠一打断了大家滔滔不休的争论“我们应该听将军阁下的办法。”

    义辉吸了口气理清了下思路。

    “近江的樱花现在应该是开的最美丽的时候。5岁时,外祖兵败掌握实权的管领手中,我跟着他逃亡了那里的坂本城。6岁,又跟随父亲逃往观音寺。

    “在我12岁从外祖那里接任将军一职后,又恰逢三好家族反叛,于是我人生又第三次离开了京都。为了保全家门,我只得强忍心中悲痛请求六角家的庇护。

    “这些,大家都早已知道,我心中也一直很是感激,在足利家最为黑暗的日子里大家都没有选择离去,而是与我,为了复兴足利家而坚持下去。

    “逃亡的那些日子里,我一直难以忘怀父亲那悲愤然又畏惧的眼神。

    “真正应该畏惧的,是他们!是松永!是三好家!是那些曾经骑在足利头上作威作福的人们!他们畏惧,因为无论怎样他们都无法彻底地打垮足利。他们畏惧,因为他们看着逐渐复兴起来的足利而感到惊慌失措。

    “要我说,是时候该结束这场闹剧了!随我一起战斗,用烈火焚烧敌人的居所,用沾满鲜血的战旗插在敌人的尸体上,用最后一腔热血来洗刷曾经的屈辱!”

    所有人都振奋起来,所有人都随着足利义辉而站了起来。

    “足利室町,万国一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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