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中,视觉尽失,听觉和触觉则变得异常敏锐。剧烈的心跳,粗重的喘息和海浪拍打滩岸的声音都尽收耳底。清冷的海风围绕我吹拂打转。然而除此之外,再听不到一丝异样的声音,也感受不到任何物体。
我又呆立一会,见仍然什么也没发生,心里开始敲起小鼓:怎么回事,麻袋呢?明明都贴上了我,为什么没撞上,难道是停住了?最最让我奇怪的是始终存于我面前的压迫感竟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前方没有任何东西。惶惑中我想睁眼去看,但还是忍住了。心想如果第一眼就看到贴着鼻尖的麻袋还不得被吓死!于是,双腿不由得后退一步。嗯?我的腿竟然能动了!我的双眼猛地睁开,直接看向自己的双腿:骨手和红色液体都已消失不见,两腿没有了被侵蚀的感觉,并且能够自如活动,只是有些疲惫。我抬头,眼前空空荡荡的,又哪有什么近的麻袋,它们仍围在远方的村中央的火堆处,似乎根本没移动过。唯一不同的是它们开始扭曲,顶部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显得非常生动,很像是在交头接耳。其中一个麻袋更是把自己从下往上撩起,从中伸出一只手,将顶上的麻袋扯开,露出圆圆的脑袋……
我顿觉有些哭笑不得:被吓了半天,感情那些麻袋全都是村民。我又仔细观察他们的胸口,根本没有什么红洞,全都很正常。
哦?我的大脑一时转不过来了。什么情况?那飘忽近的麻袋哪去了?还有,屋内伸出的骨手……我鼓足勇气,回望了一眼。屋里漆黑一片,既觉察不到任何怪异的事物,也听不到什么声响,静的让人心虚。我将屋内上上下下的扫了一遍,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和我刚醒时一摸一样。心中的疑惑逐渐放大:怎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是幻觉?我不停的四下张望,确实一切正常,真是一头雾水啊。但倘若真是幻觉,何以又会来的如此突兀,去的这么突然?村民们逐一拿开身上的麻袋,然后迫不及待的凑在一起,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什么,把紧紧围住的篝火显露出来。只见那篝火面积不小,还在熊熊燃烧着,里面依稀能看到一些黑乎乎的东西,也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的残骸。
黑色的残骸让我心下又忐忑起来:这…烧得什么?不会真的是人吧?正当我胡乱猜测之际,从右方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人,其身形随着火光的照耀而越发清晰。高大个头,火红胡子,正是安德鲁。我顿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毕竟这推翻了我那些恐怖的猜想,绝对是件好事。可我却兴奋不起来:为什么他会从那个方向走来?那边不正是我看到怪石光芒的位置么,难不成刚才拿着怪石的是他?大脑有些混乱,我想试着梳理一下。突然间,一个细节闪进我的脑海:就在麻袋我闭上双眼的一刹那,怪石印在眼角处的微弱光芒忽然不见了,所有诡怖的东西也紧随其后消失掉了。这只是巧合,亦或是……我不敢再想下去。只是怔怔的看着安德鲁在火光映射下那忽明忽暗的影子。这代表阴暗的影子啊,你到底藏了些什么呢!
见没有人注意我,便退后两步,关上房门。此时我已打定主意将刚才的所见所闻都深埋心底,然后再不动声色的观察安德鲁,直到套出他所有的秘密。
我躺在床上,作势假寐。没过多久,他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我静静的分辨着声音:阿甘的父亲、母亲、姐姐、还有安德鲁。唯独没有阿甘。一股强烈的不详冲上心头:倘若阿甘是重伤等待治愈,那肯定会有家人陪同。而现在他们都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
一阵低低的抽泣声从里屋传来,压抑而悲伤,印证着我最坏的猜想。每一个音符,每一声鼻抽,都深深的刻在我心上,拨动我的泪腺。只觉鼻子阵阵泛酸,不由的在心中长叹,右手悄悄的画了一个十字架:阿甘,一路走好,愿主保佑你……
不知过了多久,伴着细细的抽泣和紊绕在屋里的悲伤,我悠悠的睡去…梦中的阿甘眼睛依然明亮,他不用再劳累,不用再吃苦,安安静静的上了天堂…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凄凄楚楚的悲凉感始终压在我心头,根本无法彻底放松。虽然一直迷糊到第二天黄昏,可精神却并不太好。
睁开眼后我第一个问起的便是阿甘。虽然心中已有些眉目,但还是想亲自证实一下。听了我的询问,阿甘父母那红肿的眼睛不禁又潸然泪下,他们向我讲述了阿甘身上发生的事:自我们回来后,阿甘就一直昏迷不醒,村里的老医生只是看了看,便摇摇头走了,只说回天乏术,不肯医治。没过多久,阿甘悠悠的转醒过来,向众人简要叙述了击杀巨怪的经过,然后又说了几句莫名所以的话,就撒手去了。我见夫妻俩有些泣不成声,哽咽着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便转向他们的女儿打听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她的神情也是异常憔悴,不过还是勉强回答了我:由于阿甘的死和传说中的树林有关,按照村里的习俗是不能正常安葬的,只能在当天深夜升起一堆篝火将尸体烧掉。焚烧时所有的村民都要出来,披上麻袋,围着篝火站成一圈。所有人都不能发出声音,并且要在心中不停的默念死者之名,直到尸体被彻底烧尽,方能停止。
我听得一头雾水:这是哪门子的葬礼?当真闻所未闻。阿甘的姐姐看出我的疑惑,又补充道:只有死于活脏林或因其而死的人,其尸体才会被这么处理,只为能让他彻底安息。
哦,原来如此,昨天的一幕,是为阿甘的灵魂送行啊,怪不得梦中的他如此安详。我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默念了一些尊重死者的话,然后简单的劝慰他们几句,又拿出身上所有的钱要给他们,可他们说什么也不要,非常坚决的拒绝了我。
我心下万分歉然。阿甘的死是我造成的,是我将他拖进了这么危险的事,最后又不负责任的把他送给了死神。罢了,再暗自神伤又有什么用呢?我清了清眼角,转移了话题:那个大胡子呢?他们都摇头,说安德鲁中午一睡醒就离开了村子,不知道他去哪了。
离开?能去哪?难道是去取落在水潭的一干东西?不对,那么多东西一个人怎么可能取回来?而且活脏林距离这里并不远,能用一下午这么长时间?安德鲁做出的奇怪举动越来越多,他背后隐瞒的事绝对不简单!我真后悔自己轻易的就把怪石给了安德鲁,现在看来,怪石和整件事情应该都有莫大的关系。随后我又询问他们昨天晚上是否有什么可怕的经历,他们瞬间就噤声了,面面相觑,脸色惨白。即便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回答我,可那副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看样子昨夜的幻觉不止我有,他们也全都经历了。当然,阿甘的鬼魂做崇这一说在我心里是不能成立的,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村中发生了某些变故,让所有人都笼罩在自己虚幻的恐惧中。黑夜中那抹忽明忽暗的荧光再次浮现在我的眼前,或许……
经过一番冥思苦想后,阵阵疲惫又开始挤压我,不管是身体和心理都觉得特别的累,迫切需要休息。这种状态应该还需要修养几天才能彻底康复,毕竟那时我都五十多岁了,身体已不似当年那般健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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