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这群相识不久,但已有了情谊的同事们,许行知也不禁感动,后世在伸手敲了敲门,笑道:“大家都在说啥,这么热闹?”
樊明石以为他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撤职处分,担心他受不了。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行知,你来了?先进来吧!”
“是,樊主任!”许行知闻言,也不多说什么,就拖了把椅子坐下。
冯正一脸的愤怒,看都不看朱国涛,对许行知道:“你放心,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以你的才干,去计经委也能出头!”
樊明石不由苦笑,有这么明摆着拉人的?况且组织上的关系调动,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不错,许行知确实有些能力,只是,这里今天就撤职,那里明天就起用?别开玩笑,这是仕途,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虽然讲究人脉和后台,但也得遵守游戏规则。
朱国涛脸色也微微有些尴尬,你他妈就算是计委的大爷,也不能这样打脸啊,再说,人家老爹是县长,你个县计委的算个毛,讪讪的朝许行知笑了笑,脸上写满了无奈,毕竟他现在背的这个黑锅,也只有许行知能理解了,毕竟他还没有胆量去违背县长的意志。
“大家先停一下好吗,听我来说一句。”许行知轻轻咳嗽了一声道,“罐头厂的事务我在负责,改制进度,也一直是我在盯,所以,这件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昨天晚上,我已经主动向朱局长请罪了,尘埃落定,大家就不要再讨论了!”
“行知……”樊明石虽然早知是这个结果,但还是露出颇为惋惜的表情。
许行知继续道:“朱局为人老成,为改制小组保驾护航,劳苦功高。明石主任锐意进取,对我的工作支持力度,是尽了最大限度的在争取,功不可没。李哥年纪比我稍长几岁,但做事深思熟虑,考虑很全面,往往能看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冯正虽然冲动,这也是他的特点,做事敢冲,有干劲。光文则是专业精湛,请教问题他都能答出来……这段时间一起共事,各位对我很是照顾,学到的东西也不少,总之,我很感有些错愕,他没想到朱国涛会在这上面据理力争,跟老许顶牛,这大约也是向县长示好的一种方式吧?没有一撸到底,再起用也简单的多。不过,估计这个结果也向老许请示过、得到肯定了。
朱国涛表情自然,叫人看不出他的用意。事实上,他的内心很不平静,这个决定是非常艰难的。
出手保许行知一把,固然能博得许县长的好感,但同样等于介入了一把手和二把手中的明争暗斗当中,也意味着可能要面临着书记一系的倾轧碾压。
与王雄书记交恶?如此不明智的事情,搁在以前,朱国涛是万万不会做的。
不过,任何人在同一个位置上待久了,都会感到厌烦,朱国涛也正是如此,他还想再进一步,争取混个副县长干一干!只是他没有靠山后台,这么多年来,跟王雄见面的机会都屈指可数,在正常情况下,就算有缺,也是轮不到他的。
而许增生的出现,恰恰是一个重大的契机,随着他走马上任以来,这个小小的山区县城的格局已经悄然发生了转变,敢拍案反对敢捋虎须,并且,向来不可违逆的王雄书记,竟然也不是牢不可破的!
朱国涛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不禁骚动不安的想,只要把握的好,未尝不能搏一下!
“你觉得怎么样?”朱国涛补充道。
“不用。”许行知没有丝毫犹豫的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的态度有点无礼,连忙解释:“谢朱局长厚爱,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必须得为自己犯下的错买单!”
朱国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即叹息道:“你可得想好了!”言下之意是,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许行知微微点头:“行了,又不是没退路,大家也不必太伤感了。”
元凤美目一横,嗔怪道:“谁伤感了,你刚才把人点了个遍都没说到我,真是个没良心的!”
众人不由哈哈大笑,凝重的气氛顿时冲淡了不少。
“那就这样定了吧,接下来谈谈正事!”朱国涛翻开资料道,“这件事造成的负面影响,还是很大的,一定要消除,林昆的后事,立本你去去处理。明石主任,罐头厂工资一事,干系重大,就由你亲自发放吧!对了,水果的货源怎么样了?”
元凤和李立本是负责这个的。
李立本苦笑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听说罐头厂要开工,就不少的果农找上门来,橘子、梨什么的都有不少存货,不过要把欠下的款子结清才行,而且不许赊账了……”
经年累月的,欠下来的货款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朱国涛道:“是个问题,徐罐还没这么充沛的流动资金,不赊账怎么能行,这不是胡闹么!”
樊明石皱起眉头道;“果农的态度也在情理之中,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徐罐拖了这么久的款子不给,自然会影响信誉……”
许行知笑道:“话虽如此,但他们不销售给徐罐,这是不可能的。往年徐罐定点收购,果农不用担心销路,今年呢?徐罐突然不收了,光是零售能卖多少,其余的白白丢家里等着烂?这都在家存了不短时日了吧,我急,他更急!否则的话,也不可能一听说重新生产,就立刻有果农找上门来,他们肯定是时刻关注着。”
朱国涛微微颔首:“就是这个道理,安远市不缺橘子梨这些水果,就算运到市里去卖,也没个好价钱,一来一去运费也不是小数目,卖给罐头厂是再好不过了。”
“一个企业万万不可没了信誉,果农往年的款项还是要如数付清,而且,以前一批货是半年后结款,这个规矩未免有些苛刻,索性分两次,三个月一结,这也在他们心里的承受范围之内……”
详细的谈了半个多小时,许行知才从改制小组办公室出来,原本想直接去财政科结工资走人,但想到还有些文件没拿,便又回到了宣传科。
见到许行知进门,王进军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目光转向一边,呼噜呼噜的喝着茶水,上次与这小子发生口角的事,还历历在目,去朱国涛局长那里告状没告成,反而差点被免职,最后苦苦求饶才得以保住了位置,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一夜之间,他就成了整个工业局茶余饭后的谈笑之资。
虽然事情过去有段时日了,但王进军哪里会咽下心头的怒气,这简直就是毕生之耻,他无时无刻不想报这一箭之仇。
现在,似乎机会到了,王进军心里阴冷的笑着,昨天下午,他就听到了罐头厂出事的消息,就觉得许行知这下一定会倒血霉,果不其然,今天早上经过朱局长办公室的时候,隐隐听到朱局长打电话的声音,什么许县长放心,一定按照您的吩咐,秉公处理,不会手下留情……还真是巧了,这小畜生竟然跟县长大人同姓,可惜,许县长亲自打电话过来说要对他严肃处理,如此愤怒,八成是恨不得一巴掌抽死他吧?
是以,王进军心清神爽,一进办公室就毫无隐瞒的跟把这件事说给了曲红梅听。
此时,曲红梅似乎没看到许行知这个人,她坐在桌前,头都没有抬一下,还是那一身套裙,不过夹紧着两条腿,再也看不到裙下风光了。
曲红梅翻脸不认人是情理之中。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前世许行知已经见过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年轻,心绪也会受到影响变得浮躁,总之,他就是有些不舒服。不过,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微微叹息了一下,许行知就恢复了正常。
“有一种人总以为自己是鸿鹄,翱翔在云端之上,却不知一朝不慎跌落,才发现都是幻象,自己原来还是一只小雀!”王进军不无嘲笑道。
许行知点了点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王科长说的真有哲理,小弟受益匪浅。”说完便自顾自的收拾着东西,不再搭理王进军。
许行知翻来覆去找了找抽屉,发现还是漏了一本书,想起上次曲红梅说有兴趣拿去看了,便开口问道:“曲姐,上次借你的那本《城市经济学》看完了吗?”
曲红梅现在没有拉拢许行知的必要,自然不会有好语气,不悦的皱起眉头道:“小许啊,没看到我现在也正在忙着?你自己找吧。”事实上,她哪里看得懂这外文版的经济学著作,当时借这本书,只是搭讪多说了几句话而已,现在也不知道搁在哪里,一张纸都没碰过呢。
见曲红梅不耐烦了,许行知也没动怒,饶过曲红梅,在她旁边的书堆里耐心的寻找起来。
王进军看到他这一幕,更是冷笑连连,你小子也有今天!
这时,叶光文走了过来道:“行知,快点啊,朱局长还在等着呢。”
朱局长在等着!曲红梅几乎怔在了那里,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许行知已经被停职了吗?怎么还会有如此待遇!曲红梅脑子转的很快,她立即换上了笑脸,毛遂自荐道:“来,曲姐帮你找。”
许行知扬了扬手里的大块头示意找到了,没等她说话便走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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