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也要这么唤啦!”
卫风深邃的瞳眸闪过一丝悲戚,柔声道:“嗯,你是尘儿,那我是谁?”
清释侧首,满是讶异道:“龙君是谁,怎么问起我来呢?你自然是东方七宿的青龙君啊!你往日里和轩辕帝交情甚好,就是和我家明王大人不好……”
她说着,忽然笑容无声的凝固,粉嫩的唇角渐渐下弯,弯成一缕无奈的弧——她的脸也越来越低垂,竟现起淡淡的忧色?
卫风将她略显凌乱的发丝撩至耳后,轻轻拣去她发上的草叶和脏污,微笑道:“这是怎么了,不开心么?”
“龙君,我实话告诉你吧,明王大人不在须弥山呢!”她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紫琳和红儿,面有难色道:“你现下趁他不在,欺负两位尊者姐姐,一旦明王大人自下界回来,他会不高兴的……还有,龙君你不是去助轩辕帝了么?为何又在这里?明王大人说,让我不要相信你……他说再让他看到你,就让你有来无回……”
卫风直到将她发上的草叶清理干净,才揉着她的青丝笑道:“那么,你可是在替我担心么?”
“龙君,明王大人是天上地下,最最厉害的人呢!你日后还是莫要来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每次你来过,他都会对我发脾气的……”
“他为何对你发脾气?”卫风很认真的应答,没有丝毫不耐烦:“既是天上地下最厉害的人,又岂会殃及弱小?”
清释忙点头,反握住他的手道:“龙君有所不知,自从我上次随你去昆仑山后,明王大人便大发雷霆了!他当时好生气,好生气……尊者姐姐都快被吓死了!龙君若是不信,你可问问她们!”
卫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俯首跪地的女仆,二女又满身冷汗淋漓!
卫风一笑,略带深意道:“既是如此,这样的明王不要也罢!那尘儿就将剩下的药喝了,我带你离开他,永远不再见他,这样,他就不能对你发火了!”
“可以吗?”清释迷蒙的双眸,似有了不可见底的晶莹水雾:“明王大人说,明王大人说……”
“天上地下,惟他独尊……没人躲得开,是么?”卫风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将她冰凉的小手包入掌中。
“嘘——”她忙点头,紧张道:“龙君,这是我告诉你的秘密!你怎能说出来呢?”
卫风看着她的目光,似乎一辈子也看不够:“来,回去喝药吧。”
“可是明王大人说,没有他的允许我哪里都不能去,不管生死都要守着他的……牡丹园!我若擅自离开,他会搅得天地不宁,这个罪过好大呢!”清释忙抽手退离,摇头道:“龙君,明王大人还说,只要我不离开须弥山,他就不会让我生病的!我家明王大人从不说谎……所以,我就不用喝药了!”
卫风朗笑出声,目光似能穿透她道:“他当真这样威胁你么?”
清释忙点头,保证道:“嗯嗯!明王大人威胁我的时候……他的紫眼睛,好深好深,颜色都和平时的不一样,全身绷得紧紧的……像是要吃人似的!”
卫风面色一白,看着清释久久未语……
在他复又露出和熙笑意时,一名为首的家臣恭身上前,蹲跪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卫风眼神瞬间冷凝了下来——回头对两名女仆道:“都杵着做什么?还不送公主回去?”
二女仆闻言大为惊喜,忙俯首谢恩!
卫风随即又沉声道:“打翻多少药,就再调制多少,再漏掉一滴……一个都别想活!”
女仆战战兢兢的磕头称是……
卫风面色温和的直起身,却是对一众家臣道:“孤今夜宿于陵宫,尔等可有异议?”
家臣们面面相觑,却不敢有丝毫异议!
只有方才对他耳语的家臣,低头道:“国主连日练兵,就是主上也对您心有体恤,臣等自然无异!只是主上有交代,您和黑饕国公主的婚事在即,万不可再出纰漏……”
虽是四月的气候,这藏于山间的陵宫,一入夜便会升起座座暖炉。
陵寝在夜明珠的映照下,四处皆是花卉,瓶花、盆花,插花,应接不暇!每一种都名贵的很,远非日间那田野之花可比!
但见偌大的陵中,开凿了以水晶与玉石为壁的池子,池里养着数尾金鲤,还有应景的青叶粉莲,让暖气一烘,莲花的香气便越发浓烈了,有如融融夏日一般。
此时夜阑人静,这宫邸的每个角落都立着一名宫仆,算起来约莫十余人,却是一片寂静无声——显得宫邸那样敞阔,仿佛是真正的陵墓!
陵寝的正位,有一座极其宽大的红木软榻,榻上那悉碎的衣声似是陵墓中唯一的回音,划破如水的寂静……
子夜时分,宫门嘎然开启,携进一阵春夜的凉风——
十余宫人齐齐抬头,又齐齐跪地,契合的不发一丝声响——只见那龙纹长袍的颀长身影,带着丝丝醇酒的气息走了进来!
第二百章恨悠悠韶华不为少年留
十余宫人,悄声无息的朝外退去……
明珠的朦胧光辉,洒在来人的脸庞,在他的身上笼着一阵迷迷蒙蒙的光影!但见他广袖微抬,唯一还滞留在内的女仆紫琳,便小心翼翼的奉上药碗!
玉碗内的褐色汤汁,在他手中纹丝不动——他的一双朗目,只是温情脉脉的凝视着榻上人,仿佛神魂已为之夺去……
忽然,他开口:“公主近日,都做些什么?”
紫琳忙跪地,俯首道:“回国主,公主和往常一样……只是近日春景秀丽,主上才准她出去透透气!”
“最近,他可有遣人来?”卫风的声音,有着飘忽的冷!
紫琳眸光一闪,道:“有!不过,每次都是公主昏迷不醒时……龙堂主才会入内。”
卫风握着药碗的手劲越来越重,声音却是无波澜道:“鬼淳寂身边又有谁?”
“无人。”
卫风轻轻点头,对紫琳挥了一下手……
在紫琳恭身欲退时,他又低哼道:“他守在陵宫几日了?”
紫琳大愕的抬头:“国主的意思是,龙堂主不曾回西域……而是守在皇陵?”
卫风冷笑一下,幽幽道:“今夜,我穿过陵宫时……有股不是杀气的杀气,你去查一查。”
紫琳岂敢怠慢,忙领命而去!
他轻轻挨着床榻坐下,另一空着的手轻轻划过清释脸庞,呢喃道:“清儿……你终于可以这样陪着我,永远陪着我。”
一声嘤咛,清释秀眉紧蹙的翻了个身,似是痛苦已极,又恰好让他的手一空!
卫风的温柔,瞬间化为无奈,又带着一丝悲辛——他一仰头便将汤汁灌入自己口中,猝然的吻了下去,收紧的臂膀紧紧束缚着她,竟是口对口的强喂!
不容躲避,不容挣扎,清释被他唇上的力道夺去了呼吸,又仿佛横穿大漠濒临死亡的人遇上了甘泉!她刚微张了嘴,褐色的汤药,便在他们纠缠的双唇中淌落下来!
当汤汁大半入了她的口,脆弱凄然的低泣声也随之划破了夜的寂静——
尽管如此,卫风也未离她的唇一分,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他牢牢揽着她的腰,仿佛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太过熟悉!她身上熟悉而遥远的温暖,更令他有了贪婪的念想……
唇齿交融,他也早已不是喂药这么纯粹了!渐渐粗重的呼吸声,不停加深的亲吻,他简直要将她嵌入怀中!
带着醉人的气息,他深深汲取着属于她的幽香,急切索取毫不顾忌……忽然,他吃痛地退去,猝然放了手!
“清儿?”他深鹜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她挡在胸前的手,眼神蓦然一变:“你竟然……把手给我!”
清释格开他的手,慢慢坐了起来,背朝榻内挪去——可鲜血如暴戾盛开的玫瑰,淋漓的自她的掌心滑落,只见她美丽的容颜挂着绝望的凄然,仿佛疼痛对于她来说都是麻木的!
她不但没将手伸出,反而随着她五指的攥紧,掌心的血流的更汹了!
卫风的眼神越渐悲痛,忙分抬双手以示妥协:“好,好,我不碰你!乖,把手给我……让我看看你的伤!”
眼角依稀有泪光,清释一改日间痴愚的模样,缓缓道:“大哥……你醉了!”她这一声‘大哥’唤来,有着显而易觉的恨意?!
“清儿,你知道的,我不能喝太多……”卫风眼中闪过一道极其复杂的光,说着,他身子便晃了一晃,一手撑在床上,慢慢倾身:“所以,我没醉!”
清释忙朝后仰去,声音带起几分悲凉:“既然没醉,那东陵卫风——你要折磨我到何时?杀了我,岂不痛快?”
唇边绽出一丝皎若秋月的笑,他柔声道:“清儿你错了,我是卫风,只是卫风!东陵氏么?不,那与我无关!清儿乖,再不许提……也不许犯这个错误了!”
他话一说完,剑眉若蹙,又似有些疲乏,伸出指尖轻揉眉心——身子却离清释越来越近!
清释满目戒备,却又奈他不得:“是吗?与你无关?若真与你无关,东陵傲为何给你兵符?若真与你无关,你为何听命于他?若真与你无关,你为何囚禁我……让我人不人鬼不鬼?”
“清儿!”卫风双目闪烁悲痛的光:“我知道你恨我!你变成这样,我的痛苦不会比你少!可是清儿,我一点都不后悔……”
清释哈哈大笑,右手却握得更紧了!当一串串鲜血滑落掌心的时候,她痛苦道:“卫风,你不就是东陵傲唯一承认的儿子吗?你才是昔日煜嬃王朝帝后的亲子!我一母同胞的哥哥……你当然不会后悔,你们父子将馥洛族和我,都利用的如此彻底!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很多事,不是你想得那样!”卫风的瞳眸越来越深:“清儿,你以为我愿意?当我得知身世……你知我心如刀绞么?”
“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清释背抵榻座,狠狠喘息:“小小亡国后裔的身份,就让你不甘平庸!既知身世,昔日共主国的太子……如今有了生父的鼎力相助,又有了真正的兵权,不该欢天喜地么?何来刀绞一说?”
“清儿,你真不明白么?”卫风笑着,可这低笑中有痴狂,又有疯狂:“我爱你!我可以忍辱,可以给你任何想要的,可以等能你回心转意,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忍,就是不能失去你,绝对不能!清儿,幻血凝脂真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你忘却伤痛,可以让你容貌更美!可是,为了不让父亲以血引控制你,我求他……他的条件便是,让我和黑饕国公主成亲!”
“够了,你娶谁和我无关……你是他的太子!何必说得如此伟大,如此冠冕堂皇?迎娶黑饕公主,怎成被逼的了?你们一旦育有男嗣,就等同断了楚澜的皇储之路!日后兼并诸国,岂不指日可待?这是东陵傲的梦想,也是你的野心!”
泪,从她美丽的双眸里涌出,黑暗中,她暗暗握紧了指节,可面上的痛苦却也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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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爱恨如针为谁残忍?
“清儿,我的心很痛……”卫风说着,一把扣住她满是鲜血的手腕:“我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里面装着谁?谁,能让你这般意志坚强……谁,能让你对我如此狠心?”
见她挣扎,卫风的手收的更紧!疯狂眼神,让他俊颜都有些扭曲:“他能为你做的,我都可以!同样是哥哥,为何只愿和他不顾人伦……”
清释用尽了力气挣扎,却不能挣脱一分,可她的眼里,早已写着清清楚楚的厌憎!
卫风眸中的恨意越深,带着一丝悲辛道:“我对你实在是太宠爱了,老是忘记你做过的错事!”
被他强行拉入怀中,清释再也无力挣扎,苍白了小脸,避无可避之下,她唯有恨恨的瞪视他……
“清儿,就算你爱上他,就算他没有东陵氏的血缘……你们也不可能!他死了,他死了——这不是你亲眼所见的么?”卫风语气虽然轻柔,可手劲却一点没放轻,只见他把清释攥紧的手指一根根扳开!
淡淡的光晕下,她的手心早已千疮百孔!一手鲜红的血,一把银色的针尖……
此情此景,让卫风眼里燃起了一团火簇,良久,他才语气幽寒如冰道:“我到底是错了,你竟会为了他,这样和我抗衡……”
看着针尖,尚还钻在她的手心——卫风的神情极度冷凝,动作却是极度温柔的,替她一枚一枚剔去血肉中的绣花针!
当他剔出最后一根针时,指尖已沾满了她的血……
他俊美的脸上温情依旧,只是摊开掌心,默默地看着她,也看着带血的银针:“你这是何苦呢……我只想一辈子守护你,疼爱你,让你忘记过去的一切,永远快快活活的,这有何不好?我倒是没想到,你会以自残来清醒!清儿,你如此不爱惜自己,可知大哥心有多痛?”
满是鲜血的右手,微微禁摩颤栗着,虽早已痛得麻木,可失去了针扎的痛彻,幻血凝脂的药性很快便让清释昏聩欲睡……无论她如何的想要清醒,都无法拒绝那梦魇般的纠缠!
不过一会子工夫,她颓然的滑入他怀中,残存的神智渐渐涣散:“大哥……我求你……”
他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似是柔情已极,又似自嘲浅笑道:“清儿,你要求我什么?”
嘤嘤低泣,她看似意识不清:“清儿不要幻血……清儿不要睡,不要……”
他深邃的双眸,慢慢漾动水样的光泽,低柔道:“清儿,你变成这样,大哥的痛苦不会比你少!可只有这样,你才能忘记他,才不会想着别人……我的清儿,心里怎能藏别人呢?”
清释的声音越渐无力,只有她的指甲以最后的坚韧,暗暗嵌入她掌心的血肉里——漂浮的意识,恍如回到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山林,那里有着男人和女人的绵绵情话……
她绽开一丝凄美的微笑,眼中迷蒙水雾道:“大哥,大哥的生辰快到了……清儿想记住大哥……”
闻言,卫风浑身一震,手中的一把绣花针纷纷掉落于地,他不可置信的凝看她,语音微颤道:“清儿?”
“清儿初见大哥,便是大哥的生辰,清儿只想清醒的……为大哥抚琴……清儿会抚琴,奏笛了……”她强忍着一丝意志,话落,终是昏了过去。
终于,一滴晶莹的眼泪,缓缓滑下卫风的面颊……
直到“咕咪,咕咪——”的声音,焦躁难安的自寝宫角落传来!
卫风循声抬眸,厌恶的朝它看去:“清儿,若非为你,我不会留下这畜生!多不吉利,多晦气哪……不过,既然你喜欢,那就留着!”
嘴角微微勾起,他仿佛在与清释对话一般,俊美的脸庞上有一抹玩味的微笑:“为了这只畜生,我答应你,把植入情蛊的猎鹰杀了!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可为何,你还对我如此不公?”
清释的呼吸慢慢均匀,自然连一点意识也没有了!
“清儿,你总说我疯了!其实,你说对了一半……你总说身为东陵氏的嫡长子,是我梦寐以求的!是的,兵权是我要的,可这样的父亲却非我所要!”
只见他空出一手,自怀中取出一个玉环:镯子通体温润剔透,如流水般的精致花纹——正是修复好的六虚凤环!唯一不同的,是已嵌入金丝掩饰碎痕!
“我初知身世,便是以玉匠身份出入王庭……清儿,那夜我也在,我听到东陵久涧对‘父亲’诉说,亲眼见到你们……”
卫风轻轻笑着,轻轻将镯子套入她手腕:“我没办法啊,所以我只能忍……这一切,我不得不听从‘父亲’!可是清儿,我对他们的恨,并不比你少!就像馥洛族,对你来说是囚笼;你知它对我来说,又是什么吗?”
卫风此时的瞳眸,如最冷清的星光,直直盯着远处那焦躁的枭,不怒不哀,却让枭也生出那种彻骨的寒意来:“那是最肮脏的囚牢……清儿,你总说大哥是为了野心,才想尽办法远离馥洛族!世人也总说,卫风狼子野心,弑师叛族……”
顿了顿,他忽然摇头失笑道:“我自小便被灌输了亡国的记忆……清儿,我很孤独,真的很寂寞!直到四岁入馥洛族,才见到了同龄的人……我曾经也天真过,以为自己,也能像人一样的生存了!”
“很多人都说,是因为我有多优秀,南襄合才破例收我为徒?其实,真正的原因又有几人知……清儿,其实你不用怕我,真的!我可以要任何女人,却独不想玷污了你……而这一切,与兄妹无关!”
卫风深吸了一口气,冷酷道:“弑师算什么?在我入族的第二天,他就该想到有那么一日!只怪他没有九族,否则与他有关的人,个个凌迟才能解我心头之恨!清儿,下作的人就该接受惩罚才是……每次从他房里回来,我都要冲洗很久很久……”
他的声音有着咬牙切齿的仇恨,连带着清释,也要被他搂碎了:“我知道东陵久涧也欺负过你,你放心……不管是谁,大哥都会帮你算回来!你只需乖乖在我身边,莫让那些肮脏的人,肮脏的血,玷污到你才好……”
你们看看,又是一章更新呢!
日更一万是真的,那是随时都有可能的哇!
就在这几天了,某人非常需要鼓励的说……
第二百章
“初见?你我初见……”卫风的声音,似伤口在淌血,又似轻柔的戏谑:“傻清儿,那日并非我的生辰啊!你总是将我忘记……怎能错如此离谱呢?不过就算你忘了,大哥还是会记得……”
明知不会有回应,他仍静待了一会儿,才低语道:“清儿,那时你多小啊!小小的你,在夕阳下看那佛经;许是察觉了我,你才抬起眸子打量我……那样清澈,那样懵懂,你只是那样看我一眼,我便想珍惜你一世!清儿……离开蓍庭后,我又狠狠洗涮自己!清儿,因为有你,从此馥洛族对我来说不再只有肮脏……自此之后,我更加用心的研习御术!因为我的清儿,也是族里筮术最优秀的人!”
“在这条复国之路上,我多想用天下来保护你……可是清儿,我以为你只是我的,在不知不觉中,竟将你利用的如此彻底!”
眼泪滑下他的眸眶,那么无奈,那么情深:“是否我做得太绝,是否他的以命换命……令你失了心?清儿,难道你忘了,他曾经是怎样对你的么?你怎能因为他的死……而记恨我?!”
突有一阵夜风拂过,陵寝的宫门处,出现了一张老仆人的脸,那橘皮般的褶皱几乎挡去了他的眼睛!
这张脸乍现在夜色之中,让卫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和幽冷,他顿住了低语之声,只是双臂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
那老仆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良久之后,才对卫风僵硬的躬了一下身!
他们隔得老远,也未见老仆刻意加重什么,那苍老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国主可愿接见老奴?”
卫风似笑非笑:“奴叔既已入了陵寝,何来这番客套之言?”
这老仆仍是默默一会儿,才缓步走来道:“老奴听说,国主今夜应与黑饕国使臣把酒言欢,仔细商讨联姻大事……日间不是来过了么?缘何,却又夜半回转陵地?”
卫风脸上笑意未减,瞳眸却已然深冷:“日间拜祭母亲,只与妹妹匆匆一面便行离去!今夜诸事已定,才回来探望她……难道,奴叔如今不许了么?”
“不是不许,而是老奴守陵几十年,只道这皇陵中都是逝者……国主既成婚在即,何必徒增晦气?”老仆又看了一眼他怀中的人:“公主既入陵地,便非生人了……这轻重,还望国主仔细思量!”
“奴叔,你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夜缘何……”卫风缓缓起身,沉声道:“可是‘父亲’对你施压了?否则,何来你的催促之言?”
老仆不答,却突然轻叹一声:“国主不必等紫琳了!”
卫风面色骤变,目光微异的看着他……
老仆哼哼一声:“她方才已死于鬼淳剑下……老奴经过荷塘时,瞧见了!”
卫风很快敛了怒色,绽出一抹轻笑:“荷塘?鬼淳寂不在父亲身边,来陵地荷塘做什么?”
“垂钓。”
卫风目光深邃起来:“除了杀人,他还有这爱好?”
老仆仍是哼哼一声:“国主有所不知,垂钓——是他近些年来杀人之前,必做之事!不同的人,值得他花费的时辰也不一样!”
卫风剑眉微挑:“如此说来,他是在借钓鱼……思虑如何杀人最简便?”
“或许是吧。”老仆点了点头,略有惋惜道:“所以你手下的美貌小婢,扰了他清净,便陨了小命。”
“若真是如此,紫琳当真该死!只怕是,父亲知晓她是我安插的人……刻意让鬼淳寂杀她罢了!”
老仆细如缝隙的眼帘,微微一睁:“不管是何种原因,国主日后都莫要挑战主上耐心!或许这天底下,唯一不会害你的人——便是他了!”
卫风迈步朝他走近几步,眸光闪处,一丝凛冽:“主上?奴叔,你今日是怎么了?连你都听命于他么?那到如今……我还能信你么?”
老仆虽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却身板硬朗——但听他无限惋惜道:“父子之间,难道也要隔阂一世?”
卫风一拂袍袖便带落身旁花卉,凝声道:“奴叔,你可是卫国人……你忘了你以前是如何提醒我的?卫国不是被他所灭么?你如今倒时时替他说话了!”
“老奴从未忘却,只是国主忘了!”
“我忘?我忘记什么?”卫风的俊颜,再无笑意。
“国主忘了,您是卫国后裔的同时,也是他东陵皇族的嫡亲长子!你的母亲,不只是卫国公主,更是煜嬃王朝的皇后!”
卫风眼中涌动微冷的伤:“奴叔,母亲已逝,我原不想旧事重提!你若再提东陵皇族……休怪我不给你情面!”
老仆垂下脸,长叹道:“你母亲身为卫国公主,奈何嫁给敌国君主……此中情由,并非人力可挡!或许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可对一个人来说,过去的背叛却是最好的忘记啊!”
“奴叔,你来找我,便是说这些的么?”卫风语带晦涩道。
“国主,老奴此番前来,不为东陵皇族,也不为已故卫国……”老仆抬头,看向他身后的清释,轻叹道:“为了大业,放弃她罢!”
卫风的神容一僵,目光慢慢转向榻上的人——只见清释单薄的身子,正痛苦的微微颤抖着!?
他忙朝床榻走近,神情让人看不到任何情绪,只是声音有嘲讽,也有不甘道:“奴叔忘了么?我卫风一生可以偷生,可以忍辱,可以不择手段……独独,没有放弃二字!”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人,也没有绝对的事!你可以硬着心肠,舍弃昔日同门……如今,也可以再度尝试!”
“你不必多言!”卫风目光一直锁在清释的脸庞,此刻漾动一丝柔情道:“你也说了,那是舍弃!我会舍弃任何人,可是她……绝不可能,我不可能舍弃,也不可能放弃她!她不能死,她一定要活着,就算一辈子这样活着……”
第二百章江山苍莽清夜细数
“国主,您如今可以借助主上势力,可以倚重卫国旧部,未来还可以利用黑饕国……可谓前程似锦哪!”老仆睁开细小的眼睛,闪烁几许精光道:“照此下去,您必将是统一诸国的帝王,成就千古伟业!怎能为了一个女子……还是这样的不祥的祸水受羁绊?”
卫风的目光,好像已经穿透了清释,直直看尽她的一切!他没有对老仆动怒,也没有回头,只是冷淡一笑:“我只是这样看看她而已!”
他话音落,倏然回眸:“奴叔,你应当知晓——只要她在我身边,要我付出多大代价都行!谁若是打她的主意,绝不轻饶!”
这样的卫风,脸上满是坚毅和冷恨,过度不甘的阴霾几乎扭曲了他的俊颜!
老仆不发一言,却直直走了过来!只见他苍老精瘦的枯手,直直伸向清释——卫风忙不迭的截住他:“你要做什么?”
老仆冷冷盯着清释,打量着她痛苦不安的睡容,道:“国主不想知晓,为何她服用了‘幻血凝脂’一年多,却还有机会清醒?”
卫风看了一眼老仆:“你知道什么?”
“自打您杀了那些不尽职的奴才之后,这里的守陵人无不用着十二分的心!谁人还敢掉以轻心?”老仆轻摇头:“其实您今夜已经发现了,不是么?”
卫风眼中有了一丝伤痛,目光垂落在地上四散的绣花针:“她若再行自残,那些奴才一个都别活了!”
“除了绣花针,这世上还有许多办法制造疼痛!”老仆的语气带起讥诮,只见他说着,便再度朝清释伸手——
卫风急忙上前,侧身挡在床榻前,定定看了他一眼!
老仆正色道:“国主尊贵,让老奴来脱她的布袜罢!”
卫风冷哼一声,旋身便将清释的脚放在自己膝头,随着他手起袜落,便有叮当清脆的响声:但见一枚青花瓷瓶的碎片,被血渍浸染的暗红淋漓……而清释的脚底,因为没了布袜和油纸包裹,鲜血汩汩滑落!
她那带着痛苦的呻吟,让卫风不自禁的手劲加重,直至昏睡中的她闷哼一声,冷汗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流下——
他终于松了手,深深吐息着,口气不甘的自语:“我到底是错了,你为他失了心,失了一切,我疼你爱你,珍你惜你……也不过换得你弃若弊屐?清儿,你就这样想要清醒么?你果真和母亲一样,你果真和她一样……可我不是父亲,我不是他!为何,你也要这样对我?”
老仆一声长叹:“她如何能和公主相提并论……”
卫风满脸阴霾,怒吼道:“你不必看不起她!她和我同一个母亲……同样是卫国公主所生!有何不一样?母亲当年,不就是因失忆才被族人献给东陵傲的?母亲离宫清修,不只是为了我,也是为了清儿!你们如此看不起她,母亲泉下就能安息么?”
“国主……”
“出去!”卫风有些疯狂,宽大的袖袍被他自己撕下了一大块,匆忙将布条绑缚在她脚底!
老仆原本觉得,帝王之身的他为她脱去鞋袜,都是不应当的!此刻见他,这般不顾身份,终是满心无奈的转身:“国主不必惊慌,她看上去羸弱,可体内终究有着七生诀的真气……过不多时,她就会醒了!”
“奴叔!”卫风又唤住他,晦涩道:“你可知,她是何时开始……用这等方式苏醒的?”
“不知!只是昨日,她在花圃中的脚印渗有一些血迹……我才留意到!”
卫风神情僵硬,似愤怒又似自言自语:“既已如此,为何还要自残手心……”
“想来时日一久,她脚底的痛楚,便抵抗不住‘幻血凝脂’的药力了罢!”老仆倒是不慌不忙的回应于他,不放弃的劝道:“国主,老奴还是那句话,她这样心机的女子怕是祸患无穷!您要知道,一个人对自己都能这样的狠,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何况,她还是你的妹子……您可莫步东陵久渊的后尘!”
卫风有些发怔,良久,散乱的眼神才聚拢神光:“我不是东陵久渊,也不会是他!奴叔,你最好别在我面前提他!”
“逝者已矣!您要江山,必然要舍弃她!难道国主当真忘了,神兵利器……”
“住口!那都是妖言……”卫风话未落,一声惊雷响彻天际!惊天的雷响和闪电声,让人的心魂饱受震荡!
老仆幽幽朝榻上的清释看去,不无惋惜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您在馥洛族那么多年,难道还不信么?正所谓先下手为强——神兵利器,几十年来让人趋之若鹜,不就是因了它的灵气和声名么?”
卫风眼神一片凛冽:“黑陀剑若真那么厉害,为何还藏匿无踪?它若真有灵,馥洛族如何会屡遭屠戮?奴叔,那都是巧合,都是传说罢了!”
“不!”老仆嗓音沙哑,低沉道:“馥洛族人奉它为圣,可黑陀神剑有灵性——馥洛族之于它来说,也不过是守护者罢了!何况,黑陀神剑早已不在馥洛族了!”
“若是黑陀剑不在馥洛族,东陵久涧为何屠戮施压?联姻也不过是借口,他迎娶月乞罗的真正目的,不就是为那子虚乌有的传说!”卫风提到黑陀剑时,语气有些嫌恶!
“国主,黑陀有灵,确非传说……那场六十多年前的战役,可是老奴亲眼目睹的哪!”老仆细小的眼睛,有着一丝痛苦:“那一场列国雄起,诸侯蚕食的战役哪!”
“六十多年前?”卫风神情凝动,惊疑道:“奴叔,你是说缅凉一战么?”
老仆点了点头,沉重道:“这是藏在老奴心中数十年的往事……国主今日,也该知晓了!”
对这些陈年旧事,卫风此刻本不想多说,实是他心中牵挂清释的伤痛……可一想到事关当年的缅凉战役,和如今天下局势,怕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回看一眼清释,仍是点了点头道:“出去说!”
第二百章
“那时,我们卫国还是黑饕王朝的臣国,而我,是护送丰裕公主出嫁的……”
“丰裕公主?”卫风一怔,很快想起:《卫国史志》中那位酷喜樱花的长公主……
老仆点头,替他排解道:“那些年月,作为臣国的君主,时常会将公侯之女献给共主国陛下……丰裕公主,是卫国身份最尊贵的一位公主!她和您一样,生于樱时,素喜青肤樱……”
“也是那位因为被墨夷箫退婚,而自尽于缅凉城关的嫡长公主?”卫风接道:“世人传言,她是黑饕国的‘童贞皇后’?”
“当年的黑饕国君墨夷箫,确想将丰裕公主送回卫国……可公主并无错处!”老仆垂目,轻轻道。
卫风剑眉若蹙:“就算卫国只是个臣国,也没有无缘无故遭受退婚的!史志中所言,丰裕公主自尽三年后,便爆发了缅凉之战!可那时,我们卫氏先祖并不接受煜嬃国的结盟,也未记恨黑饕国……如此,才招来之后的煜嬃国报复,以至于卫国步入亡国之运!这其中,可是别有隐情?”
老仆长叹一声,目光悠远,似乎陷入回忆道:“隐情,老奴也说不清!当年丰裕公主嫁入黑饕王城一年,却连墨夷箫的面都未见着!如此也就罢了!未想一年之后,那墨夷箫竟颁下旨意——遣散六宫!丰裕公主受不了这等羞辱,才会在黑饕和卫国边界,自尽身亡!”
卫风一愣,终于知道‘童贞皇后’的由来,却又难解道:“遣散六宫?共主国陛下遣散六宫?”
“当年,黑饕王朝都为之哗然……可之后的三年,墨夷箫确实未纳任何御贡之女!”
“三年?”卫风马上顿悟:“卫国史志有云,缅凉之役后,黑饕国便失去了共主地位……却在同年,墨夷箫追封已逝的丰裕公主为贞安皇后?奴叔,这又是为何?”
老仆凝着卫风的眼神略有恍忽,让卫风有种错觉——眼前的老人,并不只是个忠心的旧仆?但听他幽幽道:“这是为何?是啊,这是为何呢?到底是墨夷箫良心发现,还是他遭遇挫折之后的顿悟呢?”
“奴叔?”
听到卫风的唤声,老仆忙收回心绪,垂脸道:“其实缅凉大战时期,卫国不与煜嬃结盟,而与黑饕重修旧好,原因并不难解——我们卫国可算是黑饕王朝的屏障,可黑饕却是卫国的依靠!国之间的利益,不可能因一个女子而断绝!”
卫风剑眉微拧:“既是如此,那黑饕该与卫国同一战线!为何在煜嬃王朝侵略卫国时,黑饕却袖手旁观呢?”
老仆哼笑摇头:“国主糊涂了么?时隔四十年,才有卫氏亡国啊!黑饕国既无共主地位,那些年又多番割地求稳,自身尚且难保!再说,主上对你母亲势在必得……”
看到卫风俊眼犹如深鹜的星空,老仆心知自己言之有失,不过他略一思忖便道:“此事说来话长,老奴所知并不多!国主若想知晓其中内情,唯有主上自己最明白!”
“他会对我说这些旧事么?”卫风语带鄙夷,也不揪着往事,只道:“奴叔,你我脚下的这片陵地,也属于当年的缅凉地界罢?”
老仆点头:“正是!”
“如今的缅凉,成了东陵氏的皇陵,作为煜嬃王朝的风水宝地!我想,‘父亲’筹谋了二十余年,如今又让我迎娶黑饕公主,便是利用了这层黑饕与卫国的渊源罢?”
老仆静默一会儿,才道:“待国主迎娶黑饕公主,得到黑饕国的兵符,便可说是万事周全!届时,您手握煜嬃和黑饕两大国的兵权,称霸中原何难之有?”
卫风敛了谩色,一笑道:“奴叔,卫风此生有过师门,有过长辈……可也只有你,一直真心为我!既然你不想说了,我也不会难为你!就像你从不说,你守护煜嬃皇陵为哪般?就像你从不问,我这些年是如何熬下来的!”
老仆满脸的褶子一颤,动容道:“国主……很多事情,其实无需老奴多言,你都已经明白了!你早已长大成丨人,老奴如今只想再对您说一句——你身上的血统,必然成就你的大业!可你若被儿女私情羁绊,昭楚之主将会是你最大的对手!”
旧话重提,卫风面色微冷!
老仆摇头道:“目前看来,论到薄情你已输给了墨夷楚澜……那人当断则断,当用则用,从不手软!国主,有些人明知道是爱的,也当真是要去放弃的!人啊,有时候明知道没路了,还在前行……”
“在奴叔眼里,我真是明知无路还在前行么?”
老仆笑笑:“不,我在说自己!至于国主您,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思虑……那些想要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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