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大士侠客逢

第三章 明月清风愿赐福

    第三章似缘非缘缘复散明月清风愿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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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似缘非缘缘复散明月清风愿赐福那屈璧湘直走出有几里之遥,放缓脚步,自言自语道:“我屈璧湘行走江湖十余年,大风大浪,甚么阵仗没见过?洎今心如止水。然则今日一见此浣衣妇人,为甚么便会没来由的紧张,甚至替之拔刀解围,却是为何?一已嫁作他人妇的乡下女子,任之绝美无双,窈窕姽婳毋论,屈璧湘又岂能动心?我出刀十成乃为屈先生而已!唉,那妇人当真美貌,竟不敢与她多谈几句,匆忙便走,这却是要到何地呢?终不成走到了月氏之地去也。”

    忽忆起那匹劈死的月氏马来,若非要吓退月氏人,又不想杀人,万不忍施出辣手的,畜生竟有何辜!劈破头颅又时当七月大火横流,尸身势必腐臭,不如还是去葬了它罢,真是的,想那马自身又有何罪过呢?当下屈璧湘仄转身,向适才一战之地奔回。

    这牵着的一步登天的月氏马一见惨死多时的同伴,惊嘶不已,且四腿打颤,狂扯缰绳,竟欲逸去。屈璧湘将之系于左近的一棵树上,仍自踢哒个不休。只见屈璧湘拔出刀来,在田畴边挖个深坑,将死马推进坑里,用土掩了。不由对着那深坑想,这马在草原奔跑之时,也不知速能几何?闻说胡马亦依北风,今日却死在中原之地。见田畴之右一条小路,美轮美奂的西湘村守伫在小路之尽头。屈璧湘解下马,牵着进村。

    那西湘村倚近汨罗江,水源极是充沛,从来最不缺的就是水。树木湘竹,花花草草,最易长成,人一眼打望上去,真是美不胜收,如洞房花烛夜新娘般漂亮。那屈璧湘原是江湖流落客,四海游侠为生,每有辄至一地,至多停驻日,少则一日,随即离去,向来确然无家园之想。此刻却不由想若他日一旦厌倦江湖,果真要安顿己身,四海九州之地皆不可为,惟有此地也。其时天已傍晚,日之落矣,月之将生。屈璧湘蹀躞而行,看不尽红花绿树,习风拂面,清清凉凉。想真有蓬莱仙山,舍此更有何处也。

    行至小山之北一带,忽见三间紧闭而简陋的瓦房之旁,几棵绿柏与几株青竹相间而植。屈璧湘暗想此亦甚美,不如就在此旁择地而居,再暗里寻访屈先生不。他系上马,赶至附近林中,抽刀断物,斫几棵树,几株竹,一些茸草。在离瓦房约三两丈之处结庐。行走江湖之人,结此简易之庐自非难事。屈璧湘剔树破竹,如此这般,忙活了约两个时辰,已结就草庐。草庐甚为牢固,自是因了树桩扛得极深之故。屈璧湘伸臂摇了一摇,摇之不动。他感觉很是满意,又去给月氏马芟了一些草食。

    有了这栖身之地,屈璧湘以后早出晚归,实是当它做家一般。吃饭自是不在里面,他在此村寻访屈原消息,饿了,入农家吃,付以钱币,或要或不要。若向村人问及正蕊,均摇头道,倒也颇通诗书,人也挺好,就是丧门星,克夫克子。结缡一年死了丈夫,儿子一岁时又说死就轻巧巧地死掉了,人还不能谈及她,人一谈她,她即别过脸去,故作不理会,又深居简出,只隔几天去汨罗江边浣一次衣,不知道有没有哪个野男人。然当问及可知否三闾大夫遭当今顷襄王流于此地时,均变了脸色,或答曰不知,或三缄其口而不肯言。

    屡屡如此。屈璧湘早知顷襄王流三闾大夫屈原于湘西之地,具体位置正是这西湘村。国后郑袖本与屈原结仇,遂派来刺客欲图行刺;越人欲图劫掳;打听到秦王,别国国君也派了人来,意图何如,不得而知——但想来自然不会是好意;虽有墨者赶来相助,却只肯暗中打点罢了;自己知得此讯,便即仗刀来湘,明里襄护。八方人马齐汇聚这湘潭之地,明里或暗里都只为了一个人而来,看来龙虎相争之日不远了。

    村人不知道屈先生行踪也就罢了,若是知道却故意不告诉自己,也不正表出屈先生为官之深孚民心,不枉了自家一番豪qg动天而来。看村人们当时神情,倒好像自己是个坏人似的。屈璧湘决定晚上夜探。

    这天白天,屈璧湘便没有出去。晌午将近,屈璧湘走出草庐。只闻听吱呀一声,与他比邻而居半月有余的邻居的门开了。这是第一次开罢,屈璧湘想。屈璧湘蓦地转身一看,见从门缝中走出一位美妇人,袅袅婷婷,眸含幽怨,罗袜生尘,jfeng玉露一般,却不是那江边一见的浣衣美妇人正蕊是谁?

    正蕊正端着木盆,仍是欲去汨罗江江边浣衣。因了躲避世人的飞短流长,正蕊尽量减少其抛头露面,泰半时间深居于家中。这天距上一次江边浣衣已有一个多月,她换衣又勤,见到衣服足足有了大半木盆,急切地豫备要去浣洗了。恰自屋中出来,但见屋旁新葺的草庐边转过一个人的身子,正是屈璧湘!她又惊又讶道:“是你呀!?”

    屈璧湘万不料他随便挑的地方却是正蕊家旁,缘吗,他又惊又喜。他笑道:“是我!夫人欲去浣衣吗?”正蕊道:“正是!”屈璧湘心情愉快,又道:“要小心!要否我陪你去?别又学了上次!”

    他的话与刚刚的笑使正蕊起了疑心,以为他是取笑于己,正蕊道:“怎地?”屈璧湘仍微笑道:“没甚么。不过是嘱夫人要小心而已!”

    正蕊嗤道:“没甚么?小心?甚么没甚么?甚么小心?”屈璧湘此时才察觉正蕊误会,他有些词穷的道:“真的没甚么!”

    正蕊冷笑一声:“谁与你说的正寡妇住在此地?”屈璧湘道:“没人,我自己……”正蕊道:“哼,跟踪的吧!”屈璧湘道:“不是!”正蕊道:“别以为救过我一次便可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我……我不是……你想像中那样的风liu寡妇!”

    屈璧湘正色道:“屈某敬重夫人如水中之月,爱慕是有的,绝无非份之想。屈某素不好水中捉月,手一入水,月便化为碎片,屈某顶天立地,岂干屑小之事?”正蕊道:“你在汨罗江边看我一眼,定说是出于爱慕;出甚么浑成之刀救我,也是爱慕了?”屈璧湘道:“然也。”

    正蕊嘶声道:“甚么然也,甚么爱慕!你欲戏我,为何不戏?干嘛弯弯曲曲的不急不缓的?你想赢得我身更赢得我心是罢?有非份之想的人还不太坏,惟其你这种欲一举双得的男人才坏得透顶……”屈璧湘道:“夫人完了吗?”正蕊吼道:“没完!像那有夫之妇,未作人妇的你为何不去戏?为甚么只是戏,而非是用心去喜欢?寡妇被戏不只因身非处子么?无人喜欢无人爱不也因身非处子么?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屈璧湘手足无措,不知说甚么好。他不知自己甚么地方给这位夫人以“戏”的感觉,自问并没有。正蕊见他愣在当地,只道他已默认,哈哈一笑,将木盆往地下只一掼,冷哼一声,进屋去了。

    他们的吵,引来就近许多观战的。一个老翁道:“小蕊从来文文静静,倒没见过像今天!客人不要介意!”屈璧湘摇摇头。又一年轻小生走近道:“村中还有两个寡妇,客人要戏便戏,何等爽快,只事完付钱便了。她,唉,却是戏不得的!”屈璧湘听得动怒,便想赏他一掌。但想鄙野村民,说出此话来实是无可厚非,终放下手,道:“大家散了罢,散了罢!原怪不得她!”

    俟人群散尽,屈璧湘蹲着将衣裳检点进木盆,搁置于正蕊门外,却向着门里道:“屈某得罪夫人,原是无心,还望恕罪则个。屈某虽万分情愿与夫人做个邻居,奈何夫人一分也不情愿。但屈某总不至耍无耻到要跟踪人的把戏!今惹夫人生气,屈某自当毁此窠巢,至那涉河山之南,另结一庐,远离夫人!”

    那老翁说得极是,正蕊自小洎大,确乎未与人言半句重话,即身逢坎壈亦然。之所以对屈璧湘如此,实是因为起始太看好他,而当发见他结庐于己家之旁,便即以为是欲轻浮于己,打小她最恨的便是轻薄无赖之徒,失望更加上失望帮耳。想他若是真心喜欢也罢,偏要轻浮,——寡妇有谁喜欢?她发现屈璧湘脾性出奇之好,任她动怒亦微笑听着。她的怨气,总能在他那里得到足十发泄。此际在里屋闻得屈璧湘说要毁屋另走,想说“本也不必”,可如何好意思出口。正蕊耳听得叭啦声响,显是屈璧湘真在毁屋了。可怜,住得好好的,偏被自己赶去山南之地了。

    要毁一样物事何等容易何等快捷!屈璧湘掌力又极是惊人,他只是一掌劈在那树桩之上,草庐顿时坍塌崩败,就此告毁。

    待得正蕊出屋了看时,那人、那马早已走得不见。正蕊看一看这片狼藉,看一看门外汉角的装着衣的木盆子,痴痴地竟立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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