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则安心调教辽东之军,岂不一举两得?”
孙承宗却摇摇头:“边军与京军互掉,有违祖制,臣虽知此举圣明,然朝中衮衮诸公,岂会领会皇上妙算?且国朝武宗毅皇帝时,曾使京军边军互掉,宠信江彬,闹得朝野汹汹……”
“孙先生!”朱由校提高了一下声音,打断他的话,“朕不会宠信j佞,只会宠信有能之才,只会宠信先生以及如先生这般国之柱石,既然先生如此说道,那此事便从长计议,朕也知欲则不达的道理,中兴之路,漫漫而雄关似铁,还望先生助朕从头而越!”
“皇上圣明之至,臣当竭尽所能,尽忠王事,鞠躬尽瘁,死而不已!”孙承宗听到天启皇帝这话,免不了又要表表忠心,不过居然说到死而不已的话,的确让朱由校很是满意。
送走孙承宗,终于可以清闲下来,魏朝很快送来了一副硕大的地图――之前朱由校曾经跟他提到过,要在东暖阁内挂上一幅大明疆域图来,魏朝忙活了几天,才将这图找到。
朱由校让他将地图挂起来,不由得有些失望,这时候的人,智慧上不会比现代人差到哪儿去,勾心斗角的本事也差不多,只是这绘制地图的能耐,实在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勉强也能看一看,知道哪里是北直隶,哪里是南直隶。
大明朝两京十三省,疆域倒是不小,但除了江南一带还稍稍安定之外,如今东北战火连绵,而西北也是年年遭荒,这荒灾再持续个几年,李自成、张献忠的前辈们恐怕就要揭竿而起了!
其实中国的老百姓最是善良,不到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大多是不会造反的,史书上说陕西一带,易子相食,还吃什么观音土,老百姓活到这个份上,不起来挣条活路才怪!
因而倘若给足老百姓饭吃,便能减轻因灾荒而升腾起来的民怨,也就能将民变解决在摇篮中。
“魏朝,你可知道,我大明如今哪儿是产粮重地?”朱由校不清楚如今的情况,因而询问起魏朝来,大明朝宫廷之中的太监们,才学高的可不在少数,像魏忠贤这样的文盲,还真不多。
“我大明原先产粮重地为江南苏州、湖州一带,因而民间有‘苏湖熟,天下足’之称,然嘉靖爷以来,江南多种桑、棉,种稻米者不足十分之一,每年都需从外地调粮;如今我朝产粮重地为湖广一带,因而民间便有‘湖广熟,天下足’之称了。”
“只怕是湖广熟,天下依旧不足呵!”朱由校有点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
朝廷征收赋税,至今大多为征收农税,而所征收上来的粮食,有不少还要解送至各军,又就近送到各地方衙门,朝廷实际所得粮食少得可怜,一旦陕西一带灾荒延续,赈灾不力,民变必然要起――如今的天下,还是要以农为主!
但传统的产粮重地江南苏州湖州一带,已经大多不产粮了,都改种桑、棉,展商品经济,只是向商人所征收赋税实在低得可怜,因而,应该减免农税而多征收一些商税!虽然有重农抑商的嫌疑,但是丝绸、棉布的利润,的确比单纯地种植稻米要高出许多来。
但朱由校很快又想到了一个顽疾――土地兼并严重,这并不是他考察之后得出来的结论,而是要归功于后世中学历史教育,几乎每个王朝到了末年,都是土地兼并严重,朝廷赋税不减,民不聊生,因而纷纷揭竿而起……
第二十七章欲治天下先立威
皇帝,真不是人当的!朱由校一想起这些问题,简直头疼得要命,如今的局势更是不堪,辽东巨祸,东南海盗,陕西大旱,财政亏空,吏治,朝堂党争,酸儒满室,千头万绪,真不知道从何下手。
空自头疼无济于事,不如出去转悠转悠散散心,刚让魏朝准备一些百姓的衣服,魏朝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皇上,宫廷之外,凶险万分,老奴可不敢让皇上涉险!”
什么?朱由校不由得怒道:“天子脚下,朕微服私访,有何凶险?”
“皇上今儿个就是打死老奴,老奴也不敢让皇上出宫。”魏朝却依旧跪着不起来,“今儿个老奴不让皇上出宫,皇上可以打死老奴,老奴若是让皇上出宫,明儿个天下人也要打死老奴,老奴左右是个死字,宁可被皇上打死,也不愿被天下人打死!”
朱由校彻底石化了,后世的那些电视剧中,不是说皇帝微服私访很方便的吗,套上一件寻常百姓的衣服,带上几个武林高手,或者还可以带上两个太监,个把宫女,采几朵野花,留下游龙戏凤的佳话。怎么到了自己手中,想出个宫,依旧在北京城内,却连个乾清宫管事太监都不让了?理由还很大,说天下人不允许,天下哪个人不允许了?
但魏朝这么一跪这么一说,传将出去,一定就是一个忠义双全的好太监形象,比那些只会磕头请安惟命是从的宦官要强百倍。看来这个年代中,任何人都能做好人,唯有皇帝只能做坏人做恶人做昏君。
昏君就昏君,难不成还真的害怕被唾沫星子淹死!朱由校一抬腿,将魏朝踢到一边,喝道:“曹化淳,曹化淳!”
曹化淳就在门外当值,听天启皇帝高声呼喊自己,忙钻了进来,跪倒应道:“奴才曹化淳在!”
“去,准备两套寻常百姓的衣服,朕要微服出宫!”朱由校厉声喝道。
说大道理引用孔圣人的话,朱由校连魏朝都比不过,但是可以跟他们比比嗓门,他还就不信了,一个宦官,敢跟皇帝扯着嗓子大声吼叫吗?
曹化淳赶紧磕头道:“奴才……”
还没有等他把话说完,魏朝倒嚎哭起来:“皇上三思,曹化淳,今天你撺掇皇上出宫,犯下滔天大罪,明天王公公岂会轻饶你!”
曹化淳吓得脸色都变了,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道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他可没有魏朝那一番皇帝杀与天下人杀的道理,惶恐地一个劲只是磕头。
朱由校冷笑道:“曹化淳,你这小奴,你怕王安杀你,就不怕朕杀了你吗?魏朝,你也不用再在乾清宫呆着了,明日一早,便去南京,调任南京御马监太监,顺便为太祖爷守灵去。”
魏朝和曹化淳都是一愣,没有想到天启皇帝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魏朝跪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向天启皇帝深深地行了一礼:“老奴谢皇上恩典。”
经过这么一闹,朱由校出宫微服私访的心思都被冲淡了,见魏朝出了东暖阁,曹化淳这才跪着向前移到天启皇帝面前,胆怯地问道:“皇上,还要不要准备百姓衣服?”
“滚!你也滚!”朱由校正在气头上,一挥手让曹化淳出去,曹化淳如逢大赦,赶紧向外逃去,但还没有等他走到门口,就听皇帝喝道,“曹化淳,从今儿个起,你就升任乾清宫管事太监,顶替魏朝。”
“奴才谢皇上恩典!”曹化淳也赶紧叩头谢恩,谢恩的话与魏朝差不多,但却是一喜一悲,一个升天,一个下地。
朱由校也知道,魏朝劝阻不让自己微服出宫是为了自己好,但是他还容忍不得一个宦官对自己指手画脚,更不能容忍他用天下人来吓唬自己。历史上的魏朝因与魏忠贤抢夺客氏而被客、魏害死,如今提前将他赶到南京去,让他善终,也算是他的福气。
不过朱由校也是火气未平,都说封建帝王,自己堂堂大明天子,居然外受朝臣掣肘,内受宦官束缚,哪里有一个圣明天子的气概?对大臣俯帖耳,如本朝孝宗皇帝者,后世百姓知道的却没有几个,对大臣打杀怒骂者,如清夷乾隆者,百年之后还被人歌颂为伟大帝王。看来要摆脱内外压制,就得做一个雄主,一个如太祖成祖那样的雄才大略的帝王,才能够内安朝政,外驱鞑虏,上承天命,下顺民心。
“皇上,”王安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进来,他还不知道方才生的事情,却急忙奔到御案前,道,“内阁刘大学士封还了皇上旨意,说皇上此举不当!”
封还旨意?也就是说内阁将圣旨封还了,也就是内阁不承认皇帝圣旨!
朱由校有点懵了,不是说皇帝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就是不可改变的吗?怎么内阁居然还封还了圣旨,不过,这几天出的旨意太多了,得先问清楚:“王安,内阁封还的旨意,是哪一道?”
王安回道:“回皇上,刘大学士以为,太祖祖制,御史言官者,言之无罪,皇上说贾继春捏造入井雉经等语,放归田里,永不叙用,内阁以为此举将堵塞言路,不利朝政。”
单是这个旨意被驳回,朱由校倒放了心,自己对朝政做出一些改革的旨意没有被驳回,至于贾继春这样的御史言官,日后无视他的奏疏便是,也不是太紧要的事情,但是内阁贸然就将圣旨封还,简直就是匪夷所思,若是这样下去,那朝政岂不是要被他们掌握,自己的深层次的一些变革,岂不是要被他们阻挠?
“若是朕执意要将贾继春放归田里,永不叙用呢?”朱由校冷冷地说道。
王安回道:“内阁刘大学士、韩大学士、孙大学士,都以为,若皇上执意颁此旨意,他们将上疏请辞,愿归田里……”
王安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朱由校打断了:“若是他们这样说来,王安,你去内阁一趟,让他们立即将辞呈交上来,朕准奏便是!”
王安一惊:“什么?皇上三思!三位大学士公忠体国……”
“够了!”朱由校冷笑道,“朕的旨意都敢驳回,还谈什么公忠体国,你立即去传旨,朕会给他们加封三孤,让他们风风光光地告老还乡!”
王安见朱由校圣意已决,只得默默地到内阁去传旨,而朱由校则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这三个内阁大臣,不见得就是坏人,但她们太过古板守旧,根本不适宜于自己一起推进天启中兴大业,还是让他们早点回家抱孙子去。而朝臣之所以敢于这样一再地抗命抗上,无非是神宗皇帝以来养成的恶习,再者就是因为自己年少,又是在东林党人的拥护之下登基,因而才客大欺主,如今正好借着贾继春事件,让他们统统滚蛋,既可以扫除障碍,又可以树立自己的君威,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第二十八章国事还需柱国臣
一下子革去三个内阁大学士,朝野为之一震,各路官员、御史言官们的奏疏铺天盖而来,好在朱由校已经学会了“拖”字诀,对于这些奏疏,让司礼监的一些太监去看,只要是关于这件事情的奏疏,一律让他们留中不。
曹化淳担任了乾清宫管事太监一职,更加鞍前马后,恨不得一个人做几个人的事情,一方面为了像天启皇帝表示忠心,另一方面却是想在其余宦官面前威风威风。多说在宫中能够混到乾清宫或者司礼监去做太监,是太监们的崇高目标,这话一点儿也不假!在司礼监中,一旦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或者掌印太监,那便是权威赫赫。而在乾清宫中,时常能够与皇上打个照面,只要把皇上伺候舒服了,说不准哪一天就一步登天了。
内阁中只剩下孙承宗一个人,老孙尽管本事不小,但是却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天启皇帝整顿京营的事情交给他的处理了,他还兼着兵部的差事,神机营的火器制造也需要他打点,朝中的一些大小事务,官员的一些奏疏他也要看,不但要看,还得写成票拟!
孙承宗受不了了,赶紧也上奏疏请求天启皇帝择人补充内阁,不然的话,他这一个人是完成不了帝国如此庞大的政务。
朱由校不由得钦佩起太祖皇帝朱元璋来,这老爷子据说是个工作狂人,他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办公,一直到深夜。没有假期,也没有娱乐。每天一大早上朝,批阅奏章、公文,处理政务,一直要忙到傍晚才回宫休息。据传他曾经在不到十天内批阅了一千六百多件公文、奏章,处理大小事务三千四百多件,这样大的工作量,真是够辛苦的了。而如今的内阁,几乎接过了这样的事务,难怪老孙要叫苦不迭。
好在大明朝最不缺的就是想当官的人,原辅叶向高也已经奉旨到京,原本打算官复原职,继续担任辅,但前一阶段被天启皇帝压了下去,但同时也了一道旨给叶向高,让他就留在京城,等候安排。与叶向高一样遭遇的,还有同样被泰昌皇帝的诏书召还的星。只可惜这个年代的交通工具实在太差,这两位老先生还没有来得及赶到京师,泰昌皇帝就匆匆驾崩,继任的天启皇帝竟然不承认这个任命,他们也是无计可施,只好耐心地等着消息。
朱由校不清楚这两位究竟有没有本事,究竟能不能在帝国大厦即将倾倒之际力挽狂澜,但倘若自己不做任何改动,依旧钻进深宫中去做木匠,那么帝国大厦的坍塌,也是迟早的事情。
经过廷议,叶向高还是成功地被推举为内阁辅,这年头,内阁辅必然要出自廷推,嘉靖皇帝当年就曾经过牢马蚤:“廷推非道,相必君择”,但即便作为强硬派的嘉靖皇帝,也不能够改变这一现状,结果内阁辅由廷推而进依旧,便成为一个惯例。
至于那星,朱由校对此人也是毫不知情,但大臣们依旧推举他为太常少卿兼左都御史,朱由校刚刚打了内阁一个板子,驱逐走三个内阁大学士,如今对大臣们推举的几个人选也不驳回,便如大臣们所请,晋叶向高为中极殿大学士,担任辅。同时,按照天启皇帝的示意,晋徐光启东阁大学士,兼任礼部尚书,入阁之后,分管礼部与工部。
不过叶向高还没等回家摆酒庆祝,就接到旨意,命他与孙承宗、徐光启平台见驾。
新晋辅叶向高,这已经是第二次担任辅了(历史上叶向高三度担任辅),前一次还要追溯到神宗万历皇帝时候。眼下应对一个年轻后生,相对来说应该是轻松一些,但叶向高一点儿也轻松不了,天启皇帝尽管坊间谣传说,天子不读书,但这一段时间来的事情,让叶向高还是感觉到了天启皇帝与神宗皇帝截然不同的两面。
天启帝自从登基以来,先是将方从哲致仕,然后力保熊廷弼,改制京营,大有整顿朝纲之意。但叶向高隐约觉得,天启帝对拥立他登基的东林党人,似乎并不那么友好!
三个阁臣来到平台,天启皇帝照惯例赐座,叶向高第一次被天启皇帝平台召见,而另外两位已经召见过好几次了,轻车熟路。
朱由校看着新任的辅叶向高,心中也有些嘀咕,不清楚这位辅究竟是真有能耐呢,还是一个更酸更硬的腐儒,如果是前者,那么任用这样一个辅,帮助自己支撑起大明江山,倒也是一个最佳的选择,若是后者,只怕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
“三位先生,都是朕的辅国柱石,社稷栋梁,日后社稷大事,就得劳烦三位先生,替朕多多辛劳了!朕在这里谢过了。”朱由校离开御案,踱步到了三位阁臣面前,拱手行了个礼。
孙承宗与徐光启来过两次,天启皇帝经常离开自己的座位到他们跟前来说话,因此也有些习惯了,叶向高却是一惊,赶紧站了起来――哪有皇帝站着,身为臣子居然坐着的道理?哪有皇帝对臣下行礼,而臣下还能坦然安坐的道理?
叶向高这么一站,孙承宗与徐光启也赶紧站了起来,老孙身体还不错,老徐就有点勉强了,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好不容易来到平台,这磕头行礼完毕,刚刚坐下,又要立即站起来,折腾个没完,老徐行动上便慢了半拍。
“臣等自当竭尽所能,殚精竭虑,辅助皇上,万死不辞!”三人似乎是商量好的,异口同声说道。
但朱由校听得出了,叶向高的声音稍稍靠前了一些,而老孙和老徐则稍稍落后一些,显然是叶辅先话,然后二人跟着后面说,只不过这细微的差距,不仔细听听,是根本听不出来,就好像是同时声。这大明朝的官员还真是厉害,前面这人只要说上第一个字,他们似乎就能猜到接下来要说的话。
“三位先生请坐!”朱由校搀扶住颤颤巍巍的徐光启,这可是大明的国宝级人物,可得想办法让他延年益寿才行,看老徐这身子骨,似乎不这么好。
孙承宗与徐光启自然是坐了下去,叶向高一见,也跟着后面坐了下去,都不敢坐满了,身子还微微向前倾着,仔细聆听天启皇帝的圣训。
“内阁眼下只有三位先生,而国事繁多,,朕将命各部各院臣工于十月初八于皇极门廷议,推举出两名阁员,在此之前,不知三位先生可有适合人选?”朱由校看了一眼三个阁臣,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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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增补阁员逐客氏
“臣以为,南京礼部尚书朱国祚,公忠体国,才堪大用,朝野颇孚人望,先帝在时,曾任其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后先帝匆匆崩逝,朱国祯在京侯旨,臣举荐朱国祯入阁参与机务。”辅叶向高想了想,率先奏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却猛然想起一桩事来,那还得得益于金庸所写的《鹿鼎记》一书,书中曾经交代了故事由明史案而起,当时的朱由校一时好奇,到网上搜寻了一下,才了解到明史案的一些典故,也才知道,明史案中的《明史》,并不熟那个庄廷?所写,而是原明内阁辅朱国祯所写的《皇明史概》,后来被浙江湖州的大户庄家所得,庄廷?请了一些人帮忙,对这本《皇明史概》进行了一些增补,然后刊行问世,改了个名字叫做《明书辑略》。书中不但依旧沿用南明年号,而且多出有扬明抑清之文字,这才引了“明史案”。
但由此也可以得知,这个朱国祯最起码来说,是个忠于大明的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些有能力、忠诚,但不要太过迂腐的人,而且这也是泰昌皇帝留下来的阁员――虽然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这些人还是先用用再说。
“既然叶先生举荐朱国祯,朱国祯此人朕也有所耳闻,确有才名,如此叶先生可与廷议之时提出,众大臣商议再定。”朱由校心思已定,呵呵一笑,点头说道。
“先帝在时,”孙承宗也话了,“也曾命吏部侍郎史继偕、南京礼部侍郎沈?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若是叶公举荐朱国祯,臣举荐史继偕、沈?二人入阁参与机务。”
按照朱由校的计划,内阁中以五人为宜,除了辅之外,其余四人要兼管着六部,比如已经让孙承宗兼管着兵部,而让徐光启兼管着礼部与工部,再招入两个人,则由其中一个兼管着户部与刑部,而由另一个人兼管着吏部。
但叶、孙二人便举荐了三个人,有点出乎朱由校的预料,不过谁能够成功入阁参与机务,还得廷议产生――向孙承宗这样直接被任命的阁员,到目前为止,仍然被一些迂腐的酸儒认为来路不正――阁员不经廷议而晋,便是来路不正!朱由校还特意安抚过孙承宗,让他不必介怀这些流言蜚语,好好办差就是。
“那十月初八的廷议,孙先生也可以提出来,让各部各院的臣工们商议商议,然后由叶先生奏知朕听即刻。”朱由校也是默认了,反正到时候削减去一个人就行了,这三个人,除了对朱国祯还有点印象之外,其余的两个人,便是印象不深了。
讨论完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朱由校正准备让三人离开,但叶向高也扯出另一件事情来,说道:“皇上,臣听说奉圣夫人自居于皇上八母之一,进出仪从极其煊赫,实有违礼制,况皇上春秋十六龄,无需||乳|哺奉养,宜遣出宫,望皇上定夺。”
这个奉圣夫人,朱由校也已经不太需要,不过还是觉得这大胸女人每天几乎都能够把握准自己的用膳时间,而且所做的膳食也比较可口,御膳房的那些人,都不如她,将她驱逐出去,也无不可,找个贴身的小太监,随时准备伺候自己膳食就可以了。
据传历史上的天启皇帝宠幸过客氏,但朱由校倒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清楚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有没有生这样的是奇怪,但从客巴巴的表现来看,估计应该没有――朱由校一想到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心中不但没有了勃勃的性致,反而觉得有些倒了胃口。
朱由校稍稍一犹豫,便同意道:“叶先生所奏甚是,朕即刻便令奉圣夫人出宫,返回原籍安置。”
曹化淳领了旨意,便赶去客巴巴所居住的咸安宫宣旨,朱由校知道这个女人接到这个旨意后一定想过来哭哭闹闹一番,因而还下了严旨给曹化淳,倘若客巴巴赶到这儿来闹,就将曹化淳给剐了。曹化淳哪里还敢怠慢,赶紧带着几个小太监朝着咸安宫方向一路小跑过去。
处理掉这些事情,内阁三老这才告辞出去,出了平台,叶向高叫住孙承宗与徐光启,微微一笑道:“二位阁老,皇上虽然年少,但即位一月以来,改制京军,大拨内帑,补充内阁,革除冗官,躬行节俭,慨然有中兴之望,我等身为阁臣,当同舟共济,祸福与共,同保皇上成就中兴之业!”
“叶阁老掌枢内阁,我等定当竭尽所能,唯叶阁老马是瞻。”孙承宗一拱手,恭敬地说道,“皇上年幼,求治心切,但只怕操之过急,反倒不美,子曰:无欲,无见小利;欲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我大明已如人染沉疴,当先以膳食调养,方可以猛药而治,若不待气脉和缓,便用猛药厚味,于事则过,叶阁老不可不察。”
叶向高点点头:“皇上气血方刚,我等阁臣自然要尽心辅佐,但老夫所虑者,并不在此,皇上少年天子,只恐为中官所诱,不得不防,老夫以为,为皇上选婚之事,宜从,不可拖延。”
“叶阁老,”徐光启道,“此事礼部已与宗人府已经着手操办,应于天启元年四月举行大婚,户部也已经拨出专款,皇上也从内帑中拨出十万两,中官之中,司礼监掌印王安,为人刚直,当不至有失。”
叶向高沉吟片刻,道:“皇上登基不久,便命中官魏忠贤为司礼监秉笔,可老夫听闻,此人不通笔墨,如何做得秉司礼监笔?皇上还让此人提督东厂,又风闻此人怂恿皇上,重开矿税,并正选拔矿监,二位可有听闻此事?”
孙承宗听过这事情,也清楚天启皇帝这是要开财源,便说道:“不错,似乎正有此事。”
“哼,”叶向高哼了一声,“老夫定要上奏皇上,矿监万万派不得!”
“只是,”孙承宗皱眉道,“国库空虚,天灾连年,若不增开矿税,朝廷开支何以维持?辽东局势日蹙,需得练兵筑城,此二者皆需银饷,甘陕饥荒,不得不拨粮赈灾,如今我大明,可谓内忧外患,皇上此举,只怕也属情非得已。”
叶向高一跺脚:“神宗朝大开矿税,天下民怨,矿监所到之处,十室九空,皇上即便要开矿税,也当交与户部去办,如何派得内廷中官?”
徐光启见两人言语中有了偏差,忙充当和事老:“叶阁老,孙阁老,皇上并无明旨,此事也属传闻,叶阁老贸然上奏,只怕难脱捕风捉影之嫌,待此事确凿无疑,叶阁老再上奏不迟。”
第三十章狂妄最是年少人
“皇上,要不要多派几个侍卫跟随?眼下京城中可不是太安宁?”曹化淳提心吊胆地左顾右盼,声音都有些颤抖。
也怪不得曹化淳,天启皇帝让他找来几套百姓的服饰,有了上次魏朝的遭遇,他哪里还敢违抗圣命?但也不能让皇上穿上布衣,只得找了一些儒生的衣服,给皇上换了换,这才领着天启皇帝出了宫,同行的只有另一个司礼监太监刘时敏。
曹化淳之所以选择刘时敏,是因为在他所认识的同行中,这位刘时敏是功夫最好。这刘时敏说起来也是有点背景,其家世袭延庆卫指挥佥事,父亲刘应祺官至辽阳协镇副总兵,后来这刘时敏据说是因感异梦而自施宫刑,后来得以进入皇宫。虽然不清楚这小子为什么跟自己的命根子过不去,但宫中的太监们都知道,刘时敏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因而曹化淳听说天启皇帝又要出宫,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刘时敏。
朱由校一愣,眉头一皱,问道:“眼下京城中如何不安宁?”
曹化淳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赶紧道:“内城还好,皇上,今儿个咱们就在内城里面逛逛,不去外城了?”
朱由校继而明白过来,这年头到处都有灾荒,加上农民没有了自己的土地,丧失了土地的农民,便逐渐地成为了流民,京畿附近居然也有流民,这真是有点说不过去了,但这事情也不是说能解决就立马能够解决的,必须一步步地来――干脆就以京畿一代做试验田。
“行,就在内城中转转,”朱由校点头同意道,他也清楚,曹化淳可承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也不想平白无故地增添他太大的负担,但还是责骂了他两下,“说了让你出来称我黄公子的,怎么又忘了?幸好这儿没有什么人,若是被人知道了,你有几颗脑袋?”
“是是,”曹化淳赶紧应道,“奴才,哦不,小的知道了,黄公子。”
内城中也有不少的店铺,此时虽然到了午后,但街面上的行人还是不少,但朱由校见过了后世好多较大的商业中心,对这些“繁华”的地带也并不感冒,转悠了片刻,不觉口干舌燥,便让曹化淳领着,到一家茶铺中去喝茶。
这茶铺中不仅有茶水,还有些瓜子,倒让朱由校觉得新鲜,点了两盘瓜子,边吃边嗑着瓜子,倒也惬意。
“李老爹,又来喝茶?”
突然进来一个人,正乐呵呵地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一副含饴弄孙的悠然模样――这年头,如此悠闲的人可不多。
朱由校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李老爹,大约在五、六十随模样,浓眉大眼,皮肤稍稍有些黝黑,一双手也显得有些毛毛糙糙,却不像是个财主,而像是个农户。这年头,如此悠闲的农户更是少得罕见――何以这老头居然还有雅兴,带着小孙子来逛茶铺?
“曹化淳,待会儿去向茶铺中人打探一下这李老爹,一个农户,何以如此?”朱由校不动声色地悄然吩咐道。
曹化淳会意地点点头,并朝那李老爹看了几眼。
正说话间,从茶铺后门挑帘进来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虽然显得有些瘦,但是却格外精神,一身儒生模样,一进门来,便找了一个靠里的座儿坐下,而伙计看到来人,热情地上去招呼:“卢相公,您今儿个是要点什么?”
朱由校倒没有注意这个年轻书生,而是被另外一些人吸引住了。
“你们可不知道,熊大人在辽东经略,建虏始终不敢捋熊大人虎须,有了熊大人,还怕建虏什么?张老七,你别呆着傻笑,你去年不还担心这担心那的的么,现在怎么不说那些丧气话了?”
居然有人提到了熊廷弼与辽东,朱由校的耳朵自然被吸引过去。
站在茶铺外面,站着喝大碗茶的张老七有些惭愧地嘿嘿笑笑,自嘲道:“我哪里知道,你们可不晓得,当日建虏气势汹汹,真是骇人得很,不过前些日子,我家老五从关外来信,说熊大人将关外那些荒弃无主的地都给分了,只要有人去,就给分地,一户人家,最多可以分得一百多亩地呢,我昨天还跟老六商议着,咱们是不是也到关外去?”
“张老七,你糊涂了?建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打到那儿,你是不要命了么?”
张老七急了:“谁不要命了?在这儿咱也没有地,每年辛苦地耕种,自己又填不饱肚子,还不如到关外去,一下子能够得一百亩地,你们不知道,熊大人说了,在辽东那儿领到的地,三年内只收一半的赋税,即便是建虏打过来了,有熊大人,有朝廷,我们还怕什么?大不了我让我那三个小子也去投军,你们不知道吧,熊大人那里,可是要招兵了,我那三个小子投了军,吃粮当兵,嘿嘿,日子总算好多了。”
朱由校听了,心中一动,熊廷弼这样做,倒真算是一个好对策,既可以收拢辽东失散的民心,又可以吸引一些流民到辽东去安居,辽东只要有了人气,军队、粮饷就来了,只是熊廷弼说那些分给民众的荒地,三年内只收一半的赋税,自己却是不知道,倘若这传言是真,那么只怕熊廷弼又免不了要被御史言官们狠狠地参奏了。
“哼!”靠里的座儿的那个卢相公却冷哼了一声,“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熊大人此举若真推行下去,只怕熊大人不到一个月,便要罢官回家了!”
朱由校不由得一惊,扭头朝那卢相公看去,只见那人手中依旧握着茶杯,神情却是极为愤愤,继续说道:“如今朝中诸公纸上谈兵,怎知道兵戈险峻,真是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座中立即有人冷嘲热讽起来:“照卢相公你这么说来,朝中就没有一个如你卢相公这样能远谋的人了?卢相公若真有才学,去年春闱,怎么还名落孙山?”
朱由校也觉得,这个卢相公这话未免过于偏激,一句话便将整个朝廷中的官员们说得一无是处,别的朱由校不敢说,像孙承宗、徐光启这样的能人,还是能够远谋的。但嘲讽这个卢相公的人,说这话来,也实在过于凶恶,天下举子,一如孔乙己,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嘲讽他没有能够高中。
不料这卢相公却哈哈一笑:“论起春闱,笔墨文章,卢某自知不如人,但是若论起真才实学,经纬韬略,不是卢某狂妄,天下人少有能入卢某之眼!”
第三十一章得贤于野论兵戎
朱由校不禁朝那卢相公望去,只见他仪表不俗,眉宇之间竟是透出几许威仪,与年纪并不相称,刚才那句狂妄之极的话说出口去,却似信心十足。莫非,朱由校不由得嘀咕起来,莫非此人真有经天纬地之能?或者有统军整武之术?
在明代,乡试每三年一次。在秋天,故称“秋试”,也叫“秋闱”,而全国的会试也是三年一次,于次年春天进行,因而称为“春试”,也叫“春闱”,大明王朝开科取士,至今已为入仕唯一途径,加上自英宗皇帝以后,非进士出身者不能入翰林,非翰林出身者不得入内阁,足见科举制在眼下的重要。而这个卢相公去年春闱名落孙山,如今依然留在这里,要么就是京城人士,要么就是留在这儿,等后年的再一次春闱。
“曹化淳,让店家腾出一间雅阁来,然后请这个卢相公入内一叙。”朱由校吩咐道,他决定找这个卢相公聊一聊,就算所遇到的并非由真才实学的人,但也可以通过一些书生,来了解一些民间的议论。
另外值得朱由校大费脑筋的,便是这科举制度,从后世书本上所学来的,无不是将这科举制度如何如何黑暗与腐朽,八股文章如何如何危害与禁锢,但不可否认的是,王朝通过科举取士,无疑是一种公平、公开及公正的方法,而且也的确才朝廷带来了许多有真才实学的人才。
但朱由校心中清楚,日后的世界,是科技横行的世界,单靠锦绣文章,哪里能够避免日趋衰落的结局?但如今诸事繁杂,还不宜过早地进行科举改制――这可是牵动全国士子的生死攸关的大事,弄不好牵一而动全身,使得朝野鼎沸――内阁六部,眼下也绝对不会赞同进行科举改制。因而还是先将目光放在整军备武之上。
眼下国库与内库中的银子,想练出一支强悍的军队来,还是可以为之,但所缺的就是那些知晓军事的人才,否则,再多的兵马,让给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去指挥,纵然他们有以死报国的忠诚,但却无法阻止建虏的坐大,盗贼的横行。
历史上替代熊廷弼经略辽东的袁应泰,是大明的一个忠臣,但却不是一个杰出的军事指挥着,建虏大军攻来,他不顾敌我优劣,出城力战,结果大败而还,加上蒙古降军做了敌军内应,辽阳、沈阳相继失守,袁应泰本人也整顿衣冠,佩着上方宝剑和官印自缢而死。像这样的官员,根本就不应该担任这样的职务,使得大明白白丢掉了辽东之地与强兵十余万,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朝廷用人不当,他也以身殉国,一切就这么过去了。
但如今不同往年,熊廷弼依旧镇守辽东,以守为攻,拒不与建虏野战,不断加固城守,建虏攻来,凭坚城而守,建虏若退去,坚决不追击,使得建虏无计可施,因而安稳了好长一段时间。
“黄公子,卢相公来了。”曹化淳带着那卢相公进了雅阁,见天启皇帝正在沉思,便轻声轻气地禀报道。
朱由校?br/>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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