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琴剑缘

第二回:古怪居士

    朝斧入了这般住所,自然也不免啧啧惊叹。要知他生平穷困潦倒,不要说什么寻常富贵之家,就是一个好点的住的地方都不曾宿过,此刻见了这江南首富之宅,那雕栏玉砌、金砖玉瓦,要多精致有多精致,要多富丽有多富丽,一时自然看得眼都快花了,只觉今日才算见识了大世面。

    轻云笑道:“这是江南首富随员外之府,小弟几人只是借住在此。”

    安顿好绝暗,当晚三人又是饮酒尽兴,谈论江湖大事,不在话下。

    那一晚喝得大醉,二日醒来,竟是头痛欲裂。

    轻云猛捶脑袋,方留得半刻清醒。启窗而观,抬眼望去,竟已是日上三竿,方知睡的太沉。方起的身来,才发觉桌上趴着一人,却是紫衣。方隐约想起昨晚喝醉,似有个人一直在照顾自己,想必便是紫衣,照料一晚,竟忘了回去。心中大感愧疚,遂取了件衣服,轻轻给她盖上。不想她却是一下醒了。便轻声问道:“你守了一夜?”

    紫衣掩起倦色,展颜笑道:“哪有?”复又责备:“好好的,喝那么多酒干吗?”

    轻云说出昨日结交朝斧、绝暗之事。紫衣却是皱了皱眉,撇嘴道:“这样的人,不知来历,不明底细,你一时高兴,也去和他称朋道友,兴酒聚乐,焉知他就是个好人?”

    轻云摇头笑道:“交朋结友,无非凭着一时喜好。难道非要知道一个人的底细,才能与人结交?想我们刚来到这世上之时,不过孤身一人,何曾有过朋友,无非凭因缘际会,相识了即为朋友。何况,这两人都是年少英雄,武功不凡,这样的人物若不能结为良友,那才是人生一大憾事。”

    紫衣恼道:“你竟不肯听,我才懒得管你,最好有一天,你死到这样的朋友手上,那才是人生一大快事。”气冲冲而去。轻云只有摇头苦笑。

    这日众人收拾东西妥当,便要离开随府。随万知道再也无计挽留,便道:“恩公们要走,随某无物相送。可是大恩大德,不敢相忘。听说陈恩公此番南下,是为了寻找一位‘剑豪’前辈。老夫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不懂这江湖事,却知这扬州城中有一奇人,人称‘大古怪’,乃是这天下第一大消息家。此人上知天文地理,下知神鬼奇闻,江湖上的奇人异事,没有他不知晓的;陈恩公若是找他,必定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绝暗似知晓此人,蹙眉道:“原来闻名天下的大古怪就在扬州。”

    众人听了也都觉得可行,便由随玉指引,去探访此人。

    到了那扬州古怪居,果真见得是个古怪人物,人如其名:身材矮矮壮壮,鼻子突兀的很,头戴神仙冠,身上袈裟衣,手拿论语倒着读,光脚不穿鞋和袜。见人看得看了怪是别扭,只觉得这人荒诞不经,全身上下没一处地方让人觉得和谐之处。那居室中悬有条幅,上着一诗:“荷花白藕青莲叶,三教源来是一家;苦难莫求神仙解,万事都须自己来。”读来也是前后不通,不知所谓。只是那“万事都须自己来”一句,倒是点人警醒。轻云想他的名字,想来这人脾气兴许也有古怪之处,便做了个揖,就待询问。

    哪知那大古怪一见他弯腰,便扬手止道:“等等,阁下骨格清秀,神标仙籍,且近日有厄运缠身,老夫若受你一拜,他日必定要遭受大难,日后十倍、千倍也难以讨还。”

    轻云一听真是哭笑不得道:“这是什么道理,我怎么没听说过

    大古怪则言之凿凿道:“大凡天命之人,一生中皆有奇运,上有诸星之庇护,下有神鬼之暗佑。天地潜运,贵格之人必多灾劫,而行一善则可避一劫,此为贵相之贵。今阁下向老夫行礼,乃是礼数之善,老夫若然承受,势必要转嫁你所受的灾劫,这岂非老夫日后之大难?”

    轻云从没听过这样的奇谈怪论,笑道:“若依先生之言,噩运可以转嫁,果真如此,那我身边之人和我相处日久,又有我的关爱,那岂非多灾多难,苦不堪言?可他们却不是还过的好好的?”

    大古怪道:“阁下命相虽贵,却非贵中之最贵,今后自然是势必连累身边之人,今日所来者,都有厄势在身,运势最厄者,则莫非随姑娘莫属。”

    随玉听了一楞道:“我?大古怪叔叔,你没骗玉儿”

    大古怪一声冷哼道:“诸位来找我,不就是想叫我帮你们找个人么。不过玉儿,你要跟他们一起走,死期不远矣……”

    众人听他胡言乱语,又凭白无据的。又说这个又咒那个,早把旁边朝斧惹恼道:“格老子的,什么鸟蛋。你快给我说那剑豪现在在哪,惹翻老子,一拳头砸扁你!”

    他动手极快,轻云等在旁边竟拉之不及,只怕他这一动粗,那大古怪更加不肯说真话了。果真听那大古怪冷笑道:“不错,我是知道那人在哪,但天上人间,四海游龙,顺之则生,逆之则亡。你们若不想最近出什么事,最好还是不要去找,免得后悔。”

    他这话中大为玄妙,轻云想他竟然知道自己找他原因,想来有几分本事,便道:“小子年岁虽轻,但自幼游历江湖,却从未畏惧过何事,前辈若肯明言相告,小子日后必定答谢。”

    大古怪却是嘿嘿笑道:“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我隐居于此,万事无缺;天下之物,不能移我意,天下之事,不能动我心,除了灾难祸患,你们还能给我什么?走,老夫不想见到你们!”拂袖一扫,竟将众人扫退数步,众人惊诧间这才知晓这大古怪也是一深藏不露之高手。

    随玉听得话中决绝,倒比自己的事情还关心,恳求道:“大古怪叔叔,你就……”

    还未说完,大古怪已道:“不必多说!”又一拂袖,已将众人扫出屋外,正待关门,却瞧着那天边一声轻咦,惊声道:“天塌了?该来的终于来了,命运的齿轮又开始运转了……”

    随着他的喃喃自语,天空射下的光线突然黯淡。众人也惊诧抬头,只见天象异变,日月无光,原来晴朗的天空,突然已笼罩在一片黑暗中。轻云诧异地望着这诡异的天象,待想找大古怪请教一番,才发觉他不知道何时已将那大门关了,无奈叹气道:“咱们还是走吧。”

    朝斧冷笑道:“我看这大古怪神神道道,疯疯癫癫,说的话也未必可信,反正剑绝大会即将召开,又何必多此一举,找他来问?”

    一时议定,众人便离了古怪居。

    正走了街上,忽见一道赤光冲天,异象惊人,也不知道主何吉凶,众人瞧见又吃了惊。紫衣痴痴地望着,仿佛看出了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随玉却是一路低头沉思,竟未注意到这些,忽而笑道:“陈大哥,我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剑豪了。”

    轻云奇道:“你怎么知道?”

    随玉嫣然笑道:“还记得大古怪叔叔最后几句么?”度步念道:“天上人间,四海游龙。”

    轻云皱眉半晌,丝毫不解道:“这八字有什么特别?”

    随玉笑道:“你若肯陪我游玩一下杭州的景色,便知道原因了。”

    紫衣拍掌道:“原来如此,我也明白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龙生水中,这个大古怪莫非是让我们去杭州西湖?”

    随玉点头笑道:“紫衣姐姐真是聪明,一猜便知。”

    轻云听了两人这般言语,倒真似有几分道理,忽然想起大古怪告诫话语,盯着住随玉道:“随姑娘,你若是相信大古怪言语,便不该跟我们去冒险。随玉被他说中心事,一时怔道:“我……”黯然望着轻云,瞧来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半晌方才道:“陈大哥,我知道自己没用,跟着你们,只会连累大家,况且我爹身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又怎忍心离开他。”

    她这话说的其实违心。众人瞧着她的姿态神情,心里哪个不是心中暗生怜悯之情。那大老粗朝斧当先就说:“随姑娘,你这话说的不对,象你这样世上难得的女子,怎么可能连累我们,那谁要说你是包袱是累赘,他妈的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一句话说得,让众人都大笑起来,可那朝斧那话还没说完,兀自继续道:“这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别说别人不答应,我朝斧第一个就要那家伙的好看。你可看见我这斧头?我这一斧头剁下去,那不把人大卸八块,就是要将他剁成肉泥,看这世上还有哪龟儿子敢欺负到你头上!”

    ;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