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燕奴领着两个小厮回来了。
待小厮放下装满山珍的布袋,师玄挥退两人,各拎起一个对着地面倾倒而出,“哗啦啦”或青或绿或紫或红的奇异果子铺陈一地,同时,一只毛茸茸泛着绿光的小东西也跟着滚落地上,爪子里还抱着一个吃剩一半拳头大小的“榛果”。
师玄定睛一看,不由哑然失笑。
这肚腹溜圆的吃货,不是玉兔还有哪个!这家伙是越发的懒了,除了吃就是睡。
“呀!我说怎么找不到小乖了呢,原来在这里!”燕奴惊喜道。
“好可爱的小兔子啊!”庆母美目圆睁,顿时爱意泛滥,“怎么是绿色的呢?”
“夫人,这是小姐的宠物,叫玉兔。”燕奴抢着解释,“小乖可厉害了!听少爷说,这些山珍全是它寻着的呢。”
“是吗?这么了不得?”庆母赞叹着,走到玉兔跟前,弯腰抱起,“哎呦!皮毛好软,还暖融融的,真乖啊!”
师玄蹲在地上,左右手一齐划拉,很快就挑出了十多个大大小小的果子,放在一旁,“娘,那驻青莲应是庆如随身带着呢。爹爹,山珍就留在府里吧,不过,这些山珍不比寻常,并不适合长期进补,各色只吃一枚就行了,多了也无用,而这些,我给爷爷带去,小乖先跟着娘亲吧。”
“嗯。去吧!老爷子早想你了。”庆父点头道。
“好的。燕奴、直叔我们走。”师玄对二人招呼一声,就要往外走去。
“少爷,等下。这里有个礼盒,正好适合盛放山珍,我去取来。”这时,绮儿脆声道。
师玄一拍额头,干笑道:“竟是忘了这个,有劳绮儿姐姐了。”
绮儿俏面又是一红,颔首而去,不一会儿,就捧着一个宫廷样式的礼盒回来,也不转手他人,直接侧着身子浅浅一蹲,打开礼盒盛放起来。
“姐姐,我来吧。”燕奴着忙上前。绮儿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两人一起忙活,转眼停当。
之后,由直叔打前,师玄居中,燕奴捧着礼盒随后,三人出了别院,左拐右绕的,到了一处野趣盎然的湖边小院。
这小院倒是别具一格,柴门掩映间,仅见竹屋一排,白鹅三两只,鸡鸣犬吠声声入耳。
三人立足门前,直叔扬手轻叩,之后便束手而立,屏息静候。
过了好一会儿,柴门“咿呀”敞开,走出一个侍童,横鼻竖眼的满脸不耐。
看见师玄了,才勉强展颜一笑,声音却是不冷不热,“少爷回来了?进来说话吧。老祖宗午睡刚醒,正和曲老爷子下棋呢。”说罢,掉头而去。
直叔不但不以为忤,反而欣然举步,口上一并道:“有劳空舟小哥儿了!”
师玄紧随入院,环目而视。
院子不大,一眼便可尽观。竹屋坐北朝南,东面洞开,直与冰冻的湖面勾连;东面黄竹林立,竹叶杂陈;院落纯以鹅卵大小的石子铺就,一派天然;靠近湖面的卵石上,一只肥胖的白鹅懒懒卧着,弯着脖子看向来人;离白鹅丈许之地,是一方草亭,亭下对坐着两个头发银白的老人,一人食指轻敲棋盘,闲淡之极,一人手持棋子,状若苦思。
直叔远远站定,不再近前,那名作空舟的侍童也不上前通禀,信手一指身下长椅,自顾自地翘足而卧。
直叔打揖拱手,却不落座,师玄不觉莞尔,大落落上前,撩袍而坐。
空舟讶然转首,长长的看了师玄一会儿,然后嘴角一掀,便又闭目假寐。
棋子叩落声中,日头渐渐偏西。
好在是大雪初霁,有那暖洋洋的太阳照着,三人并不觉得寒冷,眼前又有冰湖落日,师玄也并不觉得乏味。
“哈哈……曲老头,服了没?哈哈……”大笑蓦然而起,有若洪钟。
“呸!服你个狗臭屁!有本事收起你的爪子,净使些歪门邪道的功夫,很长脸么?”那输棋的曲姓老头闻听此言,当即须发皆张,大声咆哮,“若不是你那乖孙来访,看我不战你个不死不休!”
“赢了就是赢了!随你怎么满口喷粪。哈哈,老子全当你是放屁!”
“庆元小子,你且回去改日再来,有种咱们再战上一盘!”
“莫说一盘,十盘百盘都无所谓,不过,老子今日棋兴已尽,不奉陪了,哈哈……放着乖孙不陪,陪你这老不死的,你当我有病啊!”
“你,你……小人得志,我呸!”
“你什么你!还不打道回府,准备打秋风啊?”
“庆老疯子,你个狗不理的东西!你且等着,且等着……”
骂骂咧咧中,老头怒气冲冲的走了,直把那柴门摔得吱吱作响。
“哈哈……”庆老头儿又是一声大笑,跟着长身而起,“好乖孙,等久了吧?快来让爷爷好好看看!”
师玄听到爷爷唤自己,连忙收起忍俊不禁的表情,向着草亭走去。
哇!爷爷好高的身量,这得有八尺了吧,而且一点儿不显老态,面庞也是白里透红,仿佛那满头银丝只是一个装点,深目隆准,十足的威严。
“爷爷,瞧您把曲爷爷给气的!就不能让着人家点儿?”师玄边走边戏笑道。
“让?得理不饶人的小人能让么?”庆老头儿一听这话,立马不高兴了,吃胡子瞪眼道,“你这小子,见不得爷爷得意是吧?人家许你个媳妇,就把你收买了?”
“哪有?别说一个媳妇,十个也不够啊!”师玄怪笑着道,“孙儿不是怕曲爷爷恼羞成怒,从此不跟你玩儿棋了么?”
“咦?这个倒是欠考虑了!”庆祖顿时一脸忧愁,“要不,我修书一封给他道个歉?”
师玄闻言一怔,看向爷爷,良久,两人捧腹大笑。
笑罢,祖孙二人相对坐下。
“乖孙啊,听说你遭了一场劫,可有没有落下什么遗症?”庆祖担忧地问。
“遗症?有那么一点儿吧。”师玄觉得爷爷很对脾气,趁机开刷。
“啊?真有?快说快说,这可大意不得!”庆祖一听,果然大为着急。
“话多了算不算?身体更好了算不算?”师玄眨眼道。
“好你个臭小子!敢捉弄爷爷了……大白!”庆祖一个爆栗甩了过来,同时大喝一声。
师玄脑门挨了一下,并未觉得怎样,“大白”是个什么意思呢?难道“爆栗”还有别的雅号?他愣愣地看着爷爷,坠入茫然。
不过,随着身后一阵疾风袭来,加上一声刺耳的鹅鸣,他很快就明白了。
原来,大白是那只肥鹅!
明白过来之后,师玄也不慌急,只等劲风快要袭体了,才斜掠而起,险险避过。
师玄落足院中,看向肥鹅,神情很是不屑。
肥鹅一啄落空,不由大怒,狂扇着翅膀重新扑来,那肥胖的身子竟然不可思议地凌空飞起了,红而长的大嘴也变得忽左忽右,教人琢磨不定。
师玄一惊过后,足尖只一点,身子连晃,飞羽一般的轻盈,每一次都似险之又险,而每一次却又安然无恙。
庆祖眼睛连眨,简直不敢相信,可脸上偏偏又洋溢着难以言说的狂喜。
“旋!”“颠!”“御!”“倾!”“洒!”庆祖喜不自胜之下,开始莫名其妙地连连大喝。
奇怪的是,那只肥鹅似乎听得懂庆祖的话语,动作因之变得更加诡异了,明明是前扑之势,却能忽然转成旋啄,人能想象么,一只大白鹅居然懂兵诈之术了?而且那两只肥翅简直就是两条手臂或两把长刀,忽抡忽砍的,师玄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定!哈哈……好乖孙!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啊!”庆祖唤住白鹅,仰天长笑,也不见其作势,就已到了师玄面前,一把拉住了师玄的手,对他上看下看,那目光恨不得能将他扒光褪净研究个仔细,“快说说,是不是有了什么奇遇?”
师玄气喘吁吁,抹去一脑门的汗。之前他练习身法,练一个早上也没见这么累过,可见那肥鹅不可小觑。
“爷爷,咱能坐下说么?”师玄喘息不定道。
“好!好!坐下说,坐下说。”庆祖拉起师玄,走到亭下,将他摁在座上,自己也坐定了便又对着师玄眈眈而视。
师玄架不住爷爷的目光,赶紧道:“是这样的。孙儿遭遇雪崩,病了一场之后就开始夜夜做梦,梦里先是一个古怪的人没日没夜的苦练,或是剑术或是身法,后来那人消失了,梦中的人变成了我,也是没日没夜的练,这些都是稀里糊涂的。”师玄长喘了一口气,“一开始我还觉得莫名其妙,久了才想起学着梦里试一试,不想一试之下,差点儿没把亭子给撞穿个窟窿,这可把孙儿吓坏了!直到渐渐消化了,才又慢慢琢磨起来,如今身法刚刚小成。”
“神迹啊!神迹!”庆祖忍不住抚掌而叹,后又双眼冒光,“好乖孙,你觉得那人身法有多厉害?”
“这,这个嘛,不好说。”师玄支吾道,“反正挺厉害的!孙儿觉得,那人最厉害的,不是身法,而是一种精神,怎么说呢?就是感觉他可以在完全虚无的时空里,任意穿梭,且无忧无惧,我想,这应该是一种无上之境界吧。”
“境界?”庆祖自语一声,随之陷入沉思,半晌才道,“乖孙所说极是,万事境界为尊!一旦进入那扇玄之又玄的境界之门,便算是上了一条新路了。嗯,这样吧,从明天起,你便在这里住下,如今机缘已成,是该教你些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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