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郑涛还开着笔记本电脑看市场调研报告,为明天的会议做准备。百川地产正在制订新的资产收购计划,想要进一步扩大市场份额,他这个副总经理有许多事情要做。
这时外面有人轻轻敲门。郑涛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娇凤就鬼鬼祟祟地挤了进来。郑涛皱了皱眉头:“我实在分不出你们俩,你是?”
“我是娇凤。郑先生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太辛苦了,小心过劳死!”娇凤做出很心疼的样子。
“你可真会说话!”郑涛微笑:“你找我有事?”
娇凤炫耀地晃了晃脑袋:“我这顶假发你看怎么样?还行吗?”
“好!好极了!非常漂亮!”郑涛竖着大拇指:“你戴上这顶金潢色的假发真是锦上添花,像外国贵妇人一样!”
常言道,恋爱中的人都是弱智。其实贪婪的人也一样。甚至更弱。郑涛的讥讽如此明显,娇凤居然没听出来,居然还眉开眼笑:“我真得谢谢郑先生,要不是你的话,我还舍不得把头发剃掉呢!”
郑涛虽然能言善辩,但一时竟也无话可说。面对一个反应迟钝、把毒药当补药吃的人,你能说什么呢?
娇凤随后提醒郑涛,美凤也买了假发。郑涛撇嘴道:“难看死了!五颜六色的,一点品味都没有!”
娇凤趁机诋毁美凤:“她这人就是俗气!低档!没知识!而且她脸皮比铁皮还厚,撒谎不打草稿!其实那天你在街上遇见的是我!”
“当然是你!肯定是你!”郑涛斩钉截铁地说:“美凤素质那么差,我怎么会看上她呢?不可能嘛!”
好哎!这下可吃了定心丸了!娇凤乐得下巴差点脱臼!
郑涛好不容易把娇凤打发走,刚在电脑前坐下,敲门声又响了。不用说,这回来的肯定是美凤,抱着和娇凤同样的目的。两个宝货轮番骚扰,真讨厌!想不捉弄她们都难!
郑涛板着脸没好气地说:“娇凤,你刚来过怎么又来了?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美凤赶紧解释,她不是娇凤,是美凤。郑涛装出难为情的样子:“是吗?真对不起。娇凤成天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又是她。……对了美凤,你来得正好,让我好好欣赏一下你的假发。”
郑涛围着美凤转了一圈,口中啧啧称赞:“漂亮!真漂亮!你本来就很惹眼,戴上这顶彩色假发真是锦上添花,像大明星一样!”
美凤乐坏了,搔首弄姿,骨头轻得没四两重。
郑涛接着说:“和你相比,娇凤就差远了。你们俩虽然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但你落落大方,有一种高贵的气质。娇凤缺少的就是这一点,可她却自以为是、自命不凡。”
美凤趁机攻击娇凤:“你说的太对了!她这个人非但自以为是,而且不择手段,脸皮厚得很。你在街上遇见的明明是我,她居然敢说是她!混水摸鱼!不要脸!气死我了!”
郑涛忍着笑,安慰她说:“你不用生气。不管她怎么说,我是瞎子吃馄饨,心里有数。我遇见的怎么会是她呢?不可能嘛!否则我的品味也太低了!我是被你吸引来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这我就放心了。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美凤红光满面,得意洋洋,真把自己当成了胜利者。
娇凤同样以胜利者自居。这一夜她俩都,把一根玉米棒当作话筒,摇头晃脑地高唱:“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美凤用鄙视的目光瞟着她:“唱什么唱!别唱了!没腔没调的,胃口都被你倒光了!”
娇凤也用鄙视的目光回敬她:“我高兴,我爱唱,你管得着吗!”
美凤哼道:“郑涛对你的评价一点都不错,自以为是!自命不凡!”
娇凤冷笑:“你想挑拨离间,破坏我和郑涛的关系?告诉你,这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我不会上当的!”
美凤撇嘴:“哟!你和郑涛的关系!什么关系啊?”
娇凤洋洋得意:“这还用问?当然是未婚妻和未婚夫的关系啦!”
“什么什么?郑涛是你未婚夫?”美凤大笑起来:“你神经错乱,得了妄想症吧?”
“呸!你才得了妄想症呢!”娇凤朝美凤啐了一口:“郑涛就是我未婚夫!气死你!”
美凤也朝娇凤呸过去:“别臭美了!瞧你这副德性!头发黄溜溜像黄鼠狼似的!郑涛那么高的品味,他会要你?”
“不要我,难道要你不成?”娇凤反唇相讥:“头发五颜六色,就像顶着拖把,没气质没修养,庸俗不堪,标准的小市民!一边待着去吧!”
两只电喇叭开足了音量,哇啦哇啦的,整栋房子都震动了。
争吵声传到了朱碧云耳边。正拿着镊子拔眉毛的朱碧云手一抖,把肉夹到了,疼得她龇牙咧嘴。
这时两个凤越吵越凶。娇凤大叫:“郑涛已经和我确立了恋爱关系,你嫉妒也没用!”
“哼!我嫉妒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有资格吗你?”美凤很气愤,手指戳到了娇凤的鼻子。
娇凤勃然大怒:“你竟敢动手!买假发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又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娇凤用玉米棒朝美凤的鼻子狠狠敲打了一下。鼻子是个很脆弱的部件。玉米棒虽然是非杀伤性武器,但打在鼻子上也挺够戗的,美凤顿时鼻子流血,一片狼藉。
“你敢打我!混蛋!我跟你拼了!”美凤抹了一把鼻血,疯狂地朝娇凤扑过去。
一场贴身肉搏之后,二人的假发都掉了,两只电灯泡顶在一起,你退我进,你进我退,打起了拉锯战。
朱碧云跌跌撞撞地跑来:“别打了!住手!别打了!”
她拼命想分开两个凤,可是两个凤却不依不饶,用拖鞋互相抽打。混乱中,夹在中间的朱碧云遭了殃,被打得披头散发哇哇乱叫:“住手!哎哟!……别打了!……救命啊!救命啊!……”
寒风呼啸着扫过地面。落叶随风旋转,就像跳起了欢快的华尔兹。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今年的冬天也特别美。谁说一年之际在于春?只要心情好,冬季同样是个可爱的季节。
经过两个多月的紧张训练,媛媛的舞技大有长进。华尔兹、伦巴、恰恰,甚至难度很高的探戈,她都跳得有模有样。莫老师说她已经达到中级水平,可以毕业了。郑涛非常高兴。这天晚上,他请媛媛和莫老师到宁安国际广场吃西餐,说要庆祝一下。
这是媛媛第二次来到这家西餐厅。两个多月前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感觉浑身不自在,战战兢兢的手都没处放。但这次完全不同了,从容优雅的举止与这儿的环境气氛相得益彰。
郑涛满意地望着媛媛:“你变化真大,已经和这儿融为一体了。”
媛媛羞涩地一笑:“这要感谢莫老师。他不但教我跳舞,还教了我许多别的东西。”
莫老师说:“我的作用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因为媛媛聪明,天赋很高。”
“最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请到了一个好老师。”郑涛笑着站起来,把手伸向媛媛:“我们跳舞吧。”
媛媛一愣:“在这儿?”
“对,就是这儿。”
郑涛不由分说,挽着媛媛的手臂来到钢琴边,随着华尔兹的旋律翩翩起舞。媛媛起初有些拘谨,但很快就放开了。郑涛也是莫老师的学生,和媛媛同出一门。所以两人虽然头一次配合,却相当默契。客人们纷纷放下刀叉,欣赏着他们优美的舞姿。
在这些客人中有一个肥佬,肥得脖子都没了,肉嘟嘟的脑袋似乎直接长在肩膀上,耳朵大得离谱,两片厚嘴唇撅撅着。恐怕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像猪的人了。
这个人是猪头。出狱没几年,他已经恢复了原状,就像吹泡泡一样。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他很幸运,有个庞金海那样的好朋友。庞金海给了他一张贵宾卡,他可以在宁安国际广场所有的餐厅大吃大喝,一分钱都不用花。他胃口本来就很好,现在他胃口更好了。
两大块牛排、一个沙拉拼盘、一锅奶油杂碎汤下肚以后,猪头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挥着贵宾卡很潇洒地喊了声买单!
庞金海和他约好8点在停车场见,把一个文件袋交给他。不过袋子里装的并非文件,而是5万块钱。这已经是他今年拿到的第三个文件袋了。猪头对自己的境况很满意。年收入十几二十万,已经踩在中产阶级的门槛上了,而且屁事都不用干,比神仙还快活。
顺便说一句,随着体形的恢复,他爱说屁字的习惯也恢复了。这无疑是自信的表现。
猪头打着饱嗝,晃晃悠悠地走向停车场。这是宁安国际广场二期的地块,开工前被临时用于停放车辆。由于灯光不足,里面黑沉沉的有点吓人。但猪头一点都不怕。他被一瓶红酒弄迷糊了,脑子里只有那只沉甸甸的文件袋,根本没有怕的概念。
猪头来到了庞金海平时停车的地点,却没见到庞金海。他那辆雷克萨斯也不在。文件袋当然更别提了。
“混蛋!你耍我!等着瞧,待会儿叫你屁滚尿流!”
猪头正嘟囔着发泄愤怒,突然眼前一黑,有人将一只破麻袋套在了他脑袋上。他什么也看不见,连叫都叫不出。险情瞬间发生。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另一个人已经朝他冲过来,手上举着一把铁榔头。这玩意儿要是砸在脑袋上,猪头非开瓢不可!
耳大福大,这话好像还有点道理。眼看猪头性命难保,李明亮突然从汽车夹缝里冒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举着榔头的手臂。
“别动!我是警察!”
随着一声断喝,榔头已被李明亮夺了过去。歹徒一不做二不休,拔出刀子朝李明亮刺来。距离太近了,李明亮躲闪不及,肩膀上中了一刀。趁他一愣神,两个歹徒赶紧开溜,跑得比兔子还快。李明亮追了几步,但毕竟年届五旬,腿脚慢了,追不上他们,只好把吓傻了的猪头带回派出所。
同事们见李明亮挂彩了,忙不迭要送他去医院。李明亮摆手道:“没事,一点皮肉伤。”
他把伤口包扎了一下,立即对猪头展开讯问:“要杀你的人是谁?什么动机?老实说!”
猪头心里明镜一般,肯定是庞金海买凶杀人。但说还是不说,他得权衡一下。说,除了报复泄愤没有任何好处,相反还落个伪证罪;不说,今后可以继续找庞金海榨油。这么做虽然无异于刀口舔血,但看在一年十几万块钱的份上,冒险还是值得的。
猪头打定主意,推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歹徒可能认错人了。李明亮冷笑:“认错别人倒也罢了,会认错你猪头?像你这么丰满的身材,全中国都找不出第二个!”
猪头腆着脸淘浆糊:“别放屁臭我好不好?还丰满呢!干脆说我胖得像猪不就得了吗!”
“少跟我油腔滑调!”李明亮眼睛一瞪:“你出狱时像孙悟空,现在像猪八戒,这身肉哪来的?”
“这还用问?吃出来的呗!我就这毛病,嘴馋!”
“一个连工作都没有的人,天天在饭店里大吃大喝,还免单,难道饭店老板都是你爹?”
猪头一愣:“你怎么知道的?你在监视我?”
“没错!从你出狱我就盯上你了!”李明亮回答:“我还知道你有一张贵宾卡。谁给的?”
猪头支支吾吾的刚要开口,李明亮厉声说:“别编瞎话!我查过了,是庞金海给你的!”
猪头不得不承认,同时又辩解说,庞金海发了,一张贵宾卡对他来说是毛毛雨、小意思。李明亮哼道:“他怎么不给别人,给你?莫非他有什么把柄攥在你手里?”
猪头矢口否认。不管李明亮怎么说怎么绕,他的回答始终就俩字,没有。李明亮拍桌子:“胡说!庞金海杀害了林逢春,找你作伪证蒙骗警方!庞金海是杀人凶手!”
猪头很无辜地打了个哈欠:“他是不是凶手我不知道,反正我和他下棋来着。不信你可以问问他。”
李明亮火冒三丈:“你们俩合穿一条裤子,问个屁!把警察当傻子了!”
“别屁啊屁的好不好?”猪头以攻为守:“我是土流氓,我不文明可以,你作为警察可得讲文明。”
我气得差点爆炸!猪头这个滥小人!从前我当老板的时候,他经常厚着脸皮来蹭吃蹭喝,好歹也算半个朋友。如今他为了一己之私,竟然昧着良心替凶手打掩护,太可恶了!
李明亮也气炸了,朝猪头怒吼:“我救了你的命,你还不说实话!你小子良心在哪儿?让狗给吃了?你这混蛋!庞金海是不是凶手?你说!”
李明亮抓住猪头使劲摇晃,伤口的绷带散开了,鲜血染红了他的警服,让他看起来愈发可怕。
人的忍耐力总有极限。20年来,他为这件案子殚精竭虑,上下求索,因此还落了个祥林哥的外号,前途也大受影响。如今眼看破案有望了,猪头却死不认账。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同事们闻声赶来,好不容易才把情绪失控的李明亮拉开。
猪头脸色煞白,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眼睛里却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李明亮是为我受伤的。要不是他出手相救,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了。我欠他一份天大的情。而且庞金海心狠手辣,继续跟他玩下去有我的好果子吃吗?不行,我得重新权衡一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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