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猫了个咪

猫了个咪第23部分阅读

    门子旧?

    何女士毕竟是成年人,大大方方走到陈霖面前,向少年伸出一只手,笑道:“你好,我姓何,你可以叫我何阿姨。”

    陈霖局促地握住那只温暖的手,说道:“您、您好……”

    何女士柔和地微笑道:“没想到曜峋的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您认识我爸爸?”话一出口,陈霖就了悟道:“也是,你是大伯的未婚妻嘛。”未来的嫂子和小叔子,自然是认识的了。

    何女士点点头,笑问道:“我来看看曜嶙,给他扫扫墓,可以吗?”

    陈霖赶忙点头。

    何女士提着小包,拾级往上走,克凡一路追随她的背影,看着她停在陈曜嶙的墓碑前。

    陈霖跟了过去。

    猫先生凑到克凡身边,轻声低语道:“我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克凡点点头,不吭声。

    猫先生又说:“就算过去和她有过什么亲密关系,陈曜嶙已经死了,我和她早没有瓜葛了。”

    克凡斜睨了眼诚恳交待情感背景的猫先生,心中暗笑,面上却仍绷得死紧,就是不肯开口说话。

    猫先生望了望头顶上蔚蓝的晴空,无奈地瘪着猫嘴。

    “小坏女人!”空气中传来青狐炸毛的叫嚣声,它嚷道:“主人都说他和何小姐没有关系了!你还想怎么样?!不许让主人为难!坏人!”

    “扑哧……”克凡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轻轻笑开了。

    小狐狸气道:“不许笑!不许笑!”

    猫先生抬眼看着克凡笑起来弯弯翘翘的眉眼,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等到克凡笑够了,她便抱起猫先生,踩着阶梯往何女士和陈霖那儿去了。

    何女士将三只香插进墓碑前的香岤里,抬手取出包里的两叠纸钱,慢慢铺在墓碑前的石板上。

    陈霖蹲在一旁,突然开口问道:“阿姨,我可以问您一些事吗?”

    何女士抬头看着陈霖,慈爱地笑了笑,说道:“可以啊,你问。”

    陈霖暗中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克凡以及克凡怀里目光炯炯有神的猫先生,轻声问道:“我……大伯,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克凡捏了捏猫先生的一只前爪,仔细听着。

    “曜嶙啊……”何女士微微偏着脑袋,神情陷入回忆,嘴角上扬,勾起浅浅淡淡的一抹笑意,她笑道:“你大伯是一个很没有道理的人哦。”

    “啊?”陈霖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中年妇人,追问道:“他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吗?”

    何女士摇摇头,笑道:“也可以这样说,因为他是一个认定了一个目标就会为之不懈努力的人,他决定他一定要给你幸福的生活,他就会一股脑毫无保留甚至可以说是不讲道理地对你好的人哦。”

    陈霖蹲在地上,克凡站在他身后,猫先生缩在克凡怀里,他们,全都认真听着,从这个曾与陈曜嶙最为亲密的人口中,探寻一个他们全都想不起、认不得的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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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曜嶙很能干,他年纪轻轻,心思却很缜密,你们陈家那么复杂庞大的家业交在他手上,没有哪一件事是他打理不好的,陈家老辈们对他的欣赏,是有目共睹的,他二十出头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成就,为人便难免心高气傲了些,待人处世上也极容易犯霸道武断的毛病,在他生前,我一直劝他行事委婉低调一点,多给他人留条后路,因为我总是担心以他的性格,过刚易折。”何女士一边铺着青石板上的纸钱,一边慢条斯理地回忆着她记忆中的恋人,她的神情柔和,语调平缓,听上去,就像一个缠绵百转的爱情故事。

    “虽然他看上去很霸道,但是与他亲近的人都明白,他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用他的肩膀为家人撑起一片安宁平和的天地,为的只是他爱护的这些人能轻松快活地生活着,他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宠爱恋人,呵呵……”何女士淡淡一笑,面上浮现出少女一般的羞赧,她说道:“这话从我嘴里说出去说服力总是不够的,但我真心觉得,曜嶙是我在过去的几十年里,遇到过的最完美的一个男人。”

    克凡低头看猫先生,启唇,用极弱极弱的气声说着:“她那么爱你。”

    猫先生回视克凡,

    克凡淡淡一笑,眼波流转,巧笑倩兮。

    猫先生直起身体,直接贴上克凡的嘴唇,卷着舌头舔了舔。

    克凡忙扯开猫先生,她的脸,迅速地烧起来了。

    幸亏蹲在地上的那两个人没有看见。

    猫先生缩回克凡怀里,闷笑。

    另外一边,陈霖犹豫了片刻,问何女士道:“那……您记得我爸爸吗?他年轻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何女士想了想,笑道:“曜嶙总说曜峋过于安静了些,平日里默不作声,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十几年前,你父亲与一名贫家少女相爱,只可惜陈老太爷不答应,曜嶙便一直与老太爷周旋,谁知有天晚上突然传来噩耗,说是那少女殉情自杀了,你父亲受了极大的打击,好一阵子失魂落魄郁郁寡欢,曜嶙为此气得差点与陈老太爷断绝关系。”

    克凡与猫先生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被克凡姑姑镇压在玫瑰花圃底下的那个女鬼,可不是心甘情愿殉情而死的。

    只不过,从何女士口里描述看来,陈曜峋这个人,果真心思深沉,在陈家韬光养晦多年,就连老j巨猾的陈老太爷和成熟谨慎的陈曜嶙都着了他的道。

    “我从未见过我大伯,但听阿姨这样讲,他应该是个好儿子好兄长……”陈霖讷讷摇头,叹道:“至于我爸爸,从我记事起,他的名字便叫做‘陈耀麟’,而不是阿姨您口中的那个痴情陈曜峋。”

    “怎么会?”何女士吃惊地看着陈霖,焦急问道:“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曜嶙的名字?”

    陈霖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何女士沮丧地垂下手,眼里一阵难过,她哽咽道:“我当年便想不明白,曜峋为什么要着急着把曜嶙的东西全都烧毁,一件都不给我们留下,即使留作一个念想,也是好的啊……”

    陈霖依然摇头,这些陈年往事,他已经不敢去深究了。

    何女士突然伸手,温柔地摸了摸陈霖的头,苦笑道:“陈霖,我抱过你哦。”

    陈霖惊讶地看着她。

    何女士笑道:“你刚出生的时候,我去医院看望过你的母亲,便见到了你,那个时候的你,小小的身体,皱皱的脸,是你在陈家最伤心的时刻,给了陈家一线福音,陈霖,你一定想象不到,我在医院妇产科把那么小的你抱在怀里的时候,心里有多安慰。”

    陈霖愣愣地看着何女士,睁大的眼里慢慢聚涌起雾气。

    何女士温柔地笑着说道:“这么多年,一直没机会再看到你,便也没机会跟你道一声感谢,谢谢你的出生,陈霖,你是个好孩子。”

    陈霖眨眨眼,眼里的雾气化为水珠,轻巧地滑落脸庞,他透过氤氲的雾气看着她,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回陈家看看我?”

    何女士渐渐红了眼眶,却仍微笑道:“不是我不想回去,我和曜嶙那么多年的感情,陈家就像我的另外一个家,我与你母亲也情同姐妹……但是……”

    “但是什么?”陈霖追问道。

    克凡看着地上伤心着的两个人,低低叹了口气,她明白何女士口里不得已的那个“但是”,这样的“但是”真心叫人感到既无奈又幸福。

    何女士哀声说道:“但是……就连我,也被你父亲划分到了与曜嶙有关的事物上,陈家将我拒之门外,那个时候,我总觉得,如果我不离开,曜峋……曜峋会像烧光曜嶙的所有照片一般,将我也烧成灰烬……我……我确实怕他……”

    克凡闭上眼睛,不忍再听。

    猫先生默不作声地盯着墓碑上字迹深刻的“陈曜嶙”三个字。

    陈霖跌坐在青石板上,痛苦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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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霖跌坐在青石板上,痛苦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克凡于心不忍,伸出一只手,正要拍上陈霖的肩安慰少年两句,怀里的猫先生摇了摇头,制止了她。

    克凡不解地看了猫先生一眼,却也沉默地把手缩了回来。

    猫先生仰头看着克凡微蹙的眉头,心里一阵悸动,克凡在很多时候总是不问缘由地信任着自己,她不会纠缠不清,也不会畏手畏脚,但凡是猫先生说出的话,她似乎总是能够做到无条件相信。

    地上的何女士打着了打火机,将地上的一堆纸钱点燃。

    火势温温吞吞地蔓延着,一点一片地烧灼着那些暗黄铯的纸钱。

    陈霖突然站起身,绕过克凡,往石阶下跑。

    克凡一急,开口唤道:“陈霖,你去哪?”

    陈霖头也不回地往墓园外跑去,克凡和何女士站在石阶上,看那神情苍茫的少年脚步凌乱地在狭窄的山路上跌撞奔跑,小小的心脏仿佛垂挂上一个千金重的石锤,又沉又闷。

    何女士担心地看着克凡,问道:“你是这孩子的老师吧?”

    克凡连忙点头。

    何女士温厚一笑,说道:“我们俩也算有缘呢。”

    “啊……”克凡被何女士坦荡真诚的眼看得心下一阵莫名心虚。

    前女友和现女友一同站在她们的男人的墓碑前上香扫墓,确实是比较有缘分的。

    “你真可爱,”何女士笑道:“我和曜嶙先前一直都想要一个女儿,希望等她长大后,也能像你这么漂亮善良。”

    克凡抽搐着嘴角去看怀里的黑猫,“……女、女儿……”

    猫先生无辜地瞪着亮晶晶的猫眼,满目的“我不知道!”

    克凡一个巴掌盖上猫先生脸,冲何女士笑道:“那……您还在等着这个人吗?”

    何女士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斯人已逝,我等不起他啊。”

    克凡点头,叹道:“这样啊。”

    何女士笑道:“我丈夫和儿子还在等我,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克凡和猫先生一起看向这位秀美的中年妇人。

    何女士转头看向墓碑上的名字,蹙眉苦笑道:“我一直都觉得对不起他,在他死后,连他曾经存在过的迹象,都保不住,现在,居然连他的名字都被人夺去了,他这样好强的人,若是泉下有知,不知道又该生多大的气了。”

    猫先生在心中叹气。

    他的恨和怒,这浑浑噩噩的十几年来,一直都找不到一个确切的宣泄出口,事到如今,他的不甘心早已膨胀发酵,其中的酸涩,又有谁能真正明白?

    克凡突然上前一步,握住何女士的肩膀,笑道:“怎么会毫无踪迹呢?”

    何女士不解地看着克凡。

    克凡指了指何女士的胸口,笑道:“他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吗?”

    克凡一路将何女士送到县城的车站,在车站口,何女士见到了一直等在那边的丈夫和儿子。

    何女士的丈夫和儿子瞒着何女士来到小县城接她回家,克凡目睹着他们一家三口亲密无间地坐上专车离开后,心里突然空落了许多。

    猫先生轻声说道:“回家吧。”

    克凡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猫先生顿时无语。

    克凡又从鼻孔里发出了第二声冷哼。

    猫先生笑道:“闭嘴。”

    克凡紧接着从鼻孔里发出了第三声冷哼。

    猫先生无奈笑道:“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她已经嫁人了,有一个爱她的丈夫,和一个孝顺的儿子,我对她总不至于愧疚牵挂了。”

    克凡冷哼道:“那个女儿又是怎么一回事,我该说你是恋童还是乱囵呐?”

    猫先生“扑哧”一笑,打趣道:“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我不过是遵照上辈子和你的约定,这辈子又和你携手一生,怎么?这样也不行吗?”

    “……”克凡僵了半天的嘴角慢慢软化,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嗔道:“叽里咕噜,毫无道理可言。”

    头顶上方突然炸出小狐狸的清亮童声,它尖声吼道:“主人!您怎么能这样不要脸!!!”

    猫先生怒道:“闭嘴!”

    克凡弯下腰“哈哈”笑出了眼泪。

    猫先生恼羞成怒,对着空气一阵教训,“青狐!今晚的鸡汤没你的份了!”

    小狐狸立即哀怨道:“怎么能这样!!!”

    克凡揩去眼角的泪花,突然想起,猫先生初来自己家里时,薛老太太也是这般不让它喝鱼汤来着,风水轮流转,果然是现世报。

    克凡直起身,对着顶头的骄阳眯了眯眼,心情大好地转身准备回家。

    “咦?!”克凡指着前方不远处一个急冲冲跑入车站入口的少年,惊道:“我有没有看错?!那不是陈霖吗?”

    猫先生脸色一凝,吩咐道:“青狐,去看看。”

    小狐狸应声而去,过了一会儿后回来复命道:“主人,他买了回市区的车票,已经上车了,要把那车留住吗?”

    猫先生沉声道:“不用,让他顺顺利利地回去。”

    克凡疑惑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之前我们总是担心打草惊蛇,”猫先生笑道:“现在,我们只要引蛇出洞就可以了。”

    克凡原本以为,这一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回到家中的自己终于可以安安稳稳躺到床上休息片刻……

    但事实充分诠释了“事与愿违”这个成语的真谛。

    薛老太太和一群老太太一起去上香,还没有回家。

    家中无老虎,狐狸称大王。

    小狐狸青狐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在那个空旷阴森的陈家祖宅里被关了太久,这会儿刚被放出来,便成天缠着猫先生陪它在克家上上下下探险抓迷藏,一副不把克家翻个底朝天誓不罢休的模样。

    薛老太太不在,克凡拿它没办法,只好塞上耳机带,听歌睡觉,由着那只狐狸折腾。

    但是!

    我们不是说了嘛?!

    事与愿违!

    “啊啊啊啊啊!!!嗷嗷嗷!!!主滛!!!您打我?!”小狐狸的分贝大有越嚎越亮的趋势。

    克凡烦躁地翻了一个身。

    “闭嘴!!!不要吵!!!”猫先生貌似快憋不住火气了。

    克凡愉悦地偷偷笑了下。

    “啦啦啦~主滛您抓不到我!!!”小狐狸得意地嘎嘎乱笑着。

    克凡皱着眉头心里暗骂猫先生,你倒是把你儿子的嘴堵上啊。

    “出来!那里面不能乱翻!老太太会杀了你的!”猫先生骂它。

    克凡心想,这又是跑到哪里捣乱了?

    “不出去!!!”小狐狸挣扎道。

    “出来!”猫先生火了。

    “砰!”“啪!”“咚!”

    一系列的重物到底声响终于把雷打不动的克凡吓得跳了起来,她掀被下床,赤脚跑到储物室,被眼前鸡飞狗跳的场景吓了个呆滞。

    储物室大衣柜里的横杆被小狐狸扯断了,挂着的所有衣服连着底下堆着的所有纸箱全部都被小狐狸一股脑带了出来。

    “妈妈会杀了我的……”克凡痛苦地揪住头发。

    “克凡……”猫先生唤她。

    “不行,我要收拾行李出去避难……”克凡转身就要逃离犯罪现场。

    “克凡!”猫先生喝道。

    克凡讷讷回头,看到猫先生站在凌乱的衣服堆里,指着地上一个被倒翻了的盒子,绿色的猫眼狡猾地偷笑着。

    克凡定睛一看,看到猫先生前腿下压着一件男士衬衣,衬衣底下,正露出一本旧笔记本的边角。

    “姑姑的笔记本!!!”克凡扑过去,大喜。

    猫先生点点头,笑道:“就藏在你父亲的盒子里,我们居然没想过要打开这个盒子!”

    克凡捡起笔记本,刚翻了两页,脑子了一个激灵,立即拿眼睛斜一旁的猫先生。

    猫先生奇道:“干什么?”

    克凡控诉道:“你是故意的!故意纵容小狐狸捣乱!故意怂恿它到处翻东西!我就说你怎么都不去管它!”

    猫先生笑道:“在别人犯的错里收获益处,何乐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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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凡和猫先生偷偷摸摸溜回房间研究姑姑的笔记本,留下小狐狸一个人挂在储物间大衣柜倒塌的横杆上,哀哀凄凄地悲鸣。

    克凡一边着急地翻着笔记本,一边头也不抬地问猫先生道:“你觉得姑姑会把你的事情记录在这本本子里吗?”

    猫先生蹲坐在克凡身边,一条长长的黑尾巴勾在身后,说道:“不知道,利用咒术让活人灵肉分离这种事,毕竟太过诡异,如果陈曜峋咬紧牙关死不承认,我们也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他做的,目前看来,还是你姑姑的这本笔记本是最有价值的证据。”

    “找到了!”克凡嚷道:“我们上次是看到这里!对吧?”

    猫先生探头扫了一眼书页上花花绿绿的字迹,点点头。

    克凡跪在地上,开始逐字逐行地仔细看了起来。

    “1991年……这些都是91年的时候姑姑做的事情……啊!”一直喃喃自语的克凡突然低低叫唤了一声,“这个是……”

    猫先生立即凑过来看,问道:“发现了什么?”

    克凡指着一页日记,惊道:“这里写着玫瑰女鬼的事情!你听我念!‘曜峋被压抑太久,他的心智已经渐渐被这暗无天日的日子磨损了,他居然妄想着和那个女人私奔,他也不想想,如果这样做,陈老太爷立即就有了借口舍弃他对陈家家业的继承权,我不能让他这么做!他这是在引火烧身!我要杀了那个胆敢迷惑曜峋的女人,他是我的!她别想夺走他!不管曜峋有多爱她,我都不允许!’”

    那一页暗黄的笔记本上的字力透纸背,一笔一划因为过于用力的笔势而显得刚劲僵硬,混合着这阴森怨怒的口气,克凡几乎可以想象到当年姑姑写下这页日记时的心情。

    猫先生冷冷评价道:“面目狰狞,蛇蝎心肠。”

    克凡低低叹一口气,继续往下翻找着日记本的内容。

    “1992年……这里!”克凡指着一页被撕了一半的纸页,破损的纸页上只记载着短短的一行字,克凡念道:“‘1992年12月2日,曜峋告诉我,他哥哥要去云南出差,计划着在那边休息几天,顺道去登玉龙雪山。’”

    猫先生凝神细听,不发一语。

    克凡急问道:“他们都说你当年是在登山途中不慎跌入悬崖,你登的山会不会就是这座玉龙雪山?”

    猫先生摇头轻道:“我也不知道。”

    克凡突然跳起来,在自己的书桌上一阵乱翻。

    猫先生不解地看着她,问道:“你找什么?”

    “我的工作……”克凡已经看到了角落里的工作簿,她抓起那黑本子一通猛翻后,急转身奔回猫先生身边,却不慎让脚趾头撞上了椅子脚,绊得她一个踉跄,差点面朝大地跌个狗啃屎。

    “你小心点!”猫先生被她吓了一跳。

    克凡忍着痛坐回来,指着自己工作簿上的学生信息,找到陈霖那一栏,指给猫先生看,笑道:“你看!陈霖是在1992年1月5日出生的,也就是说你是在那一天出殡下葬的,往前推算的话,陈家人把你的尸体运回来也要花个五六天,搜救队在山上搜你的时间再用上十天半个月的,差不多就是这一次你到云南爬玉龙雪山的时间……”

    “你流血了!”猫先生沉声打断克凡的话。

    克凡撞到椅子脚的小脚趾指甲盖似乎被撞翻了,刚才没注意到,这会儿已经殷殷地渗出鲜红的血迹了。

    “嗯?哦,没事,一般般的疼。”克凡坐在地上,还要去翻笔记本。

    猫先生怒道:“去消个毒!上药!”

    克凡忙说:“不用不用!不是特别疼,我受得了,咱们正事要紧!”

    “哪里有什么正事?!你才是最重要的事!”猫先生站起身,气势凛然地命令道:“去上药,不要感染了!”

    克凡睁着一对大眼睛,笑吟吟地看了一会儿猫先生,这才站起身,只用没受伤的脚一蹦一跳出去寻了药盒处理伤口。

    猫先生让自己的猫身趴在沙发上,自己恢复成丨人形坐在一旁,看克凡曲腿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拿棉签沾湿酒精给受伤的脚趾头消毒,棉签每碰到一次伤口,克凡就吸着气瑟缩一下,这些看在猫先生眼里,心疼地只想数落她的不小心。

    小狐狸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已经将乱七八糟的储物间恢复如初,这会儿闲来无事,便也乖巧地趴在黑猫身边,安静地看着克凡涂抹伤口。

    克凡边涂药,边问道:“姑姑和陈曜峋为什么要选在你去云南爬山的时候下手对付你呢?那个时候的交通也没现在方便吧?绕了这么一大圈,不是浪费时间吗?如果只是要靠我的咒术去对付你,在家里也可以啊。”

    猫先生不动声色地回道:“登山事故既能掩人耳目,事发地点又远在千里之外,留守在家里的陈曜峋完全不用担心这件事会牵累到自己,又能适时在长辈们面前演一出震惊悲痛的戏,他是情真意切的遇难者家属,谁会把他往杀人凶手的身份上猜?更何况,云南那边一传来我遇难的消息,老太爷他们措手不及,正好给陈曜峋一个转守为攻的绝好时机,要拿下整个陈家,靠得也是他当时就守在陈家,天时地利人和。”

    酒精开始生效,克凡忍着痛,龇牙咧嘴开口问猫先生道:“可是陈霖说他大伯的尸体是经过司法鉴定的,确保是你以后才火化下的葬,可是你和小狐狸都说你的身体还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猫先生摇头道:“不知道。”

    克凡也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思路一转,问道:“如果你的身体还在,那么,到底在哪呢?青狐,你能感受到吗?”

    小狐狸摇摇头。

    猫先生瞥了一眼房间地板上的笔记本,淡淡说道:“这就要看你姑姑的日记到底能告诉我们多少事了。”

    克凡突然笑问道:“找回身体后,你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猫先生看着,笑而不语。

    克凡凝视着猫先生,轻声问道:“姑姑在异国他乡孤独终老,也算是报应了,陈曜峋呢?你会想找他报仇吗?”

    “报仇……”猫先生回视克凡,沉声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作为孤魂野鬼在世间游荡的这十七年,我看明白了很多事,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克凡愣愣地看着他。

    猫先生站起身,慢慢往房间里走。

    克凡立即放下腿,一瘸一拐跟着他往里走。

    猫先生突然顿住脚步,转身看着克凡。

    克凡躲避不及,身子一斜,直接扑到猫先生怀里。

    猫先生:“下次投怀送抱的时候,记得不要踩我的脚。”

    克凡移开自己的脚。

    猫先生定定地看着克凡,叹一口气,突然说道:“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就好。”

    克凡眨眨眼,笑问道:“什么?”

    猫先生淡淡说道:“我不会离开你。”

    被说中心事的克凡一时怔住,下一秒,赶紧埋下羞窘的脸,绕过猫先生,跳回自己的房间。

    克凡直接翻到日记本中记录着陈曜嶙去云南出差顺便游玩登山的那一部分。

    “‘1992年12月5日,陈曜嶙在助理的陪同下前往云南,我将陈曜嶙的照片拿给小凡看,让她记住这个男人的模样。’”克凡挑着日期和日记中的重要内容念着,越念越是心寒,“‘12月7日,我把小凡从她父母家里偷偷带了出来,小公主哭累了,被我喂了一片安眠药后,在火车上一路睡到了云南。’”

    猫先生搂住克凡的肩膀,安慰地捏了捏。

    克凡叹气,继续往下念道:“‘12月10日,陈曜嶙登上玉龙雪山,小凡被我带着玩了几天,这时候已经不怎么想家了,我让她陪我爬山,她竟然也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胡说!我才不是这么好哄骗的笨蛋小丫头呢!”克凡皱着眉又念:“‘昨天晚上,陈曜嶙的助理就把当天陈曜嶙的路线告诉了我,我带着小凡在雪山上焦急地寻找陈曜嶙的踪迹,就在我找到陈曜嶙的同时,有一个人在我们身后唤住了我,我惊讶地回头,居然在厚雪堆积的山道上看到了哥哥……’”

    “是爸爸!爸爸当时果然在场!”克凡神色一凝,皱着眉就要着急地往下看,一直虚掩着的房门突然被撞开。

    薛老太太黑着脸站在大敞的房门口,拳头紧握,双目如炬地紧盯着克凡。

    小狐狸忐忑地站在薛老太太脚边,心虚说道:“……我睡着了……没注意到奶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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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凡站起身,看着薛老太太。

    薛老太太站在门边,握紧成拳的双手垂在双腿边上,轻轻打着颤。

    克凡心如刀绞,不安地唤了声:“妈妈……”

    “你最终还是知道了……”薛老太太咬牙切齿地看着克凡手里的笔记本,恼怒道:“我当初就应该把这破本子烧个一干二净才是!”

    克凡上前一步,想拉薛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黑猫从客厅里站起来,冲薛老太太说道:“是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薛老太太慢慢回头看一眼凌然而立的黑猫,再看一眼站在自己身前伸着手不知所措的克凡,心中一阵翻江倒海的苦痛,老人的肩背一瞬间仿若再也支撑不起这沉重的往事,堪堪坍圮了下来。

    克凡心里大恸,往前扶住薛老太太,把她引到床铺边上坐着。

    猫先生已经走进房间,站在她们母女身前的地板上,静静地看着她们。

    薛老太太握住克凡的手,眉眼间的沧桑无边无垠,她说:“事已至此,我就通通告诉你们吧。”

    克凡坐在老太太身边,为这骤至的久远真相,心脏“突突”狂跳。

    “那是十七年前的冬天,那一年的冬天,天气早早便冷得不像话,你当时只有七岁,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副倔模样,实则胆小地连这个家门都不愿踏出一步,成天缩在院子角落里自己念着古诗玩,你爸爸总是担心你受冻着凉,那一日,他看你赤着手又去爬院子里那个石凳,就让我进屋给你找手套,怪我笨手笨脚,找了半日也找不到,最后还是喊了你爸爸进屋和我一起找,可是……”薛老太太握着克凡的手,从她嘴里叙述出来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已在这老人心里反反复复回放过多遍,老人纠结的眉头显露出痛苦与自责的心事,她说:“可是,等我们俩回到院子里,却再也找不到你了,我们找了一天一夜,也报了警,却依然找不到你,两天后,你爸爸接到你打回来的电话,你在电话里告诉爸爸,是姑姑把你带走了,姑姑不让你回家,也不让你和我们联系,你睡了好久,一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幸好你聪明,趁着你姑姑上厕所,借了火车站工作人员的电话给爸爸报了信,我们直到那个时候才知道,你居然被你姑姑带到了……”

    “云南……”克凡接道。

    ——记忆里的铅灰色火车突然生动得轰鸣而过,铁轨下的每一粒小石子都裹着乌蒙蒙的黑泥,小小的瘦弱女孩站在人声鼎沸的火车站里,高高地昂起脑袋,指着车站墙壁上白底红漆的几个大字,懵懵懂懂地问一直拉着她手的年轻女人道:“姑姑,我们这是在哪?”

    ——一列暗沉沉的火车如飞驰的巨蟒般从小姑娘身后咆哮穿过,车轮碾压在铁轨上,发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受到惊吓的小姑娘挣开年轻女人的手,死死捂住耳朵,惊恐万分地回头去看那列钢铁怪物。

    克凡清晰地感觉到,在自己的脑子深处,随着这列可怕的火车轰隆驶来的,是一条隐蔽在最僻静角落里的弦,“咻”的一声,绷断了。

    克凡心里震荡,面上却开玩笑说道:“我就说我怎么会老老实实被人拐骗,我一定是表面上装得温顺听话,骗了姑姑的信任,这才有机会偷偷打电话求救。”

    薛老太太红着眼睛摸了摸克凡的脑袋,笑道:“真好,从小就是个机灵鬼。”

    克凡撒娇地蹭了蹭薛老太太的肩膀,想起追去云南找自己的父亲,心里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薛老太太继续说道:“一听说是你姑姑把你拐走了,你爸爸当即到警察局撤了案,然后收拾行李就往云南赶,我守在家里,其中只接到过一次你爸爸到云南后报平安的电话和你又一次偷打回来,告诉我你姑姑几号要带你去爬雪山的电话,我把你的行踪告诉了你爸爸,谁知……谁知……”薛老太太哽咽着难以继续说下去。

    克凡心疼,抚着老太太的背,一心一意想将自己的安慰传达过去。

    薛老太太抽泣了两声,哽咽道:“谁知……这居然就是我和你爸爸说的最后一句话了,从那以后,我就和你爸爸失去了联系,直到五天后,你姑姑带着你回到家里,我问她你爸爸哪去了,她却指着一个骨灰盒告诉我克济申就在那里面,我当时只觉得五雷轰顶,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敢碰,那天,你姑姑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克济申消失了,就连你,也变得痴痴傻傻,一问三不知,那天以后,你姑姑似是人间蒸发一般,再没出现在我和你面前。”

    ——灰色的架子上并排堆积着一整列的白色罐子,那白,刺眼到让人面目如临强光,小女孩呆呆愣愣地站在架子下,她穿着一身比那白罐子要暗上一些的白衣,鬓角插着一朵似凋非凋的白花,一个同着白衣的年轻女人站在她面前,凑在她耳旁轻声让她去挑一个罐子,她随手一指,一个灰布短褂的瘦削男人便将罐子从架子上取了下来,那年轻女人转身对他吩咐道:“扫仔细点,一星半点的骨头渣子都不许掉。”

    克凡突然很想吐,脑子一阵晕眩。

    猫先生注意到克凡的神色,惊忧地看着她。

    克凡不为薛老太太察觉地轻摇了一下脑袋,她深呼一口气,将潮红的眼里的雾气生生逼了回去,艰涩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你姑姑给我寄了一封信,把在玉龙雪山上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我……”薛老太太捏着手指,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泛出深褐的红,她的声音沧桑中浸透着对世事的无可奈何,絮絮道来的一字一句,犹如一针一线,慢慢牵引勾织出克凡心灵深处的记忆。

    ——雪山深处的积雪终年难化,又是那样一年寒冬,被包裹在双重棉袄里的小姑娘艰难地一步一步踩踏在深雪里,那个年轻女人一路张望着前行,小姑娘问她到底在找什么,那女人却一路沉默,直到小姑娘体力耗尽,再也迈不出任何一步,年轻的女人终于停下脚步,搂着小姑娘,将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高大男人,她说小凡啊,你一定要帮姑姑这个忙哦,然后姑姑就带你回家,咱们马上就能回家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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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累极了,疲乏地靠在女人怀里,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女人指着不远处那个男人的背影,笑着说,小凡,就是他,你认清楚他,他的名字叫做陈曜嶙,陈、曜、嶙。

    年轻女人的声音一直都是这般轻轻柔柔,听在耳里,像极了家乡那条小溪日日夜夜潺潺的流水声。

    小女孩睁眼看了那男人一会儿,这才闭上眼,软软地跟着念,陈曜嶙,他是陈曜嶙。

    克凡猛得瞪大眼,后脖子处竟然有冷汗慢慢滑下后背。

    猫先生紧紧地盯着她,一对猫眼里充满了担忧。

    薛老太太没有发现克凡冰凉的手脚,老人仍然在回忆着十七年前的旧事,“你姑姑将那个无辜的男人指认给你,让你记住他的名字,并且教你说出让他必死无疑的诅咒,你懵懂迷糊,身体又疲惫,根本没想到要去反驳你姑姑,你老老实实地将她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惨剧就那样发生了,山层突然断裂开来,那个男人被翻天覆地的自然灾难卷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漫天的飞雪纷纷扬扬,脚底下的山层突然崩裂,世界的白在一瞬间断裂成两极,那个神色疲惫的小姑娘被突然起来的巨变惊到了,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躲避朝她砸过来的雪块。

    一个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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