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妃常道之祸起萧王

妃常道之祸起萧王第32部分阅读

    见的烦躁。

    本来一切都该是顺理成章的,可人算不如天算,因为在他生命里出现的那个人,所有的计划和素来宁静的心绪都被打乱了。

    一不小心又想起了那令他心痛的女子,毕无庄默然叹息着,临时改了道,避开了那些蹲点守候的臣子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风雅居。

    “主子,您回来啦?”恰好路过后院的火云目睹男子从不远处走过,下意识地同他打了招呼。

    谁知毕无庄却像是没看到他似的,兀自微皱眉头从他跟前走过。

    呃……被主子无视了……

    很少遭毕无庄忽略不计的火云不由默默地伤感了一把,却不料走出去没多远的男子冷不防又倒退了回来。

    “随我来。”毕无庄面无涟漪地说罢,自顾自地迈向了书房。

    “哦,好!”重新得到关注的火云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他可以理解,主子最近心情不好,走神了也是无可厚非的嘛——只要别不搭理他火云就成。

    原地满血复活的火云自我感觉良好地跟随男子入了书房,目视对方从书架上取出一份地图来,将之摊在了案几上。

    “主子,你拿地图做什么?”他不解地问。

    毕无庄没有作答,径自用右手食指点在了距离皇城不远的一座镇子上,接着,又一路向南点了好几座城。

    “呃……”火云看得一头雾水,只得干笑着注目于缄默不语的主子。

    “你不是说,这些天有桩了不得的命案吗?”好在毕无庄并未把关子卖得太久,这就一语点醒了不明就里的火云。

    的确,主子方才所点的,正是发生了命案的那几座城镇。

    “我们去查案。”可火云万万没有想到,下一刻对方居然爆出了这么一句叫他登时傻眼的话来。

    “主、主子您说啥?查、查、查案?!怎、怎么查?”大脑一时卡壳的火云磕磕巴巴地问道。

    “刚才不是指给你看了吗?”毕无庄面色如常地说着,目光始终徘徊在那张发黄的地图上,与此同时,他不紧不慢地将指尖移动到某一点上,“下一桩命案的案发地,就是这里。”

    火云闻言不免一愣,他随即低头看向男子所指的位置,再迅速地扫一眼适才被男子点过的城池,忽然就有了头绪。

    没错,那个凶手作案的地点,其实是有规律可循的——似乎,正在以一条直线的方式,趋向于主子最后所指的那座城。

    “走吧。”就在火云将欲抬头表达一下对主子的钦佩之情时,对方却径直收了地图往屋外走了。

    “啊?现在?”好不容易跟上男子思路的火云这下又愣了,所幸他天生反应灵敏,当即转身追了上去,“诶?主子,主子等等我啊!”

    就这样,一主一仆以一种叫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方式出了王府,离了皇城,径直策马奔向了他们的目的地。

    “那个什么……主子啊,我们就这样跑出来,不要紧吗?”半路上,猛地意识到掌控大局的毕无庄就这么同他私自出了皇城查什么案去了,火云忍不住婉转地提醒道。

    毕无庄骑在马背上,半晌没有接话。

    就在心里头渐渐发毛的火云打算硬着头皮再说两句的时候,却听得对方冷不丁道出了令他登时咋舌的话。

    “我心烦。”

    什、什、什、什么?!主子……主子刚说了什么?!他是不是听岔了!?

    可再一看男子那一脸凝重的神情,再一想这几个月来他遭遇的变故,火云就顿悟了。

    也难怪主子会破天荒地表示胸闷,敢情是不爱则已,一爱惊人啊……

    自个儿的国仇家恨虽是快要得雪了,可是他的一颗心却全被深爱的女子给掏空了。

    想多日前那直击胸臆的一刀,说深不深,说浅不浅,虽然有土衾的妙手回春助其肉身伤愈,可心尖上的伤口,又岂是旁人能够治愈的?

    闹明白了这一点,火云也就不奇怪主子缘何突然提出要离府查案了——要是再呆在王府里憋着,指不定会憋出什么病来,还是出门散散心来得明智些。

    如此思量着,两人连夜赶到了被毕无庄预测为下一桩命案的发生地——可整整待了两天,也没听说镇子上有出什么人命。

    对此,火云毫无怨言,他甚至不去询问毕无庄应该从何入手——毕竟在他看来,查案事小,陪主子出来透气儿事大。

    当然,若是能顺带抓住凶手,为民除害,他也是喜闻乐见的。

    老天爷大概是听到了他心底里这小小的祈愿,在他们等到第三天的时候,猝不及防地为他送上了一份“大礼”。

    是日,天气阴冷,寒风呼啸,火云跟着毕无庄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无意间听闻不远处传来了些许马蚤动。

    本着“有热闹不看是傻瓜”的处事原则,他跃跃欲试地往事发地蹭了过去。

    毕无庄眼见身侧的家伙又被好奇心缠上了,倒也不气不恼,默许他前去一探究竟。

    火云得了主子的许可,自是眉开眼笑,当即就一溜烟凑上前去,也没留意身后的主子是不是跟了上来。

    不过,待到争执声渐行渐近,他才是真的没工夫去留心毕无庄有否跟来了。

    陆、陆修?!

    火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勉强算是熟人的男子端坐在长椅上喝着茶,跟前有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正指着他唾沫横飞地骂骂咧咧,大抵是斥责他胆敢不给自己让道云云。

    火云正纳闷这陆修怎么骂不还口的,就忽见一语不发的男子遽然抽出放在木桌上的利剑,面无表情地一挥右臂。

    电光石火,银光乍现。

    下一刻,周遭就猝然陷入一片死寂。

    随后,火云猛地瞪大了双眼,听着耳边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啊——杀人了杀人了——”

    “杀人了!杀人了啊!!!”

    “救命啊——啊——”

    无论是原先围观的群众还是自顾自做事的摊位老板和伙计,此刻皆是吓得屁滚尿流,因为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竟亲眼看见那冷若冰霜的黑衣男子只挥了挥胳膊,就当众举剑抹了另一个男人的脖子。

    冰冷的地面上,双目圆睁的男人已然捂着脖子断了气,火云眼睁睁地瞧着这一切发生在眼皮底下,一时间竟没能缓过劲来。

    这陆修……杀人了?

    等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蓦地抬眼看向一袭玄衣的男子,对方也刚好徐徐起身,与之四目相接。

    “你……”没等火云开口说些什么,他就发现对方的目光似是越过自己,落到了他的身后。

    火云略微动了动脖子,一下子明白了是谁在与陆修对视。

    让他未尝料想的是,位于后方的毕无庄才刚走到他的附近,身前的陆修就倏地没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100

    100、离世…

    光天化日,尸横街头。

    没见过此等血腥场面的百姓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子全都逃得无影无踪。

    原本还算热闹的大街上这就变得清冷一片,令男子得以一举冲到目标的跟前。

    陆修手执尚在滴血的宝剑,越过了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的火云,径直袭向了他身后的毕无庄。

    所幸弼国的三皇子绝非泛泛之辈,当即就凤眼微眯,一个回身避开了来人凌厉的攻击。

    “主子!”与此同时,火云业已缓过劲儿来,他急忙转身冲向发起进攻的不速之客,三下五除二便插足于陆修与毕无庄之间,替后者挡开了前者的刀剑,“陆修!你发什么疯?!”

    可惜他这一声呵斥并没能阻挡男子的杀意,被迫退到几步之外的陆修毫不迟疑地举起利剑,不由分说地攻向了那一主一仆。

    火云自然不能让对方伤到自个儿的主子,旋即摆开架势,与陆修过起招来。

    岂料几十天不见,这陆修竟像换了个人似的,招招出手都是要人命,令尚有所顾忌的火云渐渐落了下风。

    毕无庄眼见情况不妙,当然不可能独善其身,马上命火云退到一旁,由他亲自上阵。

    可是他手里有武器,主子您赤手空拳啊!

    领命退到一边的火云急得皱紧了眉头,却也不能上前以多欺少。

    何况,他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委实是辱没了他的主子。

    是以,他只能呆在边上干着急,看着陆修毫不迟疑地将剑刃刺向毕无庄的胸口。

    尽管对主子高强的武艺深信不疑,这一刹那,火云还是免不了心头一紧。

    好在主子果然是世间罕有的武学奇才,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陆修杀来的利器,随即一个欺身侧首,顺利将之架到了自己的右肩上方。

    “陆修,你在做什么?!”同样目睹了方才那桩命案的毕无庄双眉紧锁,沉声凑近了陆修空无一物的眼眸,“你不是应该呆在朝栖的身边吗?!”

    话音刚落,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面无表情的男子忽然脸色一凝,那黯淡无光的眼眸中也遽然有了光彩。

    朝栖……朝栖?

    他似乎快要想起什么重要的人来,却偏偏觉得头痛欲裂、无法思考。

    察觉到陆修的异常,毕无庄也不禁心生疑惑。

    他怎么了?

    就在此时,陆修猝不及防地抽出了被毕无庄扼制着的利剑,踉跄数步与之拉开了距离。

    朝栖……慕朝栖……他想起来了……他要杀了她……杀了她,才能填补他内心无穷无尽的空虚……

    双目忽而圆睁的男子捂住了他的脑袋,另一手死死地攥紧了手中的剑柄。

    不……不对!他不能杀了她!她是他最爱的女子,是他想要倾尽一生去守护的人!他不能杀她!不能!!!

    脑中闪过一瞬间的清明,陆修猝然抬眼注目于面前不明就里的男子。

    然而下一刻,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眼看样子古怪的陆修冷不防又攻了过来,毕无庄也只得先顾着出手应对。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那看似精准的一剑,却在即将逼近他的一霎那,硬生生地偏离了原先的轨道,袭向了他的左肩上空。

    很明显,对方是故意刺偏了这一剑。

    就在毕无庄对此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陆修倏尔手腕一转,令剑锋削向了他的头颅。

    毕无庄赶紧弯腰避开,却又迎来了陆修袭向腰腹的利刃。他只得一个鹞鹰翻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到了数米之外。

    待他站定之后,更叫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一道银光飞来,毕无庄倏地抬手接住了陆修掷来的宝剑。

    他为什么要把武器扔给自己的对手?

    没等当事人毕无庄同旁观者火云想明白这个问题,始作俑者便狠狠地抓着头皮,艰难地开了口:“毕无庄……杀了我……快杀了我!”

    此言一出,毕无庄与火云双双傻眼。

    什么?他……他说了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上一刻还求着毕无庄下手杀他的陆修,下一瞬便发了疯似的冲向了手持利剑的男子。

    幸好毕无庄并未放松警惕,即刻挥剑展开防御。

    岂料没过几招,陆修又如同魔怔一般顿住了袭击的动作,继而一脸痛苦地开启了双唇:“快杀了我……啊……”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终于从近距离的观察中确信了陆修的不对劲,毕无庄不禁皱紧了眉头,凝眸于仿佛在拼命同什么东西作斗争的男子。

    “我……中了断情散,你若不杀了我,我定会害死朝栖的!”陆修竭尽全力叫自己保持着清醒,可难以维持的神智委实无法与排山倒海而来的杀欲匹敌。

    诚然,打他离开朝栖的第四天起,便开始出手滥杀无辜了——他实在没法控制住不断生出的杀戮欲望,分明已经远离了朝栖所在的城镇,到头来却是按捺不住将她捏碎在掌心的冲动,转而一路杀了回去。

    到了今天,枉死在他手上的人命恐怕已经不下十条,而他能够掌控住自己的时间也已越来越少——少到一天之中,大约只剩下几盏茶的工夫,是知道自个儿在做什么的。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他迟早会亲手要了朝栖的性命。

    幸而上天垂怜,在他快要彻底失去自我的这个节骨眼上,让他遇见了毕无庄。

    这一刻,他当真无比庆幸。

    至少,眼前的男子可以代替他了结了自己,也结束这一场场可怕的杀孽。

    “快……快啊!”借着所剩无几的理智,陆修声嘶力竭地吼着,双手却是不受控制地聚集了两股真气,如离弦之箭般伸向了震惊不已的毕无庄。

    “主子!”千钧一发之际,还是火云先一步魂魄归体,大声提醒了男子。

    没办法了,虽然不是很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但眼前的危机是如假包换的。

    思及此,毕无庄也只得举起利剑,不再迟疑地迎上前去。

    这个时候,对战中的双方都未尝料想,他们口中所提到的女子,此刻正惴惴不安地往他们的所在地赶来。

    这两天思前想后都深觉不妥的慕朝栖到底还是放不下心来,因此,她擅自离了府邸,一路策马来到了隔壁的这座城池。

    事前,她也结合底下人呈上的情报和地图揣摩过,发现多日来似是同一凶手所为的命案极有可能将发生在这座城镇上。

    于是,她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她没想到,才刚入城不久,居然就碰上了一群落荒而逃的百姓。

    她惊觉事有蹊跷,赶忙拉住其中一个姑娘问了究竟,这才知晓前方闹出了人命。

    心下越发忐忑的女子二话不说,立刻一跃上马,一路策马而来。

    令她瞠目结舌的是,待到远处渺小的人影随着马蹄声逐渐放大之时,她居然惊讶地看到了处于对峙中的毕无庄与陆修。

    弹指间,叫她花容失色的一幕就无情地上演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两名男子不约而同地离了原处,他们一个手执利剑,一个举起双掌,眼瞅着就要互相对上。

    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双方即将交锋的一刹那,毕无庄手中的利刃就那样直愣愣地插入了陆修的胸膛!

    “陆大哥!!!”脸色早已发白的女子顷刻间浑身战栗,她尖声惊叫着勒了缰绳,疯了似的翻身下马,直奔左胸中剑的男子而来。

    原本因刺了陆修一剑而转眼目瞪口呆的毕无庄闻声猝然还魂,他循声望向飞奔而来的白衣女子,脑中突然“嗡”的一声巨响。

    他做了什么?不……方才明明是陆修自己……不……不对!关键是!他在朝栖的面前……在朝栖的面前,将剑刺进了陆修的心口!?

    “陆大哥!陆大哥!!!”慕朝栖失声尖叫着,目视男子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往后退着,终于及时伸手托住了他将要倒下的身子,“陆大哥……陆大哥……”

    揽住男子的女子因外力而跌倒在地,却是竭力稳住了怀中人的上身——也正因如此,她得以看清了那笔直插在心上的利刃。

    一双褐色的瞳孔骤然紧缩。

    不……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怔怔地看着殷红的鲜血源源不断地自伤口涌出,整个人都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

    而此时,靠在她怀里的陆修却是扬唇笑了起来。

    他在做梦吗?竟然在临死前,见到了让他牵肠挂肚的朝栖。

    老天……真是待他不薄。

    陆修微笑着抬起右臂,将之伸向了女子惨白的容颜。

    忽然,他又停住了悬于半空的手,将它收了回去,再伸入自己的衣襟轻轻摸索着。

    不一会儿,他径自掏出一块丝帕,重新拿着它,吃力地把右手举到了慕朝栖的眼前。

    女子一下子就怔住了。

    这块帕子,她记得。

    是去年七月,她将代嫁的决定告诉他的那一天,她给他擦汗用的。

    他当时说了会洗干净还给她,结果好像谁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原来,他没忘。

    他一直都记得……一直都……把她的帕子好好地收着,收在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隐约意识到什么的慕朝栖在错愕之余,泪水忽就潸然而下。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接住了那块已然染血的丝帕,也握住了那只无力的大手。

    感觉到五指间传来的温度,气若游丝的男子倏尔咧开了嘴。

    尽管视野业已模糊,但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不住滴落在脸上的热泪。

    它们落在他的眉心,落于他的泪痣,落入他的眼中。

    它们与他眸中的湿意汇聚在一起,然后一同滑出了他的眼眶。

    他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一个算命的先生曾经说过,他眼角的那颗泪痣,注定了他今生今世将为爱所苦、被情所困,他将一生如流水、半世尽飘零。

    可是,他不苦,亦不孤独。

    与她相遇,他不再寂寞;情根深种,他甘之如饴。

    只是,从今往后,他再也不能看着她笑,再也不能给她依靠了。

    朝栖,我就要走了。

    我多想告诉你,我一直是那么地喜欢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你能否,唤我一声“陆修”?

    作者有话要说:

    101

    101、痴狂…

    弥留之际,徒留笑颜。

    最后的最后,陆修仍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只有那倏尔跌落的手掌,不由分说地离开了他珍藏了五百个日夜的丝帕,也离开了他此生眷恋的温暖。

    这一刻,天地静默,万物无声,仿佛连时光都为之静止。

    从扶住男子的身躯到看着他含笑瞑目,好像不过是一转眼的时间——短暂到,令慕朝栖迟迟回不过神来。

    “陆大哥……陆大哥?”

    是的,慕朝栖完全没有办法接受眼前的现实,她颤颤巍巍地动着双唇,喃喃地轻唤着,然后用那只拿着帕子的手去触碰男子的脸庞。

    “陆大哥?陆大哥?”

    可惜人世无情,任她如何呼唤、如何触摸,躺在怀中的男子都丝毫没有反应。

    “陆大哥,你别这样……别吓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朝栖,我是朝栖啊!”

    仓皇无助的言语层层叠叠,却终究没能唤醒昔日的至亲。

    陆修毫无声息地靠在女子的胸前,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终于认识到这一残酷的事实,慕朝栖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不——不要——陆大哥!陆大哥啊……啊啊啊……”

    站在不远处裹足不前的毕无庄眼睁睁地看着这惨痛的一幕幕相继上演,只觉一颗心倏地沉入了深渊。

    果不其然,泣不成声的女子突然就抬起头来,将憎恨的目光径直刺入了他的眼眸。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杀了陆修?!为什么他要一次一次地杀害她最亲的人!!!

    双目圆睁的女子红着眼慢慢站了起来,视线自始至终都死死地定格在男子的脸上。

    只一瞬间,飞沙走石,天地变色。

    毕无庄目视女子的三千发丝在空中遽然飘扬成刺眼的赤色,看着她透着狰狞的瞳仁霎时鲜红如血。

    女子怒目圆睁、步步逼近,令在场的两名男子本能地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

    虽然看不见女子的双手有任何动作,但火云脑袋里的一根弦却绷得紧紧的。

    直觉告诉他,夫人已经失去了理智。

    就在火云的一颗心突突直跳的时候,女子的周身猛地溢出一道道气旋,将路边的小摊悉数掀翻——未等他预测出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身体就先一步动了起来。

    他,挡在了毕无庄的跟前。

    下一瞬,那凌厉的气流就毫不留情地击向了他的胸口。

    承受了直接攻击的火云不由闷哼一声,整个人都因此而飞出了十米之遥。而他身后的毕无庄虽是有了他的挺身相护,却也抵不住强劲的外力,随着他一道被弹飞出去。所幸未尝遭遇重创的毕无庄得以及时稳住了脚跟,被迫退了一段路后,他站稳了身子,扶住了瘫软下来的男子。

    “火云!”他知道,是这个忠心耿耿的属下舍身护下了他。

    “唔……噗——”谁料回应他的不是平日里那嘻嘻哈哈的调子,而是男子捂着前胸猝然喷出的一口殷红。

    该死……肋骨都不晓得断了几根。

    勉强在毕无庄的扶持下直起身来的火云疼得几近面目扭曲,可一双桃花眼却是透过风烟,直直地望着渐行渐近的女子。

    “主子……快走……”心下明白局势极其不妙,他忍着剧痛,艰难地吐字道。

    诚然,夫人失控了。

    虽然他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女子很明显已然丧失了理智。

    怕是……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了。

    所以,他绝对不能让主子再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不行!”可毕无庄绝对不可能丢下火云不管,是以,他一口否决了对方的提议,径自抬眼望向双目血红的女子。

    朝栖……朝栖……

    他不能让她杀了火云。

    为此,他不得不再一次食言。

    “不准伤他。”眼瞅着慕朝栖杀气腾腾地走了过来,似乎打算除掉火云这个碍事的家伙,然后一掌要了自己的命,痛定思痛的毕无庄只得沉声开了口。

    话音刚落,女子步步紧逼的动作就猝然一滞。

    她只知道,他又控制了她。

    这个满口谎言的人,果然该死!

    脑海中只剩下上述恶念,慕朝栖倏尔瞪大了双眼,周身寒气乍起,那通红的眸子瞪得滚圆滚圆,简直就要滴出血来。她试图依靠蛮力冲破毕无庄对她的束缚,却不料她的执念深,男子的意念更强。因此,她尝试多次,都没能挣脱男子对她的桎梏。

    屡战屡败却一心想要置男子于死地的慕朝栖终于忍无可忍,怒气滔天之下,她仰天长啸一番,强烈的气流四下乱窜,令附近数里之内皆是地动山摇。

    毕无庄见状不禁变了脸色,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陷入癫狂的女子,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这不是朝栖,这不是他的朝栖!朝栖不会如此!

    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眼,毕无庄再一次生出了那种难以言喻的绝望感。

    束手无策的他痛心疾首地凝视着那双只剩下无尽杀意的瞳孔,忽然闭上了那双凤眼,紧接着松开了扶着火云的手。

    “主子?”一时不解的火云看着男子一言不发地绕过了他,一步一步地迈向那个已然神智尽失的女子,弹指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不……主子……主子!

    不知是身负重伤还是惶恐至极的缘故,他瞠目结舌地目视男子渐行渐远,双手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朝栖……冷静下来,别再伤害无辜的人,别再伤害你自己……”

    他明白,他都明白,他明白她的心此刻是有多痛——就像他一样。

    “我就在这里。来,到我这儿来……杀了我,我们就都解脱了。”

    不……主子在胡说些什么?!夫人疯了,他也疯了吗!?

    望着毕无庄张开双臂站定在女子的面前,火云只觉一道晴天霹雳轰然而下。

    他想动,想拼了命地拦住主子,却奈何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眼看慕朝栖毫不留情地举起右掌,作势就要扼住毕无庄的咽喉,火云的大脑登时一片空白。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白色的身影忽然从天而降,径直攻向了慕朝栖的后背。

    说时迟那时快,察觉到身后有人偷袭的女子眸光一转,旋身出掌,迎上了来人强有力的攻击。

    双方势均力敌的内力震得彼此皆是倒退数步,也使得在场的人得以看清来者何人。

    是那天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位老人家?

    这样须发皆白却身手敏捷的耄耋老人,实属世间罕见,让人过目不忘,是以,火云和毕无庄一眼就认出了他。

    彼时,他只花了一晃眼的工夫,便于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慕朝栖——那么今天,他又为何现身于此?

    没等两名男子就此疑问思考出个所以然,引得他俩怔忪的老人业已心急火燎地朝着毕无庄吼了起来:“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帮我一道制服这丫头!!!”

    被吼醒了的毕无庄这才猛打了一个激灵,迅速还魂摆开了架势。

    如果可以,他是决计不愿同朝栖交手的——但是老人家说得对,眼下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制止朝栖滥杀无辜的行为。

    迅速想透了这一点,毕无庄毫不迟疑地反客为主,与之一左一右地夹攻起赤发血瞳的女子来。

    两人均是心知肚明,对付身负神力的神契,远距离的对战无异于自取灭亡,是以,头脑清明的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近身战。

    “抓住她的胳膊!点她的阿是岤!!!”没过几招,老人就一边尝试着捕获女子的手臂,一边急不可待地发出指令,以期男子的配合。

    毕无庄闻言随即照办,却不料难敌慕朝栖身手灵活。

    同样通过双耳获悉了对手的目的,她愣是在两人已经双双握住其左右腕的一刹,发了狠地调动内力,同时使出一个大力回旋,一下子挣开了双臂上的束缚,将两人全都甩出了几米开外。

    滑行数米之遥的两个人赶紧屏息稳住了脚步,旋即又锲而不舍地冲向了他们的目标。

    偏偏他们还没来得及靠近之时,沉浸在杀戮欲望中的女子就愤怒地发出了瘆人的嘶吼声,登时将他们震得双脚离地继而失去平衡。

    如洪水猛兽般袭来的气流尚未平息,造就这一可怕攻势的女子就已赫然现身于老人的跟前。

    比老人家先一步稳住步子因而得以抬头去看的毕无庄顿时大惊失色——只缘电光石火间,他已目睹了女子掌中那就要插入老者脖颈的气刃。

    “朝栖不要!!!”九死一生之际,他不顾一切地高吼道。

    余音未散,慕朝栖指尖那凌厉的气刃已猛然顿在了老者的咽喉上。

    只差分毫,她就可以解决掉这只烦人的苍蝇了。

    是他……又是他!她要杀了他!马上就割下他的头颅!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与平日判若两人的女子此刻早已全然失了本性,她目眦欲裂地瞪视着惊魂未定的老人,裹着真气的右掌在半空中微微颤动起来。

    她不会让她控制住她!她不会让他得逞!!!这天下唯她独尊!谁都别妄想能够掌控她!!!

    “呀啊啊啊——”下一刻,女子就猝然仰天大啸着,放纵体内的气血喷涌而出,只为摆脱毕无庄对她的禁锢。

    顷刻间,震天动地。

    深知年轻的女子再这般下去怕是真的要跌入魔道了,老人赶紧强忍着神契之力的冲击,咬着牙用手抓紧了她的右臂。

    他拼尽了那把简直快要被震得散架的老骨头,咬紧牙关在她的胳臂上点中了数个岤道,随后一抬眼就要对着毕无庄怒吼出声。

    所幸责骂的话语尚未出口,他就望见眼疾手快的年轻人识时务地冲了过来。

    毕无庄自是知晓老人这是意欲何为,也很清楚他急需自己的帮助。

    是以,疾速回神的他赶紧一个翻身落地于女子的左侧,他学着老人的做法,毫不犹豫地钳制住慕朝栖的左臂,并火速沿着小臂逼向上臂,一路点下了她的几个岤位。

    被两人合力牵制的女子不由面目狰狞地咬了咬唇,她刚要愤恨地瞪上敌人一眼,就冷不防感到胸口一闷,口中身不由己地喷出了温热的液体。

    对此早有预见的老人急忙瞄准她吐血分神的空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她的睡岤,这才让已然陷入疯狂的女子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朝栖!!!”原本就因心爱之人口吐殷红的景象而心惊肉跳的毕无庄赶忙伸手将其揽入他的臂弯,一双写满惊恐的丹凤眼却是很快望向了在一旁得空喘气的老者,“前辈!这!?”

    “现在没空同你解释!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让她躺好!”险些没了老命的老人家面色不霁地摆了摆手,有意无意地注目于不远处业已瘫倒在地的火云,“还有那个小伙子,你是想他脏腑破裂、失血过多而亡吗?”

    毕无庄这才遽然惊醒,侧首凝眸于倒地不起的部下。

    “晚辈恳请前辈出手相助!”深知单凭他一人之力无法同时带上昏迷不醒的朝栖和身受重伤的火云,毕无庄赶忙行了大礼提出请求。

    “助助助!”岂料老人像是恨铁不成钢似的连说了三声“助”,脸色仍旧是难看得很,“现在的年轻人,老了都不让我们安生!”他吹胡子瞪眼地责怪着,却是主动向着火云所在的位置疾步走了过去。

    毕无庄心下知晓这是他愿意帮忙的表现,连忙诚心诚意地道了谢,接着抱起不省人事的女子,侧身将欲跟上老者的步伐。

    可就在他走出没几步的时候,他却冷不丁记起了一个人。

    确切而言,是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毕无庄蓦地顿住脚步,抱着女子回过头去。

    一阵萧瑟的寒风呼啸而过,他看见陆修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他离开人世的那一刻一般安静。

    毕无庄情不自禁地阖上了双眼,一声叹息哽在了喉咙里。

    待到他回过神来重新面向来时路,却已是睁开了眼,徒留眉宇间散不去的苦痛。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102

    102、劝解…

    后来,安顿完慕朝栖和火云的毕无庄,并没有忘记差人前去替陆修收尸并将他安葬。

    不管怎样,陆修是她的亲人,尽管他仍旧不太清楚在陆修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但他从不希望其出事的心却是如假包换的。

    所以,他会让男子入土为安。

    两天后,毕无庄在老人的陪同下,带着双双陷入昏睡的一男一女悄然返回了萧王府。

    在回程的路上,他曾焦急于两人的昏迷不醒,却不料此乃老者有意为之。

    “不让这小伙子醒,是怕他疼死过去,不让这小丫头醒,是怕她一旦恢复意识,就又是天翻地覆!”

    毕无庄沉默以对。

    是的,这一次能与老人合力牵制住朝栖,实属“得之我幸”——下一回,他真的不敢保证,还能不能从理智尽失的女子手中逃出生天。

    虽说他对此并不觉恐惧,但他决计不希望他和她的恩怨还牵累到他们身边的人。

    只不过,他不可能永远地令她睡下去——待到不久之后她苏醒过来,他该如何面对?又该如何应对?

    短短几天的工夫,他们之间的问题非但没能得到解决,反而已经越积越深——深到,令他终于身心俱疲。

    颠簸的马车中,毕无庄一言不发地俯视着女子安静的睡颜。他轻轻地摩挲着她纤柔的手掌,胸中苦涩蔓延,却也只能强压着这无处宣泄的苦闷,小心翼翼地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仿佛唯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偷得些许时光,怀抱她的身子,凝视她的容颜,轻吻她的眉眼。

    诚然,回到了风雅居内,回到了他们曾经共同生活的屋檐下,他忽然就对前路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仓皇感——直到憋了两天两夜的老人冷不防把他叫到屋外,盯着他那张愁眉不展的脸瞧了许久。

    “前辈有何指教?”被老人家瞅得莫名其妙,毕无庄虽是没什么心情陪对方说话,却也耐着性子如是发问。

    “老头子我不喜欢拐弯抹角。”自诩爽快的老者稍稍收起端详毕无庄的念头,一本正经地张开了那双薄唇,“我问你,你有没有杀了那丫头的父母双亲?”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毕无庄心头一紧——他随即皱起眉头,打量起这须发皆白的耄耋老人。

    “啊呀,问你话,你就答,你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怎么比我老头子还婆妈?”没太多耐性——尤其是对同性没有什么耐心的老人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就差一掌拍向毕无庄的后背,以期拍出事情的真相来了。

    “……”毕无庄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思量着大概是朝栖将这事告知与面前的老者,便也很快定下了心神,“恕晚辈直言,”他低眉向对方作了个揖,旋即抬眼注目于一脸急色的老人,“晚辈很感激前辈多次出手相助,但涉及此事……还请前辈莫要再问了。”

    “我怎么能不问呢!?”出人意料的是,听罢此言的老人居然冲着毕无庄扬声反问,“你可知晓,这件事是你和那丫头之间最大的心结,若是不从这里入手,她早晚有一天会要了你的小命!”

    “这是晚辈同朝栖两个人的问题。”毕无庄蹙眉沉声作答,忽而垂下了眼帘,眸中满是落寞与伤感,“有朝一日她若真要取我性命,晚辈决不吝惜。”

    老人家听傻了眼,也看傻了眼。

    这年轻人,分明就是个痴情种。

    他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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