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宋州刺史夫人及女儿下了龙云山,在随从府兵的护卫下,回到宋州城。
回了宋州城中,府兵领队前来与张管家告辞。张管家笑道:“世道不平,难为吴校尉和兄弟们了,这有一些银两,大家去买点酒肉,解乏解乏!”
吴校尉大笑:“刺史使君仁厚,张管家高义,兄弟们都知道的!多谢!多谢!有事只管吩咐!”接过银两,拱手告别,一队人马赶回驻地。
张管家率着众随从簇拥两乘香车,回到府衙内宅门口。夫人及女儿下了香车,俾妇接着,伺候回到房间,洗漱更衣。张管家吩咐一随从禀告刺史。
一会儿,随从过来对张管家说:“使君请管家去书房,说有事吩咐”。
张管家应了,穿过一道走廊,来到书房门口,见房门已开,就迈步进去。
只见宋州刺史张蕤静静地坐在胡床上,头微靠着,眼睛微闭,苍白的面庞布有愁云。听见有人进来,眼睛轻轻睁开,手一指面前月牙凳,轻声道:“其处无外人,兄长请坐。”
张管家也没客套,点首便坐了下来。
一会儿,夫人携女儿也来到书房。见过礼后,夫人在张蕤旁的月牙凳上坐下,女儿婷婷立在其旁。
夫人给上香经过简述一遍。
张蕤缓缓道:“夫人辛苦了!我有一事要和你等商议:我家即将搬离府衙,是返回故里,还是另寻住处?不知你们的想法到底咋样?”
张管家道:“阿郎忧虑的是,现王仙芝、黄巢在周围起事,官兵一时奈何不得,官管不住民,民不服官管。匪患四起,民不聊生。”
年轻女子接着道:“那黄巢从小读过书,又能骑马射箭。曾经到长安参加过进士考试。考了几次,都没有考中。见了朝廷腐败,心里十分气愤。据说,临走长安,写下了咏《菊花》的诗,用菊花作比喻,诗中说:
待得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时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
该人是一枭雄,乾符四年二月,率军攻陷郓州,杀了节度使薛崇。三月,又攻陷了沂州。现又与王仙芝再次合兵,恐不久即进攻宋州。”
张蕤点点头:“慧儿讲的属实。为父正在头疼此事。我已将卸任,又为文官,这兵家之事自有朝廷安排。只是我一家该何去何从?”
张惠道:“虽然官府宣传:‘黄巢隔山摇刀,人头落地’有点夸张,但从已发事件而推,黄巢实残暴毒虐,,部下嗜好滥杀无辜,砀山故里离其不远,家中财物薄名在外,父亲又任宋州刺史。卸任后无兵保护,返回故里,恐有不妥。”
张管家笑道:“小娘子明慧,分析的入木三分。”
张蕤也点头:“看样子,只能暂去东都安家了。实在不行,就去长安。”众人都点头赞成。
张惠转首看看张管家,笑盈盈问道:“不知父亲大人给张伯家哥哥和姐夫是否有安排?”
张蕤沉吟道:“当今乱世,正是朝廷要人之际。我那侄儿张石从你家伯伯练就一身武艺,正好报国。颖州左威卫上将军张自勉,乃骁勇良将,对朝廷衷心耿耿,率下忠武军又是虎狼之师。张将军与吾私交不错。我已修书一封,待几日让张石前往投奔,也好建功立业。侄婿林岩虽武功稍差,可谋才上佳。二人可一同前往,也好有个关照。伯伯和你莲儿姐姐就与我们一道去东都吧!”
张管家连忙站起,躬身作揖道:“我张平年轻时鲁莽,惹下杀身官司,得亏阿郎相救,才有安身之处。后又帮安了家。今又安排子女前程,大恩虽死难报!”
张蕤摇手道:“你本我族兄,我理当相助。这些年来,是你尽心辅助与我,没你也无我今日。”
夫人也劝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时,门外传来随从声音:“禀使君,诸道行营招讨使平卢节度使宋威派人护送新史接任,已到城门,请使君迎接。”
张蕤道:“说曹曹到,你们去安排吧!我去迎接宋州新东家了!”
不几日,张蕤转交完府衙有关事宜,同时张平等也打理好行具。一群人直奔东都开封府。到了东都,张蕤买下一个宅子,安排好住家,再取出书信,咐张石林岩二人投奔张自勉去。
临近初夏,春雨绵绵,天气变幻无常。张蕤身体素弱,忽然间患了痢疾,腹痛如绞,欲泻不止,痛苦异常。这番病势,非常危重,不比那平时得的内弱症,还可调养元气补救,竞然没能诊治过来,撒手西去。
突如其来的打击,令夫人痛苦不已。一家人好不容易办完白事,夫人一病不起,虽经医治,然心病难治,扯到寒秋,竞随夫君张蕤而去。可怜只剩下个孤女张惠,幸有张平在旁,勉强撑住家门不倒。
转眼已到来春,又是春燕衔泥时,张府已慢慢恢复了平常气氛。
这一日,张惠、张平和张莲儿正在厅堂说话,忽有门从禀报:“禀小娘子、管家,外有一位军爷求见,称是管家的大郎。”
张平三人又惊又喜,连忙站起:“快,让他进来。”
果然是张石,张平没等儿子叩拜完毕,一把拉起,上下打量,不由老泪纵横。张石急忙向张惠行礼:“参见小娘子”,周围环视,未见张蕤,正待生疑。张惠哭泣道:“爹娘去年已过世了,只撇下我了!”张石闻言,心如刀绞。
张石拜祭过张蕤夫妇灵位后,张惠再请到厅堂用茶。几人刚坐下,就急不待地问起别后详情。
张石笑答:“某与妹婿持信拜会张自勉将军后,留为亲兵。后招讨使宋威屡败于贼寇,朝廷不满,被撤驻青州。乾符五年二月,以曾元裕为招讨副使,我家将军以颖州刺使助之,大破王仙芝于申州东,所杀五万人,招降遣散者也数万人,并追斩仙芝于黄梅,将其首级传送于京师。现朝廷已罢免宋威,下旨升元裕为招讨使,移屯荆襄,而将军任以副使,充东南面行营招讨使,再发河南兵千人赴东都,与宣武昭义军二千人,共卫行宫。正好顺路,便告假回来看看。”
张平:“破王仙芝时,场面是否很残忍?”张石默默点头。“罪众被杀者五万,伤者不计其数,到处残根断臂,血流成河。我们也受到不少伤亡。”张平叹道:“虽是叛罪,可也有家小,可怜可怜!”张石道:“他们占领一地,可曾考虑当地民众,抢杀一空,该有其报!”
张莲儿脸色有点发白,看着哥哥,又不敢问。
张石看看妹妹,笑了,“妹婿林岩临时有事,不能与我一道告假回来,现为招讨副使幕仪,迟几日就来。某也升为校尉了。”
张莲儿不由羞红了脸,低下头,心头乐滋滋的。
张石站起来,对张惠拱手道:“某有一言,要对小娘子直言。”张惠也站起回礼道:“石头哥哥请讲!”
张石道:“虽说现宅乃使君遗留下的,小娘子该好好保存。然当今天下大乱,尤其齐地。朝廷昏庸,我家将军屡受小人排挤,有志不能施展。此朝廷以后能保证东都安危吗?
望小娘子早做安排,移居他地。我们也不知何时就调到他地。”张惠点头道:“懂了哥哥意思,容我想想。”
众人尽情叙说。用过晚饭,张石告辞而去。
过了几日,林岩果然回来。张府又是一片欢腾,尤其张莲儿更是喜气扬扬。考虑到林岩有妻室,上面给了几天休假,好让二人团圆。
月余,张惠斟酌再三,和张平商量,决定采纳张石建议,移居长安。
</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