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流根

第08章 暗杀

    汴州北城门外,旌旗飘飘,一行人马正驻立大道,为首的大汉已是统领宣武军的朱温,此时又称朱全忠。

    大伙的眼睛盯向大道远方,心中都在犯嘀咕: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要等的人怎么还没出现?

    伴在朱温旁边的都是他的几员干将:长须飘然,一副文质彬彬的是幕客谢瞳;大儿子,朱友裕;大将,养子朱友恭;大将杨彦洪葛从周张全义……

    稍远,张平和一些部将亲卫在后等待。张平是听张慧说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受朱温邀请,今日要到汴州休整,特意要求来看看这位传奇的独眼龙将军。

    这几年,李克用率沙陀、鞑靼兵攻入关中,打败黄巢军,收复长安,功授河东节度使,以致名震天下。现在又四下征讨,天下民众把他当做恢复唐庭平定灾难的大救星。张平心中也怀着一份感谢来迎接这位将军。毕竟,长安收复了,黄巢的日子也不长了,可以去看看莲儿和念儿了!

    大家正各想着心事,远处尘土飞扬起来,一彪人马出现在众人眼前。远远望去,这些将士头盔之上均缠有狐尾巾,胡人居多,甚至有的赤露右肩,个个肩背弯月胡刀,跨下骑的多是西凉战马,虽着装不一,但显得更加彪蛮强悍。虽然满身疲尘,衣物不整,但精神焕发,队形有序。为首一人,身材魁梧,胯下乌骓马,面庞红黑,燕颔虎须,左眼如同铜铃圆瞪,但右眼微瘪,显然是个独眼龙。

    朱温一看,正是要迎接的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沙陀兵的首领。两人前段时间在陈州共击黄巢,可谓熟人了。

    朱温拍马上前,满面笑容高声呼喊:“李使相,别来无恙!朱某和宣武军将士迎接各位凯旋了。”

    李克用勒住座骑,哈哈大笑,手中马鞭一挥:“朱使君客气了,平荡黄贼乃某之责,诸位守好汴梁,就给我帮忙啦!哈哈哈!”

    朱温微微一笑:“我等哪能比上使相威武!来来,请与我一道进汴州城。我已在上源驿备下酒宴,要好好给使相洗尘!”

    李克用听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转眼看到朱温身后的朱友裕,大笑道:“端夫,某从黄巢手中夺到几张好弓。待会儿,如饮酒胜了本使,就归你了!”

    朱友裕催马上前,拱手道:“谢使相赐弓!”

    李克用独眼一斜:“好小子,真想赢了我?”

    朱温哈哈大笑:“使相可不要欺负小儿?请进城,到上源驿酒宴上再叙!”

    那李克用的随从紧紧跟随独眼龙进了汴州城,个个扬眉挺胸,目光直视,好像宣武军根本就没存在眼前。

    这班人马从张平眼前走过,忽地张平感觉一群参将中有一人身影有点熟悉,想仔细看时,已掩盖在众人群中,渐渐远去。也便没在意,等客人先进城后,随后就和其他人一道回城了。

    上源驿,汴州城最豪华的驿馆。此时,华灯璀璨,乐曲高奏,酒香飘鼻,侍女如花蝴蝶在各个酒桌间穿行。宣武军、沙陀兵将领分坐两侧,首位分坐两席,当为朱全忠、李克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从沙场上下来的人渐渐丢下开始的客道,逐对较量酒力起来。

    李克用在朱全忠的尽量奉劝下,也是喝的面红耳赤,舌头渐渐变硬起来。

    忽的,沙陀兵席上有一人晃晃站起来,左手执杯,右手提羊腿,口吐酒气,对首席上的朱温喊道:“朱使君,你们宣武军是否只在酒席上如此善战,沙场上就雄风不起啊?”

    酒席上顿时鸦雀无声。李克用面带微笑,只是低头对付案上的美味。朱温面色阴沉,随后脸色一缓,正待说话。

    这时,宣武军席下有人大声应唱道:“我宣武军讨伐贼寇,将士们个个英勇,战果赫赫!岂不闻我军歌云:

    ‘壮士从役兮,故土万里愁。百战惊澜兮,将贵勇而谋。

    华装裹身兮,莫笑挂吴钩。今世几何兮,枉负少年头。’”曲辞悠扬,颇有韵味。

    “妙哉!”朱全忠喜道,探身看去。唱歌之人从宣武军席站起来,走到两人席前,躬身行礼道:“宣武军粮科笔吏敬翔参见李使相。”

    李克用一只醉眼看看敬翔,见敬翔面白黒须,相貌堂堂,身高修长,飘洒如仙,不禁叹道:“朱三啊,你手下有如此高人,怎不能克敌尚让,还要我李克用来救你?来人啊,赏先生酒!”

    敬翔再次拱手道:“谢李使相赐酒!尚让新败,狗急跳墙,而李使相这样虎将能迅速降服这只疯狗,可避免大唐将士们更多的伤亡!”

    李克用嘴一撇:“呀,原来朱使君是体恤将士的生命,还是在保存实力呀?”独眼斜视朱温,嘿嘿笑道:“今天下尚未平定,不知朱使君前段时间留下那黄巢旧将,是否上报朝廷?”

    宣武军席上的几位黄巢旧将葛从周等手中酒杯一停,正在嚼动的大口也不嚼了,不禁都望向朱温。

    朱温双手举起酒杯,冲李克用道:“谢李使相挂念,朱某已修书报与朝廷,不日就有消息。几位将军能弃暗投明,朝廷必将重奖。全忠身受朝廷重恩,深有体会!”说完,一饮而尽。

    几位黄巢旧将也都举起酒杯,冲李克用道:“我等敬李使相!”

    李克用哈哈大笑,手指着朱温:“哈哈,某差点忘了,你朱全忠也是黄巢旧将呀!”

    下面沙陀兵席发出一阵笑声。

    李克用笑毕,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朱温啊,你们这些黄巢旧将可不要学黄巢!不过,学了也没用!大唐有我李克用在嘛!”

    朱温端坐,微微一笑:“李使相说笑了!”

    张平不是将官,自然没有去上源驿,就直接回府,求见张慧。

    张慧正在书房整理账目,听张平求见,连忙说:“快请!”

    见张平进来,张慧起身笑迎道:“伯伯见着了那李克用,是否长的煞神一般?”

    张平就把见到的情形讲与张慧。张慧听了,也不禁感叹世道变幻不测:“想那李克用原本不过寄达靼人下,不想今日为大唐立下如此功劳,令人感叹!但如你所说,此人枭雄也,然性格刚傲,不知以后祸福哦!”

    说了点话,张平就要告辞。张慧笑道:“将军招待李克用,肯定不会回来晚餐,奴一人吃饭好不寂寞,不如伯伯留下,好久没和伯伯一块用餐了。”张平也笑了:“那某就陪陪张小娘子用餐吧。”

    吃过晚餐后,两人在前厅就以后如何和李克用交往谈论着,这时,咚咚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朱温怒气冲冲地从外大步进来。

    进了门,朱温把头巾狠狠甩在桌子上,满脸通红,剑眉怒竖:“某非杀了此狂徒!”

    张惠忙问:“将军为何如此生气?”

    朱温愤愤道:“今晚,某本在上源驿设宴款待李克用这位沙陀将军,一来感谢他出兵相助;二想李克用立下大功,日后朝廷必有重用,想与此搞好关系。没想到此人肚量狭小,欺人太甚,日后必不容我。我必锄之!”

    转头喊亲兵:“速将杨彦洪招来!”

    张惠忙拦道:“且慢,将军切不可意气用事!”

    朱温道:“李克用以后在朝廷必对我不利,有他没我。夫人,别的我都听你的,此事必须按我意所办!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速招杨彦洪!”

    天气突然变的闷热起来,本坐在桌前喝茶的张平的心中烦躁起来,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推开窗格。外面清凉的气流涌进房来,使人精神一振,顿时没了睡意。这时,脑子里忽地想起城门外见到的似乎很熟悉的身影,登时惴惴不安。不由的踱出房门,出了宅,向着上源驿站走去。

    街上行人稀少,几个嫌热的坐在家门口,手摇蒲扇,相互闲聊着。街道黑暗,只有从旁边房间的窗格内透出一点光,一眼望去,各层建筑显得黑乎乎一片。

    张平走在街上,只听见自己脚下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声响。转了几个街口,猛的瞥眼看见几队宣武军也正悄悄地往着上源驿站方向行走,好像还背着什么物件。想想在朱宅听到的消息,估计这是派去暗害李克用的兵士。张平不由的叹气:“天下未平,自己已经打起来了!乱世何了啊?”

    远远看到上源驿站的大门,张平停住了脚步。只见大门上挂着两个大灯笼,光亮分明,把门前照的如同白昼。但门口有着两个河东兵守着,目光也不注意着街面,相互嘀咕着,也不知说啥,还不时发出一阵笑声。这时,一名参将从内大步走出,背向着张平,和那守卫吩咐着什么。

    张平定睛看看,好像是那熟悉感的参将,想了想,还是轻轻走了过去。到了那参将身后,没等兵士询问,先低声呼一声:“请问壮士?”

    那参将听有人招呼,回过头来,一副张平梦中时时见到的脸庞出现在面前。张平身子微微一震:“石头,我的儿子!”

    </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