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流根

第09章 天敌

    仰面躺在炕上,眼睛睁的大大的,虽然房梁上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张石哪里睡得着?意外见到父亲的景不由地浮现在脑海。

    自己与妹婿林岩一同投保左威卫上将军张自勉后,跟随将军率领忠武兵东征西杀,威名天下。可是宰相王铎和卢携却不想张自勉重任,上表企图让张自勉将所部兵交授私交不错的宋威节度,另一宰相郑畋认为宋威与张自勉之间已产生疑虑,并各怀愤恨,如果将张自勉归于宋威麾下,必为宋威杀害,所以不肯在奏状上署名。于是王铎、卢携在皇上唐僖宗面前指诉郑畋,要求僖宗将郑畋宰相职罢免;愤怒之下,郑畋请求归川养病,唐僖宗对两方的请求均不予批准,反而将张自勉调往远远的淮南去任招讨使,糊了个稀泥。

    战功卓著,却遭权贵的妒忌陷害,若非宰相郑畋的多次救助,不但兵权被夺,而且还要招来杀身之祸。张自勉感到气愤,更感到心寒,只能在淮南消耗时光。

    因闻张自勉威名,当时纵横大江南北的黄巢告戒其下曰:“慎毋犯张将使境”,江淮一带从而免于战火,反而安全。

    张自勉被雪藏,朝廷的形势也越来越不妙,远离故里的忠武兵的将士有的自然心思就不稳。张自勉也知道此时不能强求,就让大家谁能投靠好的地方就放行,不能的就安排去处。

    和家人断去消息,加上前途渺茫,林岩不觉中心中郁闷,竟然染病不起,撒手人寰。张石心中悲愤无处倾吐,只能每日独自去旷野苦练武,藉此减弱胸腔的压力。

    这一日,张石突闻黄巢已占领长安,再也按捺不住了,去找大将军辞行,要到长安寻找亲人。

    张自勉看着是那样的惊诧和悲戚!

    父亲离开的背影是那样的无奈,隐隐约约的张石感觉父亲有好多话要和自己说却又不知从何谈起。

    天气显得愈发闷热,东想西想,朦朦胧胧中张石感觉进入了张府。大厅中好多人,欢声笑语,围成一圈。中间张莲儿拍着手,笑喊着;林岩双手托着一个男童,不断做着上举的动作,男童嘴里发出格格的笑声。

    念儿相貌总是模模糊糊的,咋也看的不清晰。张石想往内去,抱抱从未见过的念儿。可是外围的人太多,没有空隙挤过去,张石急了,感觉身体燥热起来,四周忽地冒出红光,不觉睁开眼睛,发现窗外火光乱冒,情知不妙,赶紧跳下炕,往门外跑去。

    这时,克用的贴身卫士史建塘业已跑过来,冲着张石吼道:“有人放火,前后院门已被封堵!你速到侧边看有无出路。我去叫醒使相。”

    张石大声应道,返身拿起自己的佩刀,顺着侧墙摸去。

    到处都是浓烟弥漫,根本看不清周围状况。张石只能边摸边听,忽地侧耳听到墙外马叫声,临机一动,翻上墙头,探身一看,原来外边正是上源驿的马圈。原来火光起来,马儿惊了,个个发出嘶叫声,欲挣脱缰绳逃命。

    张石大喜,回身去喊“此处有出口!”

    这时李克用浑身湿透地和一群人赶过来。原来李克用醉得深,怎叫也是不醒,史建塘情急,将一桶冷水泼到头上,李克用方才惊醒。史建塘呼李存进等拥护李克用往侧墙方向,自己率着十几名亲兵奔向前门,企图阻住刺客。

    朱珍带了亲信十数人,已将上源驿前后院门都封堵上,浇上了油脂,烈火顿时燃烧起来,眼看这邦英雄葬身火海,无人救得。大伙儿只待屋内人烧死了,好拣骨验尸去邀功。

    火势正旺时,天空猛地一阵滚雷,伴随着大雨就倾泻下来,不一刻功夫,火灭烟生,四周一团漆黑。在门外的汴州宣武军顿时浇个透心凉,不由地往焦糊糊的屋檐下避雨。

    朱珍大叫:“不准躲雨!不准躲雨!他们没被烧死,防止被他们突围!”

    话音未落,从还没完全熄灭的火海中突然冲出几十人,扑向汴州军,双方登时厮杀在一起。

    雨下来,院子里的视线好多了。李存进听到张石的喊声,摸到墙根前,蹲下身子,回首喊:“使相,上!

    ”将李克用顶起,张石忙将李克用先拉了上来,随后众人一一翻墙而出,将马圈中的马缰绳解开,跨上战马,护着李克用直奔城门。

    兵荒马乱的年代,老百姓外边再热闹,也不去凑数。李克用一行风驰电掣,路上没有阻碍。

    城门守兵不多,未接到特别指示,不加提防,被杀个措手不及。

    李克用一行打开城门,直奔向自己驻扎在城外的兵营。

    冲出了城门,大家松了一口气。此时东方天已微明,李克用等不觉放慢了脚步。

    不大会儿,听到后面有人马追来,并伴着呼声:“李使相慢走,汴营宣武军中骁将杨彦洪奉朱使君之令,前来送行。”

    李克用一勒缰绳,冷声笑道:“某倒看看,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前来送死!”提弓在手,转身对敌。

    转眼间,一彪人马已到跟前,当首一人虎须黑脸,口中大叫:“某奉朱使君之令,前来送行李使相!”马不停蹄,挥刀上前。

    李克用立马大骂:“猪罗!忒狠毒奸滑,!”遂眇起一目,一箭射出,那人应弦落马。

    此人正是杨彦洪,其余者见李克用勇猛,抵挡不住,纷纷拨马回头便逃。

    李克用正欲追赶,李存进张石连忙劝阻:“使相不可,敌情不明,小心中计!”克用也不追赶,只吩咐亲兵收拾马匹,捡拾武器。

    望着已远远的月光下的汴州城,李克用那一只独眼快要迸裂了,脸庞不停抽搐着,一口钢牙咬的格格响:“朱温,朱三,某誓报今日之仇!不与尔共存于苍天之下!”

    李克用回手从箭囊中抽出一支响箭,搭箭上弓,弦如满月,苍茫的夜空中顿时响起哨子的尖鸣声,仿佛向天下昭明了自己的誓言。

    哨声刚逝,李克用大声喊道“走”,众人纷纷翻身上马。

    张石殿后,回首看了看汴州城,心中完全明白了父亲的无奈。不觉跳下了马,单膝跪倒,面朝汴州城,心里喊道:“父亲,孩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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