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天境十三章

第五章 炙血锻体

    老者叫荆夫子,其实不是教书的夫子,长的就更不像夫子。用守门老王的话讲就是长的一脸强盗样。方脸黝黑,大眼浓眉,不苟言笑,一脸的络腮胡须,额上还有一道两指长的疤,从左额斜下至右眼角,将眉毛断成两截,整个人看起来凶悍异常。

    越之平有次和守门的老王打趣,说道:荆夫子不去做马贼可惜了,你想别的马贼还得挥挥马刀,报个名号,喊声‘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之类的威吓话。荆夫子只要往路中央一杵,那张黑脸臭摆起来,抖一抖胡须,再憋一口气把额头的疤痕弄红,路人见到早就吓跪在地上,大喊大王饶命,奉上钱袋了。老王头听了哈哈大笑,拍着越之平的肩膀连声叫好。

    夫子也不是他的名字,只是他的草号。

    绚绚父母早亡,和荆夫子相依为命,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差点死去,荆夫子带着她去县城找郎中,病好了后又在郎中家调理了一段日子。老郎中看到小绚绚天真浪漫,很是喜欢,问过才知道还没取大名,就给起了个芳绚的名,取自:如草之兰,如玉之谨。匪曰熏琢,成此芳绚。

    荆夫子初通文墨,听不懂文绉绉的诗词,只觉的这名字大有来头,居然能化作一首诗,回寨子后跟不少人吹嘘:我家小孙女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大难不死还得了个好名字,这名字可是有来头的,然后掉文袋地把老郎中的念的诗背一遍,从此便得了个“夫子”的雅号。

    越之平刚听到这故事时,想起荆夫子满脸凶相,还细声细气的咬文嚼字,笑的差点从牛背上摔了下来。直到现在,每每和别人说到此事,都要忍不住模仿一番,逗的大家忍俊不禁。不过越之平也只在背后揶揄荆夫子,不敢当面耍笑。老头子的暴烈脾气,他可是领教过的。

    越之平坐好,恭敬的说道:“老爷子好!”荆夫子不喜欢别人叫他夫子,越之平可不想当面撩他的虎须。

    荆夫子点点头道:“吃饭!”

    越之平饿了一天,肚中空空如也,吃起来狼吞虎咽,嘴里不停地发出吧唧声。“真好吃,小绚儿手艺越来越好了,以后谁娶了你就有口福了。”

    荆芳绚已经十岁了,对这些男女事情已经有了模糊的概念,听到越之平的话羞红了脸,小声的说道:“越哥哥瞎说。我陪着爷爷,谁也不嫁!”

    “那你嫁给我好了!我也陪着你爷爷,咱俩正好凑一对!”越之平口无遮拦,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等意识到荆夫子还坐在上首时,已经晚了。“咚!”头上吃了一记爆栗。

    “你个臭小子,让你念书你不念,整天不是赌钱打架就是和一帮厮杀汉子瞎混!还想娶我宝贝孙女。”

    越之平捂着头,一脸委屈地看着荆夫子,辩解道:“我整天不是放牛就是去了学堂,哪有功夫赌钱打架。”心里头又补上一句“你也是个厮杀汉子,我跟你瞎混的时间最长。”

    “别插嘴,老夫还没说完呢。”荆夫子瞪大着牛眼,怒道:“你晚上偷跑出去干嘛了?你去城里赶集的时候又干了些什么?你当我不知道啊!早知道这样,三年前老夫和满仓就不该救你回来,让狼吃了你算了。”

    越之平不敢反驳,低下头任凭荆夫子训斥。荆夫子越说越怒,口水带着饭渣菜沫喷出。越之平饥肠辘辘,还没吃上几口热饭就被打断,忍不住小声嘟囔了句:“口水都喷到饭里了,还怎么吃啊!”

    荆夫子年纪虽大,但仍是耳聪目明,听到越之平还敢抱怨,顿时怒气勃发。“咚!”又是一记爆栗敲下:“还敢还嘴!你个小混蛋,上了三年学堂连贴在寨门口的告示也看不懂,老夫打断你的腿!”说罢站起来,取下墙上的铁枪。

    论武力,十个荆夫子捆在一起也不是越之平的对手,只是面对真心关怀自己的长辈,越之平心怀敬畏,哪敢还手。一看荆夫子这架势,知道老头子真动怒了,越之平赶紧起身一溜烟跑出屋子。

    荆夫子看着越之平落荒而逃的背影,苦笑的摇摇头,放下铁枪对荆芳绚说道:“咱们吃,饿死那个小混蛋!”

    越之平被荆夫子打的逃跑是常有的事。不仅屋里的三个人习惯了,连左邻右舍都听惯了荆夫子扯开嗓子的怒骂声。

    等荆夫子睡下,荆芳绚就会热好剩菜剩饭,端到越之平屋里。因此越之平虽然仍旧饿着肚子,但也不着急,信步走在寨子里的小路上。月色红晕,照着整个寨子亮堂堂的。越之平哼着小曲,想到晚上的赌局,不觉笑出声来,轻声地自言自语道:“哎!次次都赢钱,真是毫无挑战性啊。”

    正得意着,突然心头一热,心跳急速地加快,浑身的血液如发狂的马群在血管内奔腾,整个人青筋直爆,越之平觉得全身发烫,仿佛要燃烧起来。紧接着,心脏里传出“啵!”的一声轻响,像是针刺破羊皮气囊的声音,一股热流以胸腔为中心迅速扩散,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刹那间天旋地转,腿一踉跄险些摔倒。

    好在已经多次碰到这样的情况,早摸索出了应对的方法,越之平掏出怀里的绳圈,套在脖子上用力拉紧。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胸口憋的快要爆炸,越之平的脸涨成紫黑色,双眼充血凸出,喉头挤出干涩的呻吟声,神情恐怖又痛苦,但仍死死地拽紧绳套。

    就在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体各处的热流集中在一起,迅速流向脖子,脖子瞬间变的钢铁一样坚硬,根本无法掐进去丝毫,绳子被崩裂开,越之平贪婪地吸几口气,头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路旁左近的屋子里传出了走动声,刚才的声响惊动了路旁的寨民,有人出门来查看情况了。顾不得还有些晕眩,越之平双腿弯曲猛蹬地面,路上的青石板顿时碎裂成几块,向下凹陷进泥土里,借着这巨大的反作用力,整个身体像被弹弓射出的石丸直冲向天,几个跳跃就来到寨中心的山丘上。

    山上是寨里的墓地,中间建有个小祠堂,除了每年的祭司,平时罕有人至。刚刚跳过祠堂的围墙,萦绕在脖颈上的热流又重新回到头上,越之平苦笑道:“这次怎么来早了!”,说罢闭上眼睛整个人便直挺挺地倒地。

    越之平一动不动摔下,但并没有晕过去,反而清醒的很,清楚的感觉到热气又重新散到身体各处,像泡在温泉中,全身的毛孔都张开来在呼吸,觉的无比舒坦。

    这时候,奔流的血液如脱缰的野马终于撑破了血管,渗透到肌肉中,又溢出到皮肤上,血液又烫又亮像刚出炉的铁水,散发出幽暗的红色光芒。越之平身上的衣裤受热,窜出数朵火苗,火苗怒放,迅速连接成一体,将衣裤烧成黑灰,而后逐渐熄灭。夜风掠过祠堂,吹起灰烬,漫撒空中,还未燃尽的碎步如萤火虫一样点点闪耀。

    炙热的血液继续溢出,覆盖全身,奇怪的是,周围的地面却没有沾上一滴。散到全身的热流开始涌动,从每一个毛孔中流出,颜色墨黑带着一股腥臭味。黑液碰到皮肤表面的血液,就被烧焦凝结,一片片从越之平身体上剥落。黑色的液体不停的溢出,凝结,剥落,越之平的身体就像铁匠手中的铁块,被不断的捶打锻炼,抛去杂质,炼出精华,一直持续了个把时辰才停止。

    越之平睁开眼,一个鹞子翻身站立起来,苦笑的摸摸头,入手一片腻滑,头发已经被衣裤带起的火烧光。越之平又低头看去,只见自己不着寸缕,身体如婴儿一般光滑白嫩,两腿间刚刚长出的微黑绒毛也被烧的干净,不由的想到上次河里洗澡时,被寨子里那群汉子指着下身喊白斩鸡,脸上现出恼羞的神情,抱怨地说道:“我养了三个月啊,怎么每次皮没烧伤,毛都烧光了!”

    “算了!”越之平气恼地抖掉粘站身上的黑灰,走进祠堂正厅,纵身跃上主梁,取下一个麻布包袱。自从三年前身体每月规律性地出现这种症状后,越之平就在祠堂中藏了备用的衣裤,免的出现裸奔的尴尬局面。

    穿好衣裤,越之平仰头看看高悬空中的月亮,想到这次不只早来了五天,持续的时间也减少了大半,心中也很疑惑,只是这个事情已经超出了认真思索就可以得出结果的范畴了,而且也不能和别人说道,脑中闪过一丝疑惑后就不在想了,信步走出祠堂正厅,顺手拿了屋角的扫帚,将刚才留在地上的黑灰扫进草丛里。

    祠堂庭院的空地上摆着几个半人高的粗大水缸,足足要三人合抱才能围住,内里装满了水用于防火,估计有个千余斤重。越之平走上前,两手抱住缸沿,一把将其抱起,上下颠连了两下,得意地自言自语道:“嗯!看来比之前又强健了不少,可以轻松的拎起这大缸!”</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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