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宁和温格在巨轮车底下望了半天，才看见卫斯特理带着自己的管家从巨轮车上下来。卫斯特理自然是轻松自在，只是管家先生小心翼翼担心挤坏了别人的梯门。
巨轮车当然不是让人手挂在那些午钢月铁绞成的铁索下来。巨轮车除了钢索和庞大的巨轮，上面还挂着一间间的梯间。进去锁好门后，便随着巨轮车转动下来。见面后，礼节性地问好自然是少不了。只是卫斯特理的管家威尔逊先生在给温格问好时那句“好久不见了，美丽的魔法师小姐”，还有亲吻温格手背时胡渣刺刺的感觉，都让温格咯咯地笑出声来。
人与人之间的友谊有的时候的确简单得离谱。有时候只是议院的一次见面，就能让两个萍水相逢的路人成为好友。卫斯特理和罗宁的关系还尚未可知的时候，温格已经开心地“呼呼”叫着被威尔逊先生抱上了肩头稳坐。其实相比起长相凶狠彪悍大叔与温格之间的亲密，威尔逊先生那肩头坐着人、壮实的身躯把燕尾服撑满还要比身周的人普遍高上一个头的身影中还能保持着的礼仪风范才更加让人惊奇。罗宁和卫斯特理对视，无言笑中转身开始离开巨轮车的下城港，罗宁还埋怨着卫斯特理的姗姗来迟。威尔逊先生背着温格在身后跟着，一面低头低声请求身前的路人让个道。
“下来得慢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卫斯特理给自己辩解说，“下城不是才死了人么，现在巨轮车上下都得搜身检查。”
“先去吃饭吧。我跟温格为了等你们俩到现在都还没有东西下肚。”罗宁说，一面瞥见了阿福挥着手示意罗宁自己的位置。他已经订了下城的马车来接罗宁老爷和温格小姐。
“怎么才死人反应就那么大了？”卫斯特理问。他也是今天早上才到的提理法，问这句话的时候手上晃了晃那份提理法日报。
罗宁摇了摇头，阿福已经把车带到了。温格乖巧地从威尔逊的脖子上下来，再乖乖上车。罗宁一面上车一面说：“死的似乎已经不止一个了。今天下午好像又传来消息说死了人。而且这次死的，似乎是城卫队的人。”
卫斯特理坐在罗宁的隔壁，脸上惊讶的神情掩盖不住。“还是这么死的？”说罢，他指指报纸上的头条。即便描述出来是十分残忍的画面，但是这些贩消息的报业怎么会放过如此吸引眼球的细节呢？卫斯特理指的，当然是早上那妓女被人肢解的死状。罗宁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因为住在我旅馆里面的人中，似乎有一队游侠，我才得知这个消息的。”看了看卫斯特理没怎么变化的表情，罗宁反问：“怎么你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于游侠进城了的事情？”
卫斯特里坏笑了一下，说：“这本来就是我过来要跟你讲的消息之一，自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至于游侠会来下城，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们那帮家伙，就算再好的上城也肯定不肯去。他们只愿意呆在自己跨出去又是天下无敌的下城。”
“你带来的消息跟议会有关？”
卫斯特理点点头，又岔开话题道：“这些闹心的事情等会吃饭再说。除开这些不谈，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回来提理法城？”
一听这语气便知道是要显摆得意事情了。威尔逊先生在车厢前的座上叹口气，自己的少爷都被自己喊成老爷了，还是改不了对着喜欢的人便自来熟的性子。罗宁也无所谓听他说，便顺水推舟问了一句为什么。然后意料之中地，卫斯特理，笑得春光灿烂满脸得意地说：“我是来给提理法装电话的。”
装电话？罗宁起先先是一愣，提理法不是有电话么？不然卫斯特理早上到埗后怎么提醒罗宁。然后转瞬间他又明白过来，不禁有些惊讶地问：“议会是打算把电话线拉过来提理法，连起四座城来？”
卫斯特理这才开心地自豪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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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这个东西，自打跟随着电应用的一系列科技在四十年前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篇章。它不似节点传送一样需要等待漫长的排队，也不需要像普通邮寄一般等上漫长的时间。但是，随着各项电应用科技的推广，电话反而遇上了难以发展的障碍。首先高昂的架线费用以及为了要铺设这些电话线路而耗费的工程，到了最后都出在了电话线末端的用户身上。这就使得原本在宣传时候说的一家一台电话成了个笑话。再然后，不可避免地维护费用因为用户过少而被迫使得这些用户得承担更高的电话费。再加之电报这样可以在短途不必做诸多的现实架构工程即可使用的科技出现让电话的市场雪上加霜。希埃尔的居民们也对于语音对话没有什么狂热的向往，反而是电报来去方便些。一时间，电报工成了一份热门的工作。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不是前途光明的电报而是似乎无甚大用的电话成为了议会扶持的对象。提上日程到摆上桌面，来回几个回合便默契地投票议决。最后，堪堪多出来的三票让电话这个没人疼的孩子以六十四附六十一驳十三弃的票数成了公家出钱的交流媒介。随着公帑拨入后那些电话线埋好布好，起码四城中的电话费是降了下去；起码帕布尔高原上面的四颗明珠里，是能打电话了。
然而卫斯特理这次过来，竟然是要为了把电话线拉到提理法来。
罗宁低了头，似乎在想什么。卫斯特理又忽然问起节点的事情来，罗宁也就回过神来，尽己所能地以最简单最不涉及魔法的方式回答。两人连蒙带猜跨着魔法和科学两片不领域不着调的对话声中，温格往外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又到夜色时分，那些近二十年才装上的高大电街灯开始放亮，和那些新兴赶着潮流的新店家上的灯一同照亮了大半个提理法下城。有些鸟儿被忽如其来的亮光吓着，似乎这一二十年还不够他们适应这些晚上忽然冒出的月亮。于是它们纷纷飞起。温格就盯着这些雀鸟黑夜中忽然划过地、比夜幕似乎还要更暗一点儿的影子，心里想着事儿。
窗外忽然飞过一个大一些的影，似乎长着许多的脚。温格皱着眉头再仔细望望，似乎只是两只南雀。越是又呆呆地望着窗外去了，一点儿都看不出刚刚和威尔逊两人玩得欢快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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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精巧啊！”到了饭桌上，吃完了前菜，这两个从上车便开始谈论不休的大男人终于互相理解了对方嘴里蹦出来的一套套的词语。
桌前只有四个人，阿福大概是舍不得花钱也舍不得罗宁花钱，推脱说不爱吃牛肉逃了。威尔逊在牛扒上来就开始安静地割着肉。在卫斯特理手伸过去的时候却被他隔开，语气平静地说：“老爷，您已经不是少爷了。”说罢，把那碟牛肉跟温格身前的换了个。卫斯特理讪讪缩回手，原本以为不用自己切肉的议员老爷只好趁着肉没凉前赶紧动刀。罗宁笑着嚼着嘴里的肉。他可没那么傻，他可是一边吃着一边跟卫斯特理说话的。卫斯特理干切着肉闲的慌，说：“到了吃饭时候，总算可以跟你讲讲议会里面的龌蹉事情了。议会这次把电话线铺设提上日程的居然是那批靠着货港买卖的商会。看来他们权衡这么久利弊之后终于决定放胆赌一把了。只不过他们提出的入资架构的确恶心到了不少在场的学者，更别说他们打着新科技想跳过税法的那个贪婪样子了。”
罗宁皱眉头笑骂他：“闹心的东西留到吃饭才说？”
“没有一口肉放在嘴里，要是被气得牙痒还没有东西可以咬呢。”卫斯特理咧开嘴笑着说。然后他的神色稍稍严肃了些，说：“不过现在你那次传召弄出来的动静的确不小。那群子家伙查证完那座议席上面消息真伪后，也决定要把那柄隐世许久的权杖找回来了。”
“嗬，他们还真敢想。还以为我能够在山特的手底下玩朵花儿出来在那议席上面做手脚？”罗宁无奈撇撇嘴说。
“那是议官的意见，几乎是全票通过的。”卫斯特理正色道。“包括我都投了赞成票，因为实在没有人敢为那议席上名字的真实性作保证，哪怕那个名字在那椅子上面再躺个半个月也是一样。毕竟没有人见过议席上的追踪魔法出现这么大的偏漏，连个地名儿都报不出来。”
“所以你们找的是谁？”罗宁的声音放轻问，似乎会吵醒谁。卫斯特理看他那么说话，大都已经猜到罗宁已经猜到议会找了谁。但是他还是认真诚恳地说：“布鲁斯教授。”
罗宁的脸上清晰可见地流过一片戾云。两个人之间的对话硬生生中断了几秒，只听得见咀嚼声。几秒沉默过后，卫斯特理停下切肉的手耸肩道：“我说了讲这些闹心的东西的时候就需有肉在嘴里的，不是么？”
罗宁淡淡地笑了笑，说：“你们除了找老头子，大概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你接下来想说，议会决定把这件事情交给游侠去办？”
“既然布鲁斯教授也确定犁辉在南十三省，那交给地头蛇去办自然是最妥当的。”卫斯特理点点头说，“当然捎带着也正式让游侠继续他们之前中断了的案子。”
罗宁也知道卫斯特理说的是傣菲斯的事情，上次在议会他便有耳闻了。“你提出来的议案？时机抓得不错嘛。”
“我提出来的议案要远比这个可怕。”卫斯特理脸上云淡风轻地说，叉起一块肉放在嘴边。“我们这些没有背景的学者们攒了许久才联名提了这么一个议案，不就为了震一震希埃尔么？反正正直总督制风雨飘摇的时候，所以我们不介意抓着时机来上一刀。”
“什么议案让你那么得意？”罗宁问，嘴里还吃着碟里伴着的蔬菜。
“议会改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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