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三柄权杖

chapter30 封城

    罗宁没有被惊得说不出话,卫斯特理也没有多少显摆的意思,只是平铺直叙地说出来。

    借着联名,这个被人嚼烂了的话题又一次被摆到了上议院的议事日程上。两万年来,关于议会改制的声音就没有中断过。当然,也正因为如此才出现了精灵的议席和众议院。但是,正如斯潘格杨所说的一样,希埃尔的议会是由古至今最民主的政治制度,不曾存在之一。但它亦是最为无力的制度,因为哪怕是最微小的意见你也必须要尊重。更重要的是,这一百三十八席议席,早已经被各种势力和利益集团所穿插和固化。即便是民选的议员,也得需要被人所知,才会有人投下票来。议会的议员选举最后被演化为公民们选取眼熟角色的简单打钩并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众议院已经为公民们的诉求打下了保险,确保燃眉的诉求可以被摆在上议院中争议。但是众议院却改不了上议院各种利益冲突下温吞迟疑的性子。那么多年来那么多的弃权票导致平票的议案已是常态。汉森为议会设下的保险,也因为三柄权杖诡异的认主模式而变得飘忽不定。

    但是依然没有人会给这个制度划下个句号。就像上文说的,能坐上议员议席的,都已经被各个势力的锁链穿了身子,动弹不得,又怎么能覆了这盆水呢?斯潘格杨也叹息,要让希埃尔的上议会崩塌,只能够等待它从内部崩塌。会议论这个题目的人,也无非是些研究史学社会的学者或是愤懑又想一语惊人的愤青而已。反正任凭他们嘴上说得生花,上议院还是一点儿都不会变。

    但这个似乎只能是奢望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一切似乎都缘起于四五十年前的科学启蒙,一批又一批的科学家带着自己的理论学术出现,一时间似乎都有了取代魔法的势头。卫斯特理按理说应该是赶不上这一趟人的光辉,却又因为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科学忽然沉沦沉寂而搭上了这批人的末班车。他的年代辈分恰好处在中间,沟通着新一代一起蓬勃的科学家和老一代消沉却又治学严谨的老学究。进了议会以后,卫斯特理也不怎么常有惊人之语之行。上次替罗宁撑腰已经是他所做的最引人瞩目的一件事情。但也是这件事情让人们想起了,他就是那第一个没有任何利益纠纷,也没有任何背景撑腰,而进入议会的第一人。

    于是顺理成章地他成为了这一次提案的领军者,哪怕他不是这次联名地发起人,也不是提出改革方案的那一个。

    在那顿愉快晚宴的后来,罗宁跟卫斯特理没有再提政治方面的东西,反而是愉快地聊着科学和魔法的交集——当然,交集这个词语也是卫斯特理讲给罗宁听的。就正如米尔萨普所说的一样,这些新词哪怕你从来没有接触过,在听了之后你也总会很快地会意。当然,威尔逊先生也不介意在卫斯特理面红耳赤地情况下依然毅然决然地说出他小时候的糗事。比起人与人勾心斗角的游戏,这些单纯的东西更加能引得温格乐呵。

    在把卫斯特理送到他下榻的旅店时候,卫斯特理忽然把头凑到了罗宁近前,问:“你不会单纯只是为了风光而南行的吧?”

    “当然不是。”罗宁用着轻轻的声音回答。“你问得出这个问题,也自然知道我是为什么而南来的了。”

    卫斯特理苦笑着抽抽嘴角,然后转头欲走。但是两步之后又转回头来,对着罗宁说:“你要是要出提理法,那就尽早地出吧。连着死了两个人,我觉得事情要大了。”

    罗宁刚想笑着骂回去,早早已经进了门的管家又探出头来,补上一句:“罗宁先生还是早走吧。老爷不说还好。他的嘴要是一张,十有这事情要成真。”

    罗宁看着卫斯特理和威尔逊两主仆毫无主仆风范地拌着嘴往里面走,笑得实在是开心。温格不懂,只好站在一边等着。

    是因为他们俩都属于被人推上台面,被迫去面对两人都不喜欢的争斗;还是太久没有那样胡闹的人,在他身边肆意胡闹了?罗宁一向喜欢胡闹的人。布鲁斯那老头子一抓着机会就老不正经,亚历克也是这么个胡闹的人。当年那个穿灰袍子的,其实最会胡闹。

    …

    …

    第二天,果然就像是卫斯特理所说的那样,提理法下城封了城。

    巨轮车许下不许上,下城许进不许出。罗宁听到那些城卫队员进来旅馆通知时候,并没有想起昨天被人成为乌鸦嘴的卫斯特理,而是想怎么这次提理法的市政厅反应如此地迅速?而且理由充分,说的是游侠要入提理法下城。在游侠们开完碰头会议前,提理法会一直保持着这个规格的城禁。

    早上起来听到消息的卫斯特理叹了一口气,刚想要说什么却被管家一根手指只住了嘴。不过管家知道止住自家老爷的嘴也没有什么用,因为卫斯特理想说的,迟早也还是必然会发生的。如果许进不许出,许下不许上,早晚提理法下城会被挤满,下城也早晚会完全封起,出入不许。

    不在其位不知其事。这是北边帝国的妙语之一。城禁是已经禁了,下城居民除了骂上两句,该过日子的还是得继续过着。巨轮车只是禁了下面的人上去,货物上下倒是无妨。该出货的还是出货,该下来的单还是通过电话一张张地传下来。只是那些下城管事管仓库的免不了又是暗自咒骂。至于下城城门处那些南十三省的农夫们就没有如此的闲情。他们不会去想提理法城里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只知道自己辛劳摘下运来的蔬果作物进不去,铁匠工匠们要的木材矿石进不去,山上猎户拿命套来的野味肉食进不去。要是误了钟点,那些手提着车上载着的都成了没人要了倒贴货。住在提理法附近几省的倒还知道些收敛,那些算着日子全家出动牵牛拉车的可没有好脾气,什么话都骂出来了。这个民怨可以起别的要可怕的多,这只吵了两个小时,日上杆头的时候,终于下城货港的人被派出来与提理法外城各个点上的收货人接上了头。看着能把手头的货色卖出去了,虽说价格低了些,也好歹让那些胡言秽语骂起来没完的南人散去了。那些原先想着进城买些什么的妇人和想着能进城玩一趟的孩子们或是咒骂或是哭闹,连带着让他们的丈夫父亲脸色也阴沉不好。

    就在这些人中间,有些奇怪的年轻人或中年人。他们躲在南城门外一棵歇脚的榕树下,没有向别人一样在货港出来人后蜂拥上去。而且他们身边似乎没有带着什么货物,一点儿都不像南边来贩东西的农户。但是如果不是为了卖东西,为什么在得知下城封禁了之后,仍不扭头走人呢?而且他们身上穿着长长的斗篷,胸口处别着一枚胸针。

    “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为什么还不进去。”他们当中一人问道。

    一个金发的人答了话。“你没有听刚刚路过的几个农夫都在抱怨游侠吃饱了撑着跑来提理法么?再加上布蕾和维鲁斯已经在城里了,大概是提理法里出了什么问题,借着游侠的幌子封了城。”

    没人质疑他更没人反驳他。但是这人从路边老农嘴里的一句话,便几近猜到了故事的真相。这种推断能力着实可怕。刚刚那人沉默了一阵子,说:“那我们不进去么?”

    那金发的人摇摇头,说:“再听上一阵子。别的定编队来了,就让他们先进去吧。”说着话,他伸出手指敲了敲那问话人的胸针,似乎在提醒那人些什么。

    游侠胸针的样式,无非只有四种。南风轻语的胸针是三道一道比一道长的弧线,斜斜地叠着,最后再有一道两端弯弯中间稍直的线贯穿三道并排的弧线。远远看去,南风轻语的胸针就像是一片简笔画的羽毛,没有它寓意的长靴踏风的样子。夷桑欢歌的胸针便要简单地多,那是一张向下开的古夷苏弓,但弓上搭的不是箭,而是一把刺剑,剑尖也与弓开的方向是反的。至于别的定编队就只有清一色的白槿花胸针,花上写着定编队的所在省份,胸针的边框是金是银和其他三枚一样都是识别队内身份的凭证。如果是像布蕾一样的银边,那就是统领;如果跟法布雷斯一样的金边,那就只是副队而已。

    而这些人的胸针与之前三种都不一样。那颗红色的树除了长着枝叶的树冠外,还在树干处往外伸出许多的尖刺。即使只是浓缩在胸针上的画,一样画的十分精巧。那些尖刺分明,互相之间一点儿粘连都没有。若是给工匠们看见,肯定赞叹得说不出话来。怎么样的工艺,才能把一颗定屈树,画的如此传神?

    那人敲完胸针又复坐下。可是坐了一阵子,他还是盯着城门处对旁边问他话的人说:“放只雀儿进去问问情况吧。就说我们还有一段距离才到,问问提理法城内状况。”

    听到雀笼被打开,他又似乎想起什么,扭头提醒一句:“对那雀子轻些手。”

    …

    …

    不够一刻钟那只鸟又飞回来了,上面的纸条写着布蕾瘦长又似乎带着锋口的字。

    “昨晚一晚连死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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