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三柄权杖

chapter31 两条街的距离

    米尔萨普收起刺剑,略有些惊讶地望着那个气喘吁吁的孩子。昨天还是乱挥居多、偶尔有一点儿大概是为了摆架子才做出来的动作的普朗克,今天已经学会了用着剑虚砍的办法试图去防米尔萨普的直刺。虽然挥剑的时候像木桩,走动的时候又抓瞎,但这孩子的确在某些方面上体现了他在剑术上的潜力。维鲁斯依然带着他的单片眼镜,手上捧着的茶杯依然不伦不类地装着可可水,上半身动作优雅却偏偏蹲在旅馆下下花园的台阶上看着两个人互刺。

    然后在米尔萨普带着普朗克回去吃早餐的时候,维鲁斯还是用着轻柔但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今天还是跟昨天一样,三百支箭。”

    普朗克的脸色马上就变得死白。所幸这个时候米尔萨普却摇摇头,讲:“昨天回来的时候,我就让他去盯一个人的梢了。你忘了?”

    普朗克如蒙大赦,趁着两人不留神赶紧溜去吃早餐,大概是想着吃完早餐就去蹲梢。任谁叫他回来,他都不打算回了。

    夷桑欢歌的两位队长对望一眼,只好无奈对笑。

    …

    …

    普朗克自大吃饱了饭就似乎大大咧咧地出门,随后在不远的转角转进小巷里。天知道这孩子怎么再一两天时间里面摸熟这座城市的,在那些千绕百绕的小巷中飞快地穿行着,然后绕回了旅馆的后墙,攀上大树等着罗宁两师徒出门。果不其然,不满一杆烟的功夫,罗宁就带着温格从前门出来了。只不过今天,他们多带了个仆人。

    普朗克撇撇嘴,然后咧着嘴傻笑了两声。这个动作是游侠们常做的,每当有什么入不得他们眼的东西被他们瞧见了,他们就会这么轻浮地撇撇嘴。这动作长长看的普朗克心生倾慕,想到自己终于也可以穿着这么一件披风一样地撇嘴,他就开心得直傻笑。

    罗宁三人都走远了,他还没有动。不是他笑得得意忘了型。他抖抖肩膀,那只停在他肩膀上的麻雀跳了两跳,终于展翅飞了出去。他轻轻巧巧地翻身几下下了树,远远跟在鸟儿后面。其实他很想要只讯鸟,但是一队只有两只的宝贵东西,谁也不会给他用。普朗克不敢离的太近。昨天晚上米尔萨普教他用剑的时候,可没有好生地教。除了偶尔提点他两句以外,完全就是提剑猛刺。而且在刺剑伸缩之间,米尔萨普的嘴依然没停。普朗克就是在米尔萨普说出罗宁和温格似乎也发现了他们俩发现的东西,才愣神被人用包着头的刺剑狠狠戳了两下。这个淤血换来的情报普朗克可不敢忘记。所以罗宁、麻雀、普朗克之间的距离,刚好是昨天他们从门口到转角那一条街,两倍的距离。

    想到那条街,普朗克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昨天那种钻心的体验他还清楚地记得。而且,在他出门的时候可没有忘记在那个转角看一眼。那两道刀痕,痕迹和法布雷斯指出来的、那死巷子窗台下的刀痕痕迹相似,连砖墙像是豆糕一样被整齐地切进去,证实着昨天他们面对的就是那喜爱将人肢解的怪物。每次想起都让他不禁背脊都像被人灌着冰水一样寒冷。既然有那么可怕的怪力,却选择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行到了他们附近伏击。那个东西,米尔萨普都承认自己不曾在普朗克提醒之前发现,普朗克也是在那只停在对面的鸽子惊叫着飞开才发觉。两个魔法师——不,那个小女孩都不知道能不能算成是学徒——都能发觉?

    麻雀飞回来打断了他的沉思。唧唧喳喳半天,普朗克才听懂麻雀简单脑子里面的简单意思。那两师徒停下来了。普朗克遥遥地望去,自嘲自己运气太差的同时舔舔嘴唇,眼睛里都是兴奋,还有跃跃欲试。不知怎么的,从他开始当上游侠的时候起,似乎就有这么一种心底泛起的兴奋感,似乎等待了许久就为了这一刻似的。

    罗宁和温格两人似乎已经讲到末尾了。罗宁揉了揉温格的头,往一个方向走去,手向后挥挥。温格跳起挥挥手,然后站在了原地。他必须得挑一个了。必须丢一个,所以必须抓找大的。他前脚刚往罗宁那个方向去,他忽然看见了什么,停住脚,然后站在原地等温格带着阿福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待到温格和他之间有两条街远了,他才像刚刚一样悄悄摸上去。

    他看不见温格做了什么,但他感觉到了温格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最重要的,那只重新飞回去、停在枝头的麻雀,在那个不对劲的瞬间,往后跳了一步。

    …

    …

    跟踪是有趣的,逛街是有趣的,但陪人逛街的阿福是无聊的。但是他低头看了看饶有兴趣看着说书人讲故事的温格,还是耐心地陪着。

    他在前天晚上听完故事,温格睡着后,与罗宁谈了许久。罗宁丝毫没有魔法师老爷做派固然让他吃惊,但罗宁在他面前重现的景象更让他恐惧。他看见了一个似乎癫狂的老头子,引导着四个人的魔力同时往一个人的身上灌去。那个人的痛苦地跪在地上,身形扭曲。她痛苦得尖叫,声音变形就像狼一般哀嚎。他颤抖着看完了,听着罗宁声音沉稳得像钢铁一样,仿佛说的这个痛苦的女人并不是他的学生一样。他看着现在的温格,还是不禁生出些怜悯来。温格察觉了他的目光,笑着问:“怎么了?”

    阿福刚想答点别的东西岔开这个话题,却下意识地抓着温格就往街边靠,同时嘴上“咄!咄!”地发着声。一只像疯了一样乱窜的马拖着一辆马车在一条巷间穿出,看那车被撞得破损和车上两人惊恐的样子,阿福就知道是马抽了蹄子。但是那驾车人惊恐乱叫并不是办法,只惹得马儿更加慌乱。阿福刚刚听到马蹄声不对和吵闹时,大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但如此看来,那两个人只能听天由命了。

    马儿听到了阿福短促地叫声换了方向躲开了温格和阿福。但那驾车的人根本没有想过马儿回来这么一记急转弯,哎呦一声拉着绳子就被甩了出去。那马本来就发惊,被人一拽更是直接就拉着车照着墙边冲去,后蹄踩在车厢上踩破了辕座。“砰!”的一声巨响过后,就只剩下一匹被木头戳进肚子的马,横躺在刚刚车上妇人的身上。那个妇人被马压中胸腔,瞬间脸色由白变红再变紫,看着就进气多出气少了。温格“啊”的一声叫出来,想上去帮忙却不知怎么下手。至于阿福已经低声骂了几句,跟旁边的人一块儿凑了上去了。

    那马儿被木条戳进了肚子,疼得直在地上瞎蹬。但这这么乱蹬相等于变相地往那妇人身上施力。那个被甩出去的汉子手脚并用爬了回来,看样子是摔折了腿,但还是跟着阿福等几个男人推着马。

    就在这时,一个矮小的身影窜了进来。他从自己的斗篷下抽出一把刺剑,竟然对着马腿筋上刺了下去。马儿受痛最后迸出大力,和那些男人们的力气聚到一块儿,竟然真的站了起来。只有阿福从那个人刺剑之前喊得那句“拖人”中反映了过来,拖着那妇女就往外退。少了一个人的力气,再加上那马也已经断了一条腿。两边的余力一消,那马自然就倒地。

    剩下的人赶紧抬着那妇人和那哭喊着的农汉去附近的诊所。其他人看到那刺剑的人居然是个孩子,还披着游侠的披风,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发些什么感慨,只好也就跟着去看那夫妇能不能活下来了。一时间,这条跟小巷接通的路居然冷清了下来。

    披斗篷的自然是普朗克。他盯着阿福,牙齿都咬紧了,好不容易才开声质问:“你为什么要赶那马儿往墙上撞!”普朗克一直在一边盯着他们俩,自然知道是谁让那马突然之间改变了方向,往另外一边转向。阿福也正懊恼,被人那么一问,自然火上心头,反过去唾沫横飞地骂道:“那我要怎样!拖着小姐一块儿被踩死吗?!”

    温格绞着手站在一旁,不知道是该说话好还是该沉默。普朗克狠狠盯着阿福。阿福虽说火气起来了,但是终究还是不敢对着那披风有太多的脾气,哼了一声就算了。他才转头看温格,话都没说,温格就惊呼:“你不是昨天的那个游侠么?”

    被人一眼看出来,普朗克也是忽然有些讪讪。温格倒是反应过来了,道:“你跟踪我?”

    “不……那个……我……”普朗克被人揭出真相,一时间又编不出理由来。阿福阴笑着看着普朗克,还想着怎么诘难他,就看到一边似乎甩来了些什么东西。

    刚刚恢复平静的小巷惊叫声再起。一个就在巷口摆摊的老妇看着那奄奄一息的马忽然间横着飞起,径直就往那三个人身上砸过去。阿福最早看到有影子飞来,下意识便把温格往自己的怀里抱。没想到才听见温格看到马的抽气声,自己就飞了出去。等他反应过来,第一感觉先是自己的腿断了?然后才是钻心的痛。温格小跑过来,神色比刚刚更加慌张、无措。普朗克挪开挡在自己脸前的双手,自己居然没有受伤,也没有被马砸到?他睁开眼,看到阿福已经被死透了的马压住了腿,脸色煞白。温格在一旁蹲着。至于刚刚尖叫的奶奶,似乎已经安静下来了?

    她的确安静了。那个她曾坐着买菜的地方只剩下菜和残肢。一个稍有些驼背的瘦高男人站在那里,手上似乎拿着张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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