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黑暗。
为什麽,我会如此紧张?
哈、哈。不过只是个精灵对不对?
此时此刻,拉瑟和爱莲娜还在外头等我这件事,早已抛到脑後了。
火焰不想醒来,我只是轻声呼唤∶「┅┅有人吗?」
黑暗降临的同时,我往前挪动的身子便就此打住。我不清楚我在等待些什麽,然而对方似乎是与此相反。我来不及反应,一苹手突然箝制我的脚,我踉跄地退後,撞到的是另一个软软的东西,底下再一个拉扯,我立刻重心不稳地跌在地,简直不像是只有一个人,根本是一个接著一个,抓住我的脚踝往内部拖去!
「干什麽!快放手!」
或许是早就被咬习惯了,我心理的预期是牙齿碰触肌肤,或许更深层的血肉。然而,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他们——才不是想吃掉我。
恐惧战胜了理智,在那一线徒然崩裂之时,感官却更加灵敏了。直到现在我才注意到一件事,黑暗一直都在这个空气中弥漫著,我双眼顿时睁的圆大,景像什麽的似乎已经直接跳过眼睛接受这阶段直接传到大脑了。
开什麽玩笑!这是什麽情况!
我吓的二话不说将四个角落燃起火焰,闭上眼睛可没有阻止画面成像——哈、哈,原来感知开到最大是这种状况?难怪魔妖明明已经死了,眼睛腐烂了却仍然知道目标在哪呢。
但,灰蒙蒙一片除了火焰以及我以外,剩下的可都是黑色人影啊┅┅
我讨厌用感知┅┅把人看得这麽透彻。
可惜的是,张开眼睛之後才发现其实感知还不错。
目瞪口呆这个词大概也无法形容我现在的面容吧┅┅事实上,我并没有张大双眼,只是徒劳地瞪著┅┅接著我的世界开始瓦解。
他们毫不理会身体一一被火焰啃食——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我在意的是,在那些馀烬之中所飘落的——那些制服、那个条纹,是怎麽回事!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骑士们会出现在这里?更何况,魔妖?
眼角馀光下,我甚至捕捉到了那紫色条纹。
耳朵能够接收的只剩下我那跳动的心脏,咽了一口水,朝四周望去,希望能够看见心里想的事情┅┅没有。
换句话说。
对方才不会让我思考,四面八方满是著火溃烂的人朝我扑过来,活像个饥饿的野兽,当下我只想逃出这地狱,但是却没有连接头顶上出口的梯子!
眯起双眼,我想也没想抽出剑在自己周围划出防御的圆,几苹魔妖早已脆弱的双腿应声断裂,明明断了,却手扶地面继续爬行!
这种时候可没有时间管人不人性的问题了!我踏著他们尸体往上一跃,好不容易抓住边缘,伸手推开出口┅┅
锁住了。
怎麽会往内反锁!
最後一线希望毁灭,我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疯狂的锤向铁盖,嘴里呐喊著呼救┅┅垂在下方的脚被他们抓取,而现下最有可能的死法居然是被自己烧死——
绝望了,手也没力了,把他们毁灭後然後在里面自生自灭吧。
突然,熟悉的月光照的我十分不习惯,一苹手将我拉上去後也一剑斩断下方与我的连接。
我跪倒在铁制的马车上方,水一滴滴落了下来,那是——我的冷汗。
火红色将黑夜渲染,想必身後是一片绚烂。恐惧赶跑了肺里的空气,不断大口喘息著,希望能够制止颤抖的身躯,除了刚刚未止的恐惧之外,思绪中传达的事实也更是添加几分。
没有原先的贡品。没有梯子。往内反锁。骑士、魔妖。
国王。
答案非常明显。这一切都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宣战——王族┅┅究竟在心急著什麽?
一苹手伸在我眼前,我注视了一眼,起身之後揉一揉太阳穴。
「谢谢。」
救我的人是奎因,堪称为天才的男子。
「你烧掉贡品了,决定要和我们结伴了?」
闻言,我随之愣住,缓慢的将视线对上他双眼,所有的情绪都搅在一起并一触即发。
「为什麽还要问我这件事┅┅你都已经看到了,为什麽还要问!」
奎因看了我身後一眼,只是笑笑。
「就是因为你这麽做了,我才会再问你一次。那麽,答覆是?」
「闭嘴!你这国王的走狗!这是试炼吧?这是在测试我的忠诚吧?」我有些许歇斯底里,「都已经看到了,已经证明了,为什麽还需要我的答案!去禀报啊!这种国王我也不屑效忠!」
下面的人互相低语著,哈!也是呢,就在我疯狂捶打的同时,他们早就该醒来了!而我早就不顾一切。刚刚的音量大到回荡山谷,几乎是向在场所有人宣布著,完全是自寻死路。
然而,根本不必向国王秉报,这些早晚都会口耳相传到国王耳里的。我根本不怕他知道,因为顶多就是多加几项命令束缚我罢了!
奎因微微皱眉了下,放轻音量要对我说些什麽,然而拉瑟的高喊压过他的声音∶「希尔洛伊!你给我滚下来!」
已经不知道我该相信谁了,也不知道选择哪边才是对的。我深呼一口气,瞄了一眼奎因,转身就是往下面纵身一跳。
「妈的,你过来!」他一把抓住我,也带著爱莲娜,顺便瞪了几眼好奇的骑士们後就把我带走┅┅往更上面走而已。
「爱莲娜,帮我挡住他们别让他们过来。」拉瑟指示後转向我,语气差了十万八千里∶「至於你,有什麽话要跟我说吗?嗯?」
我撇过头说∶「我没有什麽话要跟你说的。」
「该死!你想背叛对象的儿子就在你眼前,你敢否认?快说!」
我犹豫著,到底应该跟他说些什麽?又从何说起?里面的证据也被我烧毁了,已经没有东西可以证明我没有错了。
「我┅┅」拉瑟直直瞪著我,他完全不打算转移视线的看著我,反观刚刚我强硬的态度,现在我则是软了下来∶「对不起,我┅┅」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低吼∶「开什麽玩笑!说要带我们去看贡品,独自一人先下去,接著烧毁贡品还说要叛国!你从一开始就这麽打算了吗?妈的,看著我!」他硬是揪住我的领子,往前拉扯,「你本来打算要在我们面前——王室成员的面前宣布这件事情吗?!原来这就是你的企图吗?」
我从没想过原来这些事情可以连接成这样,真是太棒了。我该怎麽解释?
或者说,我应该解释吗?
「不好意思,可以打扰一下吗?」
这还真是我第一次感谢奎因。我越过拉瑟朝向我们过来的奎因看,笑容依旧虚伪,可惜现在想面对的竟然是他。
「啊啊——去去,」拉瑟头也不回赶走他,「老子办正事!」
「咳,他是奎因喔。」我好心的提醒他一下。
听到他名字他触电似的回过身,皱起的眉头顿时敞开,尴尬的笑著∶「啊、呃。老师既然您需要他的话我就┅┅让给你一下吧。」
他离去前用眼神不甘示弱的瞪著我,而我紧接著就是要面对下个难题。
「贡品,推下悬崖吧。」
他一来我立刻劈头就说。
「什麽?」
「要做就彻底一点,毁灭证据┅┅那种东西本来就该毁灭了┅┅」
我转身靠著身後的断崖残壁,而前方就是将近看不到底部的山谷,要湮灭证据丢下去是最明智的选择了┅┅
奎因上前蹲下身子查看底部,起身後回答∶「好┅┅那麽接下来换我说了。你说我是国王的走狗是什麽意思?」
「还装蒜。难道不是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
「还否认?」我止住想拉住他领子的想法,不知道为什麽只要扯上他我就控制不住脾气。
「喂!小声点啦!我听得到,『我们』都听到了┅┅等等,不对,讲大声点我想听!」不远处拉瑟传来声音。
奎因转转眼珠子,接著摆出跟我相同的动作,而我也不想理会,我们就这样静默了许久。
为什麽┅┅有一种比起与非人类的生物相处来的轻松多呢?
有这麽一瞬间,我开始想念和狐族的相处,跟这相比之下似乎被她吃掉还来的好多。事後来去跟她道歉吧。
我不动声色的叹了一口气,而旁边的奎因正好开口∶「听听我的看法一下,你认为我们之中有国王的走狗而且会回去禀报?你甚至觉得那个人是我?」
「难道你不是吗?」我插嘴。
「让我一次讲完。」奎因深呼一口气,「『这种国王我也不屑效忠』又是什麽意思?这已经跟国王的走狗没关系了吧?只要你做好自己就不应该怕。还是说┅┅」
他反身过来单手撑在岩壁上∶「你发了灵誓?」
真不愧是骑士团团长,明白这两个字的重大意义。我在脸上抹上一层微笑後轻挥开他,不需要明说,他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你应该早点说的┅┅但既然你发了灵誓应该就明白我们要反叛的原因吧。更重要的是,国王从来不把骑士们的性命看在眼里,你应该非常清楚。现在远征才不到一半,粮食就出现了问题,如果时间再往後推移一下可不会像这样只死一两个这麽简单。」
他一语点到了重点。而且在他语气的衬托之下不得不开始信任他,更何况他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不是不说,是不能说——」
「我想也是,国王的作风。」但他那笑容仍然想让我一拳打下去。「话说回来为什麽会认为我是走狗?」
我尴尬的搔搔脸,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地方去後淡淡的说∶「因为你的言行举止,和你那高傲的自信都觉得你这个人十分不能让人相信。更何况,你是团长。叛变实在很奇怪。」
气氛缓和後我和奎因就慢慢的走回去,然而好像是听到我讲这句话之後他就停下脚步,察觉到旁边没人的我回头过去,看到的画面简直比被死人抓下去还惊悚。
「又是这样┅┅为什麽┅┅那只是感觉而已啊┅┅都没人知道我的内心想法┅┅难道是因为我一直被人称为天才吗,是因为我年轻就当上骑士团团长吗,我也不愿意啊,呜呜呜,骑士团团长每次选拔都一定要参加耶,不然为什麽我要叛变——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我已经知道了。
还有拜托别那样,我突然喜欢你原本的样子,真的,比现在好太多了。
但话说回来,每次选拔都得这样真的有点惨呢——我也才不过被逼迫发灵誓就立刻决定叛变了说。
我上前拍拍他的肩,不是安慰,不是取笑,而是——「辛苦了。」
现在也许应该要转移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们知道贡品是一堆会动的尸体吗?
不,他们肯定不知道┅┅他们只是觉得我为了叛变所以把贡品给烧掉了而已。但是奎因看到我被抓下去的模样了。所以他——
我静静的看著他吩咐他的手下将贡品奋力推下山,而拉瑟尽管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也因为奎因是他的老师所以不敢有动作,经过刚刚一番折腾後我开始对奎因的看法有所改变。
我轻声询问道∶「刚刚┅┅你知道贡品是什麽吗?」
「┅┅?是什麽都不重要了吧。反正都送不到那边了,就算知道了也没什麽意义了。」
我继续追问∶「刚刚你不是救我上来吗?不是也一剑帮我砍断了吗?」
「是啊,有什麽问题吗?不就是你烧完之後爬上来,而火燃烧到你裤管而已?┅┅你为什麽摆出那表情?」
我踉跄的退了几步,听到他的回答使我不由得扶额。也是,被烧成那样其实也不见得看得出是什麽。只差别在於要不要告诉他而已。
就算不说┅┅应该没什麽大碍。
虽说心里是这麽想,但还来不及制止,话语已经冲出了口。我将发现的和我的看法告诉了他。
他先是走上前,单手扶上我额头,触碰到的瞬间我一愣,没有躲开,疑惑的看他这举动。
「你脸很红,快冷静下来吧。」
我摸著脸後退几步,撇过去点了点头,继续听他出乎我意外之外的话语,奎因非常冷淡,就像是他早就预料到这一切一样。他说∶「这是常有的。」
「呃?」
「不只这一次了,在过去历代中若我们要向各族示好都会发生这种状况,就算国王事先当众拿出贡品给大家当作见证人,还是一样会发生。这应该是诅咒吧┅┅」他顿了顿,最後一瞥即将落下的贡品後视线返回停留在我身上∶「可是,国王明知道这种事发生却没有用先防护措施给人民信任,不是很可疑吗?」
点头的瞬间,我迟疑了。
有什麽东西我应该得想起来才是。
马车上的铁柜应声掉落,碰撞回荡的两三次後便直直落下,等待个一秒、两秒,听不到最後的落水声,取代而之的是划破天际的尖叫。
众人顺著源头转身看过去,甚至有几个赶紧跑过去询问,只见带著羞涩脸庞的爱莲娜怯怯的说著∶「对不起,没事┅┅」
就算听到她口中表示,我仍然注意他们俩的一举一动。
拉瑟打发走他们。
爱莲娜暗地里双手捂著胸口,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接著——两位直直的朝向我们前进。
肩膀被人重拍了一下,奎因一脸严肃地对著我摇摇头。
「喂!我是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何打算,你!」拉瑟显然想用眼神杀死我似的瞪著我,「先是烧毁就算了,那麽你——又为什麽听从这小子的指令将贡品推下去?」
我注意到拉瑟紧紧双手握拳,奎因面对他大胆的指控不以为然,迎上拉瑟的视线笑著回答∶「我是骑士团团长,我有自己的判断力,更有权这麽做。」
「啊、啊,是吗?我是一国王子,我质疑你的忠诚度!更有权命令你将所有事情告诉——」
「我是祭司我担忧国家人民的性命!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讨论这些一点都不重要的事情?我们——被袭击了!」
嗯,这样大声宣言又成功的聚集每个人的注意了,真是干得太好啦爱莲娜。
「┅┅你们到底在迟疑什麽┅┅为什麽都这样听到了既没有立刻动作┅┅不管了。希尔洛伊,要跟我回去吗?」简直是抱著最後一丝希望,拉瑟不带任何情感问著我。
我马上想到奎因。
面对双方的眼神逼迫,总算感觉到这个决定究竟是代表著些什麽涵义┅┅顿时我口乾舌燥,硬是用舌尖湿润双唇┅┅感受什麽叫做心脏快要跳出来。
快点!每个人都在等待你的答案!
我正要做出抉择时,拉瑟不等我回答立刻打断∶「算了!真不知道为什麽我还指望你!你居然也迟疑了?这种事情难道不是立刻回答吗!」他回身过去,拉住已经没有物品的马,跃身上去呐喊∶「我们走!」
离去时爱莲娜那份不解的眼神宣告对我的信任瓦解。
顿时之间,除了奎因率领的人以外都跟著拉瑟而走了,而这时才了解到我们根本占了一半以上。
「你刚刚原本想回答什麽?」
我刚刚想回答什麽?
五指插入前额的头发之中,我的声音没有任何音调∶「袭击,是你做的吗?这些都在你的计画之中吗?」
「不┅┅我也很惊讶,但不是我们做的。我们要的是摧毁王室,而不是摧毁火族。这点请你务必相信我们。」
那麽又是谁做的?
手在往上挪移,刘海被我弄得一团糟。
「然後呢?就这样吗?我们就要在这里待著吗?」
「这是大好的机会,如果皇族派更多人手去驱逐外来者,我们就有机会往入侵。」
「我们应该要去帮忙的┅┅」
「为什麽?这样的机会可不是说有就有。」
我一转身就是逼近他,但他不甘示弱的纹风不动,我停了下来∶「要是他们失败了呢?那麽我们的嫌疑会有多大?你我都在这可都没有去参与战役啊┅┅别在这┅┅你怎麽了吗?」
话也才不过讲到一半,绪在看见他捂著胸口弯腰下来的瞬间给浇熄,我赶紧将他拉开远离山谷,眼神上下扫射著奎因。
他二话不说将衣领扯开,撕裂的声音让我有点震住,但看见胸膛肿大的水泡才是最可怕的。
这位置跟刚刚爱莲娜治愈的地方一样。
「你┅┅」
「是这个。」
奎因拎著一条从纹路上就看出的不凡的坠子,他放在我手上,我立刻怪叫一声把坠子丢在别人身上。
「很烫,小心点。还有,可别掉下去了,那可是很贵重的。」他看了下正在到处互相抛接的我们,戳了戳水泡。
「这种事情你也早点讲啊!不要在戳会破会感染!快说到底是怎麽回事?」
「王族的坠子┅┅会发热表示我族被袭击了。而烫成这样实在很不寻常。」奎因扫视著全场,最後视线停留在我身上,「关於你刚刚的提议我接受。毕竟你这个战火之子在这,他们没胜算。」
我长吐了一口气。奎因的手下们马上行动,其中一个人牵著两匹马过来後便退了下去,奎因的示意之下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只有两匹马。照这个状况我们得先走了。」恢复了一贯高傲的笑容,挥手指使我们前进,「其馀的人在到了之前不准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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