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二爷只觉得身体悬空,脑海中一片空白,无奈之下只得将身子缩成一团,只听耳边呼呼全是风声,大约下坠了七八丈左右,耳廓中隐隐传来了水流的声音,似一条小溪在潺潺流淌。
二爷心中一喜,这黑洞不知纵向有多宽,若有水流的声音就说明还不至于太深。就算是这样,一个人一百多斤的分量,从十余丈高跌落下来,也足以把你摔的骨断筋折,一命呜呼。
这紧要关头,必须做点什么,不然只有死路一条。二爷情急生智,伸手一探,摸到了腰间的皮囊,突然想到里面除了火石火镰一些应急物品之外,还有一柄小巧的飞爪,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邱二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奋力将飞爪向一侧掷出。若是从自己所在的下落位置算,如果飞爪的绳索长度能够达到一侧的洞壁,并深嵌其中,对他来说就有一丝希望。但这还要看洞壁的土质硬度,爪头的深入度,剩下的,就只有听天由命的份了。
二爷心里暗自祷告。果然,从绳端传来噗的一声轻响,凭着手掌细微的触感,那是坚硬的岩砂层。
二爷一喜,于是,下肢跟随着抛索的方向卷曲。为的是能稍微改变一下垂直的下落力道,在绳索拉直,飞爪拉出之时,卸去一部分下落的惯力,将阻力发挥到最大值,他自己才有生还的希望。
果如二爷所料,绳索紧绷之时,他的整个身体在绳索拉扯之下,紧随着向一侧洞壁荡了过去。
可是,下坠的力道何等惊人,就在他身体刚刚接触到洞壁之时,细绳索再也承受不了如此大的重量,啪的一声就迸裂开来。由于惯性极大,洞壁湿滑毫无着力之处,二爷被洞壁一弹,复又直向下坠落了下去。
这下可苦了二爷,下面洞壁参差不平,有很多天然形成的圆形凸起,二爷立时浑身被蹭得青一块紫一块,差点昏厥,又滑了三四丈左右,下面是一个斜坡,二爷滚了下去,脑袋刚好撞击在一块硬物之上,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二爷从地上爬起,感到身上每个关节都在痛,脑袋晕乎乎的。心想这次够衰的,还好有这些凸起物为自己卸去了大部分下坠力道,不然自己这条命早就交代了。
二爷取出火镰子在黑暗中划了一下,可是下面实在太黑,什么也没看到,这时哗哗的水流声又传了过来。
“这洞中怎会有流水声?”
二爷不由得轻咦了一声,没想到四下里此起彼伏,全是空灵的回音。
“难道,自己此时正身处在一个幽闭的大空间里?而流水的声音,是地下暗河?”
这中原之地也会有地下暗河?貌似只有云贵川那些特有的喀斯特地貌才会有。二爷站起身子,只觉得脚踝处奇痛无比,用手一捏,并无大碍,敢情是脱臼了。由于伤在脚部无处使力,二爷碰巧摸到脚边有一个夹缝,刚好塞下脚板,于是就放了进去,一拉一送,骨骼一阵咯咯轻响之后,就恢复了原样。
邱二爷将脚板拉出,突然感到那夹缝生的有些奇怪,呈v字形,用手仔细一摸,那石料触手光滑,圆润,并不像天然形成的样子,而且形状有点怪,轮廓像一片巨大的花瓣,再顺着向旁边摸下去,下面还有很多,外形几乎都生的一模一样,错落有致的排列成半弧形,二爷越摸下去越是心惊,在这地下幽闭黑暗的空间里,竟然有一座石雕的巨型莲台。
这巨型莲台直径足有两丈方圆,如果自己判断不错,刚才自己坠下来头部所触到的硬物,就是就是这莲台的底座。
再向莲座中央走,那莲座中心并不平坦,而是有一个石砌的半圆形凸起,这令邱二爷十分的不解,正诧异间臂部突然碰触到一个竖起的长条形石块,上下摸索,形状很像一块大石碑,石面上雕着花纹,向中间继续摸索,竟然还刻有字迹。
邱二爷暗自心惊,上面赫然雕刻着:混元七子摩罗往生冢。
二爷一时惊得不由倒退了两步,一股寒意瞬间直冲脑门。天哪,这巨大的石莲台中央,竟然是一座坟墓。自从到了这义庄,二爷总感觉此地处处透着古怪,阴森的前厅,恐怖的鳞甲怪,神秘的老者,还有此处的隐秘墓地。可这里不是土匪的寄居处么?看来,绝没有自己先前想的如此简单。
“你醒了?”
黑暗里此时突然传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四下里久久回荡不息。把陷入沉思的邱二爷惊得浑身立时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声音似从恶鬼口中发出一般,沉闷嘶哑,很像是从眼前坟墓中传出,又好象来自身后,更像是来自脚下的地底。二爷握刀凝神四下观望,眼前除了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由于四下回音,根本就无从判断这声音来自哪里,不过,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
“你到底是谁?”邱二爷提高了声音:“何必装神弄鬼”
“哈哈哈哈”那笑声肆无忌惮的在耳边响起,却又含着几分悲凉,震得二爷耳鼓嗡嗡作响,“小娃儿,你说我是人是鬼?”
二爷这次听清了,这声音,不正是之前的那位独臂老者么?在这回音的幽闭空间里,自己一时竟然没有听出。这人是不是精神有点不正常?自己都这个年纪了,他竟然还喊自己小娃儿?
“你是之前的那位前辈?”二爷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放,那声音虽然怪异,但听起来好像并无恶意。
“你受伤了?”那声音反问道。
“还好,就是一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黑暗里传来一声轻叹,让二爷的心也跟着莫名跳了一下。
“前辈,你在哪里?”邱二爷举目四顾。
“我,在你之前掉下去的地方啊。”
“啊?那怪物没伤害你吧?”
黑暗里传来一声轻笑,“我好得很,谁要你这孩子鲁莽来救?”言语间满是调侃之意。“那巫虫儿和我亲昵呢,你怎么知道他会伤害我?”
二爷一时无语,回忆刚刚的一幕,不由得一阵苦笑。
“那巫虫儿难道是你所养?”
“也算吧。”老者又一声轻叹传来:“它也是一个可怜的人,你干嘛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二爷听了心中一震,“前辈,这话怎么说?”
“也罢,我几十年来几乎没和人说过话,看你心肠不坏,告诉你也无妨。你可听说过一种东洋的古老残忍巫术?”
“没有,”邱二爷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这和那怪物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老者的声音一时有些颤抖,“所谓的怪物就是那邪恶巫术的牺牲品。”
“邪恶的巫术?”
顿了一顿,老者又接着说道;“在小孩子浦乳期,以残忍的手法将其全身骨骼捏碎,再用药物浸泡让其重组,然后放在一个细圆筒状的器物里禁锢身体,喂养各种怪异的巫食,任其生长,让他变成一个茹毛饮血的野兽,等他身形长成需要的模样,在除去禁制,这不是邪恶又是什么?”
邱二爷听得毛骨悚然,“你是说,把一个婴儿放在圆形的器物里,让他身体长成蛇形?”
“不错,几十个孩子里只有一个能存活。活下来的长大点还要浑身镶嵌金属物,让金属和血肉长成一体。”
二爷只听得嗓子发干,手脚冰凉,他万万没有想到,之前土丘洞中的鳞甲怪和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那只怪物,原来是被这等残忍的方式造就的,真是灭绝人性。
“你这个老东西,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你你简直就是个魔鬼,畜生”
邱二爷都不知用什么恶毒的话来发泄心中狂涌的怒火。
“可这些,并不是我做的。”
那老者似乎并不理会二爷的愤怒,语气平淡的有些残酷:“我也是一个受害者而已。年轻人,不要老拿你愚蠢的正义感和肤浅的黑白是非观来诠释这个世界。”
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现在左脚踝有伤,还是先坐下调息一下,安静的听我说完,你再发火骂人也不迟?怎么样年轻人?”
老者语气里似乎有种不可抗拒的魔力,又颇含调侃之意,仿佛下面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眼皮底下发生一般,有种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的悠然自得感。
二爷哼了一声,心说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于是盘膝在石莲台上坐了下来,一边调息恢复体力,一边寻思着该如何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老者的声音有点悠远飘逸,好像要把人带向久远的回忆深处,二爷一时也被他的话语感染,听得入迷,竟然一时忘了此刻自己还身处险境之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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