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重霄大叫一声醒来,身在大殿之中,这才明白,之前种种,不过是黄粱一梦,但那种感觉亦幻亦真,好似刚刚真切发生过一般。
思前想后,白重霄睡意全无。于是翻身坐起,就觉体内疲惫之意全消,似是有一团奇异的气流从眉心而下,缓缓流经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顿觉浑身舒爽无比,头脑也开始异常清明。看看距天亮还早,索性就坐在大殿里闭目养起神来。
白重霄幼时和他父亲一样,也曾在清真寺打坐读经,于是调匀气息,眼观鼻,鼻观唇,唇观心,心落无名,介于半睡半醒之间。
可说来也怪,这次不知为何,颇与以往有所不同。这种近似物我两忘的情境之下,他竟然能敏锐的感受到大厅老子的石塑之下,有一只老鼠在顺着墙角东张西望,缩头缩脑的潜行
那老鼠绕过一条附在柱梁上的褐色蜈蚣,惊起一只趴在墙角产卵的飞蛾,一直沿着大殿的内墙,向外行去。
大殿外的院子由于常年无人打理看管,生有很多杂草,一簇簇足有齐肩深。小老鼠畏畏缩缩的刚行到草丛旁,突然从草堆里箭一般窜出一条红花大蛇来,张口就将它吞入口中。小老鼠惊恐万分,老鼠垂死挣扎,吱吱惨叫不已。
白重霄霍然惊醒,那情形真切之极,就像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一般。于是满腹疑惑起身踱到殿外,果见院中一条红花大蛇伏在草丛之中,大嘴巴外还露着一条未吞咽完的鼠尾。
白重霄心中讶然,思前想后,心中甚是疑惑不解。
等到天亮后,白重霄来到院中镜池边洗漱,见那池水甚是清澈,犹如一面镜子,映得周围景物清晰可见,突然发现倒影之中,自己眉心之间有一处赤色的圆形印记,足有蚕豆般大小,娇艳欲滴。触摸之下,不痛不痒,并不像夜间毒虫叮咬所致。这时猛然又想起昨夜梦中,自己被那白衣人在眉间轻点,坠落云端而醒。
难道,是太清老祖显灵?暗中托梦于我,意有所指?
这越想越觉蹊跷万分,为了解开疑团,于是白重霄便催马循着昨夜梦中所行路线,一路向西南方向寻去。
这一路是越走越觉心惊,直到前方出现一座巍峨的土丘和晨光照耀下的古城,一切皆和昨夜梦中毫无二致,这才猛然间醒悟过来,昨夜之事绝非单纯的做梦那样简单。
要说世间也不乏巧合之事,可自己一个外乡之人,在此之前从未踏足过此地半步,就算巧之又巧,断也不会巧合的如此细致入微,简直如出一辙。
而且,在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奇异魔力在指引着他,昏昏噩噩的向一片密林洼地之中缓缓行去。
越是到了密林深处这种奇怪的感觉越随着强烈,而且体内仿佛有股奇怪的力量在横冲直撞,似乎想要冲破束缚,破体而出一般。
坐下的那马匹久经战事,素来沉稳异常,可到了此地就显得有些惶恐不安,方向感尽失,不停的打响鼻兜圈子,显得焦躁异常。
白重霄索性下了马,见这林中古树参天,老藤缠绕,阴森森的吹着冷风,前面有一个高坡,顺着高坡向下,则是一片水洼。
白重霄刚站到土坡之上,突觉有一团冰凉的气流自脚底狂涌而来,直冲脑门。那团冰凉的奇异的气流窜上来之后,迅速与身体里冲撞的那股力道融合到一处。白重霄立感身体上的疲劳之意,内心积压的忧愁纷扰,也刹那间突然被吞噬的无影无踪。整个人就似飘在云端一般,说不出的轻松惬意,仿佛和此地融为了一体。
白重霄忘我的闭上了眼睛,脑中就像混沌初开时一般,朦朦胧胧就听一声沉闷的低吟在耳边响起,脚下的大地瞬间变得一片透明。一条绿色晶龙出现在他的脚底。那晶龙四爪深陷,无法飞腾,兀自挣扎嘶吟,无奈痛苦之状,十分悲怆苍凉。
仔细看去,那晶莹剔透的绿色龙颈之内,却浮游着片片闪耀的金光。那金光由一组组奇怪的流动文字组成,很像一条条游鱼一般游弋闪烁不定,忽隐忽现,十分炫人眼目。
白重霄集中意念,想看清里面活跃着的字迹,连着试了几次,都无法靠近分毫,时间一长,就觉头痛欲裂,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
他那匹战马虽然外形普普通通,却是回部为掩人耳目挑选出来的良驹,见主人这般模样,不由得一声长嘶,惊得神游的白重霄打了一个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说了。那白夫人纵也是女中豪杰,见识不凡,也被夫君这一席话惊若天人,回头再看白重霄眉心间红色印记鲜红欲滴,也不得她不信。
合计再三,白夫人想了个主意:既然那阴脉确实存在,可以沿着向下挖掘,此法虽笨,却也别无良策,不妨一试。又考虑到人心难测,倘若被人知晓,还不知要闹出多少祸事和乱子来,只得秘密进行。就是对三个同来的护卫,也只说是去寻宝,要求对外一致守口如瓶,不得泄露半句。
于是五个人换做寻常衣服,潜入淮阳城内,找了一家店住了下来,那时的白夫人已怀孕有六个多月,由于旧时女子衣服宽大,又是习武之人,所以外表看去不还太显眼。安排好夫人之后,白重霄便去采购些镐锹之物,又准备了一些即食的干粮,纸墨,和三个随从来到了那片密林里,结草为庵,开始了先前的计划。
有人说,每个传奇的酝酿,都是先从某一个悲剧开始的。没想到白重霄的这个决定,接下来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也将他和夫人和未出生的孩子推向了未知的深渊,这都是后话了。
跟随白重霄的三个护卫,一个姓李名大奎,身材魁梧,力大无比,一身外家的横练功夫,曾跟随白彦虎出生入死,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悍将,且为人忠义耿直。另外一个姓殷名豹,身体精瘦,手中两柄铁尺,出神入化。还有一个姓冷名石,射得一手好箭。
这三人按着白重霄所指,沿着洼地旁的土坡向下挖掘,等挖下去三尺有余,下面的土质就起了变化,呈灰白之色,坚硬异常,三人用了三天时间,才挖下去两余丈深。这晚几人天累了一天,俱都早早睡了,没想到天刚微明之时,白重霄突被一声惊呼惊醒了过来。
白重霄翻身爬起,见李大奎手提着裤子,像是刚小解完,此刻傻呆呆站在白天掘土的洞旁,嘴巴张得老大。瞧那惊奇的模样,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白重霄过去一看,也感到匪夷所思。原来,那洞中不知何时,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而且更令人惊讶的是,昨天辛辛苦苦挖下去的深度,好像一夜之间又回复了先前的样子。这还只是个开始,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几乎让他陷入绝望的境地:这洞底的冰每日正午时分化开,夜半子时便会冻上,无论你怎么挖,过了子夜洞底的泥土仿佛自己会生长一般,回复到先前的高度,让人十分的头疼。
这样又过了几天,一直如此,白重霄一筹莫展,试着在洞中打坐,那灵识每次将要触及流动的真言,便又被其挣脱。思来想去,突然忆起回疆巫人有种秘传的金针过穴之术,就是用金针封住某些穴位,把浑身精气聚于一点,在短时间之内原委。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心素来难测,特别是在巨大的利益和面前,人心底的欲望不知不觉便会展露无疑。
那大个李大奎老实木讷,心无旁笃,冷石自小和白重霄一起玩耍长大,自然也是别无二心。可那半路出家的殷豹,之前本是一个有名的江洋大盗,颇富心机,因早年被官府通缉,无处安身才投奔了白彦虎,也随白老英雄抗击清兵,立下了不少的功劳。这次安排他同来,就是看中了他头脑灵活,鬼主意多,遇到突发的事也好有个照应。
可谁也不会想到,白重霄此言一出,便撩起了他心中的暗鬼。这殷豹趁日间外出添置日需品之时,偷偷花重金找人送出去了一封密信,也不知写些什么,送去了哪里。
老天总是习惯将人玩弄在股掌之间,自此,一场恩怨纠葛的悲剧才刚刚拉开了它的序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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