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当时系我的伴娘……”艾琳娜看着他慌张的样子,不解地问:“这个有什么问题吗?许先生,许先生……”
他一下子就虚脱了,根本听不清楚艾琳娜在说些什么,飞机上空调的温度打得很低,可他的手心里和脑门上却满满的都是汗。
曾几何时,安宁对他说过,她说冯一鸣和艾琳娜很有夫妻相,他当时还笑她来着,如今什么时候竟成了事实的,
那安宁呢,安宁她怎么办?她的幸福又有谁来给?
他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揪得他生生的疼,恐慌与困惑同时袭来。
冯一鸣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找他,他在他旧金山的家里接待了他,一栋独门独院的建筑,维多利亚的风格,穿过一片花圃之后才是门庭。
在书房里,他见到了冯一鸣。
书房的光线有些昏暗,冯一鸣背对着他枯坐在一把老式的藤椅之中,他的面前是一方露台,从露台处可以看到满院的芬芳,只是他的身影在明暗不一的光线里颇显孤单,像是从一场老电影里剪出来的镜头,人生就是在演戏吗?那么,冯一鸣的落寞是在怀念抑或是在留恋?
他看不懂,也不想懂。
“一鸣,沐泽来了。”艾琳娜把他带过来之后她就出去了。
冯一鸣转过脸来,在迷蒙了一会之后,起身去拿酒,并问他:“要不要来一杯?”
他不置可否。
“坐呀,和我这个老朋友还要客气。”冯一鸣端着两杯酒过来,顺便递过来一杯给他。
他接过来放下了,开门见山地问他:“为什么不是安宁?”
“为什么?”冯一鸣重复着他的话,与其说他是在重复,不如说他更像是在询问自己,并且百思都不得其解,最后他的唇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来,说:“这个,我也想知道。”
他无法听明白他莫名其妙地回答,至于他和安宁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他已不想去探究,如今他只想知道安宁到底在哪儿。
然而冯一鸣异常平静地告诉他:“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这是……安宁的意思。”
“如果你是来看望我这个老朋友的,我很欢迎,我会让艾琳娜为你安排房间,你可以在我这儿住几天,顺便再看看旧金山,这儿想必你也不陌生,就不用我为你做导游了。”
冯一鸣的态度很坚决,以后的几天里,他只能以权宜之计暂时在冯家住了下来,冯一鸣好像一直很忙,他在外面的时间远远多于回家的时候,他住下来的这几天里,他几乎很少能够看见他,倒是艾琳娜,他每天早餐晚餐的时候总能看到她,不知道是冯一鸣特意交代她留下来陪他的还是她原本就是这样的生活规律。
艾琳娜一直对他很好,但也很客气,客气的有些疏远,每次他想从她嘴里问出一些有关安宁的事情,她都微笑着并不作答,但别的事情,她还是很愿意与他交谈,譬如说牵扯到冯一鸣的,冯一鸣从小到大的事情,她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的,听得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很享受这个听的过程一般。
他很奇怪,问她:“一鸣都不会和你讲这些事情吗?”
艾琳娜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落落寡欢的笑来,说:“他不是很喜欢我问起他的过去,也很少会和我说这些,所以……有些时候我其实很羡慕你们,你,一鸣,还有安宁,你们三个有很多共同的回忆,每次他和安宁聊天,总能聊得很开心,而且他们好像总有些说不完的话一样……”
“这些……,你都不生气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艾琳娜含笑地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我为什么要生气,安宁不喜欢一鸣,这个我很清楚,……说起来,我和一鸣结婚还系安宁一手撮合的,我对安宁,很感激……,没有她,就没有我和一鸣的这个家……”
4747那些年我们爱过的人
4848许你一个未来
“我手机……,落在中午吃饭的那家餐厅了,应该不会丢吧,一鸣,你能帮我去找找吗?”晚上□点钟的样子,安宁突然软声软语的求他。
他去找了,因为找不到理由拒绝,因为从没有想过拒绝。没有费什么功夫,一个小时后他就将她的手机原封不动地送到了她面前。
“谢谢。”她说,语气里已经完全没有了下午时候的强硬。
他没有出声,而是在椅子上靠了下来,头往后仰,合起双眼来。
一会儿又听见她说:“一鸣,对不起,我下午说话难听了一点,你不要生我的气……”
“不用道歉,习惯了……”他眼皮都没有动一下的说:“况且……你什么时候说话好听过?”
他俯身,睁开眼,目光扫向安宁,安宁哑然了一下,很快又忍不住地笑,说:“说实话,一鸣,你有时候并不讨厌……”
“看多了说不定还会爱上我?”他有气无力地和安宁开着玩笑。
这样的相处,真让人累呀,心被掏空了,还要强作笑颜,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
“的确……有这种可能。”安宁居然很认真的点头,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但她接下来的语气立刻来了一个大转折:“可是……我不行。”
安宁转过脸去,眼神空了一会,然后抱膝说:“其实我也有想过,忘记过去开始一份新感情,沐泽都能做到的事,安宁怎么可能做不到……,但实际上,我试过,我是真的做不到……,沐泽他人很笨,对感情从来都只是一知半解的,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他知道一心一意地对我好……,小时候,我受一点点的伤,他都会难过很久,埋怨自己没有照顾好我,……我一向横冲直撞,不管是走路还是以后学习工作生活,因为知道总有他在,我跌倒了,他会来扶我,我撞到头了,他会来安慰我……,甚至他妈妈去世之后,他很伤心,赶我走,我都没有绝望过,他坐在我面前哭,我知道他自责多过对我的责备……,我是沐泽的安宁,他说他一直都知道的,一向都是我任性胡闹和他生气胡乱地放开他的手,他不会这么做的,可是他最终却要和别人结婚了……,我心里对自己说,他想要和别人结婚就随他去,他要我帮他找婚纱,我就帮着找……,他那样的一个笨人,谁稀罕谁拿去,我以后再也不会为他烦了……,可……这不是我的真心话,我一点都不想让他和别人结婚,他是安宁的沐泽,我是要嫁给他的,他要和别人结婚了我怎么办……,怎么办?”
安宁反复地说着,眼泪不住地往下落,她想去擦了,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到了后来,她干脆不再去擦,就那么把头埋在膝盖里抽泣了起来。
他就那么看着,不知道该不该去安慰。
转念一想,也好,哭出来吧,眼泪虽然无法排解烦恼,但却是悲伤的出口,此时此刻,她可能真的需要痛快的哭一场。
哭过之后,是不是就是清朗?因此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去劝。
他去打水,回来之后听到她在接电话:“……放心,不会耽误你们的婚礼……”她的脸上泪痕未干,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凉薄。
“安宁……”他喊她名字。
她在恍惚之中匆匆地挂断了电话,眼睛望向他时,像两口干涸的深井。
那夜睡得很不安稳,一方面担心着会有余震发生,一方面又怕安宁睡不好。
那个五月注定有事发生,他们在地震中逃过一劫,却无法逃出另外一种魔障。
清晨,他还在庆幸终于平安度过一晚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安宁的双颊泛红,神志不清,他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她额头上的热度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起初还以为是普通的发烧,打了消炎针,输了液体,但十几天过去,安宁身上的烧还没有完全退去,并且越来越严重,他有些着急了,托了些人,找了相熟的医生,各项的检查过后,终于有了结论。
“……病人右侧肺叶上有一处2的肿瘤,目前还无法界定肿瘤是否良性……,不过就病人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病情不容乐观,建议还是马上安排做手术比较妥当……”
冯一鸣回到病房,安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她在窗口站着,五六月份的天气,微风轻拂,扬起她不长不短的发,窗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世界,云层薄如蝉翼,阳光明媚亮丽。
当初冯一鸣之所以要求把安宁安排到这间病房里来,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很适合养病,可如今看来,反而是太过幽静,会让人无端的生出许多惆怅的情绪。
“怎么下床了?你身体还没好……”
从知道安宁病情的那一刻起,冯一鸣就有些不太敢看安宁,她还那么年轻,正值青春,却要在此等待接受上天的判决,命运是何等的不公!
“一鸣,帮我做件事好吗?”安宁在他的搀扶下回到了床上,这些天来病痛的折磨,让她略显虚弱,大大的眼睛略有些凹陷,原来一笑起来就明媚生辉的脸颊一下子就消瘦了下来。
她还不知道她的病情,却从他的神情里隐隐有些察觉,她一直就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很多的事情瞒不过她的眼睛:“帮我把那件婚纱送到香港去,告诉沐泽我祝他们新婚幸福,是真心的。”
他虽然气愤,却不能不答应:“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有一个条件。”
安宁饶有兴趣地望向他,眼睛里充满困惑,他对她还有条件,这还是第一次。
“……乖乖地呆在医院里等我,多则三天,少则两天我就回来……”
为了他严肃的神情,安宁好笑起来,脸上的病容瞬间也消失了很多,笑过之后她略有些哀伤,低头说:“……一鸣,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怕……无以为报。”
“不可能,机会多的是,就看你想不想要……,比如……”
他想旧事重提,安宁哀哀地叫了一声:“……一鸣。”
他作罢,笑说:“你以为我想说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想要我娶你,我还要考虑一下,等你养好了病再说吧……,把病养好,就当是对我的报答。”
“我的病……很严重吗?”安宁还是问了出来。
他和她开玩笑,说:“是有点严重,严重到……我都不想娶你了。”
安宁不满地推了他一下,说:“冯一鸣,你正经一点好不好?”
“好还是不好呢?让我想想……”
他们的谈话在玩笑打闹中骤然轻松了下来……,说话的间隙,冯一鸣透过窗户往外看,天那么的蓝,树叶那么的绿,生命是那么的旺盛,而安宁是那么的年轻,年轻是不是就应该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这么想着,刚刚的诅丧与悲伤就荡然无存了,他浑身上下又充满了力量。
“不要把我现在的情况告诉沐泽,什么也不要和他说,你知道我不想接受那些廉价的同情……,还有不要告诉我妈……,我以前一直都在怨恨她,恨她那么快就忘记了我爸爸,恨她对不起沐泽妈妈,一定要和沐泽的父亲在一起,恨她从来就不顾忌我的感受……,可是现在我不恨了,谁也不恨了……,包括沐泽……,苏洛很爱他,沐泽人又老实,没有太多的心思,他们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安宁在手术的前一晚喋喋地向冯一鸣交代,像交代后事。
这让冯一鸣很不舒服,他啧啧地奚落她:“行了,你二十五岁,又不是五十二岁,现在都这样了,到老了可怎么办呀……,况且别人的幸福需要你去操心吗,你真要这么伟大,怎么不把自己绑到十字架上去做上帝……,有本事就先把自己救了,连自己都拯救不了,还想着去拯救别人……,安宁同学,你真的很让我刮目相看……”
安宁这次破天荒的没有和他吵,而是一直含笑望着他,等他说到实在词穷了,她这才又语重心长地继续:“你也一样,不要再玩了,找个人安定下来吧,你这么好的条件,若想安定,一定会有很多条件好身材好容貌好的女人排着队送上门来等着你挑……”
他愈发的不舒服了,心头堵的厉害,偏偏又作声不得,他想说你这个样子很像我妈,不对,是我妈都没有你这么爱保媒拉线,你以为你是红娘呀;又想煞有介事地问她,真的像你说的有那么多的女人来等我挑吗,那你呢,会不会来排队?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允许你加塞……
但,什么也说不出来,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里。
这样一个悲伤的冯一鸣,真的很不像他的性格。
直到安宁即将要被推进去手术室的那一刻,他才俯□来,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着,说:“安宁,答应我,不管结果是怎么样的,从这里出来之后,让我给你一个未来……”
不知道是他这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最终打动了安宁,还是人在生病的时候感情也会变得脆弱,安宁居然点头答应了,虽然到了后来她最终还是失言。
安宁术后的身体恢复的很快,这可能源于她年轻的身体里总也鲜活跳跃的生命,一个月的时间刚过,她便开始嚷嚷着想要出去走走,挑来挑去,目的地最终定在了旧金山。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要选择去旧金山,许沐泽曾经在那里生活过一段的时间,许沐泽在取消婚礼之后选择沿着她的足迹去寻找,而安宁,则去了许沐泽先前曾经生活学习过的地方。这很像是一段佳话,又像是一个笑话,只是笑过之后的冯一鸣心头很酸,无法抑制的酸,因而许沐泽临时取消婚礼的事他并没有告诉安宁。
不久之后,他在旧金山安了家,这其中当然不乏因为安宁喜欢这个地方的缘故。
4949眼盲的爱情
5050猜猜我在哪?
冯一鸣再见安宁,已经是一年之后了,在法兰克福的一家中餐馆里。
中午,他和一个朋友到那里用餐,刚坐下来不久,餐馆里一个女子的身影便吸引了他的视线,她一身服务生的打扮,腰间吸着一条花边的围裙,头发上扎着一方手帕,背影纤瘦,偶尔一扬头,就能看到一张熠熠生辉的笑脸来。
她在餐厅里熟练的穿梭着,正是用餐的时候,客人很多,这边刚点完餐,那边就有人叫,她一分神,转身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碰洒了邻桌一个德国男人手中的啤酒,她忙不迭地低身想要去擦,额头又被桌角撞了一下,她莫名其妙地捂着头,一时间竟想不出一个究竟所以然来。
他看得想笑,笑过之后却是难以抑制的酸涩,同时太阳岤涨涨的,很不舒服。
一个颧骨突出领班模样的女人过来为她解了围,她犹自在迷糊,被领班训斥了两句,便想追着领班解释,低声小气的模样,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他那见过她这个模样,心头愈发的不好受了,只觉得脑子里有火星在噼里啪啦地冒,在她们经过他那张桌子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伸手一把攒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生生地拉回到他身边。
她踉跄了一下,几乎要站不稳,一抬头看到是他,就嘴巴张大成o形,脸上如白痴一般。
“坐下!我有话问你。”他命令她,并手上使劲。
“……不行,我……在工作,等会再说好吗?”她掰着他的手,小声的解释。
“不行!”他断然拒绝,并且咄咄逼人:“你一个小时挣多少钱,我出三倍……”
“冯一鸣,你神经病呀!”她挣不脱,没好气地冲他嚷嚷。
“不相信是吗,那我现在就把钱放在这里,你想要多少尽管拿。”他从口袋里摸出钱包“啪”地一声拍在了餐桌上,因为动静过大的缘故,很多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领班模样的女人也回过头来,看着安宁眉头皱成了一团,更显得颧骨巍峨严厉了。
“ite……”领班显然对她已忍无可忍。
安宁很是尴尬,惶急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客人他……他喝多了……,我会马上处理……”
“我今天到现在都还没有喝过酒,我很清醒。”冯一鸣看不了她的低声下气,伸手就把她身上的围裙和头巾往下摘,然后拖着她用标准的德语发音告诉那个领班:“从现在开始,她不会再在这里工作了,她……是你的客人了,你懂不懂,客人,你应该知道怎么招待你们的客人吧?”
安宁并没有完全听懂他说的话,但是他的举动她看明白了,她嚷道:“冯一鸣,你发什么疯……”
“我没有疯,就是想请你吃饭,你要吃什么,随便点……”他把安宁往座位上摁,又把菜单粗暴地塞到了她的手里。
安宁显然拿这个无礼的他毫无办法,她怒视着他,他也不甘示弱地瞪着她,在无果之后,安宁狠狠地瞥了他一眼迅速转身跑向门口很快地推开玻璃门离去了。
他追出去,在法兰克福的街头,不时会有游客从他们身边经过,一大帮一大帮的中国人,大家毫无顾忌地说着汉语,让人很是疑惑自己究竟身处异国他乡还是在国内?
间或有人会举了相机来问他是不是中国人,能不能帮忙拍张照片,他说着抱歉,拨开人流追寻安宁的身影。
安宁走得很快,她显然对这个地方很是熟悉,她在这里呆了多久?工作还是学习?抑或是为了追寻另外一个人的身影?像他这样,每到一个城市都会踯躅停留,然后想象着有个人也曾在这里路过或是停留过。
这样想象让他更加的难受。
“安宁……”他挡在她面前。
安宁扫了他一眼,眼神很冷,可也并没有打算再逃。
“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他说:“你不该这么作践你自己,你这样让我很难受……”这么说着,他的眼圈红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心酸:“有本事你就过得好一点让我看,你这样算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端盘子,你……”他喉咙哽住,没有办法再说下去,只能背转过身去。
他不明白她好或是不好与他有何关系,她要吃苦,就应该任她去,她不是他的什么人,不需要他为她负责,只是脑子已经无法思考,就是气愤,继而难过。
过了一会,安宁拉他的胳膊,他站着没动。
“告诉你,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一份零工而已,我在每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都不会太长,所以只能找一些零工来做,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如果让你难过,我很抱歉。”她神情虽然软了下来,但语气却依旧淡薄。
他转过身来,审视她,她比一年前又瘦了一些,但是精神看起来不错,灿亮的眸子里依然有吸引他的光辉。
“如果这样,不如让我来为你安排。”他说。
她仰起脸看他,齿笑道:“怎么安排?利用你的关系?我每到一个地方你就为安排一份工作?或者你发善心给我一笔钱?别说这样根本就不可能,就算有可能,我也不会接受你的施舍,……一鸣,我之所以离开你,就是想能够心安理得的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他吼道。
她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是肆无忌惮的去思念一个曾经无情抛弃过她的人吗?真是荒谬,难道和他在一起,他限制了她的思想捆绑了她的灵魂?早知道她是这样,他还不是一样追随了这么多年。
可是吼过之后又觉得无力,她从来就不是个强硬的人,她刚出来工作的那会,玩真心话大冒险,说起她最开心的事,她很不好意思地说是沐泽每个月从美国寄钱给她的那几天;在非洲,她生病,住院花了一些钱,她好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沐泽,让他汇钱过来,然后第二天便把沐泽汇过来的钱取出来送还到了他的手上。
她不是不愿意花别人的钱,不是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不是一定要吃苦,她只是不愿意用他的,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
他妥协,便说:“……陪我坐一会总可以吧?”
街区口的一处酒吧,他要了两份食物,外加一瓶红酒,坐在窗口和安宁慢慢地饮。
“……我到法兰克福三个多月了,一会到一个德国家庭里教汉语,二四则在餐厅里做零工,剩下的时间我会到处走走,顺便为一家杂志社拍一些照片……,我现在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安宁微笑着说。
“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法兰克福?”他问。
“还不确定,等我烦了吧,说不定一年,或者一个月,住的不开心了我自然会离开。”
“……答应我一件事情,就算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但……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哪里,过得怎样……”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以后,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发电邮给他,每次都是短短几句话,说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很开心,让他不用为她担心。
有时候她也会偷懒,就发一张以当地街道或是建筑物做背景的照片来,他亦明白她的意思是我很好,无需挂念。
他想回复她说:你可真会自作多情,谁要担心你,我只不过是在替你妈妈看着你。想想又觉得自己可笑,她在旅途中惦记着别人,他又何苦对她念念不忘,这么一转念,那些字打出来却最终没有发出去。
他遵守承诺,果然再没有真正去打扰过她,就算有一次在法国,他知道她就在附近的某一个小镇上流连忘返,却也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她想与他做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他便奉陪成全到底。
翌年十一月,旧金山,刚开完会,意外在办公室接到了来自安宁的电话,她调皮地和他开玩笑:“冯大人,还在忙呀,都什么时候,冯大人这是准备饿着肚子日理万机吗?”
他忍不住地笑,在椅子上坐下,窗外有绵绵的雨丝滑过玻璃,阴冷潮湿的天气因为有安宁如此善意的问候而一下子变得温暖了起来。
“我也不想饿肚子,可是有什么办法,你又不肯来为我做饭。”他一边整理文件一边和她开着善意的玩笑。
安宁立刻嘿嘿地笑,说:“冯大人你有福气了,小女子最近学做菜,刚刚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现在缺个试吃的人,冯大人不怕中毒的话可以过来尝一尝?”
“中毒我倒是不怕,不过要麻烦你帮我空运过来了。”他继续玩笑。
“何必那么麻烦,小女子把自己空运过去,冯大人你觉得怎么样?”
“那还真是好,问题是……”他本想接着贫下去,忽然一想不对,他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到安宁发来的邮件了,莫非她来了旧金山?
“猜猜我在哪?猜到了你来,我请你吃东西。”
安宁不改的顽皮,话刚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一个小时之后,他在他旧金山的家中见到了安宁,灿亮的眸子,飞扬的笑脸,他本想奔过去把她抱在怀中以慰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之苦的,却意外的发现艾琳娜也在他家中。
5151艾琳娜的老公
5252安宁的阴谋
冯一鸣回家换衣服,遇到安宁刚从楼上下来,她追着他问:“冯大人,你昨晚去了哪里?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呀,是不是玩得很愉快……”
“你真想知道吗?”他在自己房间的门口停下,玩世不恭地笑说:“嫁给我,我就告诉你。”
“你神经病呀!我就是问问,不告诉我拉倒……”安宁转身下楼。
等他换完衣服出门,安宁已经在大厅里坐着翻看地图了。
“又要走?”他心思动了一下,在她身边坐下来问。
安宁抬起头来,说:“等参加完艾琳娜的婚礼,我想去一次长岛,上次,还是和……沐泽一起去的,已经有很长时间了……,长岛现在已经开始进入冬天了吧。”
安宁微微有些发愣,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迷惘来。
他看着她,沉思了一会之后将安宁的手拉过来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问道:“安宁,你能告诉我,走了这么多的路之后,我……走进你的梦想里了吗?”
安宁慢慢地转过脸来,她看了他一会,还是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中抽了出来,嫣然一笑,说:“一鸣,终有一天你会知道你想要的并不是我,抱歉,我还不想做牺牲品。”
他的心头漫过失望来,虽然是失望,但很奇怪,并不多,没有像从前那般难过,仿佛是早已经预料到会有如此结果,他沉默着,过了一会站起来,叹了口气说:“随你吧。”而后他迈腿向门外走,走到门口忽又想起一桩事来,便回头:“安宁,沐泽他……”
安宁大眼睛马上轻颤了一下,她很快地截断了他的话:“别说,一鸣,我……不想知道。”她别过脸去,睫毛低覆下来。
他迟疑着,还是把想说的话又收了回去。
沐泽有没有结婚,或许这对安宁来说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份感情,终将成为她青春岁月里一份对爱情的祭奠。
以后的日子里,她或许还会再爱人,却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全身心的投入,她的心中始终会留下一块地方,那里属于另外一个人。
毋庸置疑,那个人是许沐泽。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是否真的愿意心甘情愿的去做这个替补品,因为责任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但却不是因为爱情而牵涉到一起的爱人?
他思潮翻涌,回到公司坐到办公室里,很久都进入不了状态,心头莫名的慌,而后他明白自己的答案,将会是否定的。
这么多年来,他之所以如此执着地等待着安宁,无非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爱情自始至终怀着一颗虔诚之心,他更希望他爱的那个人能够全身心地投入来爱他。
他是个商人,讲求投入和回报,且从来都不高尚,包括在感情里,很久以前,在沐泽还在为痛失安宁而想办法弥补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取得了安宁母亲的信任,而后曲线救国,让沐泽的父亲出面利用沐泽母亲的去世之说巧妙地扼杀了沐泽对安宁的信任。
他在安宁最失意的时候接近她,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永远站在他身后可以回头看见的距离,他以为这样,终有一天会得到安宁的心。
可,如今看来,他却很有可能将沦为像鲍尔那样的浮木。
说起来,安宁比他聪明,她或许早就知道他终会想明白这一切,因而才会拒绝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示爱。
等待一份逆转的爱情却永远无法完整的得到一颗心,还是考虑重新翻盘?
他辗转不安,与此同时,艾琳娜淡漠却哀伤的神情浮现在他脑海里,很多的往事涌上心头。
早上艾琳娜和他分别的时候,分明看出了他的不安与内疚,就说:“你不必觉得抱歉,更不需要觉得对不起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虽然我不能让你爱上我,但是你也不能阻止我爱你,我并不后悔。”
如此易地而处,艾莉娜仿佛就是另外一个他。
他开始冷汗淋淋,难怪他这些年的日子会过得如此混乱,脸面不察。
他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艾琳娜对他的爱,又对着在旅途中心里永远惦记着另外一个人的安宁念念不忘。
去他的吧,这混乱的日子。
得不到的爱固然让人留恋,可时日会告诉你,最好的爱是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在你需要的时候永远不会对你说不的那个人。
还好,一切似乎都还来得及。
但马上就发现,来得及,这也不过是他的想象而已。
他立刻给艾琳娜去了电话,可奇怪的是自那天开始,艾琳娜的电话就一直处在无法接通的状态,他无法想象此刻的艾琳娜会在做什么。
是在准备几天后即将举行的婚礼,还是在和她的那个……未婚夫在一起,他们在做什么?
他想不下去,却什么也做不了,联系不上艾琳娜,他根本就无法得知她在旧金山会落脚在何处?
与艾琳娜同时失踪居然还有安宁,安宁倒算不上失踪,她留了口信给他,说要去参加一个葡萄酒庄的盛会,多则一个礼拜,少则日就回来,总之不会耽误了参加艾琳娜的婚礼,另外还告诉他,她的手机送去检修了,暂时无法和他联系,让他不要为她担心。
她哪里知道此刻他还哪有心情来为她担心,他只怕自己晚一步艾琳娜将成为别人的妻子,那么他就真的要……后悔莫及了。
到处托人寻找艾琳娜在旧金山的住址,但,艾琳娜像是存心躲着他似的,他几天来费心费力的寻找都毫无结果。
眼看着艾琳娜婚期将近,就在他泄气想着要不要就此放弃的时候,安宁却在艾琳娜结婚的前一天晚上回到了家中。
安宁一回来还没有来得及上楼放下行囊就笑眯眯地跑过来问他:“怎么样?冯大人,这几天过得还好吗?有没有想我?想到什么程度?有没有夜不成寐……”
他尴尬的咳了一声,回头从酒架上挑了一瓶酒倒了一杯给自己,哪知道刚要拿起来,就被安宁先他一步抢到了手里,她笑嘻嘻地说着“谢谢”,已经抿了一口进去,而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大惊小怪地说:“冯大人,你看起来憔悴了很多,难道……难道……”
她的眼珠子转了几转。
他只怕她再会说出什么令他难堪的话来,便岔开了她的话题,说:“你不是去参加什么葡萄酒会了吗,怎么,哪儿的酒还么有喝过瘾?”
安宁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笑嘻嘻地说:“葡萄酒庄的酒怎么能和冯大人你的珍藏比,……可是冯大人,你好像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他故作糊涂,转身又去倒酒。
安宁凑了过来,说:“我在问你,有没有想我?想到什么程度……”
“……这酒,怎么样?”他打岔。
安宁的眼波流动,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几转,笑盈盈地说:“不管冯大人有没有想我,我倒真的是有点想念冯大人你了……”
他又咳,安宁这下笑得更开心了,她说:“不过冯大人你别紧张,我想念的不是冯大人你本人,而是冯大人你家里的这些珍藏……”
她又坐了下来,兀自一边摇晃着酒杯品着一边说:“……我给艾琳娜说,冯大人你珍藏了旧金山最好的葡萄酒,她居然不相信……”
他迅速抓住了她句子中的艾琳娜三个字:“……艾琳娜,她和你一起去了葡萄酒会?”
安宁很无辜地说:“是呀,要不你以为我是一个人去的?刚才还是艾琳娜把我送到门口……”
“她人呢?”他很快地问,眼睛不自觉地向门口瞟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看到,他想自己也是紧张过度,安宁都进来这么长时间了,艾琳娜想必也早已经离开了。
果然不出所料,安宁坦然地说:“她当然是回去了,我让她进来坐会了,可是她说不用了,我想她是急着回去见她的未婚夫吧……”
“安宁。”他思索着,在安宁的对面坐了下来,问道:“你觉得……艾琳娜和她那个未婚夫合适吗?”
安宁不解地看着他,说:“冯大人,你是不是醉了,这句话你应该去问艾琳娜才对吧?”
“也……是。”他说:“那么,艾琳娜现在在什么地方,你总该知道吧?”
安宁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忽地歪着头笑,说:“冯大人,我觉得你今天好奇怪呀,你好像关心艾琳娜比关心我多……”他语结,好在安宁也并没有与他为难,而是说:“好吧,看在你把这么好的酒都让给我喝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艾琳娜的地址吧。”
他苦笑,等待安宁把地址写好了,他去拿,安宁又把地址抓了起来,诡秘地笑说:“现在,冯大人终于知道,谁才是对你最重要的人了吧。”
他一凛,望向安宁。
“地址我可以给你,可是冯大人你得答应我,以后要对艾琳娜一心一意的,我可不愿艾琳娜从一个火炕跳到另外一个火炕……”安宁接着说。
“行了!”冯一鸣听不惯安宁的火炕之说,可现在这种时候,又不好得罪安宁。
他拿过地址,要出门,越想又觉得越是不对,便回过头来问安宁:“安宁,说实话,你算计了我多久了?”
“没有呀,什么算计……”安宁马上矢口否认,但面色却是变了一下。
“那天你说要送东西给一个朋友,是不是在骗我?还有,这几天,你故意躲开我,还怂恿艾琳娜和你一起失踪……,这些都是你的主意吧?”
他一步一步逼近安宁。
安宁有些慌了,在结结巴巴了几句之后终于说了出来:“对不起,冯大人,都是我的错,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个小女子计较才是……,况且……”她眼珠子转了一下,笑眯眯地说:“冯大人如果你再不去找艾琳娜的话,只怕艾琳娜真的就要和那个鲍尔结婚了……”
他一晃神,安宁已经从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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