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灰色生活中丢失的精神家园——面朝大海(大结局)

灰色生活中丢失的精神家园——面朝大海(大结局)第18部分阅读

    一定要严格把关。我说,那咱们还是这样算了。要是合得来,就这样过一辈子,合不来,分开也容易。马羚说,你倒是想得美,再过几年,你还是一枝花,我却成了豆腐渣。你一旦起了异心,我岂不是人财两空。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财两空的是我,你是富婆,结了婚,我就可以分你一半财产,这么没名没分的,我啥都没有。碰上一个别有用心的人,还说我受贿放私。  马羚大大咧咧地说,本来就是吗?在她心目中,我不仅是个贪官,还是个跟走私分子同流合污的人。  我们见了面,就拿这事扯得口干舌燥,马羚抓起茶杯,喝了口水。说,说真的呢,我跟我哥吃饭,你一起去吧?我说,不是相亲就去。马羚说,那今天就不算相亲。我说,你哥还是要见的,听说他是口岸办的一个小头目吧?马羚说,管了一个小部门,处级,外面都说处级干部比chu女还多。我听了吓了一跳,这话前两天才听夜总会的小姐讲过,这会儿又从她嘴里冒出来了,我去夜总会唱歌的事不是让她知道了吧?看看她的表情,似乎不像有弦外之音。我一颗心才算踏实下来。其实让她知道我去歌厅唱歌也无所谓,我就担心马仁龙把什么都事无巨细地告诉她。这婆娘平时大大咧咧的,有时候较起真来,真让人受不了。在学院里,我可是体会深刻。  马羚从柜子里拿了个袋子出来,那袋子很精美,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高级的东西。我说,什么宝贝呀?马羚说,给我哥买的一套西装。我说,好家伙,给你哥买西装,给我就买一堆乱铁,你也太偏心了。马羚说,这西装还真比你那堆乱铁贵,我是这样想的,你再好,也好不过我哥吧,所以你也不用想不开,再说,把你打扮起来了,对我有什么好处?还不是让你多一些花心的本钱,我才不傻呢。我把钱花在你里面,不花在你外面。  这婆娘真是诡计多端,原来她给我买电脑,好让我整天呆在家里跟电脑掐架,就没有时间去外面找女人了。亏她想得出来。她不光想得出来,还敢说出来。真让我小瞧她。  马羚把东西收拾好了,拎着手袋就往外走。我空着手跟着。走到门口,马羚说,你两手空空的,也好意思?我只好走回去拿起那个外国袋子,一点也不掩饰满脸的不乐意。其实我知道我免不了要当她的挑夫,可我就是想她开口求我。到了楼下,马羚说,开你的车吧,你的车不用钱。她真会算账,去一趟南州,路费加油费,五六十块呢。她们可以吃好几个快餐。我把车发动,嘴里嘟哝着,真是越有钱越抠门儿。马羚说,喂,我省下的钱可是有你的一份啊。好像我这辈子非她不娶了。我心想牛逼什么,要不是冯子兴和军伐捣乱,我早跟周怡一个被窝里睡觉了,哪儿轮到她这会儿满脸的优越性。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周怡再好,也架不住山长水远啦。  我这声叹息太过明显,让马羚感觉到了,她说,怎么啦?不就让你见见我哥吗?值得长吁短叹吗?我说,你不知道。马羚说,知道,我啥都知道。你不愿意见人就算了,我家的人都不用见了,等生米煮成饭再说吧。我把车停下了,就停在马路中间,盯着她看。她说,怎么啦?我说,这事怎么怪怪的?马羚说,怎么啦?我说,你跟谁结婚啦?马羚笑了,她笑着说,谁愿意我就跟谁呗。  后面的喇叭响成一片。有几部车从我旁边绕了过去,有一部车停在我旁边,司机从窗口向我挥拳头。马羚说,开车啦,你想等着差佬来抄牌吗?我说,还没人敢抄我的牌呢。我松开刹车,加了脚油,说,感觉就像旧社会老爷把丫头收了房。马羚笑得前仰后合,拼命捶我的大腿。然后她挽着我右手,头靠在我肩上,轻声说,不是在逗你吗?说真的呢,你愿不愿意娶我吗?我说,愿意,不娶你娶谁?不过你可是要想清楚,我这人花心,不太爱负责任,不一定守得住。马羚说守一天是一天,我好想得开。说完拉住我的耳朵,死命往她胸前拉,好像耳朵是条兰州拉面,要拉多长就拉多长。幸亏我在开车,她知道不能真把耳朵拉成拉面,否则面还没下锅,人先进了医院。尽管如此,我的耳朵还是火烧火燎的。我摸了摸,说,你真下得了手。马羚说,总算是替咪咪报了血海深仇。原来她还记得那单子事,而且一直想着报仇雪恨。  过了一会儿,马羚把头靠过来,抵着我肩膀,说,咱们的冤仇算是结清了,从今以后要相亲相爱。她这是怕我打击报复呢。我说,咱回头也养只什么怪物,想办法让你把它弄死,怪在你头上,也找你报仇雪恨,完了咱们再相亲相爱。马羚说,想得美,我告诉你,除了养女儿,啥也不准你养。  马羚让我把车开到南海渔村,这就是说她哥在南海渔村宴请我们。那地方又贵又不好吃,我说,一定又是吃阿爷的。马羚听了不高兴,说吃谁的都是他哥请我。我把车停好后,她说,我哥已经到了。原来她看到了她哥的车,她哥开的是一部黑色的宝马。我心里说奶奶的,咱政府机关的人不是说不给坐宝马吗?我原来开的是部烂本田,现在开的是部烂三菱。这省城的人就不怕人议论?  马羚给她哥打电话,问他在哪个房间。那时我们已经走进了大堂,有个人站在二楼对着我们招手,我就知道那也是个姓马的家伙。马羚说我哥。拉住我的手往楼梯上疾走。  马羚的哥跟我握手,说,你好,我是马烽。我说,大佬好,小姓江,单名一个摄字。  马烽在前面带路,我和马羚后面跟着,这丫头抓住我的手指,不时在我手心里挠一下。我心里却想着这一家人真是好玩,不知她姐叫什么,大概不是虫就是鸟。她父母一定是绿色组织的成员。  进了包房,马羚把我手里的袋子接过去,交给马烽,说,是小江送你的。马烽看了我一眼,说,多谢有心。我说不客气,心里知道这三个字一点底气也没有。马羚这臭丫头,也不给我打声招呼。她把西装当我的礼物送了,她拿什么送给马烽?大概兄妹俩犯不着这么客套。谁知马羚从手袋里掏出个精美的盒子,说,哥,我从西欧带给你的。我瞅了一眼,估计是劳力士一类的名表什么的。马烽说,就会乱花钱。接过去,放在装西装的袋子里。  落座后,马烽给我名片,我一看不是马烽,是马烽。我说哎呀。马烽说怎么啦。我笑笑,装做不好意思的样子,说,乍一听你的名字,还以为跟马羚一样,是那个马烽。马烽说,你这是变着法子骂我呀,我可没得罪你。我说,小弟不敢,咱还指望你把小妹许配给我,巴结你还来不及呢。马烽说,我小妹的事我不管,谁也管不了,她自己做主。不过我看你不讨厌,如果要征求我的意见,我就这句话。马羚瞪我一眼,我明白了,赶紧说,承蒙大哥看得起,我这里先谢谢你了。马烽说,你也别谢我,我这个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灯,你要是吃得消就好,将来要是吃不消,可别说我没提醒你。我笑笑说,我领教过了,现在的情况是,明知是火海刀山,也得往里面跳。马烽说,这么快就把自己套上了,那你的苦难才开了个头哇。马羚说,你们有完没完?马烽说,多担待些,咱们聊些别的。最近有没有看意甲联赛?我说有,都灵对c米兰那场赛真他妈的精彩。马烽说,我对c米兰有些失望。那场赛我估计会平,结果输了。谈起足球,马羚就插不上话,她说讨厌,讨厌,快点上菜。  服务员开始上菜,第一道菜是鱼翅,一个大花瓷盆装着,满满的。马羚说,夸不夸张点?马烽说,今天我们就吃翅,这里的翅又便宜又好吃。以后你们要想吃翅,就来这儿,在别的地方,花多几倍的钱也吃不到这水平。马羚说,是不是呀?便宜没好货啊,别把胃吃坏了。马烽说,是啊,胃是自己的,吃不吃自己拿主意。我说,信不过你,但信得过你哥。夹了一筷子吃了,感觉真是不错。连说好吃好吃,舀了一碗。马羚看我们吃得津津有味的,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于是自我解嘲地说,看成色是不错啊,咱也别亏待自己吧。  边吃边聊,马烽问我现在东平海关的关长是谁。我说冯子兴。马烽说,啊,知道,跟他一起参加过培训。我跟你们何副关长很熟,跟他一起出过几次国,大家比较聊得来。我说,何副关长是全国最年轻的副厅级关长,很有水平。马烽说,他的水平是很高,上次国务委员吴仪来检查工作,他在会上做专题汇报,吴仪表扬了他好几次。马羚说,哥,你跟何关长那么熟,干吗不把我介绍给他认识?马烽说,你老老实实做生意,别想着搞歪门邪道。马羚说,谁搞歪门邪道了?我可是正当的生意人。马烽说,正不正当不是你说的,你在东平码头进出口,小江在码头主政,你得注意点,别害了他。马羚说,哥,看你说的,好像我天天在走私一样,告诉你吧,我把钱看得很轻的,钱算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知道我需要什么。马烽说,知道就好。  吃完了饭,马烽说去活动一下吧。我还没出声,马羚说,不去,跟你活动有什么意思?我跟江摄回东平了。  马烽就跟我握手告别,叫以后多联系。上了车,我不由舒了口长气。马羚说,没给我哥压得喘不过气来吧?我说,给你压得喘不过气来了。马羚开始撒娇,谁给谁压得喘不过气来?你像一座山一样,次次都把我压扁了。然后要我快点开车,说等不及了,十多天没跟我在一起呢。我逗她说,那你还拉我出来见你哥,还不如一见面就上床?马羚说,以为个个都像你?没时没候。  进了大楼,等保安看不见了。马羚就把自己吊在我脖子上,要我抱她上去。她说这是一个仪式。我说天啦,二十六层啊,你还想不想跟我zuo爱?马羚想了想,说,这倒是个问题。这样吧,你抱着我坐电梯,咱们就万事从简,象征一下就行了。结果我把她拦腰抱起,从一楼升到二十六楼,好在那电梯很快,不然像她这么丰满的女人也够让我受的。  接下来的工作有些程式化,冲凉,上床,想着花样把自己搞出一身臭汗,双双累到趴下。又快乐又累。我是真的累了,躺在床上不愿意动。倒是马羚这臭婆娘身体好,一会儿又爬起来,坐在电脑前面,不断地敲打键盘。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大声问她干什么。她说,做单,明天有八条船呢。这婆娘万事亲历亲为,她不在的时候,公司就放假,进出口业务全停了。也只有她做得到,要是别人,客户早跑光了。  我叹了口气,心想摊上这种女人,也够受的。  等马羚做完单,我已经睡着了。她爬上床,把我摇醒。要我坐起来跟他说话。我看了看表,已经两点了,就说,你也太过分了吧,叫我起来zuo爱还差不多,叫我起来说话,亏你想得出来?马羚说,做我的老公就是这样啦,忍着点。看我真的一脸的不高兴,就说,边zuo爱边说话也行。真可以把我气得半死。我没好气地说,想放什么屁?快说。马羚说,我想结婚。我说,怪了,怎么突然就想结婚了?马羚说,我怕别人把你抢走了。我说,我有什么好?还抢我呢?马羚说,你是没什么好,要钱没钱,出身贫寒,还一身书生气,惟一的优点就是长得还像个人样子,对我也说得过去。想当年在学院我想尽办法折磨你,你也不生气,不生气也罢了,还对我挺好,咱到哪去找这么好的人啦。我说,敢情你当年就对我虎视眈眈啦?那些对我来说噩梦一样的举动全是在试探我?马羚说,是呀,你一点也没觉察到?真是个木头。我说,咱这辈子算是毁在你手里了。马羚笑笑,说,别那么悲观,我会对你好的,你也别左思右想了,明天就去登记好不好?我笑笑说,你也要登记呀?别登算了,咱们摆几桌酒不就行了吗?马羚说,登记是要的,至于摆酒嘛,我看就免了,要摆回你家去摆,好不好?让你爸妈也风光一下。我的意思还是旅行结婚最好。先到武汉,然后顺着长江一路上,到四川,到西藏,再到新疆,然后是内蒙大草原。我说,咱把工作也辞了,你的生意也不用做了?马羚说,那就坐飞机到重庆,然后顺流而下,总之要有山有水。我是生意人啊,有山有水才行。我说,行,行,咱们先睡好不好?明天你要干什么都行。马羚说;你说好的啊,不能反悔。我说,行,明天早上起来,你不要什么都忘了就行。马羚说,我才不会忘了。微微笑着,把头放在我怀里,闭上眼睛,一会儿找周公报到了。我却无法入睡,觉得马羚出了次国,有些怪怪的,出国前,尽管也提起过结婚的事,但总是以玩笑起,以玩笑终,两人都没太当回事。过了十几天,她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迫不及待地要跟我合二为一。出一次国还有这个作用,倒让我开了眼界。以后要是有人对婚姻大事拿不定主意,我就劝告她出国好了。好在跟她结婚也不是什么坏事,我早就起了这个歪心。惟一的问题是她结过婚,我不在乎,可是我老娘会很在乎,倒要考虑怎么做她的工作。她要是解不开这个疙瘩,一定跟马羚闹得水火不容。  我看着怀里的马羚,她脸上还挂着笑意,幸福安详地睡着。我突然起了股怜香惜玉的心思,忍不住用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我们在一起会幸福吗?

    《面朝大海》第十四章二

    马羚动了结婚的念头后,就开始急急忙忙地操办起来。第二天一早,她就吩咐我回单位开证明,她也回单位开证明,自己给自己开。她走前对我说,咱们来日方长,就不在一起吃早餐了。说完把自己打扮一下,我是指涂口红擦胭脂什么的,然后出了门。以前她可不这样,要么陪我去喝早茶,要么亲自给我做早餐。我心想,这还没结婚呢,已经这样了,要是结了婚那还不反了天了?我只好自己起来,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想着昨天马羚交待开证明,就决定去一趟东平海关,去单位食堂吃早点。吃完了再去码头上班。  单位食堂的早点真是难吃,每天都是那些品种,吃得胃抽筋。可每天吃早点的人还特多。要是来的不是时候,还得排队,排了半天队,就为了吃两个包子和一碗粥,真是不值得。我随便要了两个菜角,一个白粥,一小碟咸菜。把胃给骗过去了。  人事科的小赵拿了碗双丸面,看到我旁边有个空位,就挤了过来,挨着我坐下。她嘴里含着一只鱼丸,说最近老见不着我,是不是出去旅游了。我说咱一个穷光蛋,哪儿有钱出去旅游。小赵说呸,我又不找你借钱,哭什么穷。顾着自己吃面,不睬我了。我说,最近也没见着你,你去哪儿旅游了?小赵说,去的地方多呢,就是不告诉你。这丫头喜欢旅游,把全国都跑遍了。正准备往国外走,可惜出国不容易,单位里审批手续特别严,她只好死了心。  吃完早餐,我跟着小赵去她办公室。要她开结婚证明。小赵一听就蹦起老高,要我交待对方是谁。我说,说了你又不认识,不如不说。小赵把嘴撅起老高,装出一脸的不高兴,然后拿了张表要我填,上面的项目可多了,包括结婚对象的年龄、籍贯、职业、履历,啥都要填。我拿着那张表,傻了眼。小赵说,想跟组织打马虎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说,行了,我老实交待,你可得替我保守秘密。小赵说,这还差不多。  等我填完了表,她拿过去认真审核了一遍,脸上一脸诡笑。然后她说,江大主任,你坐一下,我去找关领导签字。  小赵走了没两分钟,军伐进来了。看见我就夸张地叫,哎呀,江主任,久违,久违。跑过来跟我亲切握手。这家伙一双手除了粗糙,还黏乎乎的,我怀疑是吃完早餐没洗手。握着这双手,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石留,她是个有洁癖的人,嫁给这个不修边幅的人,还会习惯吗?难怪要跟他分居。吴进抓住我的手不愿意放,不停地问候我,最近好吗?我去了码头几次,一次也没见着你,都忙些什么呀?我说,瞎忙,白忙,你几时下了码头?我咋不知道呢?下次去一定要去找我,咱们好歹吃餐饭嘛。  好容易把手脱出来了,却觉得像刚用巴掌擦了屁股,可军伐似乎意犹未尽,还想再嘘寒问暖。我赶紧借口上厕所逃出了小赵的办公室。躲在厕所里洗了手,又抽了根烟,估计军伐应该走了,小赵应该回来了,才慢慢踱了回去。  小赵正要出门,说要开政工会议,把证明交给我,说,要请吃饭呀。急急忙忙锁上门,手里夹着个笔记本,跑下楼去了。  回到车上,我才认真看了下证明,发现是石留批的。心想冤家路窄,咋就拿给她批了呢?后悔当时没交待小赵别拿给石留批。不知道石留签字时是什么心情。我想应该是蛮复杂的。这事要是摊在我身上,我还真难以下笔。石留到东平海关已经有几个月了,她在东平借了套房子,很少回东村了。这期间我给她打过几个电话,想跟她吃餐饭,尤其是马羚出国那几天,我特别想约她出来,可她老说没空,要不就说有安排。我知道她在回避我,东平是个复杂的地方,何况她还跟吴进闹冷战。  我把车发动,叹了口气,如今我快成有妇之夫了,事隔多年,我也终于要找个归宿。我相信,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怪不了谁。  回到办公室,我给马羚打了个电话。我说证明开回来了。马羚说,哇,效率很高嘛,表扬你。我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在码头查柜,然后问我几点钟去街道办手续。我听了有些不高兴,今天这个日子她居然可以安心在码头查货。真是不放弃任何挣钱的机会。我淡淡地说,你安排吧。马羚忙于看货,没注意到我的口气变化,边指挥手下干活边说,我还有半小时,不如我们十点钟在街道办碰头?我说好吧,把电话挂了。  坐在沙发里,抽了根烟,觉得这事有些怪怪的,昨天说结婚,今天就去街道办手续,是不是有些疯狂透顶?问题是我没有想着请假,马羚也没有想着把业务停下来。难道就因为我们已经同床共枕?也许大家都相信一句话,煮熟的鸭子飞不了。  我把工作布置了一下,十点差一刻,我开车出了码头。快到街道办时,我突然想起来,马羚这丫头也在码头,她干吗不跟我约好在码头碰头,然后一起来街道呢?这件事还真让我想不明白。也许这件事太重要,大家该分开冷静想一想。  我把车停好,在四周转了一圈,没有看见马羚的车,看来她还没到。这丫头向来很准时的,不是要变心了吧?我检查了一下手提包,看证件都在不在,如果缺一个什么证,马羚一定会以为我居心不良。然后我的左腿给人撞了一下,差点把手提包撞出去,好在我手疾,一把抓住了。我知道干这事的没有别人。马羚来了,她没有食言。  给街道办的老太太审了半天,她问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问题。她问我们是不是自由恋爱,怎么认识的?拍拖多长时间了?有没有人逼着我们结婚?马羚一句话也不说,对着我一个劲地笑。我说,咱们这段姻缘,要是说起来就复杂了,起因是我欠了她的债,她老来追债,开始来文的,后来来武的,追得我屁滚尿流,可我一个穷光蛋,哪儿来钱还给她?我这个女朋友算是个明白人,知道债是追不回来了,再追也没用,可不追心又不甘,于是就把我拉来这里了,说是抵债。大妈,我这算不算自由恋爱?是不是给人逼着结婚?  大妈开始张着大嘴,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就变了脸色,转过身,从抽屉里拿出两本结婚证明,大笔一挥,大章一盖,啪的一声把证件扔在我们旁边的桌子上。  我把结婚证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发现不是假冒伪劣,就说,大妈,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喜糖。大妈老着脸说,喜糖就不用吃了,你好好爱你老婆吧。  出了大院,马羚憋不住了,笑得直不起腰。她说,你这招还真管用。从包里拿了一包糖果出来,说,赏给你。我说,好家伙,你还想着贿赂那老婆子,有没有红包?马羚说,红包拿出来了,你帮我省了两百块钱,我请你吃饭。这丫头原来一早作好了准备,她说找人咨询过,要想办事顺利,就得来这一手。我心想,难怪那老太婆要问那么些艰深的问题,原来是暗示我们表示一下。好在我反应快,机智幽默,不然背上了行贿的恶名。  马羚带我去吃饭,她说去一个幽静的地方,吃鸟。我问在哪儿,她不告诉我,让我开车在后面跟着。她就有这爱好,喜欢别人跟她屁股后面。  小车七弯八拐,到了城市边缘,路边是一条小河。河上架了些木头,上面盖着房子。盖房的材料全是竹子。这地方倒是有些味道。就是不知道里面的东西好不好吃。马羚把车停下,拎着手袋往里面走,也没想着等我一下。她把一个靠门口的车位站了,害得我要走老远的地方停车。  进去一看,也就那么回事。大排档的布置,大排档的水平。马羚找了个靠窗的台子坐着,正在对小姐指手画脚。我走过去,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感觉那把椅子还算舒服,是藤椅。我说,点了什么菜?马羚努努嘴,说,全在里面。桌上有只沙锅,正冒着热气。我揭开盖子看了看,我的天,里面全是鸟。少说也有四五十只。我说,就吃这个呀?好在有出路,不然的话,还不活活憋死?马羚说,你不要指望我啊,大姨妈来了。我一听傻了眼,说,今天可是个特别的日子,咱们无论如何得庆祝一下,别说大姨妈来了,大姨妈她妈来了也不管了。马羚说,你要是把持不住,我劝你还是少吃一点。我说,你也太不人道了,带我来这儿,又不让我吃,是何居心?马羚说,我给自己补一补,顺便也给你改善一下罢了。  听了她这句话,我就开始猛吃,一刻也不停,也不跟她说话。吃了一轮,我舀了一碗汤,放在一边晾着,又继续吃,后来我面前的盘子里装满了小鸟的尸体。马羚看见我这种吃法,把眼瞪得大大的,直发愣。她吃饭的特点是细咽慢嚼,一顿饭要吃两三个小时。这餐饭,我吃剩下的骨头比她吃的小鸟还多。她又不好意思再要,要一煲她也吃不了,她只好要了碗饭,就着剩汤吃了。她边吃边看着我,一副悔不当初的表情。我说,问你件事。马羚说,嗯。我说,后悔不?马羚说,想听实话?我说那当然。假话听来干吗?马羚说,我从码头出来的时候,看见你的车在前面。我就对自己说,咱慢慢开,要是突然想改变主意,我就调头走,结果走到门口了,还没来得及改变主意。后来看见那老太婆把大印盖上了,我就骂了自己一句,真没鬼用,就这么上了你的贼船,后悔也来不及了。刚才看见你狼吞虎咽,我一个劲地安慰自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随遇而安吧。  我傻乎乎地笑着,等马羚把话说完。我说,不就多吃了几只鸟吗?把我想成什么了?回家我给你炖竹丝鸡。马羚说,竹丝鸡我不指望了,你晚上不打我的主意我就多谢了。我说,你还真来大姨妈了?看这日子选的。马羚看我真的很失望,安慰我说,来日方长,咱们要把好日子拉长了过。然后她打了个响指,招呼小姐买单。脸上笑眯眯的,像吃了一窝蜂蜜。

    《面朝大海》第十四章三

    回到单位后,觉得有些火烧火燎的,看来马羚所言不虚,这煲鸟还真是厉害得很。早知道就不来上班了,把马羚拉到我宿舍,跟她恩爱一回。现在不知道她飞到哪儿去了,而且我回到了办公室,也不太好意思随便离开。我把门关上,把自己放到沙发上,闭目养神。后来居然睡着了。一直睡到四点钟。是石留的一个电话把我吵醒的。她说,还以为你休假了呢。这就是说她也觉得我今天该给自己放一天假。可马羚那臭婆娘不放假,我放假也没意思。我说,我想休呀,恨不得天天休假,你批不批?石留说,你是冯子兴直接领导的,我哪有权批?接着问我在干什么,我当然不能说睡觉,就说看文件。石留说,下了班有没有时间?我心想下了班自然要跟马羚那婆娘在一起,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嘛。可想想又觉得那臭婆娘似乎没把今天当成特别的日子。说不定她惦着跟人谈生意,早把我们的事忘一边了。不管怎么说,先问问石留想干什么吧。她可是有好多年没问我这句话了。我说,有事吗?石留说,没事,有个画展,朋友送了两张票来,我不想浪费。一个人去又傻乎乎的。我说,那我陪你去,几点钟?石留说,没有时间限制,几点钟都行。我说,那就下了班去吧,五点半我在大楼门口等你。  放下电话,我去外面转了一圈,咱好歹得做个样子。单位的事有两个副手在分管,一些具体的事我懒得插手,可也得了解情况。我每天就在码头转几圈,看看货,看看船,看看车,看看舱单,了解一下货运量。心里有底,我就不慌。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我不出声也没人理我,倒是货主们看见我出来了,都笑眯眯的,不住地点头打招呼。转了一个小时,我对一个副手说,石关长找我有点事,我先走了。副手说,好好,有事我给你电话。  到东平海关门口刚好五点半,石留没出来,我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石留说,你稍等一会儿,我批一个手册。石留除了管码头,还管加工贸易,每天批手册批得她头昏眼花。她抽不出时间去理码头的事了,只好让我做山大王。  趁石留还没出来,我给马羚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在税局,可能得请吃饭,接着说,不好意思,顾不上你了,你自己在外面吃点吧。她还对我客气起来了,这就是结婚的好处呀。知道马羚不用我陪了,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要是跟石留在一起时,她来电话马蚤扰我,也够麻烦的。可真的知道马羚没有把这个日子当回事,我心里又有些失落。假假的这也是我们的终身大事呀,怎么成这样了?  石留终于出来了,她把关服脱了,换了套休闲装。头发也没有挽起来,披散在肩。这个样子远比她裹在一身黑色的关服里来得清爽。我在里面替她开了门,石留上了车,对我笑一笑,关上车门,把手袋搁在大腿上。我说,请问领导,往哪个方向?石留说,在文化公园里面,有个艺展中心。我知道那地方,马仁龙在里面搞过摄影展。从单位过去,大概十分钟路程。那条路特别好走,马路很宽,几乎没车,一眨眼就到了。停车场没几辆车,看来没什么人来参观。门口挂了个横幅,写着南方六省中青年画家中国画展。一看这横幅就知道里面没什么料。进去一看,果然很一般,那些画没什么创意,技法也很一般。石留不太会看画,那些东西对她来说全都一样,她判断画好不好的标准是像不像。而且她喜欢采菊东篱下的意境,专看那些田园风光的画,觉得那些画就好。我们在里面走了一圈,花了一个多小时,那些画家的名字都不太熟,看来还没出名。这次画展大概也是造名的一个步骤。我说,这种画展搞不搞都一样。石留说,好过不搞呀,也许现在过了看画的高峰期。  我拿出一支烟,点着火,抽了一口,说,看这种东西,得是恋人才行,而且要热恋的情人,他们志在找个地方谈情说爱,一边走着,一边看,表面上是在看画,实际上眼里只有热恋的情人。石留说,你真刻薄,以前你不这样,是不是整天跟一些不三不四人的在一起的缘故?我说,你别说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以前不说人家的坏话。石留说,还不是跟你学的?说完才知道漏了嘴,脸有些红。我不想把这个话题往深里扯,就说,请你吃饭吧,去吃湘菜,好不好?石留说,算了,我回家做。我说,那就你请我,你做我吃。石留说,你还想吃我做的饭啦?下辈子吧。我知道这是罪有应得,我没话可说。咱一个大老爷们儿,不跟女人一般见识。不就是吃餐饭嘛,这么晚了,我不能让一个女人饿着肚子回家,何况这个女人曾经跟我关系特殊。石留叫我陪她看画,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专门挑了个下班时间来看,显然是别有用心的。  我涎着脸说,那还是我请你吧,你给我个面子,算是为你来东平接风。石留说,我肚子不饿,就找个地方聊聊天吧。听了这话,我在心里暗笑起来,女人就是虚荣,明明是答应吃饭,却硬要说成是去聊天。我倒要看看等会儿她吃不吃东西。我把车倒出来,这回没有替她开门,石留似乎也没指望我替她开门,车刚停稳,她就拉开车门坐上来了。  我知道石留不想让单位的人看到我跟她单独在一起,附近的餐厅不敢去了,我把车开上环城高速,边开车边从后镜里看石留的表情,小车一驶上高速公路,她脸上的表情就放松了,一脸轻松地看着路边的风景。  石留到东平后,单位借了套房子给她,三房一厅。这本来是不符合规定的,她尽管跟军伐分居,可毕竟还是他的老婆,她不能再拿房子。可不给她房子她就没地方住。当初她要离婚,冯子兴劝她不要离。如今看到她这个样子,觉得也不是个事,可又不能叫她干脆离了算了。劝合不劝离可是咱中国的传统。他只好破了个例,让她自己安个家。这等于是鼓励石留跟军伐分居了。  石留跟军伐的关系最近在关里有些风言风雨,以前还可以说是夫妻分居两地,来回不方便,加之石留不是东平海关的领导,大家不太留意他们有没有住在一起,如今不同了,住在一个城市,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谁都想知道里面的古怪。石留本来是个随和的人,如今做了领导,却不得不戴一副假面,冷冰冰的,目的是拉开与大家的距离。这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方式吧。  在高速公路上走了一个小时,石留没想到这么远,差点在车上睡着了。就在她将要睡着时,我把车开下了高速公路。从高架桥下钻过去,拐了两道弯,停在一家酒店门前。石留把车窗摇下,盯着外面说,这是哪儿呀?我说,说了你也不知道,这地儿你肯定没来过,别看门面寒伧,里面的东西可是一流的,下车吧。  石留跟着我往前走,到了门口,看见一排灶,上面坐着瓦煲,冒着热气儿,浓香扑鼻。石留说,不是说吃湘菜吗,怎么改成海鲜了?我说,我看你面黄肌瘦的,还是给你补补吧,这儿的老火靓汤堪称世界第一,二十八块钱一煲,海鲜又便宜又新鲜。石留将信将疑,说,是吗?二十八块钱,好也有限。我懒得跟她争,找了个靠江边的位子坐下。服务员过来点菜,我对石留说,想吃什么尽管点,今天用海鲜把你撑死。石留点了几个海鲜,她知道这餐饭得自己掏腰包,只敢点些大路货,心里想着也要花我几百块钱。几百块钱如果放到老家,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呀。  石留点了菜,让小姐把菜单拿给我审核。我说,你不是喜欢吃膏蟹吗?加一个膏蟹,再来一个青斑。石留说,才赚了几个臭钱,显摆,吃不了浪费。我说,吃不了打包。这么便宜的东西,不吃白不吃。石留说,真的很便宜吗?拿起菜单逐个问小姐价钱,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天啦,比菜市场还便宜。她叹息着说,能赚钱吗?我说,不赚钱,人家开店干什么?闲得慌呀?你只能这样想,别的地方全是暴利。要不饮食店怎么会越开越多?看海关宿舍旁边那条街,前些天还光秃秃的,眨眼功夫,像开春的竹笋,长出了一大片。  石留说,你真是变了,这种地方你也找得到。以前你哪儿讲究吃喝呀。我叹了口气,说,我也是别人带来的,我再怎么变,也不会在吃喝上花这么多心思。石留说,知道,我知道你把心思用在什么地方了。  我知道她对我拼命往上爬看不惯,可我不爬人家就会看我不惯。走到了这一步,才知道当官的诸多好处。过去谁把我当人哪?现在又有谁敢小看我?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地位变了,我是个人物了,我有个大后台,现在我又有了个有钱的老婆。我说话的嗓门儿都粗了好几倍。什么叫牛逼?这就是牛逼。尽管牛逼过后心里还是有些怯。因为我的底气是一个女人给的,我靠着女人才走到了今天。  我知道石留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如果说当年我在感情上的背叛让她愤怒,那么今天我在事业上的龌龊则让她寒心。这件事要是落在当年,她一定深恶痛绝,?br/>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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