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宋城里的百姓,赶上了好日子。
先是小将军宋随娶妻,安府大公子娶妻,最后太子娶妃。
家家都是有钱人,沿路派发的喜铜子儿,都够普通百姓过几个月。三喜临门,加一块儿可以过个好年。
为了迎新,家家早早就挂起了大红灯笼,秦府的灯笼挂得更早,从秦双出嫁起就没摘下来过。一到晚间,满府几大溜儿红灯笼映出暖融融的光,喜气。
秦老太爷快八十了,身板儿硬愣,吃得动花生黄豆,听得了评书唱戏,看着儿孙们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他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几个儿子平平庸庸,孙子辈里出个秦远,这大外孙,就是有出息。
可不是秦老太爷隔辈亲,多偏爱。秦远这孩子,打小就立事,干什么事儿都能干明白。学书,读得比谁都通顺;练武,练得比谁都勤奋。关键是什么?这孩子不张扬啊!干事儿稳当,踏实,好好培养,将来绝对错不了。
老秦家就靠他了。
秦远满六岁,秦老太爷将他送到了五山。五山上有个五山派,里面的创派祖师五山真人德高望重,武功高深,通今博古,学富五车。收的几个徒弟,都了不得。
那时他已近古稀之年,仙风道骨,闭关不出。仗着是好友,秦老太爷硬是把孙子塞给了他。
五山真人的关门弟子,单是这个起步,秦远就甩了同龄人好几大条街。
果真高,人生的质量就很高。
再跟别家几个孩子比对比对,秦老太爷更满意了。
秦远练成第一套剑法时,安家的安怀还在给太子磨墨。
秦远学完第一本兵书时,沈家的沈仙正在大街上撒泼。
少年秦远,十八岁下山,家都没回,准时准点儿赶到了选武场。刀枪棍棒,骑射/精通,打败天下无敌手,被宫墙上观战的皇上一眼相中,捧了御前侍卫的官职,回家沐浴更衣,走马上任去了。
这几年,一路顺风顺水,当上了御前侍卫统领,宋城最年轻的官儿。深得圣宠。
秦家因此又被抬了三抬,秦双嫁进了宫,太子妃,往后可不就是皇后娘娘!
美,真是美。往后的秦家,指定更辉煌。临睡前,秦老太爷美滋滋的想。
夜深了,风中的红灯笼摇来摇去,远处传来得得的马蹄声,有节奏的一路小跑。行至门前,秦远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随身小厮,从东门进府,绕过几重正堂厅楼,进了自已院落。
万籁寂静,此时众人美梦正酣,秦远神采奕奕,不见一丝疲惫。——这有什么,自从当了御前的官,每日都是这般忙碌。他叫人打水洗了冷水澡,盘膝练了一遍内家心法,最后熄了房中的灯。
片刻,屋中隐约传来几声女子的低喃,初始似是美梦被搅,后来便慢慢变了味道,嗯嗯唔唔的软语轻吟,间或夹杂着一两声被强抑在嗓中的轻叫。
越是听得着、看不着,越是充满想象,想象还可以更无下限更无边。院中高大的杨树上,两个人并排而坐,花落在里,沈仙在外。
这是他们无比浪漫的约会。
——每天都来这里盯着秦远行房事。
沈仙将花落搂在怀里,怕她冷,慢慢将她移到自己腿上,花落也不客气,随手就将冰凉的两只小手朝沈仙脖子后一塞,边暖着手,边心里帮秦远数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活色生香的现场直播,比画片儿上的春宫图带感多了。
只可惜……
沈仙佳人在怀正要温存,那边已一声低吼,结束了。
“真他妈怂,又废了。一个常年练武的人,怎么这么不中用?”沈仙再一次的怒其不争:“落落,我觉得我比他强。”手揽细腰,沈仙朝她探去,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花落坐在沈仙怀中,小手搂着他脖子向上攀攀,凑到他耳边吐着热气,悄声:“听说过一夜七次郎,还是头一次见着……一次七下郎。”
一次七下……衰透了……沈仙忍着笑,将她抱起,两人双双飞身而出。
“落落,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总这样下去,对男人的身体摧残太大了。
“想好怎么收拾他了么?你瞧这人多无懈可击,上朝保驾,回家洗澡,睡老婆。没别的活动。不然咱就把他一刀杀了吧。”沈仙拉着花落的手,大手紧紧包着她的。
“怎么会无懈可击。”花落斜睨了一眼:“每个人都有弱点,秦远他,是个武痴。”
“你不会是想拿剑谱去引诱他吧?”沈仙担心的抚了抚花落的后背:“他敢那么对你,为夫亲手给他灭了,给你报仇。”
“你有没有听说过,五山派的规矩?”
五山派门规甚严,有一套规矩罚则,约束门人。据说,最厉害的那条,是犯大不敬者,谋反弑师奸杀淫掠什么的,执五指金山之罚。
五指金山?
将人张开,绑于桩上。用最光滑的桦木,从后颈,手腕、踝骨,生生钉进躯干和四肢。
心肝脾肺肾都不伤,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然后一天三顿水米不进,只给灌足足的人参十全大补汤,等到最后血引干了,补得又足,听说死的时候人的头面四肢都会变成土色。
五根桦木,就是五指金山。谁敢不服!
创派祖师五山真人其实只是提出来吓吓门下弟子,这法子听起来吓人,执起来费事,光是十全大补汤就要花费不少珍贵药材,哪如一刀砍了利索。这只是威慑人心之用。
再说,上犯那几出,秦少侠都不会冒险奋进。
你说谋反?
秦少侠仕途顺利,圣恩正浓,妹妹以后要当皇后,谋哪门子的反?
说他奸杀?
以他的身份地位,看上哪个女人,还用得着主动出击么?被奸的应该是他吧?
淫掠?
就他那水平?一次七下?呵呵呵呵。
“落落,只剩弑师这一条了。”沈仙拍拍花落肩膀,郑重的说。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花落点头。
此时已行至安府墙外,花落停下,看着沈仙。
沈仙重复一遍:“弑师。你要让秦远,去杀他的师父,……五山真人老前辈。”
“嗯。”花落点点头。
“可是,五山真人三年前就仙逝了。无病无灾,驾鹤西游,老死的。”沈仙同情的望着花落。
这个问题……看起来有些难度。
花落挑挑眉,哦,是么。那也会是他干的。
沈仙一笑,低头噙住她娇嫩的红唇:“你总是能给人惊喜。”
大年三十,在人们的翘首企盼中到了。
家家杀鸡宰羊,一片喜气。
安府嫁出一个女儿,迎来一个儿媳,也如往年热闹。安夫人对自己儿媳满意非常,带着挨家串门子,见亲戚。徐楚是大家闺秀,待人有礼,礼数周全,不管去哪儿,都大受好评。每次回来,还不忘给花落带些路上遇的好玩东西,泥人儿,编物,花篓子,花落默默收了,作为回礼,给她绣了个海棠锦囊,徐楚拿给安怀看,安怀一笑:“大小正好,给我拿去装茶叶吧。”
三十那晚,全家人围在火边,一起守岁。吃着喝着,到后来便都有些困意。安夫人同何姨娘两人絮絮叨叨,边磕瓜子边唠嗑。安太傅喝着热茶,看着廊上的鸟儿逗趣。安怀同徐楚两人并肩而坐,瞧着时辰还有一会儿,同去花园看红梅。
花落靠在椅中望了会儿炉火,也不知过了多久,火中啪的一跳,惊得安夫人朝这边看看,嘱咐下人去叫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眼见着年到了。
花落站起身来揉揉眼,我去吧,也想出去透个气,闻闻红梅香。
到了花园,远远便见两个人站得极近,同去闻那梅香,徐楚闻完了梅花,又去安怀手中将那柄扇子拿过,也放到鼻子下去闻。安怀温温笑着,一转头,同花落的眼睛对个正着。
寒夜冷梅,沁香高洁。猛然间,漫天花火纷飞,鞭炮齐响,在空中爆开一朵朵绚烂的烟花。
新的一年,来了。
年也熬了,岁也守了,旧的辞了,新的迎了。收工,大伙儿回屋睡觉!
炮声连绵不绝,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渐渐止了声。听闻屋门轻轻一响,躺在床上的花落双目圆睁,抄剑跳起,向来人刺去。待看清来人,剑尖一偏,钉到墙上,这边沈仙已将她接至怀中,轻声含笑:“别激动,我来带你去看好东西。嗳哟哟,穿的好少,抱起来真舒服。”
辞旧,迎新。旧的不知她辞没辞,这个新,可是一定要迎。
城外的一处开阔地上,零散长着几棵树。花落半夜三更被从床上叫起,心中不快,将披风领口紧紧,站定,抬眼望着天上:“放吧,看完我好去睡觉。”
沈仙瞪她一眼。不语。
这人就是这般煞风景。
……怎么,原来不是烟花?哦,还不算太俗。花落又朝周围树木看看。“火树银花也行,点火。”
沈仙干脆双手报胸看起了热闹:“你再猜啊。”
哟?花落当真对他刮目相看了,一双美目上下打量他几遍,含笑:“不会是脱衣跳舞吧?多冻屁股。”
哼。沈仙白了她一眼,飞身到树上摘了片叶子,放在嘴边。
清冷的夜空,繁星点点。音调声声,婉转悠扬。
花落听了听起句调子,微微一笑。
《凤求凰》。
前半段儿还不错,后面便有些七扭八拐。他倒是执着,饶有定力,生将一曲吹完。末了,含笑看着她。一双眸子,那般闪亮。
花落低头含笑,后抬手鼓掌:“不错,不错,我……我猜错了。你吹得,很好。”
“那你喜不喜欢?”
“喜欢。”
沈仙得意非凡:“了不起吧,你可不知道,我为了学它,连吹了这许多日,脸都该吹歪了,嘴都要磨破了。落落……你……你干吗?”
花落直直走上前:“来,让我看看你的嘴,破没破。”说话间,伸手勾过他的脖子,踮脚吻了上去。
凤飞翱翔,四海求凰。
将琴代语,聊写衷肠。
沈仙,我既许了你,就对你负责到底。
只是,你若敢负我,别怪我天下无敌。lw_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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