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做老师真好,桃李满天下,到哪办事都有人,尤其这老师还位高权重,就更是如此。
听丁曼讲,黄主编算她父亲的半个学生,两人亦师亦友,丁曼很尊重他,叫他黄叔叔。临走前她告诉我,毕业时拿上所有档案材料自己去找他就行了。
我轻轻的敲响了主编室的门。
“请进。”
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粗短白胖的中年人,慈眉善目,面带微笑,由于过早谢了顶,看上去有点老。
我微微躬身:“您是黄主编吧?”
没等我介绍自己,他已微笑站起身,走过来握住我的手亲切说道:“你先不要说,让我猜一猜,你一定是丁曼的同学,叫武林,对吧。”
我笑了笑:“对,我是武林。”
“你一进来我就看出是你,”黄主编哈哈大笑,“我说这丫头这么上心呢?不过她可没骗我,果然人中龙凤,器宇不凡!”这人不光热情,还很有趣。
我有点不好意思:“哪里哪里,您过奖了。”
黄主编拉我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又亲自给我倒了一杯茶,然后把我递给他的档案袋放到桌上说道:“这个就放到我这儿,所有事我给你办。”
我赶紧放下茶杯,欠身说道“真是太谢谢您了!”
“不用谢,不用谢,那丫头是我师妹,你就是我师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应该做的。”黄主编的热情亲切让我感动,他说完拍了拍我肩膀,“你先坐着慢慢喝茶,一会儿咱俩再唠,我得给丁曼回个话,她昨天还打电话问你来没来呢。”
我又感动,丁曼给我的感动。
电话接通,那头正是丁曼,黄主编沉声慢慢说道:“小美人儿呀,武林来了,不过有个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说到这里他停住不说了。
电话的声音很大,大到那边的回话我能听清楚。丁曼明显有些急,她大声说道:“哎呀!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真烦人死了,总是这么温吞吞的!”
黄主编用深沉的语调不情愿的告诉她:“他说了,不太想在我这干。”
听到这里我笑出声来,黄主编冲我摆了摆手,我赶紧捂住嘴。这位主编大人亲切、热情,还爱开玩笑。我太了解丁曼了,听到这话非急眼不可。
电话那头,丁曼似乎楞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她尖声大叫:“混蛋!他在不在?你把电话给这个混蛋,让他跟我说话!”
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黄主编哈哈大笑:“你这个鬼丫头!你不是说我永远骗不了你吗?这次怎么样!”
丁曼明白过来,开心笑道:“这次算你赢了!不过纯属侥幸,因为我太了解他了,这混蛋什么傻事都干的出来!”
黄主编得意笑了起来。
丁曼恶狠狠说道:“你就得意吧,看下次你来我家,不拔光你的头发!”
黄主编摸了摸秃顶,笑道:“小美人儿,实话告诉你吧,你一定还得输!下次再见到你时,我这头上恐怕连一根头发都不剩,拔无可拔喽!”
电话里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我这小师妹太聪明、太可爱了,谁要娶了她,都是一生的福分。”黄主编不了解我和丁曼全部的事情,他的话点到痛处,我怅然若失。
我留在了省城,当了一名记者,成了西方人口中的“无冕之王”。
黄主编鼓励我,“你的能力我是不怀疑的,要好好干,我会照顾你的,也好给丁曼一个交代。”他又开起了玩笑,“这小美人儿我是得罪不起的,以后你要给我说好话啊!”
黄主编有意给我加担子,我每天都很忙,根本没时间去学校看江小乔,都是她抽空晚上到我宿舍来,洗洗衣服,做做饭,再抽空亲热一会儿。事先声明,我们可从来没做过不该做的事。
我还没有学会圆滑,仍然保存着山里人那份原始的淳朴和诚实,浑身充满着热血和正义,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蛮勇,我的报道切中时弊,言人所不敢言,做人所不敢做,再加上深厚的文学功底,我所做报道的见报率是很高的,在这一点上,黄主编确实很照顾我,短短两个月的见习期内,我就小有名气。我也从未停止过创作,以前投过多次稿,没有一次能够发表,哪怕是报纸或刊物的夹缝中都没有,现在由于工作关系,也由于黄主编的大力帮忙,我的许多诗歌、散文作品得以发表。
黄主编人前人后总是夸奖我,连报社任社长都在内部会议上表扬过我两次。
我心里十分清楚,能有现在的良好开端,都是因为丁曼的关系。
黄主编又把我找了去,满面笑容说道:“武林啊,我很欣慰,你没让我失望!”
我诚恳说道:“这都是您扶持的结果,我会更加努力的。”
他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了,你这两天去一下光明中学,周校长这个人你或许听说过。”
我点点头:“听说过,没毕业时就听说过,这个人能力很强,很有办法,他们学校的升学率每年都是全省第一。”
黄主编笑了:“这一方面,全省的很多媒体都做过报道,已经不新鲜了,他身上一定有需要发掘的东西,这是我的直觉。不一定非要有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你要用心,这或许是你一战成名的机会。”他最后以一个老报人的经验点化我:“不要单单报道事实,如果这样的话,你顶多算合格的记者,永远成不了好记者、名记者,要有思考,要有深度。”
在我思想的淬炼上,他这句话我受益匪浅。
周校长叫周宽仁,今年五十八岁,按法定年龄,他五十五岁就可以退的。
他衣着朴素,很高也很瘦,头发修剪得不是很整齐,戴一副深度近视镜,精神健旺。周校长看上去不太情愿,但出于礼貌还是很热情的接待了我。
他看了看记者证,然后认真的看了我两眼,笑了笑:“武林就是你呀,我看过你的报道,很真、很敢说,文字也好,你一定能成为好记者的。”
我谦虚说道;“我年轻,经验也少,谢谢您的鼓励。”
周校长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打印的材料递给我,慢慢说道:“你想了解的事情都在上面,拿回去自己看吧。”看来他已接待过太多我这样的媒体朋友,说得都厌了,所以就事先准备了这些材料,谁来给上一本就走你,他倒省事。他看着我,“这上面很详细,从历年的升学率到考上重点大学和普通大学的学生名字,以及班主任的名字,都有,连性别、身高、体重、爱好都有的,很详细。”他笑了笑,“我可说不了这么详细!”
我也笑了笑:“真的很详细,谢谢!”说完,我把材料收进包里,“我还想了解一些其他更详细的情况不,不知您能不能抽一点时间?”
他皱了皱眉看了一下手表,抱歉说道:“你是个很好的记者,我很愿意跟你谈的,不过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一会还有课。”
那就尽快吧,采访马上开始。
武:“您还有课?身为校长又这么大年纪了。”
周:“每年都在扩招,要让更多的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师资就不足,我身体还行,再说我也离不开这三尺讲台。”
武:“扩招会不会影响学苗质量?听说您学校要是到不了分数线以及身体不达标,无论什么关系或者给多少钱都是进不来的,您每年都接到很多电话和条子,还有人给您送礼。都被您回绝了?”
周:“这是我的原则,学校是圣洁之地,受不得半点污染。”
说到这里,他笑着指了指我包:“这里面都有。”
武:“您学校取得了这么骄人的成绩,是因为您发明了很高明的教学方法,可以这么说吗?”
周:“我不会谦虚,这么说并无不可,但准确说,不是我发明,而是我这几十年教学经验的总结和完善,很多省内和省外的学校都派老师和学生到我校来听课,我校的管理经验和教学方法正在逐步推广,这很有意义,但我认为,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为人师者要有‘师心’,而不是‘私心’,这是我任用教师最重要的标准。”
武:“听说很多老师都想来您学校呢,甚至有博士生和硕士生都想来呢,因为您给老师开的工资都很高,是别的学校的两到三倍,是不是这样?”
周:“是这样的。”他又笑了笑:“你说的还少,如果升学率达标,我还有额外的奖金!他们这么敬业、这么辛苦,为什么不能得到回报呢?”
周校长这人很实在,我终于探究到他们取得成绩的一点原因,那就是有一个正直无私、严谨敬业的好校长,还有一群安心工作的好老师。我现在从心底敬重这位老人,也开始喜欢他,就开了个小玩笑:“我想走走后门儿,我未婚妻明年毕业,来你们学校,您要不要?”
周校长笑了起来,这老学究并不刻板,他也开起了玩笑:“你未婚妻要不要现在不好说,要通过我和校委会这一关才成,至于你嘛,实话告诉你,你要想来,我是万万不敢要的!”
我笑着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这大记者有私心,要带坏学生的!”
我们两人同时大笑起来,气氛十分融洽。
周校长看了看表,笑道:“接受你的采访我很开心,但没办法,还有十分钟。”
我不再客气,提问变得尖锐。
武:“听说您的工资比普通教师还高一倍,是真的吗?”
周:“是真的,我从来不避讳这个话题,这是省教育厅研究后定的。”
武:“您就不怕别人非议吗?”
周:“科学院院士,水稻专家袁隆平享受国务院津贴,有别墅和奔驰汽车,你非议吗?有多大的贡献就要有多大的回报,这是一个公平社会的价值准则,不是吗?”
这是一位光明磊落,毫不虚伪做作的可敬老人。
武:“您学校这么好的工资待遇,钱从哪来呢?”
周:“我们的成绩有目共睹,已成为全省的金字招牌,省教育厅拨款、市教育局拨款,我们学校的学费标准也比其它校高,是教育局定的,你总不能让我靠几张木桌,几间漏风的教师就培养出全面优秀的好学生吧?”
我认同他的观点,艰苦环境下的学生,或许考试成绩很好,但知识面和综合素质绝对是不够的,我就是这样。他提到漏风的教室,我又有了新的话题。
武:“您学校每年都在扩建改造,听说您从不过问工程的事情,为什么?这里面很有油水的。”
“整天的教学呀,管理呀,还有开会呀,这一大摊子的事我都顾不过来,哪有心思管这些事?”他态度坚决的说道:“至于你所说的油水,在其它地方也许有,但在我这绝不存在!”周校长看着我,严肃说道:“年轻人,钱很重要,不可或缺,但很危险。”
我有些脸红,因为我感觉到,走上社会这几个月,自己的思想有了改变,这确实很危险。
我掩饰的主动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还差五分钟。手表是上海牌的,是丁曼送我的。真奇怪,无论我想怎样的刻意躲避,就是摆脱不了丁曼的影子,而且越想摆脱,这影子越真切。
我笑了笑:“周校长,有一个冒昧的请求,能不能谈一下你自己?”
“我有什么好谈的?两点一线:家、学校,学校、家,很平淡的。”
“两点一线走直了、走好了,也不容易的,大学的三点一线,四年走下来,差距就很大。”
周校长笑了:“你这年轻人很有意思,天生就是当记者的料。事无不可对人言,好!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武:“您家里都有什么人?都做什么?”
周:“家里只有我和老伴,她原来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早退了,现在身体不太好,我有一儿一女,大女儿是医学博士,现在北京一家大医院。小儿子是经济学博士,到美国留学后就没回来,现在是美国一家大公司的总裁。”
武:“只有你们两位老人在家,又这么大年纪了,不寂寞吗?为什么不和儿女同住?”
“他们和我们老两口儿谈了好几次,极力怂恿我们到各自的家里去,我和老伴都没同意。”周校长笑道:“他们那点小心眼儿我还不清楚吗?就是想让我们老两口儿去当免费的保姆加家庭教师,我才不上这个当呢!”
这老头儿用了’怂恿‘这个词,又和儿女们玩心眼儿,把我逗乐了,我站起身,握住周校长的手:“占用了您宝贵时间,谢谢您的配合!”
周校长说道:“年轻人,和你谈话真的很愉快,我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我想,我已了解了一些这位名校长的真实内心,但这远远还不够,我想知道老师们和同学们眼中的校长是什么样子。
告别周校长,我并没有走,而是在学校里到处走,到处看。
迎面来了一个老师装束的女孩子,戴着一副眼镜,很清秀、很文静,看模样二十出头,我走上去:“老师您好,我叫武林,是省报的记者。”说完递上记者证。
她接过记者证却没有看,而是看了我一眼,红着脸说道:“我知道你,也读过你的报道和作品,写得太好了,真不愧文武双全的大才子,我早就认识你,只不过你不认识我罢了。”
我疑惑的盯住她问:“你怎么会早就认识我呢?”
她红着脸笑道:“咱们俩一个学校,你这位少侠谁不认识呢?我也是今年刚毕业。”她马上又加了一句:“你和大校花儿丁曼的关系很好的,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我和丁曼的关系全校皆知,和江小乔的事知道的人就少了。
我和她握了一下手,高兴说道:“真是太巧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这么美丽的校友!”我现在见到女孩子不再羞涩腼腆,还敢开玩笑了,也敢问名字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于快,比丁曼多一横,快一点!”说完便咯咯笑了起来。
这女孩子很有趣,我也笑了起来。
“你到我们学校干什么来了?”她笑问。
“来采访周校长,刚谈过,感觉不够全面,就想再找老师和同学们了解一下,正巧就碰到你。”
她低头略想一下,然后说道:“我来的时间不长,知道的也不多,你看这样子好不好,我办公室有两位老师正好没课,你找他们谈吧,有你这好校友,我也借机炫耀一下!”
办公室里有两位四十左右的男老师正埋头备课,他们放下手中的活儿,热情的和我聊了起来。
从他们口中我并没有了解到更多的新鲜事儿,他们说的,我想包里的材料中一定都有,唯一有点收获的,就是周校长不去儿女家的原因并不像他开玩笑说的那样,而是他不愿意离开学校,不愿意离开孩子们。为这事,在他五十五岁那年,他儿子和女儿还专程回来找教育局的领导谈,希望解除老爸职务,让年轻人来干。领导态度十分明确:不能放,还要继续干。如果身体允许,干到八十岁也不放!没办法,周校长一双不差钱的儿女只得无奈的悻悻而归。
我站起来要走的时候,一位老师说道:“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报道?”
我赶紧问:“什么事?请讲。”
“周校长每年都资助十几位贫困生,钱不是很多,也就两万多块钱。”
我心里一动,脱口说道:“两万还不多?这是多好的新闻素材呀!”
另外一位老师说道:“别人可不这样认为,之前有老师和学生也向媒体说过这件事,但人家不感兴趣,说没什么价值,也没人正面报道过。”
“没什么价值?为什么?”
“因为他太有钱了,两口子都是高工资,儿女也都有钱,尤其他儿子是国外大老板,这点钱在他身上是九牛一毛,这事太平常了,算不上新闻。”
另一位老师讥讽道:“有人说,他这么有钱,要是盖一座教学楼或者建两所希望小学,就有报道价值了。”
我大声说道:“我有兴趣,请讲!”
一位老师笑道:“我讲并不是第一手资料,我班,老李班,还有于快班,都有这样的学生,我们给你找来,你和他们谈岂不是更好!”
这三个班每个班只有一名这样的学生,别的学生他们不好去找,所以就来了三个人。从他们口中我了解到,这些学生家庭确实困难,但没有穷到揭不开锅的份儿上,用一句不中听的话讲:“癞蛤蟆打苍蝇,将供嘴儿。”
这所学校的学费很高,学生食宿全在学校,伙食讲究营养配餐,很好,也很贵,再加上校服、书本费、体检费、活动费等等,一年下来,需要不少钱。
孩子能考上这所学校,是家长们的梦想和骄傲,家里再穷,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要供的,这样一来有的家庭就力不从心了。
学校有规定,每个欠钱的学生,班里要如实报到财务室,然后会计拿着名单向周校长汇报。在这件事上,他可是一丝不苟的,就是再忙,也要把每个学生家长找来详细了解情况,确实拿不出的,他就自掏腰包为他们补齐。
这个学校的老师都“不差钱儿”,看到校长这么做,有的就跟着学,暗地里为班里学生补上,也不上报,被周校长知道后狠狠训了一顿。
他批评说:“你知道什么情况吗?你了解原因吗?你在外边捐多少钱我不管,在学校内不行,这有可能给孩子养成依赖的毛病,动不动就伸手的毛病,我给家长补钱是迫不得已,我历来是不赞成救助钱的,我校的学生都要培养成自力更生、克服困难、勇往直前的性格,这也是我们教育的一部分,不能有困难就依靠、就伸手,这不利于他们今后的成长和发展。”
被批评的老师汗流浃背,满脸通红。周校长又安慰道:“话又说回来,你能有这份爱心,精神可嘉,我私下里表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我是不提倡的,有些孩子家里确实困难,不帮不行,以后这花钱的事就由我来吧,毕竟我比你挣得多,家里也没负担。”
老师们再也不敢给学生掏钱了。
这件事有的媒体知道了,对他大加诟病,说他没有爱心,自私自利,不!
有人讲过中西方教育理念的不同,美国的父母看到孩子摔倒后从不去扶,让他自己爬起来,而当大棕熊伤害孩子时,就会奋不顾身扑上去。国人正好相反,孩子摔倒时会抱起来哄上半天,而当歹徒拿着明晃晃的尖刀强奸女儿时,父亲则吓得尿裤子,临走时还奉上二十块钱打车钱。(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报道过。)
那么,媒体朋友为什么对周校长的成绩和贡献大肆报道,而对他扶危济困的善举置若罔闻、置之不理呢?这恐怕是根深蒂固的、僵化的思想在作祟。他们赞扬他取得的成绩,是因为人不能及,己不能及,他们佩服他;他们漠视他的善举,甚至非议,是因为他是校长,他有钱,他儿子是大老板,他花这点钱远远不够,出的血太少,如果自己像他那么有钱,一定捐得比他多得多,一定捐它个一百万、二百万的!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们自己现在还没钱。
如果一个拾荒老人资助十个贫困生,他们报不报道呢?答案是肯定的,一定会铺天盖地争相报道,说不定还会上。为什么呢?因为他是穷困老人,他在用自己伟大的爱心玩命的做着力不能及的义举,这强烈的反差才彰显他的伟大。
这确实伟大!
但这种伟大,就像一个人宁愿自己吃猪食,却省下钱来给别人吃饺子一样的荒诞与可笑!这是虚伪的或者是扭曲的不正常的道德观和价值观,不值得提倡。
再说周校长,如果他身患绝症,却舍不得花钱医治;或者,他老伴儿瘫痪在床;再或者,他一双儿女下岗,衣食无着,这些他都不去管,照样拿出两万块钱资助学生,报不报道呢?一定会的!还是铺天盖地,还能上电视!
为什么情况不同,结果就不同呢?因为这是有私的爱和无私的爱的分别。无私才伟大,有私就渺小!
这多么荒谬!
善举、义举、壮举是不是只有在贫穷、疾病、或者死去后才悲壮、才轰轰烈烈、才伟大?要想成为英雄,难道只有死去?
舍己救人是英雄,存己救人只不过是好人好事或者见义勇为。好一个伟大的失去,失去的伟大!
雷锋生前做了那么多的好事,也只不过是好人好事。后来他死了,因意外而死,却意外成为英雄。董存瑞舍身炸碉堡成了英雄,因为他当着大伙儿的面儿举起炸药包,并喊出“为了新中国前进!”。如果他在冲锋时被流弹打死,那么现在恐怕连坟头儿都找不到。其实都一样的,都为了新中国。
小时候我们不懂,只有热血澎湃的崇拜和准备,现在明白了,在那特定历史时期,我们整个社会的思想和认识有些被人为的扭曲了,但不应该不知反省,继续成为正确的永恒的价值观,如果那样的话,就是仍在延续的今天的悲哀。
趁着活着的、伟大的现存,我们需要真切感受英雄幸福的气息,而不需要死后的缅怀和回忆。
还好,今天有个活着的郭明义,这是我们正确价值观的觉醒和回归,是时代的进步!(这句话时间顺序不对,那时郭明义还没出名,可能同样的只有热血澎湃。)
以上这些是我从周校长身上得到的启发和感悟,我又采访了二十几位老师和学生,写出来长篇报道。
在这篇报道中,我对人们过去的习惯思想做了剖析和反思,有些甚至是颠覆性的,在社会上引起极大反响,褒贬不一,有的媒体还对我进行驳斥,这让我有些不安。我倒无所谓,事情是真实的,想法也是真实的,我只不过说出了别人不敢说的心里话而已,我怕什么?关键是怕影响到黄主编,如果真要那样的话,我就很对不起他。
任社长并不表态,不说好也不说坏,只是静观其变。
吵吵嚷嚷一星期后,市委宣传部作出批示:“此报道事件真实,实事求是,思想深刻,充满正能量,很好!”并下文通报表扬报社。
这下子,满天乌云全散,任社长和黄主编的脸上乐开了花。报社召开全体会议表彰我,并当众奖励我五百元,任社长宣布,提拔我为首席记者。
说段后话。因此报道,周校长获得了当年的全省劳动模范称号,我们也成为朋友。他对我开玩笑说:“武林啊,我很欣赏你的能力和胆识,别在报社干了,到我这来吧,我把校长的位子让给你,你干我放心,我就可以安心回家享清福喽!”我一本正经告诉他“你是想把我套上,让我像你一样累?你想都别想,自己就安心干吧,一直干到入土为安吧!”
两个人同时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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