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活死人十五年全纪实

第四章 色魔校长

    一

    城里的房租死贵死贵的,不到六十平米的两居室每月要三百多块,我们搬了三次家,总算租到一间三十多平的小单间,每月房租一百五十块钱,这是小乔跟房主叫了好几十声“大哥”,软磨硬泡才定下来的,不然的话要一百八十块呢。

    看着她那心疼钱的样子,我感到愧疚:“小乔,对不起,都是我惹的祸,害你受到牵连,跟着我担惊受怕,居无定所。”

    小乔笑道:“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一句话!”

    “什么话?”

    “嫁驴随驴,嫁狗随狗。”

    “不是嫁鸡随鸡吗?你怎么改了?”我问。

    “有你这样的鸡吗?你纯是头驴,犟驴!”

    我故意说道:“我现在真有点后悔,不如收下他房子好了,反正他是真心实意的,我们就有家了,那可是一百多平呀!”

    “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小乔认真说道:“你做不出,那不是武林!”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我和小乔结婚四年,儿子三岁,送去幼儿园。

    小乔吃尽苦头,终于完成预定目标,积攒下七万块钱,这些沾满她艰辛汗水的钱不算多,可也不算少,已经足够买一套七八十平米的两居室。那时候,工资和房价都不像现在这样高,买房子的人也不多,大多是挣到钱的个体户,上班的人还都排队等着单位分房。

    小老百姓一辈子能买几次房子?买房子可是毕生一件大事,马虎不得,这些钱可都是我们俩辛苦积攒的血汗钱!全市新建楼盘不多,只有五处,只要一有时间,小乔就逼着我陪她去看房,五个楼盘来回的跑,房子看了百余套,每个售楼处的小姐或先生到后来都认识我们这对挑剔的帅男美女夫妻了,他们也不烦,还很乐意领着我们到处看,乐呵呵的为我们介绍、讲解。每次看房回来,我累得腰酸腿痛,她倒越发精神,马上拿出一大堆图纸逐个研究地段、格局、采光、楼层、价格等,还时不时的叫我过来参与意见,可没说上几句,她马上就否决,然后又独自研究,又时不时的叫我,然后又否决------。不是这不行,就是那不行,再不就是三楼比一楼每平米贵了十块钱,她这挑剔劲儿,简直比皇太子娶媳妇还苛刻。两个月下来,她也没确定在哪买。不过也有收获,这一通跑下来,她全市房价已了如指掌,对建筑质量也有了相当的研究,再加上她天生丽质,学历也高,整的一个开发商老总和她谈了五六次,非要挖她过去当售楼处经理。

    小乔无奈的看着我问:“你说这买房子怎么这么难?”她叹道:“攒钱难,其实花钱更难,还费神。”

    我劝她:“别那么挑剔了,差不多就行了。”

    “不行!”她一下子从小木床上坐起来叫道:“绝对不行!我要达到最高性价比!不能十全十美,也要十全九美,最低也要十全八美吧?”

    我只有苦笑:“最好你快点,我可不想等到头发白了才住上你的新房子。”

    小乔说道:“不会的,我不考虑你,也得考虑我儿子呀!”说完就笑了起来。

    我不再说什么,眼睛有点湿,对房子的挑剔和苛求让我看到她心底的热爱和希望,这绝不是鄙俗。

    或许是小乔这颗心感动了老天,我们的好运终于来了。

    这天下班后刚一进门,小乔放下儿子就扑上来,抱住我一阵狂吻。我大感诧异,这两个多月来,我们俩让房子闹得吃不好、睡不香,累得要死,愁得要命,连那件永远做不够的“正经事”都没心思做,今天是怎么了?

    小屋里,一桌子热气腾腾、香喷喷的好菜,鸡鸭鱼肉全都有,连平时看都不敢看、想都不敢想的大虾和螃蟹都有。我更诧异了,只从结婚以来,我们已经把生活标准压到最低,还从没见小乔这么破费过,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这个职业唯一的好处就是亏不着嘴,每天都有请吃的,肚里有的是油水,我心疼小乔,劝她说:“别这么清苦,买点好吃的,不差这点钱。”她却说:“我可不像你,肚里油水永远灌不满,我还怕胖呢!”她这么说,我知道她不是不想吃好的,是舍不得花钱。

    今天是怎么了?

    我调侃道:“怎么,买彩票中奖了,这么大方?你可一直把我当猪饲养的!”

    一阵狂吻过后,她脸色犹自红红,俯身抱起儿子,撒娇说道:“你还抱屈呀?成天在外边花天酒地的,就苦了我们娘俩儿!”

    我不好意思笑了笑,指着桌子:“这”

    “我有个天大的好事儿,就是不告诉你,你猜!”

    看着眼前娇美的爱妻,我有些心猿意马,不正经笑道:“我慢慢来,你可别急呀!”

    她听出来,红着脸骂道:“看你不正经样儿,快猜!”

    “你升职了,当副校长了?”

    “别胡扯!我哪有那个能耐?真笨!再猜!”

    “对了!”我兴奋大叫:“你一定选到十全十美好房子了!对,这次一定不会错!”

    “你还不算太笨,猜对一半。”她笑嘻嘻说道:“是房子的事,不过不是买的。”

    我惊讶问道:“不是买的难道真是买彩票中的?还有哪个大老板送的?”

    说句心里话,小乔想要房子的话,会有一千个大老板排队来送她别墅,还得搭一辆轿车,别看她现在已是孩子妈妈。

    小乔白了我一眼,嗔道:“说什么呢?就不告诉你!来,先吃饭。”

    我哪吃得下?猪八戒吃人参果,这么多好菜我没吃出啥滋味儿。放下筷子,我急急问道:“快说!怎么回事?”

    小乔神神秘秘说道:“你坐稳,听好了。”然后一字一句说道:“我——分——房——啦!”

    “什么?你分房了!”我大惊,那表情就像八月十五的晚上天上的月亮突然掉进盘子里,给我当饼吃一样。

    “对!两室一大厅,八十七平米。”她笑道:“只不过楼层不太好,顶楼,六楼。”

    我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天上没掉下月亮,却掉下个大馅饼,这太突然了!

    “真的?!”我就和你现在一样。”她说道这里,又情不自禁的我能理解。

    我相信清高淡泊,但不相信无欲无求。我相信宠辱不惊,但不相信,在你的所得大大超过美好的预期,还有人能保持心如止水。连那样的伟人,在得知淮海战役彻底胜利后滴酒不沾的他,照样喝个烂醉如泥。

    每个人都有要达到的目标,只不过各不相同罢了。丈夫、儿子,还有美好的家,就是江小乔倾注全部心血,努力达成的目标。

    我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小乔抬起头看到我脸上的泪水,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写久了,眼睛有点酸。”

    “那就休息一下嘛。”

    “没事的,不用。”我拿起笔又写了几个字。

    她又接着设计下去。

    “儿子的房间要有个小床,”她又抬起头看着我,“武林,要不要在咱们卧室给儿子安个小床?他太小了,还要同咱们同住两年才行的。”

    我不写了,放下笔笑道:“不用那么麻烦,只一张大床就够了!”

    “为什么?”她奇怪问道。

    “你和儿子睡大床”,我嬉皮笑脸看着她,“至于我嘛,在儿子房里打地铺就行了。”

    小乔明白过来,叫道:“好呀!你说的,可不许反悔!咱们分居!”又得意笑道:“我是有儿万事足,至于你嘛,可有可无!”

    我抱起儿子亲了一口,笑道:“完了,有了你,老爸的地位一点也没有了!”

    小乔的规划和预算终于完成,她指着本子说道:“我仔细算过了,缴费、装修,买家具和其它用品,四万块钱足够,咱们还剩三万块钱,再攒五年,就可以再买一套大房子了。”

    “还买?”我看了看怀里的儿子,“他还小,你这计划是不是早了点儿?”

    “当然要买!”她从我怀里接过儿子笑道:“我儿子一定比你有出息,用不着我攒钱买房子,我是想买房子把你父母和弟弟妹妹们都接过来,给他们在城里安家,找工作,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不能这么一直苦下去。”

    我不再说什么,一把搂住江小乔,泪水又流了出来。不知为什么,我以前是从不流泪的,现在却动不动就会流泪。

    新房按照江小乔的设想如期入住。她特意回了趟老家,拿回一盆兰花,她告诉我这花叫“大雪素”,很名贵的。洁白的花朵简约、质朴,散发出淡淡的幽香,疏朗的叶片孤傲的伸展,淡定从容,典雅万千。我不懂花,更不懂兰,这兰花虽雅,却总感觉有一丝孤芳自赏的落寞。

    我从市场上买回一条聪明、乖巧的“泰迪犬”,取名“旺旺”。

    二

    努力终于有了回报,我的第一本诗集发表。

    精裸的脊梁,

    扛起岁月

    苦难和沧桑。

    粗糙的大手,

    捧起日月星辰

    风霜雪雨。

    苦苦的野菜,

    咀嚼着执着的甜香;

    辛涩的旱烟,

    一缕缕升腾

    希望

    还有惦念。

    ------

    这本诗集叫。

    我现在是大名气的记者和编辑,小名气的诗人和作家。一些作家协会和诗友会,还有杂志社,经常要搞一些活动,比如研讨会、笔会之类的,有时也邀请我参加,任社长批准我才能去。

    南方一家杂志社发来邀请函,时间一周。

    我是坐火车去的。座位对面是一位东北大哥,他是工厂的推销员,很风趣、很健谈的一个人,一路上不停的说,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那么好笑,什么事情他讲来都绘声绘色,十分有意思,我听得非常开心,很是消去许多旅途寂寞。

    只有一件事我听后笑不出来,心里还堵得慌。他讲的是一件真事,一件发生在他身边令人扼腕叹息的血案。

    这几年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经济发展很快,全国所有城市都在不遗余力的拓展建设,到处都在拆迁,由此引发的占地补偿争端屡见不鲜,媒体多有报道,政府也多有批示。

    他家住在城郊,叫新石台村。去年他这片区域的所有土地都被政府征用,补偿标准不低,每亩五万元,适龄劳力政府还提供再就业岗位,这样的优厚条件所有人都满意,每家都得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几百万的补偿款。土地面积是实际丈量的,政府把全部土地补偿款统一拨给村里,由村里发放给村民。村民的土地是按分到的耕种亩数来算,自家开荒地不算,但也有一些补偿,标准由村里定,有的多,有的少,有的还不补。像道路、水塘、水沟、乱坟岗子这些无主地,政府是照样算在总面积里的,这些钱都被村里留下来,最后都进了村干部腰包。村干部是最欢迎土地征用的,他们都成了大富豪。

    他讲的这件事情与无关。

    他们村里有个叫王义的,今年四十八,身体顶呱呱,能挣还不花。女儿十八,一朵花的年龄,正读高中不在家。老婆跟他同岁也是四十八,身体多病,成了豆腐渣。老娘七十八,整天躺在床上,就快回老家。这王义不抽烟不喝酒,不嫖又不赌,见到女人就低头,成天少言寡语,属于一扁担压不出一个响屁的主儿。他家四口人,每人两亩自留地,每亩五万,他得了四十万,他这人能干,早些年开出五亩荒地,这些地村里给了他五万,再加上房屋补偿,他拢共得了五十五万。他挺高兴,这些钱在城里买房和以后女儿上大学都够了,他很知足。这几天他见人就说话,见到女人也敢笑一下。人要有钱胆气就壮,腰杆儿也直,还怕啥?

    这一天,王义和一个村民闲唠,说了没几句,这人后悔道:“我就是懶,前些年要有你这勤快劲儿,多开出几亩荒地,这次还能多得钱。”

    王义问道:“开荒地你得了多少钱?”他没问有几亩开荒地,他知道他家有两亩半。村里家家那点事谁都知道,就是谁家有多少存款不知道。

    这人告诉他:“给我五万。”又问他:“你呢?”

    王义十分纳闷,说道:“我五亩地五万,你两亩半五万,钱咋不一样呢?”

    这人笑道:“王大哥你就是老实,开荒地可以给也可以不给,给多少,都是主任说了算,刚开始他给我三万,说开荒地文件上是不补钱的,给三万是照顾我。我问他,开荒地不算亩数,道路、水塘都不算亩数,丈量时算没算进去?上边下没下来钱?这些钱哪去了?听我这么说,他二话不说又给了我两万。”这人又告诉王义,“有些人得的比我还多呢。”

    王义回到家里越想越憋气:“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他起身去村部。村主任、村治保主任,还有两个村干部正在打麻将。王义不会说什么,他乎乎问道:“主任,我五亩荒地,咋得那么点儿钱?”

    村主任抬头看了他一眼,“王大哥,看你这话说的,给你五万就不少了!文件上可一分不给呢。”然后继续打麻将,“ru房罩儿!(二饼)”

    对面人一推牌,兴奋叫道:“胡了!三杠飘砸,封顶!”

    村主任掏出一沓钱数出两千递过去,嘴里骂道:“扫把星,真他妈晦气!”

    王义不敢还嘴,又问道:“那某某某没我地多,钱咋和我一样呢?还有比他多的呢,咋回事?”

    村主任不耐烦说道:“不是跟你说了吗?开荒地文件上是不补钱的,给你五万就不错了,你还疯狗似的咬别人干啥?”

    王义想起那人说的话,心想一定还管用,于是大声说道:“开荒地不算亩数,无主地也不算亩数,那些钱哪去了?”他指着麻将桌质问:“你们打这么大麻将,钱哪来的?”

    主任急眼了,吼道:“也学会这一套了!无主地怎么了?打麻将怎么了?有能耐你去告!”他回头对其他三个人说道:“别搭理这个傻10,来,咱们接着玩儿!”

    老实人都有个倔脾气,王义气得浑身发抖,一抬手掀翻麻将桌,喊道:“我让你们玩儿!我这就告你们去!”说完转身就走。

    他走不了了。四个人恼羞成怒,也真怕他到处乱说、到处乱告,一拥而上,一顿“飞脚”、“电炮”把他打倒在地,怕他还不服,又拖进厕所,指着便池问他:“服不服?你还告不告?今天就让你吃屎,把你嘴堵上,看你怎么告!”

    王义早就服了,吓得连声说:“不告了,不告了。”

    一瘸一拐往家走时,一辈子没喝过酒的王义破天荒的买了一瓶五块钱的“老龙口”,连小卖店的老板娘都觉得奇怪,调侃他:“王大哥这回有钱了,舍得买酒喝了?”他低着头不吭声。回到家里,王义就着两个咸鸭蛋把这瓶白酒全喝光了,他越想越窝囊:“你们也太熊人了,太欺负我这老实人了!不讲理,还打人,还让我吃屎!”酒精让这个半生与人无争的老实人变得勇敢,让这个半生谨小慎微的胆小鬼变得无所畏惧,让这个半生顾家、顾老小的好男人变成逞一时之气的混蛋!他揣上一尺多长的杀猪刀走出去,嘴里恨恨说道:“你们让我吃屎,我让你们死!”

    村主任没玩成麻将直憋气,回到家里正骂老婆撒气,他十岁的儿子放学在家,正在写作业。王义红头涨脸走进来,主任厌恶问道:“来撒酒疯吗?怎么不去告?”

    王义也不说话,走进前猛的掏出刀来,一下子刺进他胸口,村主任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中。王义抽出刀来,瞪着血红的眼睛,机械的刺下去,一刀、两刀、三刀------

    村主任老婆和儿子惊恐的看着这一切,吓傻了,不喊叫,也不逃跑,呆呆的坐在那里。王义这个曾经的老实本分人此刻竟变成了可怕的魔鬼,他毫不犹豫的向这对可怜的母子刺出了手中的尖刀------。

    从主任家出来,王义又去了村治保主任家,这中间隔了两户人家。

    治保主任今天赢了钱,回来后正美滋滋喝着小酒,抬头见王义进来,身上沾满血,酒杯吓得掉在桌上,惊问:“你、你要干啥?-----=”

    不说话,也不及他反应,王义手中屠刀又刺出------。

    西屋里,治保主任的老爹老娘正看电视,王义进来不由分说,痛下杀手。

    王义杀红了眼,拎着刀走到院中,正赶上治保主任老婆从外面买菜回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也死在刀下。

    王义连杀七命,犹自余恨未消,还想找那两个人继续行凶,被闻讯赶来的村民们打伤、抓获。

    这血案把我听得心惊肉跳,久久无语。

    好一会儿,我叹息说道:“这王义够残忍的,赶尽杀绝。”

    东北大哥说道:“他这人并不坏,也挺实在,我结婚时的家具就是他给打的,连顿饭都没吃。他不爱说话,也愿意帮助人,这些年从来没跟人红过脸儿,谁想到他一下子就干出这事儿?”

    我问道:“他怎么想不开呢?怎么不去告呢?”

    大哥道:“没用,告不赢的。村里贪了那么多钱早把上边喂足了,村里那点猫腻儿上边能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我说道:“这个老实人干出这种事来,几个家庭都毁了,他得的钱也够花了,就为了这点小事儿、这点小钱儿,真不值得。”

    大哥说道:“人争得你死我活的,不一定非得多大事、多少钱,有时候一句话、一块钱都能要人命,人有时候就争一口气。”

    “他就不为老婆孩子考虑?就不为老娘考虑?他不后悔吗?”

    大哥笑道:“警察后来也这么问他,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啥?”

    “他说:我不后悔,这笔买卖我赚了。”大哥叹息道:“一个人连命都不想要了,还有什么可后悔的?”

    我不再说话,心里突然间冒出个奇怪的想法:我们总是问凶手后不后悔,却从来没人问被害者后不后悔,因为他死了,不能回答了。那么,我们这些活着的旁观者能不能站在死者的角度替他回答这个问题呢?就因为这点小事,就因为这点打场大麻将都不够的小钱儿,就因为欺负了不该欺负的老实人,送掉了全家人的性命,你说村主任和治保主任后不后悔?我说他俩一定会后悔,在地狱里一定后悔死了,后悔都不想再托生!

    我带着很不爽的心情参加了笔会。

    笔会,就是一些有权的或者有钱的,平时没什么正经事做而又喜欢摆弄一下文字附庸风雅的闲人,由他们出资赞助,由出版单位或文学单位出面组织,邀请知名或不知名的作家,最重要的是要有出版单位参加的座谈会,大家彼此认识一下,增进友谊,在文学圈子里广结人脉,相互扶持,从而增加作品的发表机会。形式就是座谈,没有什么主题,可以随便说。对文学的理解、发展方向、责任和使命,对作品的处理以及构思等等,说啥的都有,读自己作品的,连讲笑话和讲故事的都有。之所以邀请我来,一是这几年我的作品还可以,最重要的是我身后有载体,我现在也能说上话。我也十分愿意来,能认识不少人,有吃有喝有玩儿,临走还有纪念品。

    这次来我没什么准备,就讲了在火车上听到的那件血案,又讲了对“后悔不后悔”的思考,听得几个大老板和当官的直鼓掌,说我这想法有深度。我想他们一定受到醍醐灌顶的警示,今后一定不会后悔。

    正经或半正经的事两天就结束了,其后几天就是吃吃喝喝,游山玩水了,我推说报社有事就提前告辞了。

    我真有事,这次活动的地点离小乔家那座小县城不远,小乔嘱咐我一定看一下两位老人家。结婚以后我就没再来过,每年春节一家三口都回我老家去过年,一到暑假小乔才抱着儿子回来,我却没有时间。在这件事情上,我始终是愧疚的。

    两位老人家见我到来异常高兴,老岳母拉住我不停的问,问家里的情况,问小乔的情况,大多时候还是问外孙“天天”的情况,问他又长高多少?又重了多少?在幼儿园闹不闹?认识几个字、会数几个数了?

    老岳母已经退休,老岳父还有五年,我劝他请一个月假,这次跟我一起回去。我说:“以前条件不好,现在行了,家里住的下。”

    老岳父说:“不行啊,学校就那么几个老师,又快高考了,离不开呀。”

    老岳母说:“他去不了,我就去不了,他不会做饭,没人照顾不行呀。”

    我住了三天,临走时老俩口儿依依不舍,含着眼泪叮嘱:“今年春节可要回来呀,咱们全家好好团聚一下。”

    我含泪答应:“爸、妈,放心吧,今年春节一定回来!”

    ------

    铁窗外,风还在不停的刮,乌云更浓、更厚,不见星点月光,天空中有雨点落下。

    更冷了。

    我蜷缩在墙角,又流下泪水。我对不起两位善良的老人家,他们这点小小的心愿,我竟不能满足了。

    我回到家时,是中午十二点。

    小乔在家,见我进门,无精打采说道:“回来了。”

    我一边换鞋,一边答道:“哦,回来了,十一点钟下的火车,从爸妈那回来的。”马上又问了句:“怎么没去上班?休息吗?”

    “哦,休---息。”她说完这话就不再吭声,也没问她父母情况。

    我没感觉到异常,一边往沙发上放包,一边逗她:“几天没在家,想我没?”

    没听见回应,就抬头看向她,这一看把我吓了一跳,几天不见,往日光彩照人的小乔,此刻脸色蜡黄,眼圈昏黑,人也瘦得不成样子,简直认不出来。我大惊问道:“你怎么了?病了?脸色这么难看!为啥不去医院?”

    她虚弱说道:“我没病,只是有些不舒服,去什么医院?”

    我拉过她仔细看,心疼说道:“不对,你一定病了!”又用手摸她额头,一点也不烧。

    小乔推开我,低声说道:“我没病,不用担心,你吃饭没有,我给你去做。”

    “不用,在火车上吃过了,你快点休息吧。”我嘴里说着话,不停的看她,还是感觉她不对。

    小乔不再说什么,走进卧室,关上门。

    下午四点钟,小乔照常去接儿子。

    小别胜新婚。晚上,哄儿子在小床上睡着后,我急不可耐的抱住老婆。怀里的小乔缩成一团,全没有往日的温柔缠绵,浑身冰冷僵硬,不停的颤抖,宛如一只狼爪下惊恐的小羊。

    我突然间感觉到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来,心向下急坠,整个人如同掉进冰窟窿,刹那间冰凉麻木。我颤声问道:“快说,你究竟怎么了?”

    小乔把头缩进被子,埋在我怀里,泪水狂流,我的胸脯湿了一片。

    “快说呀!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我急得快疯了。

    小乔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撕心裂肺般痛哭!我紧紧抱住她,轻抚她的头和后背安慰她:“不哭,不哭,发生什么事你尽管说!”

    过了好一阵子,小乔抽泣说道:“我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自己,身子已经玷污了,不再洁净。”

    我不祥的预感证实了,却已冷静下来,我问:“是谁?到底是谁?你说!”

    小乔平复下伤痛,哽咽说道:“你走的第二天,也就是上星期天,早晨九点,王校长打电话来,说有事找我,让我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那时候,家庭电话还是奢侈品,我家电话是报社给安的。

    小乔说道:“儿子没去幼儿园,我把他托付给对门数学系的于大姐,没多想就去了。”

    我一声不吭的听着,心里却翻江倒海般翻腾,这个给我们莫大帮助的王校长,会干出龌龊事情么?

    “由于是星期天,办公楼里没有一个人,我敲了敲门,胡燕开门把我让进去,屋里只有她和王校长。”小乔加了一句,“胡燕你认识的。”

    胡燕我知道,她是校办公室主任,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很是风情万种,看到帅哥或有实力的男人就媚眼乱抛,不是什么正经人。

    “我刚坐下,胡燕说了句不打扰我们谈事情了,就走了出去。”

    “王校长给我倒了一杯水,笑呵呵说道:‘小乔啊,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顶住各方面压力,终于给你办下来了。’说完从抽屉里拿出房证递给我。”

    “我高兴坏了,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又在房证上亲了一口,那情形就像一个小女孩儿终于得到了她馋得直流口水的糖果。只不过,只不过这糖果有毒。”

    这糖果确实有毒,最终要了我们全家人的命,也要了他自己的命!

    小乔继续说道:“我站起来给王校长鞠了一躬,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然后小心翼翼把房证放进包里。”

    “王校长笑道:小乔啊,这下你放心了吧?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赶紧说:谢谢校长,我和武林一辈子也忘不了您的好!”

    听到这里,我心里、嘴里不禁泛出苦来。

    “我站起身要走,王校长说:怎么,小乔,光谢谢就完了,这么就走了?”

    “我没明白过来,看着他,感觉他眼里闪烁着异样的东西,我问他:您,您什么意思?”

    “王校长说:小乔啊,你想一想,你能留校,还有这次分房子,你都不合格,我是顶住压力,顶住非议,违反规定才给你办成的,这可不是谢谢两个字就能报答的,你不能让我白忙活吧?”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没往坏处想,他确实帮了大忙,报答是应该的,于是咬咬牙说:王校长,您的大恩大德我和武林一直记着,一直没机会报答您,这样吧,我和武林攒了七万块钱,原来准备买房子,这次除去装修和缴费还剩三万块钱,都送给您,也算我们一点心意。”

    “王校长笑了:小乔啊,我身为大校长是不缺这点钱的,也不能要你钱,那是受贿,是犯错误的事情,受党教育这么多年,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听小乔讲到王校长说出这话,我差点吐出来。

    “我看着王校长,他也紧盯着我,他的眼色越来越邪,我似乎感觉到他的意思,有点怕,想了想说:那可怎么办呢?对了,我知道您喜欢字画和古董,武林有几幅名家字画,我拿来送给您。”

    “王校长又笑了:小乔啊,我喜欢字画古董不假,因为那是宝贝,可都是死的,是没有生命的,我已经五十多岁了,残余的好时光已经不多了,我现在倍感空虚寂寞,最需要活生生的宝贝来慰藉。”

    “我彻底明白了,还是故意问:那活生生的宝贝是什么呢?”

    “王校长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那就是你呀,你只要好好陪我,就算对我最好的报答。”

    “我很生气,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一把甩开他说:王校长,请你放尊重些,您是忠厚师长,不可以这样的!再说,我也不是那样的人,更不能对不起武林和我儿子!”

    我明白小乔说这话的意思,是在告诉王校长,她是一个妻子,是个母亲,别做非份之想。

    “王校长淫笑道:小乔啊,你一口一个武林,他有什么好?他又给了你什么?孔夫子说,食色性也,这种事是人的生理需求,很正常的嘛,又算得了什么?实话告诉你,咱们学校很多女教师和女学生都和我上过床,她们都得到了希望得到的东西。只要想开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好?”

    “我听得想吐,气愤说道:王校长,她们是她们,我不希望靠卖身得到什么,我走了!说完去开门,门没有开,从外面锁上了。”

    “王校长从背后死死抱住我,笑道:你不想得到,可你已经全部得到了!我却什么也没得到。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惦记你很久了,你没毕业时就惦记你,那些女孩子和你比起来简直就是垃圾,你让我魂牵梦绕,你就答应吧!”

    “我一阵恶心,使劲挣扎,大叫:你这个老流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王校长笑道:你既然得了我的好处,就得报答我,而且,必须用这种方式报答!”

    “我挣扎喊道:你无耻!你这个无赖,你休想!房子我不要了,工作也不要了,请你滚开!”

    “王校长不停淫笑:小宝贝,现在想不要,晚了!抱起我往床上按。”

    “我挣扎、抓咬,哭喊:你这个流氓,衣冠禽兽,放开我!”

    “整座楼里没有一个人,没人能听到我呼喊,没人来解救我”

    听着小乔的哭诉,我不停颤抖,浑身冷汗,嘴唇流出血来。

    “天啊!我该怎么办?我还怎么活下去?”小乔凄惨大叫,在我怀里痛苦抽搐。

    我心如刀绞,更紧的抱住她,头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意识。

    “完、完事之后,”小乔接着哭诉,“我告诉他,我要到法院去告他,让他受到惩罚,身败名裂。”

    “这恶棍一阵冷笑,得意说道:去告吧,随便告!你有什么证据?我还要告你诽谤呢,告你勾引我呢!你为什么星期天不在家,到我办公室来?你说的清吗?”

    我想起火车上东北大哥那句话:“官官相护,告不赢的。”

    小乔又接着讲下去:“我对他大喊:胡燕可以作证!她知道是你把我骗来的!”

    “王校长淫笑道:那个骚货?告诉你吧,她早就是我胯下之人了,我玩儿的那些女孩子都是她拉的皮条,今天我能得偿所愿,也都是她设计的,这些年她没少得我的好处,你要学她乖乖听话,今后好事少不了你的。”

    “我不知是怎么回的家,回家后就昏了过去,直到于大姐敲门送儿子回来,我才醒过来。”

    “我想死了算了,可一想到儿子,想到你,想到父母,就没了勇气,我死了,你们怎么办?”小乔又痛哭起来,“可我怎么活呀?我该如何面对你、面对儿子、面对今后的生活呀?”

    我胸中被屈辱、绝望和仇恨填满,快爆炸了,充血的眼睛里幻化出王义手中那把滴血的杀猪刀,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猛的坐起身,大吼:“这个衣冠禽兽,我杀了他!”

    小乔赤裸身子扑上来抱住我,哭道:“武林,不要!千万不要啊!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活?我可以陪你去死,可儿子怎么办?难不成咱一家人都陪这个畜牲去死?”

    是呀,杀了这个恶棍,为小乔报仇雪恨,这很容易,可之后呢?我想起自己问东北大哥那句话:“王义就不后悔吗?”我现在也面临这个问题。

    儿子在小床上动了一下,我冷静下来,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床上。

    一阵阵心痛,针扎般刺痛。看着伏在怀里不停啜泣的、可怜的小乔,她已被痛苦折磨得虚弱不堪,形容枯槁,不忍卒睹,我不禁替自己感到悲哀,做为一个男人不能保护他心爱的妻子,在她受到伤害时不能挺身而出,替她讨回公道,这算什么男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我又能怎么样?

    小乔是无辜的、可怜的,她一个柔弱女子,在面对一个丧失人性的野兽时,在遭受伤害和欺凌时,她根本无力自保。小乔是善良的、真诚的,在这个残酷的既成事实面前,她可以选择沉默,偷偷吞下苦果,她可以掩饰,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甚至可以私下里和王校长保持关系,那样的话,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这样自责,这样无法面对。她可以这样选择的,很多女人都这样选择的,但那不是江小乔,她做不出来,如果那样的话她不能原谅自己的良心,也玷污了我们纯洁的爱情,更贱卖了自己高尚的灵魂。她做不出来,因为她是江小乔。

    告不能告,杀不能杀,又能怎样?

    我混沌的神志开始恢复,我们只能选择接受,接受这侮辱和伤害,别无选择。我们美满幸福,充满无数憧憬和美好愿望的生活已经蒙上阴影,这阴影不是因为小乔失身,这不怪她,也不重要,我不认为她从此就肮脏,反而更纯洁。我和小乔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就是:朗朗乾坤,受到欺侮和伤害,却不能雪耻和伸张,我们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这是最让人纠结和痛苦的事情。

    美好虽已残破,最起码我们还拥有残破的美好,因为我们还彼此拥有,我们只能默默承受煎熬,慢慢修补残破,而不能头脑一热,不顾一切的彻底毁灭它。因为我们屈辱的痛苦中还存有残余的理智,但这已是人性能够左右的临界点。

    四

    小乔不去上班,王校长心里有鬼,也没派人来找她。

    小乔每天头不梳脸不洗,呆呆的坐着或躺在床上,时不时的流泪,日渐委顿,形销骨立。我非常担心,真怕她一时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于是跟单位请了假,整天在家陪她。

    我劝她:“咱们就把这事当做噩梦,尽快忘掉,你要振作起来,千万不能垮掉,否则的话咱们这个家就完了。”

    小乔默默流泪,也不答话。

    受到这么大的伤害,要忘记、要抚平伤口,又谈何容易。

    我说:“恶狗咬人,人不能为了报复而去反咬一口。虽然我们不能把这个恶棍怎么样,但他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这话说得有点“阿q”,但我不得不这么说,不得不这么想,我必须麻醉自己,麻醉小乔,因为我们不愿清醒。

    人要学会承受,学会忘记,无论什么样的苦难、折磨、侮辱、伤痛,都要坚强的承受,然后彻底忘记。噩运加诸己身,就在心底挖个坑,把它埋进去,踩上几脚踏实,再压上一块石头。这样说、这样想、这样做,绝非情之所愿,是迫不得已。“逆来顺受,”不是懦弱,是大智慧,是真坚强。

    要达到这种高深的“阿q”境界,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他不能要你命,不能逼你无路可走。

    “万一小乔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饶不了他,我要让他下地狱!”在劝小乔、劝自己的同时,我恨恨的下了这样的决心。

    谢天谢地!小乔在我的劝导、抚慰下终于挺了过来,她想通了,重又振作起来,脸色不再阴暗,身体也好了许多。时间是疗伤的圣药。

    谢天谢地!

    小乔无论如何不能回去上班了,因为她不愿再踏足那个伤心之地,也不想再见到那个禽兽。现在也不能考虑什么“办公室恋情”、“夫妻档”之类的忌讳了,我找到任社长说:“我老婆在学校那边干得不太顺心,您看能不能调咱报社来?干什么都行,文字记者、文秘都行,打扫卫生也行。”由于这几年我的成就和在业界的名声,好几家报社和刊物都想挖我过去,任社长还真有点担心,听我这么说正中下怀,很爽快的答应了,并承诺,只要你老婆有水平,是委屈不了她的。他最后告诉我,咱这边没问题,关键是那边愿不愿意放。

    听说报社同意接收,小乔很高兴,她又看到希望的曙光。

    人经常要面对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总要见到不愿意见到的人。我硬着头皮去找王校长。

    见我来了,王校长笑容可掬的站起来打招呼:“大记者来了,欢迎,快请坐!”

    做了那样伤天害理的事,见了人家老公,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表现得如此从容,如此的若无其事,如此的心安理得,真是狂妄至极!我恨不得一掌下去,打碎他那张虚伪的道貌岸然的可恶嘴脸。

    我强压住心底的仇恨,冷冷说道:“用不着客气。”

    他不以为意,还关心问道:“小乔身体好些了吗?让她在家安心的养着,不用着急上班。”

    “她不来上班了”,我掏出调转证明,憎恶的看着他,“我已经把她调到报社了,这是证明,请你签字。”

    王校长露出惊讶的样子,问道:“干得好好的,我正想提拔她,为什么突然间要调走呢?”

    我气得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我终于明白一件事情,对这个老奸巨猾善于表演的邪恶之徒,你真是告不赢他。

    王校长看了看证明,慢悠悠说道:“武林呀,这可不好办,她这样的人才,我们学校可舍不得放。再说,要调转的话,她也要写一个申请报告,还得亲自来一趟,我们领导班子也得研究一下,你说呢?”

    这家伙说的冠冕堂皇,全在理上,我无话可说,起身走了出去。

    小乔连夜写出申请报告。她不放心说道:“我看这个坏蛋不一定能放,那可怎么办呢?”

    “他必须放!”我恨恨说道:“明天我请个假陪你一起去,看他敢得寸进尺!”

    “不要吧,我怕你和他吵起来,弄得满城风雨的不好,我去就行了,你也不要耽误工作。”

    “他会不会再欺负你?你又怎样面对他呢?”我不无担心说道。

    小乔轻蔑一笑:“你不用担心,在他面前我没有任何心理压力,他只不过是行尸走肉、木鸡土狗而已,我现在无视于他所做过的一切,人怎么能对畜牲的行为耿耿于怀呢?光天化日之下,整座楼里都有人,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这恶棍不会有这么大胆子的。”我这样想,还是叮嘱小乔:“不过你也要小心,如果他有什么不利的举动,你就大喊大叫,砸玻璃摔杯子。”

    “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晚上回到家,一进门就见小乔躺坐在沙发里,目光呆滞,嘴里不停叨咕什么。

    我感觉不对,问道:“他不放?”我没往更坏处想。

    小乔泪水流了出来,她不再像上次那般,冷冷说道:“你对我做过的事情,我和武林不想追究,咱们也不要再提,请你放我走。”

    王校长眼中又冒出淫光,让小乔浑身起鸡皮疙瘩。他赤裸裸说道:“小乔啊,听我话,别走了,我真舍不得放你走,只要你顺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他站起身,走向小乔。

    小乔不禁害怕起来,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吗?”这恶棍伸手来抱。

    “你这个流氓!”小乔大骂一声,往旁一闪,顺手抓起桌上砚台就要砸下。不提防背后的胡燕一把抓住她手,夺下砚台,喝问:“你干什么?还要行凶不成!”

    小乔张口要喊,胡燕迅速将一块毛巾塞进她嘴里,王校长同时抓住她双手。

    “乖乖听话,许多不听话女孩子都是这么解决的。”这恶棍淫笑说道。小乔喊不出来,连蹬带抓,死命挣扎,无奈在胡燕这个淫妇的协助下,王校长在办公室里再次强暴了小乔。

    看着瘫软在床的小乔,王校长淫性大增,吞下两粒药片,当着小乔的面和胡燕又干起来猪狗之事。他们这是想彻底摧毁小乔的自尊,使她同样泯灭人性,寡廉鲜耻。

    胡燕劝小乔:“如此美妙,如此让人享受,跟谁做都一样的,一个美丽女人如果看破这一层,就可以锦衣玉食,何乐而不为呢?”

    嘴里毛巾已经取出,但小乔没有喊叫,她是人,还有人的羞耻心。她也不再反抗,刚才的挣扎已经耗尽了她最后的一丝体力。她也不再流泪,在这对禽兽面前,哭泣只会让他们更开心。她恨恨的看着他们,虚弱反问:“人的羞耻和尊严呢?还要不要?”

    胡燕笑道:“羞耻?狗屁!尊严?狗屎!”

    “我一定要告你们这对狗男女!”小乔嘶声说道。

    “去告吧!你要求调转,王校长坚持原则不同意,你企图用色相勾引他,王校长忠厚正直,顶住诱惑,你勾引不成,恼羞成怒,妄图行凶被我阻止,你又反过来诬告我们,这就是事实,你去告吧!”

    两人得意笑了起来。

    听了小乔的诉说,我除了愤怒,还有震惊,高校校长办公室,多么圣洁的地方,竟然变成藏污纳垢的淫窝。

    我没有嘶吼、怒骂,因为无济于事。看着可怜的饱受摧残的无助的爱妻,我的泪水流了出来,我知道,她虽然没有喊叫、没有痛哭、没有寻死觅活,但她的内心却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折磨,承载着侮辱、伤害带来的重压。她已学会忍受,变得坚强,但这种坚强是有限度的,一旦超过这个限度,她就不堪承受,就会疯掉,甚至死掉。这就像一个坚韧的弹簧,一旦超出负荷,就会断裂。

    重压不撤,弹簧终会断裂。

    看着不言不哭,目光呆滞的小乔,突然间一股阴寒从心底泛起,霎时间传遍全身,我浑身冰冷,不停的打颤。

    有个词叫“心田”,心中之田,心中种植、生长思想之田。在这个田里,有善良、仁爱的种子,也有邪恶、杀戮的种子。当阳光照耀、春风吹拂、雨露滋润时,爱的种子就会萌发,吐叶开花,邪恶的种子就会隐藏,萎缩在土里、石下。一旦阴暗笼罩、仇恨浸泡、绝望催化,邪恶的种子就要萌发,邪枝恶蔓疯长,爱的花朵就会枯萎。这就是心中所谓的善恶之争,道魔之斗,此消彼长。

    心中还有炳慧剑,叫理智。

    我看到王义手中的尖刀,我感到恐惧,心中善良的、爱的花朵枯萎了,邪恶占了上风,越长越快。慧剑已经挥起,我看到恶蔓一条条倒下,复又长高,越长越密。慧剑不停的挥舞,我已精疲力竭,但没有放弃。

    我内心矛盾、彷徨、悲凄、痛苦纠结在一起,脸在不住的扭曲。

    法律是维护社会秩序的规则,我一直相信法律,也从来遵守法律,但现在我明白,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对有些人,法律无能为力。我有两个原则:有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做。现在已经开始动摇。

    小乔必须调离,必须离开那个无良无耻无法无天的畜牲,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必须离开!否则,只有一齐毁灭!

    五

    我整整一夜没睡。

    第二天刚到上班时间,我就去了校长办公室。胡燕还在,他们是不是又在密谋害人?

    王校长神态自若,一如既往的热情:“武林来了,又是为你老婆的事吧?快请坐!”说完得意的笑了笑。

    我真是佩服他,我终于知道什么是大奸大恶,到这时候,他还能对我笑得出来。

    胡燕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的笑声是不怀好意的,是对我的蔑视、嘲讽、戏弄和羞辱,这笑声把我的自尊击得粉碎,顷刻间荡然无存。

    心底在震颤,那块压住仇恨魔鬼的大石不停摇晃,恶蔓在疯长,理智的慧剑又努力挥起,好无力。

    我深吸一口气,平息下,如实说清情况,这不丢人,因为你是无辜的,是无瑕的。我后悔没有去告发那个畜牲,我们都不够勇敢,担心失败和名声,否则的话,可能是另外的结果。这件事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去找丁曼帮忙,她会尽力的,因为她真心爱我,如同你一样,只是我和她没有缘份,说这话,希望你不要吃醋。

    忍一忍,一切都会好起来,如果有余力的话,请你照顾一下我家人,也代我向岳父岳母赔罪,我去不了了,失信了。

    替我喂养好“旺旺”,这是我留给你的念想。

    忘记我,虽然我知道这对你很难,但一定要强迫自己做到,我相信你能,这是对我最大的安慰。如果遇到合适的,你要改嫁,为了你自己,为了儿子,也为了我对你的歉疚。我无论逃到哪里,无论怎样,都衷心祝福你。

    真的!因为你是我的挚爱;真的!我希望你幸福。

    请放心,我不会自杀,因为我还没看够初生的太阳,我永远记得泰山的日出。

    人生就是一场赌博,但永远不知道真正对手是谁,我想看看我是怎么死的,也想看看谁人能取我性命!

    我走了。

    夫,林。”

    走出房间,小乔还在忙碌,我上前紧紧抱住她,吻她的额头,吻她的眼睛,吻她的脸、她的唇,热烈的狂吻。这是生离死别之吻。

    小乔没感觉有异,她推我:“你干什么?没看人家正忙吗?是不是太高兴了?没个正形!”

    我放开她,说道:“你忙吧,我有事出去一下。”

    小乔继续干她的活儿,不抬头:“早点回来,马上吃饭了。”

    “旺旺”要跟我出来,被我推了回去。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便走出家门,走出充满希望、充满幸福的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去,便从此走上充满血腥杀戮、充满罪恶、但无愧于良心的整整十五年的逃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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