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左边梨涡右边酒窝

左边梨涡右边酒窝第4部分阅读

    夜,两人睡一床。半夜里吴舜尧听见封池说了一句梦话。梦话的内容他虽然答应封池不说出去,但他说那句话说完,封池哭了,他也哭了!

    那个女孩子,就是俞小葱。

    人都说董糖跟俞小葱长得很像。

    封池对董糖很好。好到什么程度?封池抽烟,而且是公认的整个檀中抽烟抽得最好看的男生。有不少女生就是看见他抽了一口烟,就毫不犹豫地喜欢上了他。可董糖不喜欢香烟的味道,封池就把烟戒了。戒得干干净净,再也没碰过。

    也难怪董糖要炫耀,这样一个要啥有啥的男朋友也真是值得炫耀,尤其是在错过的人面前。

    认为俞小葱有眼无珠的人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但田怡不这么看,田怡说他俩是有缘无分。她曾说过,封池没追到俞小葱的原因有二。第一,爱得过于投入;第二,追得过于轰动。

    小葱嘴上虽斥她胡说,心里却暗自感叹田怡真是知己。如果封池当初不是用暴风骤雨般的攻势吓退了她,而是和风细雨文火煲汤,没准儿有一天自己真的会接受他。因为封池真的很好。有样貌有家世有修养有深情。

    封池后来因为被拒绝了好几次,也真的不再缠着她了,甚至见了她连招呼都不敢打。小葱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在楼梯拐角遇到他,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封池看了她一眼就匆匆低头走了。那一眼里面已经全然没有从前那种毫不掩饰的情意和□裸的追求,而是怯生生的,似乎为自己出现在她面前并且还看了她一眼而感到十分惶恐。

    那个眼神一度让小葱好几个晚上寝不安枕,觉得自己欠了他。可是,她自己明白,就算那时真的因为同情而产生了接受他的想法,她也绝不敢把想法付诸实践。因为他的败退跟进攻一样脍炙人口——一消沉就是四年。

    这比割腕跳楼都更让人感喟。求死还可以说是冲动,可那么长时间的消沉就只能叫痴情了。

    四年,痴情如宝玉,也已经给了宝钗一个儿子。他俩的事已经快从新闻升华成传说了,以她的魄力,无论如何也不敢推动情节再向前发展了。而如今,他已有了董糖。唉,孔雀公主!哼,孔雀公主!

    ☆、送衣服

    小葱将三根葱白一样的手指翘成雀冠的模样,忽然就从中指和无名指中间看见了重华。

    他和另一个男老师正沿着操场东边的跑道向教学楼走,看样子是上厕所去了。今天停水,早八辈的原始厕所派上了用场。田怡小声惊叹,“天哪,他连上厕所都那么有型。”

    小葱说,“呸,你看见他上厕所了?”

    “我的意思是有他在的地方,连厕所都不像厕所了!”

    “那像什么?”

    “像白宫!”

    小葱心想,你要是去过他家,肯定会说像龙宫!

    “你说他家里,会不会很有钱?”

    “嗯,比咱老百姓有钱是肯定的,不过嘛,也未必有到哪里去,他父母再牛,毕竟还是挣工资的嘛。”

    “他父母是不是感情很好?”

    “那谁知道?”

    “你不是看百度到三千七百四十五页吗?”

    “就是看到三万页,也不会说到他父母感情如何。他是名人,不是明星!再说明星私底下到底怎样,报上说的也都靠不住。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好奇呗!”小葱把小指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下。

    “哎呀,下雨了!”田怡突然喊起来。一朵大大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操场罩住了。

    檀中新修的漂亮教学楼里一片叫苦连天。尤其以女生叫得为欢,穿得太少!谁能想到今天有雨呢?天气预报倒是连着一周天天说要下雨的,总也不准所以早就没人在意了,不想今天雨真的来了,还这么大!

    门窗早已关得严严实实。小葱愁眉苦脸地捂着肚子。她例假时最怕着凉,一着凉准肚子疼。

    上午第三节课的上课铃响了。伴着铃声进门的却不是英语老师,而是学校传达室的陈大爷。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第三排,将一个布袋子递给了秦圆圆。秦圆圆向陈大爷点点头,从袋子里取出一件驼色的风衣穿在身上。这一幕同学们早就看惯了,只要天气稍有变化,秦圆圆家里是一定会来人的。别的同学可就没那么娇贵了。

    不过今天,陈大爷给秦圆圆送完衣服却没有立即走,而是低下头跟秦圆圆说了句什么。秦圆圆转过头去,朝着左边指了一指。陈大爷马上满面笑容地走过去,这时大家才看清,他手里原来还有两个袋子。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封池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了声“谢谢”,从陈大爷手里接过了一个袋子。教室里响起了轻微的讶异声。不过等封池把袋子转递给坐在他前面的董糖时,那声“啊”就从表示诧异的升调变成了表示了然的降调!董糖从袋子里取出的是一件夹克衫,男式的,正是封池常穿的那件。她把衣服抖开来,先回头冲封池甜蜜地一笑,然后才慢慢把衣服披在肩上。

    陈大爷手里剩下了最后一个布袋子,黑色的,上面绘着一只草绿色的蝈蝈。全班人都在看着他。许是意识到自己成了焦点人物,他这次没有小声问人,而是笑呵呵地提高了声音说,“谁是俞小葱?”

    方才还嗡嗡嗡的教室霎时间鸦雀无声。

    俞小葱的左手还托着腮帮,右手按着小腹,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还来不及做出改变,田怡已经大声说,“大爷,在这里。”

    小葱赶紧站起来——什么情况?

    妈妈不会有时间给自己送衣服,弟弟不会细心到把他的外套送来,就算送来也该是自己过来……她的额头蓦地渗出一层冷汗。虽然寂静,但班里的气氛极其微妙,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告诉她,别人跟她想的一样,现在所有人都认为这件衣服也是封池的。

    老天!

    陈师傅已经走了。小葱咬着嘴唇几乎要发抖。她终于知道被人放在火上烤是什么滋味了。封池,封池怎么会?这不可能!他早就学会了不再让她尴尬。可是除了他,也实在想不出谁会给自己送衣服了啊。

    心慌在打开袋子的一刹那就止住了,但紧接着又换了个情绪跳得更欢——袋子里,赫然是一件天鹅绒的斗篷!浅紫色,正是她从潭空山穿回来的那件。

    重华,重华刚才在操场上一定看到她了。他知道她请了生理假!这,这,一个男老师关心女同学到这个份儿上,她,她,她产生点遐想也有情可原吧。可是等等,她的脸红了。他怎么敢?他这是明明白白地表示他知道她今天……

    俞小葱的心里正前三后四七颠八倒,可别人不会给她慢慢梳理的时间。已经有人在尖叫,好酷的衣服……小葱小葱,给我看看……给我先给我……

    教室乱成了蛤蟆坑。

    田怡抢过斗篷,展开来细细打量,“这紫色真正。啊,多好的料子,摸起来特舒服。这一定是订做的……”她的声音突然放低了,“董糖看你呢,哈,她一定后悔刚才那么嚣张了!报应来得多么及时!”小葱的心又是突地一跳——现在只是她自己知道了斗篷的来历,别人可还不知道。那这来历,能说吗?好像也不能说啊!因为这个来历比那个更吓人哪!神啊,她这是桃花运还是桃花劫啊?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喊田怡了。

    “田怡,让我看看。”

    “小葱,这衣服是……别人送的吧?”

    一片明知故问的起哄声中,还是英语老师的及时驾到解救了俞小葱——“上课!”

    这节课的内容是语法中很重要的“if”虚拟从句。可俞小葱一点也没听进去。毕老师写在黑板上的一大堆“if”,怎么看都是两个小人儿并肩而立。一个高,一个矮;一个大,一个小;一个长身玉立,一个玲珑婀娜。要多般配有多般配。她把斗篷盖在身上,觉得小腹温暖如春。

    她在作业本上写了四个字,把本子推到田怡面前。

    “不是他。”

    田怡迅速拿起笔来在下面写,“那是谁?”

    “别问了,反正不是他。”

    田怡在桌子底下掐小葱的手脖子,趁着老师回头板书的工夫小声说,“好啊,你有事瞒着我,快说,是谁?小桦他们班的?”

    “真的不能说。”

    田怡仔细地看看俞小葱的脸,那张脸三分含羞七分带喜。她叹口气,在纸上写:“这个跟以前的好像不太一样!说,这衣服到底咋回事?”

    小葱把笔划拉得长长的,写了大大的五个字——打死也不说!

    ☆、关燕儿

    “这件衣服真好,哪里买的?”下课后,封池走过小葱桌旁,问了这么一句。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小葱的英语课本。

    “哦,那个,是我妈——我妈给我买的。”

    “好看,好看……”封池点头。他根本没注意到小葱答非所问,只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们上一次说话,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他走后,小葱也跟着吐了口气。啊,谣言止于公开。她感谢封池,虽然他这么做显然是为了董糖,不想她误会难过;虽然这误会追根溯源也还是他惹出来的。

    班里其他的人都听见了,各自惋惜没了好戏,各干各事。董糖面无表情,看了俞小葱一眼,跟在封池身后出了教室。

    小葱抱着斗篷,舒舒服服地往椅背上一靠,眼睛扫过田怡贴在桌子上的课程表,忽然一声哀嚎,“下节语文课?”

    田怡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你到底是钓上了哪个帅同学,连他的课都能忘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太快了。我该怎么面对他……我……我……课程表应该文理搭配,现在这样很不科学吧?

    檀中旁边有一家很有名的咖啡厅,叫广岛之恋。下午六点半。俞小葱跟着关燕儿来到了这里。

    一大一小两个俏丫头在靠窗处这么一坐,立刻就成了大厅内的焦点。关燕儿斯斯文文地点了杯拿铁,直起身子,眼光在周围扫了一圈,对小葱说,“你看着点吧,别给我省钱。”

    小葱有些奇怪。旁边一桌坐着四个男的,齐刷刷向这边行注目礼,眼睛里都长出钩儿来了。依着关燕儿的性子,要是她这会儿心情好,肯定会逗一句,“没见过美女喝咖啡啊?”要是心情不好,多半会招来侍者,抬高了嗓子命他另换个坐处。可是今天怎么一点动静没有?她要了杯橘子水,忍不住问,“你今天有些不一样,到底找我什么事啊?”

    关燕儿一只纤白的手掌按在小葱胳膊上,“我请你今天帮我一个忙。我想认识一个人,你来介绍。”

    “什么人?”

    “你的语文老师?”

    俞小葱把手按在了嘴巴上,晏重华?

    “你认识他干嘛?你不认识他吗?”

    “也不能说不认识,但仅限于打个招呼点个头。”

    “你认识他干嘛?”小葱把第一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关燕儿端起咖啡吹了吹,向小葱抛个媚眼,“你说呢?”

    “你,你……”

    “我要泡他!”

    这句话声音很低,但字字有力。

    爱慕重华的人数不胜数,但敢于这么彪悍地说出来的,关燕儿不是第一也算第二了。

    想到这一点,俞小葱竟油然而生出一种对关燕儿的崇敬之情。她用看偶像的眼神看了看关燕儿,又问,“你为什么要我来介绍呢?我是学生,给你们两个老师做介绍,这多奇怪。”

    “那我该找谁?历史组那帮丫头?那不是与狐谋皮?就是学生才好,没有嫌疑。我跟你说,待会儿你一定要把他叫过来坐,不管……”

    “他待会儿会来?”

    “嗯,他这几天每天放学后都会来这里……”

    “你怎么知道?”

    “要追人,还不下点工夫?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他待会肯定来。”

    “我看不见得。”

    “为什么?”

    “他今天请了假。我们班今天的语文课没上。”

    “啊,你怎么不早说?”关燕儿气急败坏地大嚷起来,旁边的人都诧异地看她。她大喝一声,“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发飙啊?”那些人赶紧转过头去,不太明白一位端庄淑女怎么忽然变了模样。

    俞小葱吃吃地笑,“我这不是刚想起来嘛。”

    关燕儿站起来掐她的脖子,“你这个笑嘻嘻的小坏蛋,把我的橘子水吐出来……咱们期末考试再算账!”

    俞小葱边躲边说,“已经喝了,你掐死我也吐不出来了。嘻嘻,我我要是考不好你也没什么好处……嘻嘻……”

    喧嚷的咖啡厅这时忽然静了下来,似乎人人都屏住了呼吸。俞小葱傻呵呵地扭过头,就看见她的明明刚请了事假的语文老师重华,正从门口进来。

    右脚脚趾传来一阵刺痛,那是关燕儿的高跟鞋!

    “你敢骗我!”关燕儿低声说。

    “我没骗你啊,他真的请假了,谁知道……啊……老天,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快把他叫过来啊!”

    “不,我不行……我还没准备好……”

    “你准备什么?我准备好了不就行了!快叫他过来坐!”

    “改天行不行,改天我一定帮你,今天……”

    “晏老师,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俞小葱话没说完,关燕儿已经站起身来,笑意盈盈地大声说。跟着俞小葱就觉得左脚也被重重地踩了一下。

    重华听见有人叫他,愣了一下,回过头来。俞小葱被逼无奈,硬着头皮站起来说,“晏老师,呵呵……好巧。呵呵,晏老师你一个人啊?不如,……过来跟我们一起坐吧?”她说话时一直盯着重华短袖衬衫的第三颗扣子,说什么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尽管没看,但她知道,他此刻一定扬起了他干净好看的眉毛。两颗瞳仁黑黑的,左右微微晃动,好像笑意满得盛不住,一定要噼里啪啦清脆脆地洒在地上。

    他过来了。带着一室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左转。一个跟着妈妈出来、方才一直哼哼唧唧闹别扭的小男孩居然也安静了下来,憨态可掬地盯着他瞧。俞小葱心想,你这厮是老少咸宜男女通吃啊!

    “关老师,几天不见又漂亮了许多。上午大家没闹吧?”关燕儿先是被他第一句话夸红了脸,红晕未散又被第二句话搞昏了头。半天才明白过来这句话是在问俞小葱。

    侍者已经过来放好椅子,请重华坐下。俞小葱仍旧不抬头,小声说,“挺好的。上自习来着。”本来搭在小腹上的披风被她拼命往下拽,现在是盖在膝盖上。

    “雨是不下了,可还是有点冷,是吧。”重华笑眯眯地说。见面谈天气,再普通不过了,可是俞小葱就觉得他话里有话。

    “关老师,这里的桂枣羹不错,最适合这种天气喝了,要不尝尝?”

    “好啊!”关燕儿头点得像仙鹤饮水,优雅至极。

    重华招手叫过侍者,吩咐他上两碗桂枣羹,一杯冻顶乌龙。桂枣羹氤氲的热气和温暖的香气慢慢浮起,俞小葱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被包裹在里面像个受宠爱的小女孩。

    关燕儿与一分钟之前判若两人,只小口小口啜着杯子里的东西,不时用纸巾擦擦嘴。动作是先在嘴唇左边轻轻碰一下,然后头慢慢转过去,让嘴唇右侧碰到纸巾,再轻轻地点一下。跟古装电视剧里的千金小姐毫无二致。

    这三个人半生不熟,其中的两个又各怀鬼胎。一时之间谁不说话。这种情况总是有些尴尬的。但俞小葱马上就气愤地发现:尴尬只是她和关燕儿。重华跟这个词儿是永远沾不上边儿的。他此时给人的感觉是不想说话,只想静静地呆上几分钟。而绝不是找不到话说。

    什么叫气质?这就是!

    从某个角度来说,咖啡厅是最考验气质的。面对面坐着,除了低头喝水,能做的只有说话,或沉默。说话时要比沉默时轻松得多。没有人能沉默得像重华这样,又自然又洒脱,又那么亲切,绝不孤傲!

    ☆、宜宾

    有一分钟了吧,静默。俞小葱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透不过气来了。

    “关老师讲明史全校知名,不知我有没机会哪天也听堂课?”

    谢天谢地他不光有气质。也有风度。有风度的男人在跟女士喝咖啡时总不会忘了主动说话,活跃气氛。

    “明朝是有很多好玩的事好讲,不过说得轻了没收视率,说得过了又显轻佻。我一直纳闷,你怎么就能讲得让学生跟教务主任都满意。”

    俞小葱的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他不光有气质,不光有风度,他还有内容!有太多懂得主动开口的男人只会说“今天的天气哈哈哈”。或者天可怜见,他们也听说过恭维女伴是男人的义务,但绝不能恭维得让人接受起来又心跳又不觉得肉麻。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关燕儿已经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而晏重华目前为止只讲了两句话。

    俞小葱当然还只是个没出校门的学生,而且还是高中校门。但大量的课外阅读,尤其是维多利亚时代那些讲究跟情敌决斗都不能失了风度的西方小说,已经让她早于同龄人很多年就知道了一等男人的样子。只不过,只不过在遇到重华以前,她一直以为那些只是小说,只是小说。

    俞小葱像个机器娃娃一样把脑袋东扭一下,西扭一下,傻傻地听着两个老师说话。关燕儿已经把她忘了,重华好像也把她忘了。不过她是个学生,学生跟老师在一起正该如此。她不必觉得不自在。

    “小葱,去洗手间吗?”关燕儿突然撇开了朱厚照。

    俞小葱连忙点头。她可不想独自面对晏重华。

    女洗手间有两个坑儿,都没人。可俞小葱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关燕儿正趴在洗手池子上奋笔疾书。

    她好奇地走过去,“你在干什么?”

    关燕儿打开自己硕大的手袋,把签字笔往里面一扔。拿起那张写了几行字的白纸对折再对折,塞进一个精致的信封。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管固体胶水,三下五除二地把信口封好。这一连串动作直看得俞小葱眼花缭乱。

    “喏,替我给他。”关燕儿把信封往小葱手里一塞。

    “这是什么?”

    “一封求爱信?”

    “……”

    “我现在就要跟他表白!”

    “……”

    “可是我不敢当面给他。哈,我关燕儿居然也这么胆小了。哈我连拿着这封信重新坐到他面前的勇气都没有了,我怕我会脸红……好了我走了,你替我把信给他。”关燕儿临去一抬手,干净利落地托起了俞小葱的下巴,恶狠狠地:“说!跟我说不辱使命!”

    走两步退一步,她终于挪回了座位上。

    “关老师呢?”

    “她有事,先走了。这个,这个给你!”

    重华疑惑地看看信封,接了过去。

    这是什么情况,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俞小葱在心里默默地呐喊。学生替老师传书递柬,情敌帮情敌向人表白。

    重华看信的速度很快,几乎没用上五秒钟。

    他仔细地把信重新折好,放在桌上。不说话。

    如果说方才三个人的沉默是尴尬,此时两个人的沉默就是压迫。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她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唐僧一被妖怪抓去就要念无巢禅师教给他的多心经。

    “我,我的任务完成了,那个,那个没事我先走了晏老师。”她把“再见”两个字说得像蚊子哼。

    “你知不知道这封信的内容?”

    重华显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而是还嫌眼前的状况不够混乱。

    “知道。”

    “是什么?”

    他凭什么那么咄咄逼人?好像求爱的人是我!

    俞小葱提高了嗓门:“求爱信!”

    重华乐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求爱很好笑吗?求爱不庄严吗?求爱不神圣吗?求爱要被耻笑吗?求爱犯法吗?”

    俞小葱话一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凭什么这么激动?声音太高,四面八方的眼光如同探照灯一样扫了过来。天哪,他们不会以为是我在求爱吧,还求得这么凶恶。

    重华不笑了。“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对。笑的不对。”他居然认错了。还,还那么,那么诚恳。至少听起来很诚恳。

    俞小葱一下子斗志全无,像泄了气的皮球。

    “那,我能不能拜托你带封回信?”

    俞小葱满面惊异。

    这又是什么状况?

    状况就是我今天在西厢记里唱了回红娘。小姐早早走了,把我留下来对付张君瑞。这姓张的接下来要唱什么?“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叫你叠被铺床?”

    “不能!”小葱气往上撞。

    重华一怔,看见她忍不住微微撅起的小嘴儿。

    “那……带个回话儿行不行。”

    “什么回话儿?”没能等她管住自己的嘴,话已落了地。

    “回话儿就是……”他拖长了声音。俞小葱一颗心几乎就要从腔子里跳了出来。

    “关燕儿这个信差选得不好。”

    什么意思?她瞪大了眼睛。

    “意思就是,有这么个不称职的信差,绝对带不回好消息。”

    俞小葱轻轻轻轻地透了口气。“死不休”我对不起你。

    重华又乐了。不过这次没出声,低着头的俞小葱什么也不知道。

    “走吧。”

    “往哪里走?”

    “送你回家。”

    俞小葱赶忙摇手,“我自己回去,不用送。”

    “用!”他说得不容置疑。

    这是第二次坐他的车了。不等他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她已经抢着坐在了后排座位上。学乖了。他暗笑。

    “这个礼拜天,有什么安排?”

    “没有安排。”

    “那,我带你去看竹子?去宜宾?”

    俞小葱生平第一次坐飞机,就是头等舱。

    飞机离开跑道时,她悄悄抓住了重华的衣角。这一回,填补了几个人生空白?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与异性共游;第一次背着妈妈出远门……

    他家另外那一处祖传的房产在宜宾,上回在潭空山,他说你喜欢竹子,有机会带你去。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了。没想到他竟是认真的。小葱是犹豫过的,不过既然到了没撑住,那前面的纠结不提也罢。

    白云真白。蓝天真蓝。事事新奇,处处美好。可她看着看着,靠在座椅背上睡着了。俞小葱十岁开始读红楼梦。有几个细节始终弄不明白。其中之一是,宝玉在薛姨妈那里喝酒,喝醉了回。袭人明明醒着,为什么要装睡?现在她明白了。没有为什么,就是想。天下之大,有哪个女孩儿没在喜欢的人面前装睡过呢?

    飞机在夜幕中降落在宜宾机场。

    俞小葱先是装睡,后来是真睡。被重华唤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庆幸自己没有流口水。

    出了机场,南国的气息扑面而来。宜宾刚刚下过一场暴雨,无处不是洁净清新。马路两侧的南国乔木亦庄亦媚,在灯影里抖落着雨滴。一股不知名的花香润润地沁人心脾。小葱用尽平生气力,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重华还在等行李,小葱一个人站在机场出口正心旷神怡,忽然“嘠”地一声,一团绿影擦着小葱的头飞过,落在了树杈上。一只翠绿翠绿的大鹦鹉!

    小葱的眼睛一下子亮得跟探照灯似的。这东西,哪里来的?鹦鹉看着她,没有马上飞走的意思。小葱伸手在身上乱摸,飞机上发了一小袋榛子,衣兜里正好还剩一颗。她把榛子放在掌心,慢慢凑近鹦鹉的大嘴。鹦鹉一歪头,毫不客气地衔起来,“嘎嘣”一下就咬开了。

    “小翠,又在外面乱吃东西。”

    一个浑身冷色系的女郎向这边走来——上衫鸭蛋青,短裙天水碧,挎着一个跟鹦鹉一般颜色的手袋,脚踩一双藏蓝色的高跟鞋。整个人看去简直就是白居易“日出江花红胜火”的下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哪个好姑娘点了收藏?泪如雨下……

    ☆、英美女

    鹦鹉已经把榛子吃完了,扑棱扑棱翅膀,飞到女郎肩头。小葱一脸羡慕地问,“这是你的鹦鹉啊?”

    那女郎看了小葱一眼,“是我的。你也来接人?”

    “不是,是等人。”

    女郎扬起脸四下看了看,打开手袋拿出一面银光闪闪的小镜子,左左右右照了一遍,又掏出一支唇彩。

    “在等男朋友吧?”小葱心情好,忽然就有了跟人说话的兴致。

    “还不是呢。”

    “啊,那一定快是了!”

    “为什么这么说?”女郎撅起嘴巴仔细地涂唇彩。

    “因为你很漂亮。”小葱很有把握地说。

    女郎笑出声来。

    “姐姐,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

    “说吧。”

    “你能不能,哦,去那边站站?”小葱随手指了个方向。

    “干什么?我碍着你的事了么?”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和你的鹦鹉,都很美丽,很惹人注意。所以待会我等的人来了,他一定就看不见我了……”

    “哈哈哈,小姑娘,你可真有意思。我从来没听过这么诚恳的要求,和这么绝妙的夸奖。”

    “嘿嘿。”

    “好吧,那我就走远一点。”

    “谢谢你!”小葱很高兴。在门口光滑反光的大理石柱子上照了照,唉,我多么希望我能长得快一点。

    “等急了吧?”重华走过来。

    “还行。”小葱迅速地向远处瞄了一眼,女郎很守信地站在远处另外一根柱子后面。

    “那我们走吧。”两人并肩向出租车等候区走去。一辆米色的出租车开了过来。

    “师兄!”车门已经打开,忽然有高跟鞋的声音急急响起,一个女子追了上来。小葱回头一看,傻眼了。正是方才那个艳光四射的女郎。

    “对不起小妹妹,不是我食言,实在是太巧了。”女郎一手搭上了重华的肩,另一只手伸向俞小葱,帮她把一缕碎发拨向耳后。动作完全是青春正盛的姐姐对待还没长开的小妹妹。

    “他就是你要接的人?”俞小葱连死的心都有了。

    “素素,你怎么会在这里?”重华诧异地看着女郎,又看看小葱。“你们?”

    “我们刚刚认识,是吧小妹妹?”

    “……是……”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次是丢人丢到姥爷家了。

    “我,哦,我们……啊,这样,刚刚你没过来,我跟,哦,这个姐姐说了几句话……”

    她的脸红得像个西红柿,绝对是没被抹过农药上过激素在清风细雨温暖阳光中自自然然成熟的那种。鲜艳欲滴。

    重华看在眼里,分明有些莫名其妙。

    “我来介绍,我妈妈的得意门生,英素素。”话音没落,英素素肩膀上的鹦鹉尖着嗓子说起话来,“都很美丽,都很美丽,惹人注意,都很美丽……”

    老天。

    英素素笑得都有些不顾忌形象了,俞小葱真恨不得一把抓过那该死的畜生把它刚刚吞下的那枚榛子挤出来。

    重华又好奇又好笑,不过显然没听明白。他摸了摸鹦鹉的爪子,又把小葱揽过来继续介绍,“我的学生,小葱。”

    英素素和俞小葱同时被他放在小葱腰间的那只手臂惊呆了。应该说英素素比小葱的震惊强烈百倍。

    她与重华相识甚早,从没见过重华对哪个女孩子做出过比握手更亲密的动作。她被鹦鹉逗出的笑容本来甚是有些豪迈,现在逐渐变得矜持,最后完全消失了。

    小葱的脸越发红了,不自然地躲闪。重华从谏如流,迅速放下手,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跟英素素说话,“你怎么在这里?”

    英素素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平静地说,“老师让我回来给她取本书。”

    “什么书要劳动你这么远跑回来,叫人寄过去不就好了。”

    英素素此时已完全恢复了常态。绽开一个略带娇嗔的笑容,“怎么可能,老师的书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重华点头。

    “我是昨天到的,听刘叔叔说你要回来,就替他跑一趟来接你。不过……”她看了小葱一眼,“刘叔没说你还带着个小跟班啊。”

    “我没告诉他。”重华随随便便地说。“好了,车在哪里,不早了,赶紧走吧。”

    英素素把车开得很稳。小葱一个人坐在后座上,重华坐副驾驶。

    车子冲开不断变深的夜幕,沿着一条盘山公路在密林中穿行。走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小葱看见山腰上一栋白色城堡——是的,那只能是一栋城堡——的轮廓渐渐显现出来。她睁大了眼睛拼命看,却看不出有多大。

    车子越开越慢,左转右转了半天,最后驶入一个白色华丽的大门。那城堡居然就在面前!

    “下来吧。”重华先跳下去,在下面叫她。

    小葱跨出车门,可能是飞机坐得太久,又在车里窝了半天,腿有些软,差点栽倒。重华一把扶住了她。

    身子还没站稳,一股异常强烈的男子气息就强硬地包围了她,他的力气使得大了些,幅度也大了些,小葱整个身体都在他怀里了。

    等她终于平复了心跳,重华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她呆了呆,赶紧跟过去。

    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笑容可掬地站在大宅门口。

    “啊,刘叔,有多久没见到你了。”重华笑嘻嘻很随意的样子。

    刘叔高兴得哈哈直笑,“总有三四年了,我以为你们总也不回来了呢。路上累了吧,还没吃饭吧,我叫人给你们准备了夜宵。这位是?”

    重华回头,用再正常不过的眼神看了一眼俞小葱,“我的学生,听说我要回来这里,非跟着不可。小葱,叫刘叔。”

    “刘叔好!”她乖巧地点头。心里却在激烈地反驳,我才没有非跟着不可,明明是你非要我来的。

    “素素也没吃晚饭呢,说要等你们一起,快过来吧。”

    刘叔在前,几个人走进了一间很大的客厅。

    水晶吊灯下,长长的餐桌上铺着雪白的台布,一瓶怒放的玫瑰摆在黄金分割点上。

    两小锅熬得黏糊糊的米粥。这实在不像是米。一锅樱桃红,一锅祖母绿。但扑鼻的香气告诉小葱,这的确是粥,只是比普通的粥香了一百倍。

    一个骨瓷大盘子里叠着六只精致的小烧饼。

    菜很简单,一碟风鸡,一碟醉蟹,一碟凉拌枸杞头,唯一的热菜是一个素炒紫芽姜。

    当然,这些,包括那两锅粥分别是红稻米粥和碧梗米粥,都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绝对不是山珍海味酒池肉林,但俞小葱就是吃出了奢侈的感觉。不,不是奢侈,简直是穷奢极欲!就算她很少下馆子,就算她没见过世面,她也知道一碟姜能炒出那样的味道简直够得上御厨的修为。这实在是太过分了,你们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

    喝了两大碗粥,吃了两个烧饼,那盘紫芽姜几乎全进了她的肚子。俞小葱才意犹未尽地抽出一张餐巾纸擦擦嘴,恨恨地把筷子扔在了桌上。万恶的资本家,不吃白不吃!

    重华也饿了,吃得不少。还点名要了瓶竹叶青。英素素却每样东西吃了一口就说困了吃不下,跟重华和小葱打过招呼,上楼去了。

    刘叔过来问重华,“俞小姐睡哪儿?”

    重华想也不想地说,“睡我的屋子好了。”

    刘叔一愣,“那你呢?”

    “我睡客房。”

    刘叔于是走开去安排。临走的时候却很认真地看了小葱一眼。

    ☆、竹沥

    小葱浑然不觉,只顾着摆弄乌木镶银的筷子。

    晏重华吃完了。带着小葱上楼。

    在右手边第二间屋子门前,他停住了脚步。“你今晚睡这儿。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小葱扬扬手,“晚安。”推门进房。

    房间不算大,由于没什么摆设,显得有些空旷。只一张大大的双人床,一个衣架,一张书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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